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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川-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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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说刘芳就是在这儿被打死的,后来让他和几个人埋葬刘芳尸体,他记得是埋在校长旁边的,两座坟紧紧挨着,像姐妹俩。郑培然说,好人的坟都找不到,哪个还记得坏人的坟。郑培然说“文革”时候红卫兵在这儿折腾了几天,要寻找女土匪,启开过好几座坟墓,不知谁跟谁的。
魏漱孝用胳膊画了个圈说,反正就在这一片。
张保国说魏漱孝画得范围太大,没有准头,谢校长于青木川是有功的,不能埋没了,没有谢校长就没有现在的青木川中学,就没有青木川的人才精英,没有青木川浓厚的文化氛围,找到校长的坟墓至关重要,那是青木川一个里程碑式的人物。
大家站在磨坊前头,听着蜜蜂在菜花地里嗡嗡地飞,茫然四顾,不知所措。魏金玉问校长是什么时候走的。青女说那天给校长送药,还带去魏老爷的一张条子,她一走,校长就将那些药全吞了……于四宝叹了口气说,解脱了也好,骑二旅在青木川驻扎的时候,金玉让我请医官给她看过,肚里长了瘤子,到了后期。
郑培然说,校长抽大烟是为了止疼,这在我们中间已经成了不是秘密的秘密,大家都替她瞒着,魏老爷有的是烟,虽然谁抽枪毙谁,可对校长却是例外。魏老爷说,他的大烟给谢校长,是真正用到地方,他会为校长提供到最后,不让校长感到一丝痛苦。
但是校长提前走了。校长在床边留下了一张字条,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尊严”两个字。
对绝症的病人来说这是一个完美的结局,但是魏富堂和许忠德们不能接受这“完美”,他们不能接受敬爱的校长“吞烟自杀”这一残酷事实,几个人在校长的床前整整呆坐了一宿。“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当着校长,他们约定,为长者讳,只说是校长走了,这成为他们共同遵守的约定。
天将明,学生们将校长埋葬在水磨坊旁边的树林里,于是就有了后来校长从大青树下离开了的话,就有了I will be with you forever这样的留言。
校长一走,解苗子深知魏富堂心内的支撑塌了,在魏富堂临刑的那天早上,她特意穿了谢静仪的蓝旗袍和魏金玉的皮鞋,早早地等在了风雨桥头。她是替代女儿,替代谢校长来为魏富堂送行。她知道,魏富堂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最思念的就是这两个人,她要在最后的时刻送给丈夫一个安然,一个远离恐怖,心无挂碍的坦然心境。她想她是做到了。
解苗子充当了牧师的角色,这些身为干部的青女自然知道,是她将押解魏富堂的时间和路线透露给了解苗子。“文革”时候,红卫兵满镇搜寻女土匪,解苗子害怕,将刘芳存放的照片悄悄拿出来烧毁,也是被青女抢下来了,用原来的包袱皮包着,压在箱子的最底下……在青木川,见过这张照片的只有解苗子和青女两个人,从完整到烧毁,没有第三个知道。
冯小羽问照片上到底是谁,青女说是刘芳、谢静仪和她们的母亲。
一阵风掠过树梢,冯小羽隐约听到了《青川之风》的旋律,望着在树林中站立的几位老人,她眼睛有些模糊了。
刻意的隐瞒,有意识的忘却,年深日久地已经成了校长弟子们心底不自觉的趋避,知情者都成了“同谋”,它停留在一种集体性的回避、撒谎上,使得谢静仪在青木川的记忆中变得飘忽迷离。这个目的正是她的子弟们想要达到的,由此,于她的许多细节在大量流失着,风儿一样地逝去了……
冯小羽庆幸自己,凭借作家的执著,女人的敏锐,从一张报纸开始努力寻找,一个人与众人谎言的对峙,抗拒着众人的遗忘,挖掘出了这段蛛网尘封的旧事。
冯明在青女家一心一意为林岚撰写碑文,他对谢静仪没有兴趣,谢静仪病死也罢,吞烟也罢,跟他没有一点儿关系,跟青木川的发展也没一点儿关系。刘小猪给冯明送来一桶蜂蜜,让冯教导冲水喝,说是可以祛火通便。上边来了政策,给他在新街划了宅基地,补偿的款项也还说得过去,刘小猪很高兴,正找人筹划盖个小二楼,门面房能开商店,上头当旅舍,将来青木川开发旅游,不愁没生意。当然他自己得贴一大笔,得借贷,可细一算,用不了三年,花出去的都能赚回来。在老屋住着,只是个老屋,永远变不出钱来。
魏金玉在许忠德的陪同下来到了学校,站在大礼堂前向她的儿子介绍盖礼堂的过程,魏家的外孙欣赏着那些漂亮的廊柱,赞叹女校长的眼力和他外公的魄力,对身边的邱校长说要赞助学校100台电脑,资助10个孩子出去读书……
学生们欢呼雀跃,许忠德看着礼堂前“修道之谓教”的石碑若有所思。
魏金玉要走了,冯明也要走了。青木川学校的孩子们在王晓妮带领下准备到西安参加英语口语比赛,几辆汽车汇聚在风雨桥头。
魏金玉走过来跟冯明打招呼,说,你就是冯明?
冯明说,我就是冯明。
魏金玉说,青木川最忘不了你的人就是我。
冯明说,我永远也忘不了青木川。
张保国说,大家都是为了青木川的发展,为了辉煌灿烂的明天而携手共进,目的是一样的。
魏金玉进了汽车,冯明也进了汽车。车子发动,开出青木川。学校的大轿车也启动了,在家长的叮咛中,在孩子们的欢呼中,向前驶去。
魏漱孝说他发现,魏金玉和冯明两人在说话的时候,冯明的手插在腰上,魏金玉的抱在胸前,两个人的手自始至终也没有碰一下。
郑培然说,不碰有不碰的道理,这里头意思大了。
青女说,该干啥子干啥子,哪儿那么多意思,过好日子比什么都有意思!
7
半年后,三座坟墓被修整一新,魏富堂的墓冢是魏金玉出资修葺的,墓冢上镶着青砖,周围圈着石头围栏,碑上高大的令牌帽子,雕刻花样繁杂,做工精美,成为青木川令牌碑之最。碑文是许忠德代替魏金玉撰写的,由镇上审阅,将官方认为一些不合适的词句改过,着石匠铭刻出:
民国中期,政乱匪患,父亲草创地方武装,发展经济,捍卫家乡。历任民团团长、司令等旧职务。父亲一生建宅众多,高楼栉比,工技精美,规模壮观。又临河建桥,取材建校,堂构凌空,工程浩大,邻无左右。后开办富堂中学,聘校长,延名师,博收群秀培植人才。其重教兴学之精神意志,树当时之典范。父致力地方二十年,建青木川一方之特殊局面,不泯其建树前功,后辈刻石事迹,是为志略。
碑文低调而含蓄,这是许忠德的精明之处,不愧为少校参谋主任。碑石立好,魏金玉委托立碑仪式由许忠德和青女办理。立碑那天到坟前吊唁的基本是魏富堂当年的旧部,许忠德主祭,还有三老汉、魏漱孝及存活的某连长和二等传令兵、团丁等,齐刷刷一茬儿白头发,一人举着一把香站立在碑前。由于平反的批件还没有传达下来,镇干部们不便出面,连郑培然也没有出现。唯一的圈外人是“青川楼”的厨子张百顺,张百顺端来一碗红烧肘子,说这碗肘子是替他死去的爹孝敬魏老爷的。
林岚的墓由砖场围墙外迁至镇西的竹林中,一条弯曲的石子路,迤逦通向林子的深处。一条渠水,汩汩流淌着,绕过青青的竹丛,奔川里的农田而去。路的尽头有汉白玉的高台和石碑,因是民政部门拨专款建设,就做得很排场。碑很大,字很密,漂亮的行书,每个字都用金粉细细描过,是王晓妮老师带着学生们做的工作。碑文和书法都出自冯明之手,是这位三营教导员的满意之作,也是教导员的绝笔,自碑文以后,老干部再没书写过任何文字,一月后心脏骤停,死在自家的厕所里。
金灿灿的碑文在阳光下闪烁动荡,需仔细辨认:
林岚,陕西米脂人。1947年参加革命,1948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历任文化干事,师文工团演员队副队长。
1949年12月,陕南全境解放,解放军171团三营进驻青木川地区。宁羌西部,“反共地下游击队”司令姜森部李树敏及妻刘芳(特务)拒向我解放军投降,隐藏在深山密林中,负隅顽抗。1950年6月2日,李树敏匪伙包围区公署,广坪街一度被占领,林岚随区干队抵御,在激战中不幸被捕,在敌人的严刑拷打下坚强不屈,英勇就义,时年22岁。
革命先烈抛头颅,洒热血,视死如归,大义凛然,用生命换来了青木川人民翻身解放,她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迁葬仪式是在秋后举行的,虽只是遗骨,镇上还是做了很正规的棺材,装殓的时候青女亲自动手,将那些骨头按顺序一块不错地摆了,头下枕着散发着浓郁樟脑味儿的白缎枕头,身上盖着红绸棉被……副县长、民政局长和镇上领导班子都来了,送了花圈,学生们吹起了鼓号,放了鞭炮。冯明没有来,冯明和妻子夏飞羽蜷缩在小盒子里,挤挤挨挨地列在墙上的小格洞里,周围是陌生的“人群”。冯小羽也没来,冯小羽在日本,她和钟一山在考察京都泉涌寺“杨贵妃菩萨”的年代,据说这个菩萨像是照着杨贵妃本人的模样雕刻的,中国傥骆道的骆峪口有寺庙叫涌泉寺……
水磨坊的旁边也立了一个碑,简单朴实,没有碑文也没有多余的点缀,碑面上除了“谢静仪长眠之地”几个字之外再无其他,本地的青石本色的字,那些字甚至没有用漆描过,但是刻得很深。
2006年10月25日终稿于名古屋
原书责编韩霁虹
后记
古镇、老街、栈道、土匪……汉中市宁强县西约百公里的陕甘川交界地带,有个“一脚踏三省,鸡鸣三省惊”的老镇青木川,而太白文艺出版社即将推出的叶广芩的新著就以此镇名命名。昨天,记者前往叶广芩家中探望因腿受伤在家休养的她,她一如既往地快乐,甚至拿自己的腿伤开玩笑。她向记者绘声绘色地讲起了她和小说《青木川》的故事。
地图上“圈”出来的小说
青木川镇老街始建于明代,街道建筑自下而上似一条卧龙蜿蜒延伸800余米,古朴而典雅,现存有老屋260间。叶广芩笔下的故事就此展开,她说:“我与青木川的接触带有戏剧性。”上世纪80年代初,叶广芩在写小说《洞阳人物录》,其中涉及到土匪。叶广芩说她当时真不知道陕西哪儿有土匪,就拿张地图在上面找。她心想,土匪出没的地方肯定是最偏僻最复杂的地方,于是她的笔就游走到了川、陕、甘三省的交界处。正好,地图上有个标明是镇的地名就叫“青木川”,于是就用了这个地名。之后,那个地方老在她心里萦绕,她不知道被自己在地图上选中的小圈到底是怎样的地方,也不知道她小说里的青木川和实际有着多大的差别,那里到底有没有土匪?她在陕西工人报当记者时,终于有机会到距青木川不远的阳平关采访,跟那里人谈起了那个纠缠自己多年的谜团。当地有人告诉她,青木川民国时的确有个叫魏辅唐的大土匪。他是土匪,却兴修水利、架桥修路造福当地;他目不识丁,却建校兴教,培养青木川的后人读书识礼;他种植大烟,却只销往外地,不允许当地人抽;他娶六房太太,个个有故事……她听后当时就想去青木川,但计划因故一搁浅就是20年。
从《响马传》到《青木川》
2001年底,叶广芩在周至挂职当县委副书记时,终于逮着机会去了古镇青木川,并写出了颇有影响的中篇小说《响马传》。已和叶广芩混得稔熟的宁强县人却不“答应”,认为她对魏辅唐写得还不够。于是,以一个解放后带枪投诚,却因误会被枪毙的半是乡绅半为土匪的魏富唐的传奇经历为主线,从青木川镇解放前夕战乱写至改革开放的今天,以这片神秘的土地50多年的变迁来见证历史变革中功过的小说《青木川》就成型了。叶广芩在这部25万字的小说里,不仅写足了曲折动人的爱与恨、生与死、正义与邪恶、浮华与没落的“土匪”戏,更蕴涵着深层的人生哲理及人性呼唤。同时,在描写历史变迁中反映出现代人思想的困惑以及文物、建筑保护和开发的两难状态。
叶广芩一度曾想为这部小说命名为《金色夜叉》,后发现与一本日文书重名,索性就以故事的发生地命名。她透露说,随着《老县城》的出版,老县城的声名远扬,她感到喜忧参半,人们慕名前往老县城,会不会“打扰”了那里的生态?毕竟老县城位于自然保护区内。而位于川道上的青木川,是通往九寨沟的捷径,旅游开发对它来说是优势大于劣势。叶广芩感慨地说,作家不仅仅是写故事的,更应该是有所担当的文化人,要将一定区域的百姓生活、城市兴衰等放在心上。她希望借助即将投拍的同名影视剧和小说本身的宣传,让青木川也像许多年前的“芙蓉镇”一样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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