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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前传-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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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七!”恭王在里面喊了,”你何必还费事,弄那么一桌燕菜?” 
  满洲贵族,特别讲究礼节,醇王顾不得与曹毓瑛寒暄,疾趋入室,向恭王请了安站着回话,说了许多恭敬中显得亲切的客套,似乎不象同胞手足相见。一直等恭王说到第三遍“坐着,坐着”,他才坐了下来。 
  曹毓瑛坐在两王对面,听他们谈话。醇王把在京的亲属,一个个都问到,恭王也不惮其烦地一一回答。这在旗人成了习惯,曹毓瑛却听不进去,闲得无聊,正好把他们弟兄对比着细细打量,这同父异母的两弟兄,相差八岁,但看来就象相差十八岁,倒不是恭王显得象中年,而是醇王太稚气了。他生得浊气,眼睛鼻子都挤在一起,撅着厚厚的嘴唇,老象受了什么委屈似地,不管怎么样放宽了尺寸来看,总觉得缺少那股华贵轩昂之气,不似个龙种。 
  “六哥,”醇王忽然激动了,“你这一趟来,说什么也得办个起落出来。那肃六,简直叫人瞧不下去!” 
  恭王一听他那么大的声音,先就皱了眉,将手一摆,把个头扭了过去,眼角却扫着曹毓瑛。 
  于是曹毓瑛府身向前,轻轻叫了声:“七王爷!”等醇王回过脸来,他微微摇手示意,又轻轻说了句:“隔墙有耳!” 
  醇王带些惶恐地乱点着头,这时恭王才转脸来看他,脸上是冷漠的平静,却特能显出他那不怒而威的神态,做兄弟的,不由得存着惮意地低下头去。 
  “你今年二十二,分府成亲,当差也不止当了一年了,怎么还是这么沉不住气?别说担当大事,有大事可也不敢告诉你啊!” 
  恭王的语气,异常缓和,就象聊闲天的声音,但话中教训得很厉害。当着外客在,醇王胀红了脸,十分难堪,曹毓瑛自然不能坐视,思量着替他解围,却忽然得了个灵感,不知不觉间,就把醇王置之脑后了。 
  这时恭王又提起惇王,醇王看着曹毓瑛迟疑未答。于是,他非常知趣地站起来告辞,主人并未再留,却交换了一个眼色,彼此默契,到明天再谈。 
  等曹毓瑛一走,弟兄间讲话就不用顾忌了,恭王很直率地问:“我在京里听说,五哥指我要造反。可有这话?” 
  两个都是胞兄,醇王很难答复,想了半天才说:“何必还问呢?五哥是怎个脾气,你还不明白?” 
  恭王果然笑笑不问了,只说:“找个什么时候,你跟他婉转地说一说,自己都弄不清的事,最好别谈。” 
  “我跟他说过。”醇王噘起嘴唇,也是对他五哥大表不满的神情,“我说,咱们得连成一条心,对付肃顺,自己亲弟兄,怎么反倒拆台呢?他说,大伙儿都是这么说,叫我有什么办法?简直是不可理喻。” 
  “他是糊涂人,你可不糊涂。”恭王停了一下又说,“你记住,在这儿随他们怎么说去,你不用跟他们动真的。反正回了城,好歹总得见真章儿!” 
  “回了城,”醇王极兴奋地问道:“六哥,你预备怎么办?” 
  “这会儿还没有准稿子。走着瞧吧!” 
  这话让醇王觉得委屈。他自觉已颇能有所作为了,而这位六哥,还是把他归入老八、老九一堆,当做一个孩子,什么要紧话也不肯说。 
  自然,看他脸上的表情,恭王便已知道他心里的话。“你别忙!”他安慰他说,“我知道你是我一个好帮手,可是我实在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做?等我想妥当了,少不了有你卖力气的时候。” 
  几句话,立该又把醇王说得满怀兴奋。打倒了肃顺,当然是六哥当权,那时候就决不会光干这个摆样子的“御前大臣”了!他才疏而志大,一直在想整顿八旗亲军,练成劲旅,纵然不能步武创业的祖宗,铁骑所至,纵横无敌,至少也要旗帜鲜明,器械精良,摆出来满是士饱马腾,显得极精神的样子,才能把“到营要少、雇替要早、见贼要跑”的坏名誉洗刷掉。 
  他在想着未来,做哥哥的却在想着过去,“我实在想不明白!”恭王困感而伤心地,“先帝何以始终不愿意跟我见面,临终也没有一句话交代!” 
  “那都是肃六一手遮天!”醇王愤愤地说,“病重的那几天,老五太爷带着五哥和我,特为去问安,说不上两句话,就让肃六使个花招,给撵出来了。”接着,他把大行皇帝崩逝之前的情形,细细说了给恭王听。 
  “唉!”痛心的恭王,唯有付之浩叹。 
  “大行皇帝对不起咱们,咱们可不能对不起大行皇帝。得把阿玛遗下来的基业,好好保住。” 
  “就是这话了。”恭王颇为嘉许,“咱们弟兄都存此心,大清的天下,一定能保得住。” 
  看来是泛泛的话,其实含意甚深——指肃顺、也指洪杨,醇王倒是好好地体味了一会,把的的话紧紧记住了。 
  “六哥请安置吧!”醇王站起来请了个安,“我跟你告辞。” 
  “好,我还有几天耽搁,再谈吧!”恭王把他送到廊沿,又低声说道:“以后,有什么事,我会让曹琢如告诉你。宫里有什么话传出来,你也告诉琢如好了。” 
  恭王的想法,与曹毓瑛的“灵感”不谋而合,曹毓瑛也已想到,从醇王身上,可以建立一条稳妥的交通宫禁的秘密通路。 
  醇王福晋是西太后的胞妹,出入宫禁,无足为奇,而作为近支亲贵的醇王,在一般人心目中是个不容易想得起来的、无关重轻的人物,所以由这条线来传达秘密消息,十分可靠。历来宫廷中有大变局,成败关键,往往系于一个“密”字,现在自然而然有此一条路线,真是天意安排,成功可必! 
  兴奋的曹毓瑛,由这个发现,细心推求,他认为恭王根本不必再进宫当面回奏,御前召对,摒人密议,一上去就是个把时辰,任何人都会有所猜疑,何况是虎视眈眈的肃顺?所以能有办法避开猜嫌,又何乐不为? 
  不但恭王非万不得已不必进宫,就是自己,非万不得已亦不必与恭王见面。一想到此,他改变了主意,原来准备第二天再找机会,继续他与恭王因醇王不速而至打断了的谈话,现在不妨以笔代舌,作未竟之谈。 
  于是,他剔亮了灯,拈一张在京里琉璃厂纸铺特制的仿薛涛笺,握笔在手,稍稍思索了一下,挥毫如飞,倾刻间就写完了一张信笺,立刻又取一张,接着写下去,一口气写了七张才搁笔。 
  这七张信中,没有一句套语,看来是个极其切实的“条陈”,首先就说了所以“函陈”的原因,然后建议恭王要“示人以无为”,梓宫不妨多叩谒,太后却要少见面,同时透过醇王夫妇的关系,向两宫太后申明赞成垂帘,但不能操之过急的苦衷。 
  至于试探垂帘,朱学勤所设计的发动清议,需要加紧进行,下一步就看肃顺他们的反应而定,他们如果是无可无不可,则只要有个御史,上一道奏折,正式提出垂帘的建议,原折发交王公大臣、六部九卿、翰詹科道,妥议具奏,则水到渠成,当然最好,但多半不会有这样顺理成章的好事,那就得陈兵示威了。 
  对于这一点,曹毓瑛不肯多写。他心目中原有个胜保,可是胜保桀骜不驯,令人不能没有戒心。所以到底是调怎样一支兵来镇慑肃顺,他觉得最好由恭王自己来决定,而且,笼络胜保的工作,文祥和朱学勤已经在做了,也不必再多费笔墨。 
  信中没有收信人和发信人的名款,最后只写上“两浑”二字,又加上一句:“阅讫付火。”然后开了信封:“鉴园主人亲启”,这是恭王的别号。 
  在未曾封缄以前,他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慢慢踱到窗前,望着熹微的曙色,通前彻后地考虑了一番,忽然觉得世事如棋,翻覆甚易,这里通宵不寐在计算肃顺,也许那面肃顺、杜翰他们,也正是如此在计算恭王,有此警惕,越发谨慎,便在信上特加一笔,劝恭王早日回京,好松弛对方的戒备。 
  一切妥帖,差不多也就到了每日应该入宫的时刻,稍稍假寐,便即漱洗早食,套车到军机处。同事比他到得早的还有,就是那最近正在拚命巴结上进的郑锡瀛。 
  曹毓瑛是个深沉有涵养的人,这十几天来,郑锡瀛飞扬浮躁,而他的态度,依旧保持着同事间应有的礼貌。但这天一早相见,郑锡瀛却又一变往日的妄自尊大,满面含笑地招呼过了,跟着走了进来,显然的,这是有话要说。 
  “琢翁!”等他刚一坐下来,郑锡瀛便凑在他身边,低声说道:“昨儿我听怡王在说,今晚上请恭王,陪客有你。” 
  “喔,”曹毓瑛心想,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何必摆出如此郑重的姿态?真个可笑!心里有此一念,便有意装得吃惊的神气,“啊!怎么挑我来作陪呢?还有什么人?” 
  “有他们‘八位’,还有几位王爷。” 
  “不是说那些贵人。我是说咱们这里的同事。”曹毓瑛紧接着又加了一句,“当然有你罗!” 
  “没有,没有。除琢翁以外,别无他人。” 
  “这,这……,”曹毓瑛把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作个废然的神态,“这我倒不便去了。” 
  “何以呢?” 
  “让别人看着,仿佛我拚命在巴结似地。” 
  话中有刺,郑锡瀛听着不是味,强笑道:“那也谈不到什么巴结不巴结,做此官、行此礼,‘堂上’看得起咱们,咱们还能端架子吗?” 
  “对,对!”说着,他把公事移了移,表示不想谈下去了。 
  郑锡瀛自觉没趣,逡巡离去。曹毓瑛随即也把这件事丢开。等军机大臣到齐,发下前一天进呈的奏折,检点一遍,或者是例行公事,或者是交部核议,并无立刻要办的急件,“上头”也不曾“叫起”,这是十分清闲的一天,便在心里盘算,如何把那封信秘密送给恭王? 
  一个念头还未转完,有个侍应奔走的“苏拉”,到他面前躬身说道:“怡王爷请!” 
  到了对面屋子,只有怡、郑两位在,请过了安,照“坐听立回”的规矩,在下首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怡王先吩咐了几件公事,然后说道:“琢如!今儿晚上请恭王吃个便饭,奉屈作陪。国丧不宴客,我就不下帖子了。你早些个来,大家聊聊。” 
  “是,”曹毓瑛站起身答道:“我早早到府里伺候。”说着,退后两步,正要请安退出,怡王又把他喊住了。 
  “请等一下,”他问:“王少鹤是怎么回事?仿佛挺不痛快似的。” 
  王少鹤就是王拯,在军机章京中,资格也很老了,但他志不在此,希望外放,这一次学政掣签,没有掣着,已是大为失望,后来又听说签筒中根本没有他的名字,连个候选的机会都不给,便十分生气,告病假要回京城。这段经过,曹毓瑛是完全知道的,如果照实回答,必定招致上官的反感,不能不替他遮掩一番。 
  “没有怎么不痛快。他身子不好,精神差了,看上去象是不大爱理人。”曹毓瑛又说:“请王爷赏了他的假吧!” 
  “给假可以,不必回京。就在这里养病好了,反正回銮也快了。 
  听语气,怡王对王拯的“误会”是消释了,曹毓瑛欣然答应。回到自己屋里,随即写了封信,通知王拯,不必上班,在寓养病。接着又把怡王交代的几件公事,分派了下去。由于这一阵耽搁,便把要送信给恭王这件事,暂时抛开,直到交班那一刻才想了起来。 
  他在想,这封信最好由醇王转交,但自己又不便去拜访醇王,得要另外托个人。正好这时候许庚身来商量班务,毫不费力地就找到了最妥当的人。许庚身也是可共机密的人,而且醇王与他投缘,常有往还,请他去投这封信,丝毫不着痕迹。 
  于是,等屋中无人时,他低声说道:“星叔!我有事奉托,有封信请顺道面递朴庵。” 
  朴庵”是谁?许庚身楞住了。刚要发问,见到曹毓瑛的那封信上写着“鉴园主人”,才恍然大悟,是指醇王。他们平时背后谈到王公亲贵,很少直称他们的别号,所以一时想不起来,而曹毓瑛此时对两王不称爵名,但称别号,又可知那是要避人耳目的密札,于是点点头说:“我知道了,是请朴庵转递。” 
  “对了!”曹毓瑛又说,“函中所叙,此时无暇奉告。一半天到我那里来细谈吧。” 
  “好。”许庚身取只空白封套,把那封信装在里面,拿在手中,扬长而去。 
  等退值回家,也不过刚刚才换了衣服,许庚身已派人送了信来,寥寥数语:“委事妥办,前途允即亲递。度此时已达览矣。” 
  曹毓瑛看了这封短简,知道醇王已能了解到他给恭王的那封信,十分重要,这条秘密路线,再加上一个许庚身,可以说是严丝密缝,异常完美,他觉得非常欣快。睡了个午觉,早早到了怡王那里,匡源和焦祐瀛已比他到得更早,这两位赞襄政务的军机大臣,最近春风得意,做官做得极其起劲,见了曹毓瑛,虽然也照样亲热得很,但不免时有得色流露,令人难堪,曹毓瑛懒于应对,却又不能不尽自己的礼节,相当乏味。幸好,客人纷纷来到,匡源和焦祐瀛忙着去应酬别人,算是放过了他。 
  上灯时分,主客恭王到了,一一寒暄,最后来在曹毓瑛面前。他特别注意恭王的眼色,却是什么表示也没有。等到换了便衣,随意闲谈时,恭王捧着水烟袋,取了根纸煤儿,亲自在烛火上引燃,同时眼风扫过来,恰好与他视线碰个正着。 
  曹毓瑛心里明白,恭王已经看到了他的信,并且已照他的要求,“阅后付火”了。这下,他才大大地放了心,那封信如果辗转落入肃顺手中,不但大事难成,而且可能兴起大狱,第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以后一连三四天,恭王忙于酬酢,两宫也未召见,但宫中传出来的消息,说醇王福晋曾进宫请安,这又显然表示恭王接纳了密札中的建议,曹毓瑛大为兴奋。 
  当然,兴奋只是在心里,表面上的形迹,依然处处谨慎,他没有再见过恭王,也未曾再写信,有话都透过醇王转达。因为如此,与许庚身的来往却更密切了,好在原来就是感情甚深的同事,无论于公于私,这密切的交往都是无足为奇,不容易引人注目的。 
  对曹毓瑛来说,许庚身自然不仅止于替他代言,在整个计划中,他也还提出了许多意见,特别是在为恭王争取支持这一点上面,他的看法,比较深远,而且实在,同时因为他与醇王的关系,所以近支亲贵的态度,他也比曹毓瑛了解得多。 
  除此以外,许庚身还有一项他人所不及的长处,军事方面的进展情况,他最清楚,因为指授方略的谕旨,一直是他主办。肃顺能得大行皇帝的信任重用,以及颇能取得清议的好评,就在于他能破除满汉成见,用人唯才,不拘常例来全力维护曾、左、胡及湘军,所以湘军打得好,势必归美肃顺,增加了他的声望。而这一方面的估量,只有许庚身最有资格。 
  “近来安徽打得很好,安庆指日可下。凡有捷报,无不为‘宫灯’壮声势。”许庚身提出警告:“新钱一行,物价必回,那时清议所播,天下只知有肃某,可就难制了。” 
  “是的。”曹毓瑛很深沉地说,“我辈不可轻敌!当然,事宜速举,各方面都要加紧进行才行。” 
  “听说恭王快回去了?” 
  “也听说了,大约在初七八。” 
  “回銮呢?” 
  “总在下个月。一说初三、一说十三、一说二十三。要看桥道工程而定。”曹毓瑛接着又说,“见着醇王,提醒他催一催,上头总还要跟恭王见一两次面,务必要在他回京以前,把回銮的日子定下来。” 
  “我以为恭王在这里有一件事好办,而且一定要办。惇王不是对他有误会吗?何不在此设法消除?” 
  “对!‘兄弟休戚相关,则外侮何由而入?’”曹毓瑛大为称赏,“将来垂帘之说,交王大臣会议,以惇王的身分,发言的分量甚重,此是一;要让元老重臣站在一条线上,当然要从自己昆季先团结起,此是二。不过,这又不是什么好说和的事,最好能使个什么手段,内则让惇王心感恭王,外则亦人以兄弟间本无猜嫌,那才是高招。” 
  “我倒有一招,颇能表示恭王尊重兄长。”许庚身答道,“恭理丧仪大臣不是没有惇王吗?让恭王面奏,加派惇王,你看如何?” 
  “好极了!修好于无形之中,惇王再糊涂,不能不知道人家顾他的面子,自然他也要顾人家的面子,不会再信口开河,乱说一气了。” 
  商定了这些步骤,跟醇王一说,他第一个便表示嘉许。也正巧,就在第二天,两宫召见近支亲贵,赐茶赏饭,以一种家宴的格局,让皇帝和大格格亲近这些叔叔,同时暗地里安排着还要跟恭王作一次谈话。 
  叙过亲情,再谈国事,大格格叫保母带走,皇帝磨着两个小叔叔——钟王弈诒、孚王弈漁E在后院斗蟋蟀,殿里只有两宫太后和惇王、恭王、醇王。三王都在西面依序赐了座位。 
  依然是东太后首先发言,她看着恭王问道:“六爷那天回去啊?” 
  恭王站起来答道:“臣… 。” 
  刚说了一个字,东太后便挥着手说:“坐着吧!这儿没有外人,咱们叙家常礼。坐,坐!” 
  “是!”恭王又说了句:“臣从命。”方才坐下,接着回答东太后所问:“臣打算初七就回去。京里事情也多,得好妹儿安排一下。” 
  他一面说,一面看了看西太后,她的反应也很快,随即接口:“对了!京里全靠你,多费心吧!” 
  “臣一定尽心费力。”恭王很肯定地说,“一回了城,一切都在臣身上。” 
  两宫太后对看了一眼,微微点一点头,有所默喻了。 
  “不过,回城的日子,总得请两位皇太后,早早定了下来,臣一回去马上就好预备。” 
  “钦天监挑了三个日子。”西太后说,“我们姊妹的意思,最好是在九月初三。昨天问肃顺,他说跸路要走‘大杠’,有几座桥,非修好了不可,最快也得五十天以后。看来只能定在九月二十三。 
  “二十三就二十三。”惇王说道:“请两位皇太后早下‘明发’,省得再变卦。” 
  这倒是他难得有精明的时候,恭王立即附和:“惇王所奏甚是,请两位皇太后嘉纳。” 
  “嗯。好!”西太后看着东太后说,“咱们明儿就告诉他们写旨。” 
  于是恭王乘机说道:“奉迎梓宫回京的日子一定,大大小小,该办的事儿都得赶紧动手,只怕办事的人还不够,是不是可以添派惇王为恭理丧仪大臣,请两位皇太后圣裁。” 
  “自然可以呀!也该这么办。”东太后很快地说,“当时看名单,我就纳闷儿,心里说:怎么没有五爷的名字呢?妹妹,”她以征询的语气,转脸又说,“我看,咱们把五爷的名字添上吧!” 
  “嗳,就这么说了!” 
  惇王似乎一下子还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于是醇王低声提醒他说:“五哥,谢恩!” 
  “是,是!”惇王慌忙站起来,掳一掳马蹄袖,抢上一步,垂着手请了个极漂亮的安,口称:“臣奕淙磕谢… 。” 
  “行了,行了!”东太后随即拦阻,“不用磕头了!” 
  惇王到底还是磕了个头,这礼数恭谨,也是正道,但转过身来,却又向恭王兜头一揖,那就弄得大家都诧异了。 
  恭王忙不迭地避开:“五哥,你这,这是怎么说?” 
  “老六!多蒙保荐,承情之至。”惇王有些激动地说:“咱们俩是亲弟兄,你可别听外人的闲话。” 
  恭王不免觉得尴尬,正不知如何回答时,西太后却开了口:“五爷倒真是有什么说什么的爽快人。” 
  两宫皇太后一起都笑了。他们兄弟间的误会,也就由于这两位太后的一笑而解。 
  “喔!”西太后又说,“还有个日子,你们哥儿三倒看看,合适不合适?” 
  等双喜捧来一个黄匣,打开来,里面是一张红纸,递到惇王手里一看,才知道是钦天监挑的,新主登基的日期,第一行写着“十月初九甲子卯时,大吉。”再以下两个,都挑在十一月里,自然也都是大吉。 
  惇王再一次表现了他的难得的机警,脱口说道:“甲子日就好。臣看不用挑了,就用第一个。” 
  传到恭王手里,一看就明白,钦天监不是已为什么人所授意,便是有意巴结,西太后的生日是十月初十,头一天亲生儿子登基,第二天就是圣母皇太后的万寿,做一个女人,还有比这更得意的事吗? 
  心里这么想,口头却不置可否,顺手把红纸递了给醇王,他看了一下也说:“登极大典以早行为宜。何况十月初九又是大吉的日子!” 
  等红纸由双喜递回到西太后手里,她心里自然高兴,但恭王没有说话,究嫌美中不足,便直接问道:“六爷,你看怎么着?” 
  恭王早知有此一问,从容答道:“臣在盘算着京里的情形,看来得及来不及?九月二十三启驾,总得十月初才能到京,初九行礼,日子是局促了一点儿,不过赶在圣母皇太后万寿之前,办了这件大事也很好。臣回京以后,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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