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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川-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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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地步。但当时的青女没有这些预感,她只是在灯光的迷蒙中欣赏一个美丽的侧影,体味一段暂且停顿的高雅和恬静。校长无疑看懂了那两个字的意思,尽管其中有个错字。校长一动不动地沉思着,青女以为她睡着了,细看,分明是醒着,微微皱着眉,一脸的沉重。
书桌上的小钟滴答滴答,像是在等待,也像是在催促。校长拿起墨笔,在砚台上掭了掭笔,将笔尖停在“降”的上面,又犹豫了一会儿,将要着笔,手突然哆嗦起来,满头大汗如同雨下,一声呻吟,扔掉了笔,人也由椅子溜到地板上,蜷缩成一个团。校长宽大的袖口带翻了桌上的茶碗,一碗茶全淌在桌子上,青女惊慌不已,大声喊,校长!校长!你怎的了?
痛苦不堪的校长冲着她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喊叫,说她一会儿就好了。青女让校长靠在自己的身上,她感到了校长坚韧的忍耐,一身冷汗,将蓝夹袄都湿透了。校长对青女说,叫许忠德……来……
青女刚喊了一声“许主任”,许忠德马上回应,我在这里!
原来,“到黄金义那里坐坐”不过是托词,许忠德在门外,根本就没有离开。
许忠德和青女将校长扶到里面卧室,半天,校长才缓过劲儿来。青女替校长擦着脸上的汗,校长抱歉地对青女说,吓着你了。
青女想的是回去得跟魏老爷说说,派个丫头过来,看来,校长的身边是离不开人了。
校长嘱咐青女说,回去别跟魏老爷提犯病的事儿。
回去的时候青女这才想起那张字条,到外屋一看,泡在茶水里的字条几乎成了一张水墨画,好在“扳”字的圆圈还依稀可见,就把字条用布蘸干,准备收起来。许忠德说看不清了,需要重新描一描。青女将条子举到他的眼前说,还可以看出来,校长画的是后边这个字。
许忠德还是坚持要重新描过,青女拗不过,只好把条子交给许忠德。许忠德将字很认真地圈过,还给青女。青女一看,不对了,校长明明圈的是后头的字,让许忠德一描,把前头的字圈进去了。前头的字圈画得深,是后描的,后头的字圈浅,是用水泡过的。青女说许忠德画错了,跟校长画的不一样,许忠德说没错,这个圈本来就该是这样画的。青女说两个字两个圈,魏老爷要是问到底算哪个,如何交代。许忠德说,你就跟魏老爷说,后头的字是个错字,校长是想把那个错字改过来,后来这个是校长认定后画上去的。
青女不识字,她没有意识到前后两个字的差异和重要,更没有想到一个小圈将给青木川局势带来的重大改变,她把这件事当成了一件普普通通的小事。往常魏老爷让她给校长送药的时候也常常捎些小东西,也捎过字条,字条的内容,青女从不过问,这次当然也一样。
青女将条子带回魏家大院,魏富堂还在解苗子屋里等消息。青女将条子交到魏富堂手里,魏富堂展开那张揉得皱皱巴巴的纸说,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青女依着嘱咐,没提校长今晚犯病的话,只是说校长不小心将茶杯碰翻了,又指着后头的圈说,校长说这是个错字。
魏富堂说,错字?怎么错了?明明就是这!
青女总感到两个圈不好交代,就说,反正是错了,校长给圈出来了。
魏富堂说,谢校长到底圈的是哪一个?
青女说,后头的错了,当然圈的是前头的那个。
魏富堂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说,跟许家老二想的一样,看来这条路是非走不可了。
青女心说,就是许家老二画的,当然和许家老二想的一样了。可是这话她没说出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解苗子的眼神始终是疑惑的,她拉过青女细问当时的情况,青女既有了前头的说辞,自然不会再更改,顺坡溜地往下说,眼睛却始终不敢朝解苗子脸上看。末了解苗子问,校长真是认定的前头的圈?
青女斩钉截铁地说,就是前头的,没错。
魏富堂吃了定心丸,心里高兴,给几个部下安排了投诚要做的工作,上了几回厕所,痛痛快快地撒了几泡长尿。回到解苗子房中,还是为那个错字耿耿于怀,让青女到魏金玉房里拿字典来,他要把这个字到底长得什么样查清楚。
解苗子自言自语地说,这也是命了……
魏富堂问解苗子是什么意思,解苗子说她心里怎么的也不踏实,她有种直觉,青女瞒了什么。魏富堂说青女是在魏家干了多年的丫头,从老县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是他魏富堂有数的信得过人之一。
魏富堂话音未落,青女急惶惶跑进来说,小姐跑了。
女儿出走,令魏富堂五雷轰顶,暴跳着让他的团丁封锁各个山路垭口,捉不回活的死的也行,就是不能让这个绝情的女儿走出青木川。还没等寻找魏金玉的人出发,许忠德风风火火地跑来,一件更大的事情发生了。
2
解苗子的葬礼是简单的。
青木川没有她的后代,也没有亲戚朋友,一切就显得十分冷落萧条。尽管佘鸿雁坚持要摔盆,充当孝子,镇委会还是没有答应。没有人摔盆打幡,没有人哭泣,没有吹吹打打,一切十分的简约。山里气候无常,本来出了太阳,早晨后却下起了小雨,把整个山林街道淋得湿漉漉的,找不到一块干松地方。浓云在山间缭绕,还有闷闷的滚雷声,人说雨一时半晌停不了,老太太选了这样的日子上路是有意跟青木川的人为难。几十年,镇上的人对老太太的关注实在是太少,只这两年,才意识到这是一张“黑桃皇后”,是张打得出去的好牌。可惜有点儿晚了。
毕竟是过白事,过事便得有酒席。酒席地点设在镇北头的“青川楼”。“青川楼”号称“百年老字号”,门口挂着“两代大厨真传”的牌子,谁都知道那是哄外头游客的,真正的“青川楼”开张还没有半年。21世纪的“青川楼”,新老板叫张百顺,张百顺是张海泉的儿子,张海泉当年被魏富堂从成都请来,在街上辟了三间门面开了饭馆“青川楼”,“青川楼”到了合作化时候就停了业,张海泉扔了炒勺改行收购废品,1961年饿死在阳平关火车站。张海泉的儿子张百顺后来去当兵,复员回来也没什么正事干,改革开放,就在镇上开了饭馆,仍旧叫“青川楼”,说这是“名誉产权”,是他爹创下的,别人谁也不许使用。张百顺在部队是养马的,没受过专门厨艺训练,一切都是跟着感觉走,所以“青川楼”的饭菜就做出了饲料水平。“青川楼”平时没什么生意,偶尔有山外来的画家、摄影家、科考队什么的,看中了“百年老字号”和“两代大厨真传”的牌子,会进来吃一顿,都说,吃过后一辈子忘不了。这回办解苗子的丧事,张百顺主动提出免费提供筵席,当然酒水除外。张百顺说魏老爷临走的时候,他爹给魏老爷送过一盆红烧肘子,魏老爷上路的时候肚子里是装着他爹的情分走的,他相信魏老爷在那个世界,肚里的红烧肘子到今天也不会消化完。老辈的情谊延续到他这儿,他就得给魏家老太太好好办几桌席,老夫妻两个在地下见了面绝对会说起“青川楼”的两代老板张海泉、张百顺,会感念他们,这就叫积阴德,祈冥福。
有人管饭,镇上何乐而不为。几个小伙子扎在“青川楼”放开了肚子吃,质量差些无所谓,又没有毒。
解苗子的棺木架在两条板凳上,停放在卫生院器械药品库房里,棺上盖着佘鸿雁家送来的化纤绒毯子,毯子上印染的粗劣的红花绿叶遮掩了棺木的丑陋,使人觉得解苗子身上还有些许亮色。棺材头里是张百顺送来的一碗红烧肘子,不知是怎么烧的,硬是把猪肉做成了王八肉色,黑乎乎一大碗。一炷线香在棺前燃着,轻柔的烟在房内悠悠盘旋,像是死者悠悠的气息。冯小羽和青女一打开库房的门,那股烟立刻顺着门洞飘散出去,钻入密密的雨水,和岩上的雾气融为一体,让人再分不清哪是烟,哪是雾。
青女和冯小羽来早了,抬棺木的后生们还在“青川楼”喝酒,青女在火盆里烧了几张黄表纸,嘴里念念有词:……死者为大……你为那件事记了我一辈子……当时也是由不得我……我哪里晓得其中的机关……魏老爷的事……怪我……
冯小羽知道,青女是在为以往的事情忏悔,她不想打扰青女,只是站在门外,望着斜斜的雨幕发呆。
张宾带了几个年轻后生来了,每人给20块钱,也没有什么仪式,将个棺材用绳子拴了,穿了条粗杠,一声吆喝抬出门就往学校后面的坡上走,去与她碎了脑袋的丈夫合葬。冯小羽和青女跟在后面,坡上满是泥泞,冯小羽搀着青女,几次劝她回去,青女都不肯。两三个看热闹的人走到坡前就止住了脚步,他们犯不着为个死老婆子踩一脚泥,糟蹋一双干净鞋,倒是许忠德一直跟了上来,一步一滑,走得很艰难。
冯小羽想,一个青女,一个许忠德,此时的心境大概是一样的,他们将解苗子送到底,任谁也是拦不住的。
雨一直在下,送葬人的衣裳全湿透了,从里到外。
墓穴已提前打好,从墓坑的侧面可以看到魏富堂的棺木五十多年过去,木板已经朽烂,人们站在坑沿上,一股陈腐的霉味阵阵冲腾上来,泥水顺着坑沿往下流,流成了几条小沟,坑底一只青蛙,在努力挣扎着往上蹦。谁都不说话,雨水打在棺盖上发出咚咚的声响,空洞而忧伤。许忠德点燃了一张表纸,扔进坑底。那纸刚刚燃了个边,遇到泥水,很快灭了,许忠德赶紧又燃了几张扔下去说,魏司令,这是给太太暖坑的,待会儿我给你烧好多。
青女低声说,魏老爷,太太来陪你了,往后你不再寂寞了。
两个老人,见到了当年的魏老爷竟然不约而同地自动转换了角色,一个又成了少校参谋主任,一个又成了大院里的使唤丫头,转了几十年,他们好像又转回去了。
张宾指挥众人,将湿漉漉的棺材沉到湿漉漉的坑底,大家不动手,似在等待着什么。许忠德朝棺材上铲了第一锹土,青女也抓了一把扔了下去,按当地习俗,本应该是儿女所为,许忠德主动地做了,这似乎早在人们的预料之中。冯小羽也铲了一锹土扔了下去,那土没撒在解苗子的棺材上倒铺散在魏富堂的棺壁上,大伙谁也没有在意冯小羽的举动,只有许忠德,看了冯小羽一眼,眼眶有些湿润。之后,大伙才填土,只三两下,坟土便堆了起来,高高地耸着了。墓碑用的是魏富堂的原碑,在字迹斑驳的“魏富堂”旁边加刻了“解苗子”三个字,刻得浮浅潦草,刚刚安葬,便已经和“魏富堂”一样模糊不清了。李天河顾虑得有道理,有些材料,不及时抢救挖掘,到最后一切都来不及,成了遗憾。一个人就这样去了,青木川几十年的时光,最终也没人能说明她是谁。
安葬了解苗子,魏富堂在青木川彻底画了句号。
李天河们来青女家看望冯明,问首长还有什么需要,其实是暗示首长可以离开的意思。冯小羽跟李天河提出应该在林岚、魏富堂等人物墓前竖立内容详细的墓碑,说不能让死者的身与名俱灭。李天河犹豫,说林岚是革命烈士,她的碑文好写,只是这个魏富堂,好与坏尚在争议中,平反的文件还没有下达到基层,总是难下定论。冯小羽说青木川死了一个解苗子,已经丢失了一大块历史,挽救记忆成了小镇的必须,这个工作应该由政协的张保国承担起来。张保国说整理回忆录是可以的,刻碑则大可不必,有小题大做之嫌。冯小羽说回忆录的材料收在档案柜里,不一定谁都能看得到,石碑立在那儿众人一目了然,石碑记录着死亡,意味着对生命的重视,记录了生存,意味着对死者的尊重,我们的后人将为他们的死亡深深震动。李天河说,林岚的碑文可以让你父亲来写,魏富堂的可是难办……
张保国说,过几天魏家的女儿不是要回来吗,让她来写她父亲的碑文最好。
冯明表示,这几天,他在为刘小猪房子的事情周旋,一旦小猪的房子有了眉目,他不但要撰林岚的碑文,还要亲自书写,这是作为战友应尽的义务。给魏富堂平反,是上边的安排,根据当今需要,爱怎么平就怎么平,但工作队当年的成绩是不能磨灭的,剿匪除霸,土地改革,都是用鲜血和汗水换来的。枪毙魏富堂,证据确凿,不是冤假错案。现在平反是现在的需要,就像人的手,手背看上去是黑的,糙的,翻过来手心就是白的细的,翻过来掉过去,就是一只手……
张保国说首长说得极有道理,极有辩证意义。时代在发展,政策在改变,以前资本主义的尾巴,现在成了社会主义的龙头,首长的指示非常重要。首长的理论是既没忘了无产阶级的根本,又跟上了经济形势发展的需要,镇上的干部们要抽出时间好好学习。
丧事的忙乱使冯小羽忽略了钟一山的存在,待她想起一块儿进山的同伴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他了。冯小羽回想钟一山最后跟他们在一起是给林岚上坟,当时钟一山抱着花走在后头,还说了“记忆是最靠不住的,相信什么也不能相信记忆”这样的话,再后来呢,再后来钟一山上哪儿去了?
跟张保国们打听,才知道夺尔跟随钟一山钻了老山林,镇上派了张宾和两个山民追他们去了,不会出什么意外。许忠德也说不碍事,本来他是要跟钟一山一块儿去的,因了解苗子的事,没走成,但是他给钟一山画了详细的图,丢不了。冯小羽问什么图,许忠德说路线图。问什么路线图,许忠德说是傥骆古道路线图。冯小羽说,您不是说杨贵妃没来过青木川吗?
许忠德说,我说杨贵妃了吗?我说的是傥骆道,傥骆道是长安通四川最便捷的蜀道,那条道上唐代的遗迹最多,杨贵妃上哪儿去了他不管,作为唐王朝的逃亡路线,傥骆道是最值得研究的。钟一山在青木川盘来绕去,只能找到大熊猫。
冯小羽问钟一山朝哪个方向去了,许忠德说朝东北,老县城方向,走了两天了,那条道是傥骆古道的正路,青木川川道虽然也通四川,毕竟绕偏了两个山头,不能算正路了。冯小羽想,研究蜀道的终于走上了蜀道正路,找不到杨贵妃也不能算是白来。
冯小羽拿出从李天河那儿要来的照片,让许忠德辨认。照片明显被烧毁过,画面上的三个人只剩了一个半,潮湿又使得相纸发霉变色,可以说,仅剩的一个半人也变做了大概轮廓。许忠德将照片横看竖看,将花镜摘下戴上,折腾半天终于说“不认识”。冯小羽让他再想想,许忠德说年轻的半张脸看着有些眼熟,像是……冯小羽问像谁,许忠德摇摇头说不敢妄说。冯小羽鼓励许忠德说出来,许忠德说,……绝对不可能!
冯小羽问什么不可能,许忠德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冯小羽让许老汉说,许老汉死活不张嘴,冯小羽说,你不说我也知道,这个年轻女子是谢静仪。许忠德一听,冷笑一声说,倒是像,可惜不是。
给青女看照片,青女有些出乎意料,说她早年见过这张照片,是刘芳托解苗子保存的,没想到变成了这样。她指着正中比较完整的女性说,前面坐着的是刘芳的妈,后头站着的是她的两个女儿,剩了半张脸半个身子穿学生服的应该是刘芳。冯小羽说,那个烧掉的呢?画面上露了半条胳膊的是谁?
青女说记不得了。
冯小羽说,青木川的老人都很健忘,你们在集体地忘却着什么。
镇办公室接到县上电话,说美籍华人魏金玉和她的亲属后天回青木川。
谁也没想到魏金玉会回来得这样快,都感到有些突兀。张保国说,前两天联系不上,现在说回就回来了,这就是美国速度了。咱们得抓紧了,首要的是让刘小猪腾房子,让院里的几户农民搬出去,将那些猪圈鸭舍清理干净,让回来的人见到老屋不要反差太大。
李天河亲自出面,准备将刘小猪几户搬迁户先安置在学校礼堂,再择地盖新屋。他知道,拆迁户们百分之百会有意见,会提要求,这个工作让干部们分头去做,做不通也得做,要公安配合,强制执行。魏家的人马上就到,搬家的工作量很大,得搞突击,还得找人清理院落……
李天河领着干部们来到魏家大院门口,远远看见门口站了许多人,除了院里的住户外,还有街面上不少看热闹的,让他吃惊的是,众人前头最显著的位置上站着老干部冯明。李天河对旁边的张保国说,这老头在这儿干吗?
张保国为难地说,麻烦了!
想退回去是不可能的。干部们硬着头皮走过去,很亲热地和大家打着招呼,给大家散烟,点火,没有一点儿干部架子。刘小猪们不理会李天河、张保国们的热情。
张保国拿出晚辈的谦恭说,刘叔,魏家的人要回来,您和大家暂时让一让,体谅一下镇上的苦衷……政府不会亏了大家。
冯明说,你们的苦衷是损失群众利益,换取魏家人的好感,你们这样干,老百姓会有意见的。
刘小猪说,老百姓就是有意见!
张保国说,就算临时挪动一下总可以吧?
冯明说,不挪。
他后边的人立即应和,不挪!
张保国说这事好商量,搞旅游开发,是大家的事情,也是每一个青木川公民的义务,政府会给每一户迁移户批地补钱,让大家盖新房。
李天河说,将来新房子大家想咋样盖就咋样盖,猪圈牛圈灶膛想往哪儿安就往哪儿安,比现在的要实惠要好。弄个小二楼也是可以的,幸福的生活在向你们招手,你们得迅猛朝前跑,不能犹豫不决。但是现在,要委屈大家一下,希望大家顾全大局。万事开头难,住礼堂是暂时的,绝对是暂时的,我以我的人格担保,到时给大家落实不了,兑现不了,我这个书记就不当了!
有人小声说,镇书记不当,去当县委书记了。
冯明说,乡亲都是通情达理的乡亲,没有谁不支持青木川的旅游开发,没有谁要赖在这座宅子里不搬,大家要的是实打实的承诺和兑现,空洞的“幸福生活在招手”抵不上房脊的半块瓦,解决现实问题比预约幸福更重要。
大家说冯教导员说得对,“幸福生活”必须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冯明说,镇上给搬迁户新批的宅地在哪里,每户是怎么划分的,补偿的具体金额是多少,什么时候用什么样的办法发放到各家各户?
冯明身后的人立即说,我们拿到了钱才能搬!
也有人补充,那得看拿到多少,点到为止不成!撒胡椒面也不成!
冯明说,听到了吧,这就是群众的声音,柿子不能拣软的捏,做事情得有章法,当年地主恶霸的房子分给了劳苦大众,劳苦大众就有权对房子做主,这个账翻不过来!
后边人齐声说,永远翻不过来!
李天河对张保国说,这个老头子疯了么,瞧这架势,整个一个农会代表,他现在可是真找着感觉了。
张保国让干部去叫冯小羽,让她把她爸爸赶紧弄走,别在这儿捣乱。有人说女作家拿着解苗子的老照片在街上正找人对证呢。张保国埋怨李天河说,你怎把照片给了她,没有照片她还想把青木川翻腾个底朝天呢,有了照片不知又会生出什么花样来!
3
钟一山依着许忠德的指点,出了青木川,顺着回龙驿往东,进入了傥骆道老县城地界,这里是原始森林,人迹罕至,是谜一样的地方。他们沿着隐约存留的古道迤逦南行,越走林越深,越走光线越暗。林间没有风,周围散发着陈腐的气息,层层的落叶,层层的苔藓,踏上去噗噗地响。天上是绿,地上是绿,周围全是绿,看不见溪水,却听到溪水在响,水被隐藏在绿色当中。树丛后面,林子深处,时时能听到羚牛的喘息,麂子的哀鸣,这里那里随处可见熊猫的粪便,黑熊的巢穴,林子是深得很了。青木川在哪个方位,钟一山早已辨别不清。古道沿途,有动物保护站设立的临时标志,是为巡山的方便而立,沿袭的是古道的旧日名称:骡马店、蒸笼场、牌坊沟、三星桥、辛家寨、段家沟……从老名字看,这里过去应该是一条繁忙热闹的进川大道,今天,那些店哪、场哪、桥哪,一个一个都消失了,消失在这浓重的、抹不开的绿色之中,空留下名字,变做匆忙立上去的一个个木牌,插在有形无形的“路”边。路牌下,历史的沧桑在这里得到了体现,除了那些路标,任何一个人为痕迹都可以追溯到千百年前,都掩藏着一段故事。这让钟一山兴奋,让他停留,他说他在这里又嗅到了唐朝的气息。
夺尔对考古没有兴趣,他跟着钟一山钻山是帮着钟一山背器材,拉拢关系,挣些背工费。走了没两日,便觉出了行装的沉重不是他这个准备拿诺贝尔奖的人所能承受的,心里满是后悔。有了退缩的心,便常常落在后面,开始了磨洋工。钟一山走出好远,不见夺尔跟上来,回去找,发现他不是在石头上躺着就是在路边歇着,把博士弄得急不得,恼不得。夺尔每回的饭量极大,钟一山带的有限的馒头,在夺尔毫不留情的进攻下,过早地呈现出危机状态,以致钟一山不得不自己背着粮食袋子,采取定食定量政策。两天后,张宾带着山民赶了来,有了粮食和接替,夺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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