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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红-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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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扣点了点头,脸上表情有些复杂。

“你坐下吧。”戴校长盯大家看了两眼,说,“好了,班会结束。”

《吴窑》第二章5(1)

存扣想不到事情竟发生了这样的逆转,松了口气之余,心里满是意外和迷惑:那三个家伙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这不是实际上在为他解脱吗?可不管怎样,他这次打架的事总算侥幸混过去了,想想真是后怕。他想到自己把徐老师顶得那么尴尬和气恼,心里不免有些歉疚。他感到有点过了分,但当时的情境不那样死撑又有什么办法呢?

存扣的疑惑在下礼拜二那天得到了解除。

那天中午,他到老街浴室洗澡,出来后正好在棉加厂门口遇上了祥哥。几天不见,两个人感到很亲切,边走边谈心。存扣问祥哥学校的练功场地没了,现在在哪儿练呢。祥哥说:“散了。散了也好,这些小子学了点三脚猫,到处惹是生非,不教他们了。我也没工夫,厂里把我调销售部了,以后要常出去。散掉也好。”

存扣说:“蛮可惜的,天天练惯了的,还真有点失落。”

祥哥笑着拍拍存扣的肩,说:“你掌握的功夫防身足够了。你基本功好。以后啊,常把韧带拉拉,别把腿僵了就行。”又神秘地朝存扣眨眨眼,说:“学校里的危机解除了?”

存扣惊讶地说:“祥哥,你知道?!”

“我有什么不知道!”祥哥打着哈哈,“你第一招过背摔,第二招格挡冲拳,转体后又来了个侧踹,对不对?”

存扣眼睛都睁大了:“祥……哥,你咋像是看到了一样?!”

祥哥爽朗地大笑:“这镇上的什么事都瞒不了你祥哥的!有人告诉我,花园组阿三他们在万头猪场那儿被一个像学生的打得惨乎乎的,我当即就想到了你,旁人没那本事。我把他们叫来一问,知道上学校闹过了。我怕你被逮出来,就叫他们上派出所瞎说了一通。”

存扣见是祥哥帮他的,心里一感动,眼睛都潮了。

祥哥把手摆在存扣肩上,也有些动感情:“兄弟,遇事要忍啊。你大哥就是不会忍才犯错误的,要么混到现在不是这个样子。你是个有前途的兄弟,我看得出来;又懂事又会做人,所以我特别看重你。你一定要捺捺性子,为个把女伢子,有什么必要呢?”

存扣点点头:“祥哥说得对,我以后改,一定改。”

存扣这次惊吓受得不轻。如果不是祥哥帮忙解围,而被查出来是他打的架,再进一步查出是和阿香树林约会,那就相当被动。弄得不好被劝转学或退学就完蛋了。虽说他不是谈恋爱,他打架也属正当防卫,可到哪里说得清,哪个会相信?真是没吃羊肉却惹上一身膻!阿香这丫头任性率爽,热情似火,写情书,认哥哥,会哭会闹,又抱又亲的,太怕人。虽然这一切皆出于对他存扣的喜欢,但不是这个喜欢法,让人受不了,担心受怕。以后可千万不敢再理她了。于是他在班内班外都和阿香保持着警惕和距离。在路上远远看见她的身影马上就躲开了。有时碰见她回转身看他马上就把目光移到别处。而阿香也好像被这次风波吓坏了,重又变得沉默安静起来,就好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有时候存扣看一眼她孤清的背影,心里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怜爱,有些难受。但他终究是不想去惹她了。

知女莫若母,大抵总是这样。开学以来,阿香衣着打扮上的刻意讲究,情绪上的冷冷热热,乃至身体发育的细微变化,都被巧凤看在眼里。巧凤是个聪明又细腻的母亲,她敏感地意识到女儿到了开窍的季节,开始有绮梦,有烦恼了。跟一般农村妈妈不同,她做过宣传队员吃过文艺饭,以后又一直做小学老师,算是见过世面通情达理的人,对孩子的变化要更理解、豁达和开明一些。“女儿烦心,儿子操心”,这句老话是对的。女孩儿小时候都是乖乖的,一到开花结朵的年龄,晓得作怪想远事了,大人的烦心就跟着来了。弄得不好就可能扯出一串子麻烦来,甚至捅下娄子。这个时候的女子最呆最痴,最任性,管不住自己,心野了很难收住。这时候做母亲的就有功课做了,必须出面,必须管,帮孩子一把。看着自己的黄毛丫头一年年长大,成了大姑娘的模样,身体浑圆小巧,虽说稍微胖了点,但胖得匀称,皮肤白嫩嫩,脸上粉嘟嘟的,小时候的黄头发变得漆黑,浑身上下透着青春的鲜活气儿,她心里就有说不出的高兴。阿香考上了吴窑高中后,巧凤对女儿的心思就开始高而实际起来,她希望她三年高中后能考上个学校,不求本科重点,哪怕考个扬州教育学院、镇江粮校、盐城商校这些大中专科学校也行啊,出来做个教师,分到乡镇粮站上,或做个企事业单位的会计出纳什么的,都很好啊。吃上商品粮,成了公家人,铁饭碗雷都打不动,旱涝保丰收,多幸福!以后找个对象肯定也是国家户口的,她本身就生得玲珑俊俏,到时乡镇干部地方财主家的子孙可尽着心挑哇。家里人也有了名望。不像她,尴尴尬尬做个代课教师,不知啥时才能转成民办——再转成工办她想都不敢想。跳出农门就是不一样,鸡窝里飞出金凤凰哩!巧凤更疼爱女儿了,有时候逮到机会还要为她梳头,有一回还要和姑娘睡哩,而女儿却不习惯了。唉,大了,女大不由娘,不粘妈妈喽。巧凤心里就格外怀念起阿香小时候猴在她面前撒娇耍赖的光景来了。有一天阿香从学校回来,说身上痒,打了水拱到房间里洗澡,啪啪的撩水声让巧凤心里也痒痒的。她就想进去帮女儿擦擦背。撩开些门帘朝女儿看,惊诧地看到她的乖女儿已活脱脱地出落成了大人。女儿的头发湿淋淋地披在肩上,奶子生得圆鼓鼓的,浑身上下白得像个瓷人儿。她就想起了自己的青春时光,她十七岁的时候。一转眼工夫,女儿倒也十七岁了。孩子长成了,自己也就老喽。她的心里就发出一声舒服熨帖又带些感伤的喟叹。她一撩门帘,笑眉笑眼地对女儿说:“阿香,妈妈帮你……”话没说完,女儿竟惊叫起来,顾上不顾下地请妈妈快出去。巧凤慌不迭地退出房间,在堂屋里一条板凳上闷闷痴痴地坐了半天,直到洗换得清清爽爽满身芬芳的女儿过来娇憨地抱着她的肩说“妈呀,女儿长大了嘛”,才蓦的清醒过来。巧凤握着女儿白皙柔软的小手连连说:“对对,女儿大了,妈妈不能随便看了。”娘儿俩相拥着“咯咯咯”地笑,像一只老母鸡和一只小母鸡。

《吴窑》第二章5(2)

上学期有阵子这孩子变得沉默寡言的,以后才知道她有一个最要好的女同学不幸得了绝症。为此巧凤劝解了她几回,说了不少天有不测、人生无常之类的话来化解她。放了暑假才知道这同学已经去世了。心想也好,我儿是个重感情的人,过了一个长暑假想必就会淡漠了吧。黄泉路上无老少,这世上哪天不死人,活着的还要一门心思往前走,为死人劳神伤感犯不着哩。果然开学后她就好些了,过了个把多月又有说有笑的了,做母亲的就跟着开心起来。可当她看见女儿又是要好衣裳又是打起了辫子,弄得俏模俏样,娇滴滴,她马上就敏感起来,觉出了女儿的反常。有天女儿从学校回来,脚一拎一拎地不利索,问她,说是打羽毛球不小心跌了跟头,但又好像跌了跟头如同拾了大元宝似的,又是唱又是笑的。巧凤暗地里就多了个心眼:不得命,这丫头这么疯癫,难道……过了阵子她倒又沉默下来,圆脸都瘦了一壳哩;这次回家更是像霜打了似的没精没神的。做妈妈的这次几乎可以断定:女儿肯定遇到了困难,而这困难不可能来自学习。她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了。说来就来,躲都躲不掉。来就来吧,且让做妈妈的来帮孩子渡过难关——这本就是妈妈的事嘛。她决心和女儿认真地交一回心,争取把事情敞开来说,让女儿开通了才行呀。

《吴窑》第二章6(1)

阿香想不到那晚上约会出了那么大的事,给存扣哥哥带来多大的惊吓和被动呀。全是为了她,给他写了那么一封信,不然就不会发生事情。简直险死了呀,幸亏哥哥灵光,硬撑死撑,最后总算过了关。他真不简单!可徐老师这边可得罪惨喽。以后肯定不会欢喜哥哥了,说不定还要瞅机会给他小鞋穿哪。她感到好对不起他。可不写信行吗?不写信他又不理我,不晓得人家对他的心思。可是写了信也没有达到她最终的目的。只答应做她的哥哥。但这也就不错了呀。她很满意了。做了他妹妹就等于在全班全校中的女生中跟他最亲了。做了他妹妹就意味着跟他有更多机会亲近交流了,来日方长,只要我好他好,以后说不定就会转成那种性质的……妹妹了哩。她现在心安了许多,有了耐心,也平添了信心。存扣哥哥是喜欢我的,不然就不会接到信后马上主动约她,也不会认她做妹妹。呆子哟,看把他弄得急的,我暗示他要“一世做我哥哥,做我的好哥哥。最亲的哥哥。记住了呀,一世”时,他都没听出我衬在里面的意思,就急急火忙地一迭声应了。真好玩哩。好可爱哩。我抱住他的腰眼,还把脸贴他胸口上,最后还跳起来亲了他一口,他都不反对,真是把我快活死了哩,我以后有了个可以撒娇的人了哩。真想天天赖在他身边哩。但这些天他倒不理我了。上来我真委屈,后来就想通了。他是对的,这时候老师恨不得立时揪住他的“辫子”出一口气哩。不理我这是他的策略,是聪明。哥哥是什么人呀,不简单的人!啥人也别想轻易对付他。为了配合哥哥,我也只好忍了,一点儿也不敢跟他搭讪。可这几多难受,煎熬哩。自从那天晚上,我整个身心都为他敞开了哩。哥哥呀,你要我做什么我都肯都答应,只要你高兴呀。我好想你呀。我妈妈说我小脸都瘦了一壳了,你怎的忍心的,你就不能想主意见我一回呢?你让我等到哪一天呀。不行,我还得自己来,冒险和哥哥在一起一回,不然还要把人磨死了哩!

阿香跃跃欲试下着决心拿着主意时,妈妈找她谈心了。

星期六一回到家里,妈妈支开弟弟阿华,对阿香说:“阿香,妈妈和你谈下子家常。”

阿香看妈妈很认真地看着她,就坐下了,心里有些忐忑。

“这些时你有什么心思啊,跟妈妈说一说。不要紧的。”

“没有什么心思啊。妈。”

“嗳,你看这丫头,有什么不能在妈妈跟前说!”

“真没有什么心思。真的。就是学习,有些……紧张哩。”

“肯定不只是学习。你不要瞒妈妈,妈妈不呆哩。妈妈望得出来。”

“妈妈望得出什么呀……”

“乖乖,”妈妈把凳往阿香跟前挪挪,手放在桌子上,放慢声音温柔地对女儿说,“告诉妈妈,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人哪?”

阿香顿时把头低下了,满脸通红。“妈……没有呀。”

“嗳,这哪是什么丑事。”妈妈宽慰她,“有也是正常的呀。不要难为情,妈妈想知道。”

阿香不吱声,低头玩手指头,局促得鼻尖冒汗。

妈妈倒笑起来,“不吱声说明就是有了。呵呵,说,是什么样的小伙啊,把我家乖乖磨成这样子。”

“妈。”阿香抬头闪了一眼妈妈,脸上红出血来,嘴张了张,又把头低下了。

这叫阿香咋好说出口。

“你不说也不要紧。”妈妈放稳了口气,“你不说妈妈也打听得到。”

啊!妈妈想去学校打听呀。这如何是好?看来不说给妈妈听是不行的了。

阿香犹犹豫豫结结凑凑说了她对存扣的事。完了,低着头板着脸坐着,等候妈妈的发落。

妈妈半晌没吱声,看着女儿,满眼都是怜爱。“果然被我猜着了。”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妈,你骂我吧。”两粒珍珠似的泪从阿香眼眶里溢出来,顺着光滑的圆脸往下流,在下巴上凝了一下,跌落在衣襟上。“妈,我真的没有办法。”

“妈妈为什么要骂你呢。”妈妈把女儿的手轻轻抓在手上,轻轻地抚摸,“女孩子大了都这样的,除非她是呆子。妈妈也年轻过。”

“可是你想想,你现在正上高二,正是求学上进的关键时期,不能分心哪。有想法放在心里,可不敢动真的当个事来做,影响了正行。妈妈像你这么大时家里穷,想上也上不成呀。你看现在国家政策多好,不问你家是干部,是平头百姓,又不问出身成分了,又不讲送礼求人搞推荐了,只要你有本事,你就能上大学捧国家的饭碗,几多好!出身穷家没权没势都不怕,考上了就是中举,鸡子就变凤凰,就是第二次投胎,一世享福受人尊敬,家里人沾光,就是日后子女都沾光呀。你考上了吴窑重点高中,说明你比一般人聪明、有能耐呀,花朵朵的前途,不要倒把日后自然会来的事情挪到前头来想,可惜呀,你说是不是呢?

“照你所说,这个叫存扣的小伙还真是不丑,换到第二三个人说不定就跟你好了,人家是有分寸的人。再说了,人家原来是有女朋友的,两人好得不得了,才死了几个月你就要代替上去,人家不会答应你是小事,怕是还让人家瞧不起呢——你想想,那小伙为什么只认你做妹妹,人家那是怕你脸上挂不住,怕伤了你,才有这个法儿搪你的呀,我的傻丫头!这是个仁义的好小伙呢!”

《吴窑》第二章6(2)

“他就是仁义,就是好小伙,通世界难找哩……”阿香听妈妈说了一气,这当儿听到妈妈夸存扣是好小伙,鼻头一酸就哭出来了。

“好了好了,他是通世界难找的好小伙,我家也是通世界难找的好丫头,懂事的丫头,听妈妈话的丫头。”妈妈把女儿搂在怀里,爱怜地替她揩脸上的泪,叹了一口气,缓缓地但又字字清爽地说:“两个人再好也不准谈恋爱,等考上大学再说。”

阿香从妈妈怀里抬起头,泪眼蒙地看着妈妈。

“都考上大学了如果你还欢喜他,妈妈就替你去说亲。”妈妈坚定地对她说。

“真的?妈妈?”

“真的,乖乖。你要听话,先把学习弄好,啊?”

“嗯。”阿香眉眼里有了笑,乖巧地把头挨在妈妈的胸口上。“可是,”她忽然又说,“可是,可是我如果考不上怎么办?”

1515“没有可是!”妈妈捧着女儿的头郑重地说,“考不上人家也不会要你。你才多大,考不上咱家砸锅卖铁也供你复读,直到考上了——我们张家一定要出个人!”

《吴窑》第三章1(1)

妈妈对阿香一番语重心长的谈话,并没有熄灭阿香对存扣的渴念,只不过使她更清醒地认识到一个事实:想和存扣有美好结果的前提就是首先把学习弄好,将来能考取学校。但阿香踌躇满志地回到了学校后,却又无奈地面临了她所以为的事实:想要把学习弄好、将来能考取学校的前提是她的身心能够得到存扣的抚慰,让她的情感有所附丽和释放。亲爱的人近在咫尺,咫尺却比天涯,对面相见不能相识,她觉得心里面空落泛寡,难受得无以复加。清澈的池塘被焦灼的烈日炙烤,一天浅似一天,终于耗尽了,干涸了,露出了赤裸的泥板,而后龟裂,冒烟。这就是阿香两周以来心情的体现。她被思念的烈日烤得再也撑不住了。晚上,她头龟缩在被窝里长时间暗暗地啜泣。白天,她在宿舍和教室间独身来往,眼神迷茫,无助。有人说,聪明美丽多情的女子更容易为情所困,为情所累。此言果然不假。

两周以后,阿香的天空终于降下了甘霖。干涸的池塘顿时注满了一汪活水,碧波荡漾,波光粼粼。

这场及时雨是阿香自己争取来的。

那是一个周末。放学后存扣被黄教练叫住了,说制药厂篮球队又来挑战了,要他上去打一场。药厂队和教工队是两个老对手,平时输赢相当,一个不服一个,瞅空就要来较量一番。据说这次药厂队来了个在部队打过篮球的退伍兵,人高马大非常了得,所以黄教练要存扣来相帮。你有悍将,我也有骁骑,针尖对麦芒,谁怕谁呢!存扣天生爱对抗,听说有这事,马上答应。

那个退伍兵果然了得,足有一米九的个头,电线杆似的戳在场上。有这样的高度,药厂队自然是打篮下喽。这小子往篮下一站,接过同伴吊来的球,一转身就装进篮圈里了,玩儿似的。你硬拦就犯规,让他罚球,偏偏还罚得准。篮板球自然抢不过他,动不动还被他盖个大帽。教工队吃不住劲,阵脚就乱了,有点无可奈何胡乱瞎打的样子。上半场才过去一半,已被对手超过二十多分。药厂的拉拉队喊得哇哇的。学校里看球的师生则垂头丧气,有的看不下去,都想走了。

这时把存扣换了上去。对方看是个学生,倒也没有非议。哪知存扣一上场,利用精准的远投技术连灌三个三分,一下子破了对方章法,只好改变战术,采用全场盯人防守。存扣看把对方高大中锋调了出来,马上凭借熟练的过人技术频频切入篮下得手。教工队士气大振,看准药厂队跑动不快的弱点打快攻。上半场结束时,校队反而超过药厂队四分。

下半场,药厂队加紧了对存扣的防守,甚至不惜运用犯规战术,只要存扣拿了球,围追堵截样样来。场下出现了嘘声。但由于存扣吸引了对方大部分注意力,反倒给教工队其他队员争取了不少空子。下半场打到一半,教工队已大比分压倒药厂队。

这时出现了意外。存扣在对方两个队员的夹挤下强行跳起投篮,球出手后身子被对方从身后封盖的队员撞得往前一个趔趄,没刹住,单膝跪到了沙地上,当即疼得僵在那里。把运动裤捋起来一看,皮都蹭破了。投中二分有效,还造成对方犯规。存扣又一瘸一拐地上去罚球。

罚过球后,存扣一一下了场,坐在板凳上,看看记分牌上比分相差很大,料想胜局已定,心里甚是欣慰。再看膝盖上已沁出了血珠和淡黄的黏液,想找张纸敷揩一下伤部,这时身后就有一只白晳的手捏着块花手绢儿伸了过来。

存扣抬头一看,竟是阿香!忙压着声音说:“你怎么还没走?”阿香没答他,把手绢儿轻轻按上他的伤处。存扣痛得一咧嘴,说:“别管我,快家去。”阿香像没听到,脸上表情很坚定,聚精会神替他弄伤口。存扣四面望望,叹口气,轻声说:“走吧。”把运动裤腿放下,向黄老师挥手打个招呼,一瘸一拐地上宿舍换衣服去了。

存扣换过衣服在床上坐了会儿,等腿上疼缓过了劲,就拎起东西出来了。出了校门不远,看到阿香在前面晃晃悠悠地走,不时回过头来看他。到了往焦家庄的小路口,阿香站住不走了。存扣就晓得,她要他送呀。

阿香前面走,存扣后头跟。都不讲话,闷闷地走。走到一条僻径上,存扣听出阿香在哭哩,期期艾艾地在后面问一句:“怎……怎么啦你?”想了想,赶了上去。阿香就回转身抱住他,抬起迷蒙泪眼,哀哀地问:“哥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啊……”

存扣一脸的无奈,用手笨拙地替她揩眼泪。手没洗,脏痕都弄到脸蛋上了,又用衣袖去擦。阿香不动,仰着脸盘任他手忙脚乱地动作,眼睛里满是深情和幽怨。存扣苦着脸支吾着:“不是我不想理你,我哪敢呢。这次差点……,你又不是不知道,多险哪。”

阿香说:“我知道。但你平时都不正眼看我一下,遇到我就避,我心里难过……”说着眼泪又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趁机就不要我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心里有数。”存扣一迭声地说。他看阿香对他如此依恋,很感动。这个傻妹妹。

“还有数呢,”阿香泪还在眼里呢,就开始使娇了,嘴巴撅得能挂油瓶,白了他一眼,“我今儿不等你你会来送我吗?”

“嘿,嘿嘿。”存扣挠头。

“笑得倒不丑。什么狗屁哥哥。算了,你走吧,我不要你送了!”阿香扭过身,使起了小性子。

《吴窑》第三章1(2)

“瞎说。这么晚我怎能让你一个人走!”

“你腿不疼了啊?”

“不疼了。”

“狗皮狗肉。”阿香嗔他,“好,你把我送过了小桥就回。”

“不,我还是送你到树林子那儿吧。”存扣认真地说。他感到有点对不起她,立功赎罪似的。

到了树林子里,阿香恋恋不舍的,又赖着存扣,抱住他。存扣被她贴着,软和和,暖和和的,鼻子里钻进了她的香气,呼吸就有些不匀了。他说:“以后不要这样。这样就不像兄妹了。”

“可以的。哥哥可以抱妹妹的。”她犟嘴,又举例,“我小时候老抱我弟弟。”

存扣发笑:“那不同。”

“同的。你不是我哥哥?做妹妹的都赖着哥哥。都这样的。”她嘴又撅起来喽。真是个讨喜的小东西。存扣没法说她。

“以后千万不要等我。知道吗?你不能叫我为难,搞得被动。”

“晓得啦。不过你每周要送我一次。人家要和哥哥说说话。”

“单是说说话?”存扣调侃她。

“还要抱。”阿香发嗲,顽皮而快活地叫道。

“好了好了,我要走了。给人撞到了不好。”

“嗯哪——不忙不忙,帮我看着人,我小个便。”

存扣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去吧去吧。”转过身子。

身后一会儿就响起了淅沥声。存扣下意识往身后树丛里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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