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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前传-第1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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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地方?说到中顶娘娘庙烧香,一去就没了影儿。家里闹得天覆地翻,四处八方找,竟连半点消息都没有,从没有听说过的怪事,偏教我遇上了。”
“我也是身不由己,都是为了你,连通个消息都不能够。你急,我比你更急。”说着,使个眼色,让小云避了出去。
“怎么呢?”兆奎更加纳闷,“我真闹糊涂了,你是陷在什么地方,这么严紧,连通消息都不能。今天可怎么又回来了呢?你说,那是什么地方,京城里有这么无法无天的地方,那还得了!”
兆奎的忧急气愤,憋了三个月之久,这时开始激动,奎大奶奶不等他大发作,赶紧拦着他说:“你先别急!事情也不是坏事。”
“不是坏事,那能是好事吗?”
“那就看你自己了。”奎大奶奶说,“你得沉住气。反正我人已经回来了,什么话都好说。”
这句话很容易动听,兆奎不由得就伸手要拉住她。什么都是假的,一朵花似的老婆,重入怀抱,可是最实惠的事。然而奎大奶奶已经变心了,连碰都不让他碰,手一缩,身子一闪,微微呵斥:“别闹!”
兆奎怕老婆,不明她的用心,只当厌烦他动手动脚,便乖乖地也缩住了手。
奎大奶奶却又不即言语,向窗外望了望,看清了没有听差老妈子在偷听,然后才说:“是祸是福都在你自己。你是想弄个好差使当,还是愿意住宗人府的空房子?”
兆奎一听吓一大跳。宗室觉罗犯罪,由宗人府审问,判处徒刑则圈禁在宗人府空屋,判处充军则是锁禁在宗人府空屋,而且都要打一顿屁股。兆奎结结巴巴地问道:“什么案子犯了?”
“多了!只说两件,一件私和人命,一件霸占民田。都让人抓住了把柄,苦主都预备在那里了!”
兆奎心乱如麻,好半晌才能心神稍定,从头细思,觉得不可解之处甚多。这两件案子,如果要发作,自是有人告了状,或是都察院、或是步军统领衙门,或是大兴、宛平两县,不管告到那个衙门,必定行文宗人府追究,那就一定要通知本人到案,何以自己竟一无所知?她的所谓“让人抓住了把柄”,这个“人”又是谁呢?
“你要问这个人?你惹不起他,我也惹不起他。为了你,苦了我!”说着,奎大奶奶很快地用手绢去擦眼,好象是在拭泪,其实是使劲揉红了眼圈,装作哭了的样子。
兆奎反倒有些疼她了,同时也急于想知其人,便带着着急的神态说:“你说呀!是谁?”
“澂贝勒。”
“是他呀!”兆奎倒抽一口冷气。
“不是他还有谁?谁还有那么大胆,把我扣在那儿,日夜派人看守,三个月不放回家?”
三个月!兆奎在心里叨念着,心里说不出的那种吞下了一粒老鼠屎似地不好受的滋味。这三个月,难道还能清白无事?一面想,一面去看她的妻子的肚腹。奎大奶奶爱俏,旗袍一向裁剪得很称身,此时看上去仿佛中间微微鼓着,大概已有小贝勒在肚子里了。
一时意乱如麻,焦躁不安。奎大奶奶看他不接话,当然也无法再往下说,坐下来,背着身子又去揉眼睛。
“那么,”兆奎终于问出一句话来,“可又怎么放你出来的呢?”
“我天天跟他闹,要回家。昨天闹得凶了,他才说:大家都是爱面子的人,别惹得我撕破脸,可就不好收场了。兆奎干的事,我跟你说过,三河县姓马的老头儿,长辛店姓黄的寡妇,我都派人找了来了。你回去教兆奎心里放明白些,这还不是革爵的事。
这是奎大奶奶编出来的一套话,澂贝勒那知道兆奎强买了马家的一块田,又在长辛店私和过黄家的命案?只觉得这两件案子,若有澂贝勒出头,自己必走下风,所以听她这一说,脸色大变。
奎大奶奶本就摸准了她丈夫的性情,这番话是对症下药,偷觑一眼,见已生效,便接着将编好的下半段话说了出来。
未说之前,先叹口气,将眼皮垂着,是无可奈何的神情:“唉!叫人拿住了短处,有什么办法?早知有今日,当初我也不帮着你做那些事了。祸是我惹的,只好我认。我说:霸占民地、私和命案都是我干的,跟兆奎无干,你要治,治我好了。你猜他怎么说?他说:我也不治你,我买一幢房子,让你住着,仍旧做你的奎大奶奶。反正兆奎也不会要你了!我送他一千银子,买个妾,再替他弄个驻防的副都统,或是荆州、或是杭州、或是福州,带着新姨奶奶,高高兴兴去上他的任。这样子,两全其美,不伤面子,不挺好的吗?”
好倒是好,就是“不伤面子”这四个字,只怕做不到。但如果一口拒绝,还是伤了面子,人家都已看准了自己不会再要失节的妻子,而自己居然肯重收覆水,这张脸怎么见人?说来说去,势力不敌,又有短处在人家手里,只好随人摆布。想一想只好认了。
“好吧!”他一跺脚说,“眼不见为净。我就躲开你们,你跟他去说,我要广州。”
奎大奶奶一看事情已妥,再无留恋,将银票塞到兆奎手里,低声说道:“我趁早跟他去说。”
接着便回自己卧房,除了一个首饰箱,什么都不带,旋即扶着小云,袅袅出门。兆奎在窗子里望着,自己都分辨不出是何感觉?
虽是夫妇密语,总归隔墙有耳,兆奎家的“奇闻”,很快地传播在亲友之间,有的骂,有的笑,有的觉得兆奎可怜,也有的认为奎大奶奶嫁了兆奎是委屈,难怪有这样的结果。见仁见智,议论纷纭,却无非背后论人是非,在兆奎面前都有忌讳。以前还有人向他表示关切:“奎大奶奶总有个下落啊!”
如今则连这句话都不提了。
唯一的例外是兆奎的胞弟兆润。弟兄俩一母所生,性情却有天渊之别,兆奎庸懦怕事,兆润却得着风,便是雨,最喜生事。他在宗室中一向被认为是没出息的无赖,却仗着是“三等镇国将军”的“黄带子”,设局诈骗,包庇娼赌,无所不为,听说有此奇闻怪事,岂肯默然无语?
兆奎一见他这个弟弟,头就疼了。一来决无好事,有钱借钱,不借就自己动手,小件的摆饰,总要捞一两样走,所以兆奎家的听差老妈,听说“二爷”来了,都是寸步不离地伺候着。
“今儿个你们不用掇着我,二爷我今儿富裕得很!”兆润掏出一把票子,往桌上一摔,“你们把大爷给请出来,我们哥俩要讲几句你们不能听的正经话。”
“是!二爷。”
听差知趣,进去通知了兆奎,然后都退了出去,却都躲在窗外墙角,倒要听听这位二爷说的什么正经话?
“大哥,”兆润问道:“听说大嫂回来了?”
“唉!”兆奎乱摇着手,“别提了。你算是体恤我吧!别问这档子事。”
“我怎么能不问?咱们家能让人这么欺侮?你不在乎,我的脸往那儿搁?算辈份,载澂是侄子,霸占婶娘,出在大清律例那一条?你袭了爵,就得保家声。得有句话… 。”
“老二,老二!”兆奎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别嚷嚷,行不行?”
“你也太弱了,大哥!连说都说不得一声?”
“不是说不得。这件事,实在是… ,”兆奎压低了声音很吃力地说:“实在是叫没有辙!君子不吃眼前亏,慢慢来想办法。”“何用慢慢儿想?办法多的是,文的,武的全有。走!”
兆润一把拉着他的手臂往外拖。
“走?到那儿去?你别胡闹。”
“上宗人府。”
一句话未说完,兆奎已挣脱了手臂,赶紧退后几步,与兆润隔着桌子,并且作了个防他来抓的戒备姿态。
“老二,没有用!这是什么世界?势力敌不过人家,只有认了。再说,那么贱的女人,你也不用再叫她大嫂了。”说着,兆奎摇摇头,将脸转了过去,不胜痛心疾首地。
“大哥,”兆润脸色很难看了,“你是怎么回事?你到底为什么?总有个缘故吧!你说说。不说清楚了,我可要照我的办法。”
“这,”兆奎惊惶而茫然地问:“你是什么办法?”
“喏!这个。”兆润从靴页子里拔出一把明晃晃七八寸长、系着红绸子的攘子,往桌上一抛。
兆奎大惊失色,“老二,”他结结巴巴地说,“你可千万动不得!”
“谁说动不得?看我唱一出《狮子楼》你瞧瞧。”
兆奎又急又气,兆润自拟于武松,而拿他比做武大郎,真正不成话!但平时就见了他兄弟怕,此时自觉理短情虚,更不知如何应付,急得只是搓手。
于是他家得力的管家老仆郝顺不能不露面了,“二爷!”他躬身说道,“开饭了!有话,喝着酒跟大爷慢慢聊吧!”
这是缓兵之计。兆润也知道,每次需索不遂,连奎大奶奶都驾驭不住,快要翻脸时,总是郝顺出面转圈,有了他,话就好说了。
“好吧!”兆润将攮子插回靴中,一收剑拔弩张的神态,仿佛无可无不可地说,“先吃饭再说。”
这时未到开饭的时候,郝顺关照厨子,胡乱弄了几个冷碟,烫上一壶酒,却只设一副杯筷,兆润自然要发话了。
“大爷呢?”
“大爷头疼,不能陪你。”郝顺陪笑说道:“二爷有话,吩咐我也是一样。”
兆润沉吟不答,尽自一大口一大口地喝酒,因为这天他的所欲不小,说话便须格外慎重。
“二爷,”郝顺劝道,“大爷遭了这挡子窝囊事,真正是叫‘哑巴梦见亲娘,说不出的苦。’二爷总是体谅他才好。”
“哼,”兆润愤愤地摔着酒杯,“就为了大爷窝囊,才有这样窝囊的事。不用他出头,我替他去挺,该杀该剐都有我,他还怕什么?一个劲拦着,我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那也无非大爷胆小。如果他能看着二爷闯出大祸来不管,那叫什么同胞手足?”
“同胞手足?”兆润撇撇嘴,“他那里当我同胞手足?外面说的话,可难听了。”
“外面怎么说?”郝顺很谨慎地问。
“怎么说,你会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那就告诉你听吧!”兆润眼望着郝顺,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了出来:“说他卖老婆!”
“啊!”郝顺作出讶异万分的神色,“这是打那儿说起?”
“你不信是不是?”兆润有意诈他一诈,“说的人有凭有据,大奶奶带回来三千两一张银票,大栅栏恒泰钱庄的票子。”
兆润知道是一千两,故意加了两千,是指望着套出郝顺一句话来:“没有那么多。”这就好紧追着往下问了。谁知郝顺心机深沉,不上他的当,只摇着头说:“没影儿的事!”
“没影儿的事?照这么说,大奶奶就白白让人霸占了?”兆润接着又问:“她忽然回家,可又为了什么?”
“这,”郝顺陪笑道,“我们当下人的,就不知道了!”
“就是这话罗!好些事你不知道,非得跟大爷自己谈不可。好了,反正我的主意拿定了,门风要紧,我不能看着不管。”
说着,站起身来要走,郝顺自然不能放他走,好说歹说地将他留了下来,自己进上房去跟兆奎讨主意。
“我那有什么主意?”兆奎哭丧着脸说,“我一见他,脑袋就跟笆斗那么大。”
郝顺是他的心腹,无事不参与,也无话不可说,但不论如何,办事须奉主人之名以行,所以这时便先替兆奎拿宗旨。
“这件事,大爷得抱定宗旨,无论如何松不得口,一则名声不好听,再则,二爷的口气不小。不过也得给他一个指望,一等放了缺,上任的时节,给他撂下几百银子倒可以。大爷,你说是不?”
“对!你就想法子,跟他这么去说。”
这话实在也很难说。郝顺在想,“二爷”大概只知银票其一,还不知有放缺其二,一说反倒泄底。有这么大的好处,他更是不依不饶了。
想了又想,只有这样措词:“二爷,你先请沉住气。事情当然不能就这么算完,不过做事总要稳得住,对头太不好惹,一步错不得。反正有个十天半个月的工夫,一定能让二爷好好儿消气。”
照郝顺的想法,有澂贝勒那么硬的靠山,说放个副都统,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有十天半个月的工夫,见了上谕,一切便都好办。因而这样许下兆润。
兆润不知其中有此曲折,只是一向信任郝顺,既然他说能让自己“好好儿消气”,顾念以后还少不得有托他的事,便卖个交情给他。
“好吧,冲你,我就等个十天半个月。”
半个月过去,音信毫无。奎大奶奶倒是把话带到了,载澂却办不通。这件事他只有去求宝洌В酥驹诒爻桑匾馑凳恰耙丫鹩α巳思伊耍 薄
“我的大爷,你真是少不更事!驻防的副都统,又是广州,能说换就换吗?”宝洌Т笠∑渫罚骸罢卓浅隽嗣奈抻谩U饣埃以趺锤惆⒙耆ニ担俊薄
“我不管!”载澂撒赖似地说:“你去想办法。”
“办法倒有,我把你的事儿,和盘托出,你肯挨顿揍,兆奎的副都统就当上了。”
这叫什么办法?载澂自然不肯,宝洌П荒ゲ还鹩κ砸皇裕且惶炷艹晒θ床恢馈!
“只好等吧!”奎大奶奶听说了经过,也只好这样万般无奈地表示。
又等了半个月,这天奎大奶奶正打算带着小云上前门外去听戏,只见院子里闪进来一个人,高声喊道:“大嫂!”接着便请了个双安。
“啊!”奎大奶奶倒有些忸怩了,“二弟,是你!”
“是的。”兆润神色自若地说,“特地来给大嫂请安。”
“不敢当,不敢当!”奎大奶奶不能不以礼相待,“请屋里坐。小云,拿茶,拿烟。”
于是兆润从从容容地进入堂屋,坐下来先打量四周,古董字画,窗帘椅披,色色精致,便赞一声:“真是好地方!”
奎大奶奶矜持地微笑着,心里在打主意,如何早早将这位不速之客送走。
兆润的话却还未完,接着又说了:“怪不得大嫂不想回家了。”
这句话不中听,奎大奶奶只能装作不听见,心里却更觉得他是早走早好,因而开门见山地问:“二弟,有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只是老没有见大嫂,怪惦念的,特为来看创。”
“多谢你惦着。”她又追一句:“二弟要是有事,请说吧!
自己人不用客气。”
最后这句话是假以词色的表示,兆润就不必惺惺作态了,苦着脸说:“还不就是那一个字吗?”
“那个字?”
“穷!”兆润又说:“弟媳妇又病了,小三出疹子,小四掉在门前沟里,差点儿淹死。唉,倒霉事儿不打一处来。”
“噢!”奎大奶奶慢吞吞地说,“我手里也不富裕。不过,二弟老远的来,我也不能让你空手回去。”说着,便将手里的手巾包解了开来,里面有两张银票,一张十两,一张五两,本想拿五两的给他,不道兆润先就说在前面。
“多谢大嫂,不用全给,只给我十两吧!”
奎大奶奶又好气、又好笑,心里在说:倒真以为自己挺不错的,全给!然而那张五两头却拿不出手了。
由此开端,隔不了三五天,兆润便得来一趟,他也真肯破工夫守伺,总是等载澂不在家的时候来。护卫因为未奉主人之命,也没有听奎大奶奶说什么,不便拦他,所以他每次都能找着“大嫂”,伸出手来,也总有着落,不过钱数越来越少,当然也是可想而知的事。
渐渐地,奎大奶奶不能忍耐了,终于有一天发作,“你倒是有完没有完!我是欠你的,还是该你的?”她厉声质问。
“就是大嫂说的,自己人嘛!”兆润涎着脸说,“大嫂,你那儿不花个几两银子?就算行好吧!”
“好了!这是最后一回!”奎大奶奶将一张二两的银票摔在地上。
兆润还是捡了走,而且过不了三天还是上门。这一次护卫不放他进去了。
“找谁?”
“咦!”兆润装出诧异的神色,“怎么,不认识我了?老马!”
“谁认识你?得,得,你趁早请。”
兆润一时面子上下不来,既不能低声下气跟他们说好话,便只有硬往里闯。这一下自然大起冲突,好几个人围了上来拦截,其中一个出手快,叉住兆润的脖子往外一送,只见他踉貂跄跄往后倒退,却仍立脚不住,仰面躺了下来。
如果他肯忍气吞声,起身一走,自然无事,但以兆润的性情,不肯吃这个亏,存着撒赖的打算,希望惊动奎大奶奶,好乞怜讹诈,便站起来跳脚嚷道:“你们仗势欺人。我跟你们拚了!”
这一声喊,惹恼了载澂的那些护卫。在王府当差的,最忌“仗势欺人”这句话,所以这一下是犯了众怒。领头的是个六品蓝翎侍卫,名叫札哈什,曾在善扑营当差多年,擅长教门的弹腿和查拳,这时出腿一弹,将个正在揎拳掳臂的兆润,扫出一丈开外,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这一次兆润赖在地上不肯起来了,“打死人罗!救命啊!”
极声高喊。
“这小子作死!”札哈什咬着牙说:“把他弄进去。”
于是上来三四个人,掩住他的嘴,将他拖了进去,在马号里拿他狠揍了一顿。揍完了问他:“服不服?”
怎么能服?自然不服,但不服只在心里,口头上可再不敢逞强了,“服了!服了!”他说:“你们放我回去吧!”
“当然放你。谁还留你住下?”札哈什说,“可有一件,你以后还来不来?”
“不来了!再也不来了。”
“好。我谅你也不敢再来了。你走吧!”
开了马号门,将兆润撵了出来。他只觉浑身骨节,无一处不酸痛,于是一瘸一拐地先去找个相熟的伤科王大夫。
“二爷,你这伤怎么来的?是吃了行家的亏,皮肉不破,内伤很重,可得小心!”
“死不了!”兆润狞笑着,“你先替我治伤,再替我开伤单。
这场官司打定了。”
王大夫替他贴了好几张膏药,又开了内服的方子,然后为他开伤单,依照兆润的意思,当然说得格外重些。
回到家却不肯休息,买了“盒子菜”,烙了饼,把他一帮好朋友请了来,不说跟奎大奶奶索诈,只说无端受那班护卫的欺侮。向大家问计,如何报仇雪恨?
“澂贝勒还不算不讲理的人,应该跟他说一说,他总有句话。”有人这样献议。
“他能有什么话?还不是护着他那班狗腿子!我非得双那班狗腿子吃点苦头,不能解恨。”兆润问道:“咱们满洲的那班都老爷,也该替我说说话吧?”
“来头太大。谁敢碰?”
“润二哥,”兆润的一个拜把兄弟说,“你如果真想出气,得找一个人,准管用。”
“谁呀?”
“五爷。”这是指惇王。
“对!”兆润拍桌起身,顿时便有扬眉吐气的样子,“这就找对了。”
如果是想在载澂身上出一口气,只有请惇王来出头。当然,能不能直接跟他说得上话,或者他会不会一时懒得管此闲事,都还成疑问。但要顾虑的,却还不在此。
“老二,”兆润的一个远房堂兄叫兆启的说,“你别一个劲的顾前不顾后,第一,得罪了六爷,犯不上,再说句老实话,你也得罪不起。第二,这件事到底是家丑,不宜外扬。”
前半段话,兆润倒还听得进去,听得后半段,兆润便又动了肝火,“照你这么说,我就一忍了事?”他又发他大哥的牢骚,“我们那位奎大爷,才知道什么叫家丑!如果我要替他出头理论,他能挺起腰来,做个男子汉、大丈夫的样儿,我又何至于吃那么大的亏?”
在旁人看,家丑不家丑的话,实在不值得一提,因为家丑能够瞒得住,才谈得到不宜外扬,如今“澂贝勒霸占了兆奎的老婆”这句话,到处都能听得到,已经外扬了,却默尔以息,反倒更令人诽薄。要顾虑的是不宜得罪恭王,诚如兆启所说的,兆润也得罪不起。
“三个人抬不过一个理字去!六爷挺讲理的,也并不护短,澂贝勒的事,他是不知道,知道了不能不管。照我看,最好先跟他申诉,他如果护短不问,就是他的理亏。那时候再请五爷出头,他也就不能记你的恨了!”
说这话的,是兆润的一个好朋友,在内务府当差,名叫玉广,为人深沉,言不轻发,一发则必为大家所推服。此时提出这样的一个折中的办法,包括兆润本人在内,无不认为妥当之至。
于是就烦玉广动笔,写了一张禀启,从奎大奶奶失踪谈起,一直叙到护卫围殴。第二天一早,请兆启到恭王府投递。
恭王府的门上,一看吓一跳,尽管澂大爷在外荒唐胡搞,还没有谁敢来告状。这张禀启当然不敢贸然往里投递,直接送到载澂那里。
载澂很懊恼,但却不愿责备札哈什。想跟奎大奶奶商量,却又因为替兆奎谋取副都统的缺,不曾成功,难以启齿,一时无计可施,便把这张禀启压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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