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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前传-第2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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惶帷!薄
  润昌盘算了一下,慨然答说:“好吧,世三爷,冲你的面子,就这么说。你也不必给我一万六,一万五就行了!按说,我从京里来,吃的、用的,该替你多捎一点儿,只为走得匆忙,来不及预备,那一千银子就算折干儿。至于那面你戴不戴帽子,就全在你自己了。” 
  “不戴帽子,不戴帽子,自己人的事,我还想落后手,那成了什么人了?”世寿紧接着说:“公事呢?润二哥预备怎么办?” 
  “怎么都可以。不过,我得跟你说明白,案子里有关系的人,过两天得进一趟京。” 
  世寿大吃一惊,“怎么?”他问:“还得过堂?” 
  “什么过堂?醇王和孙中堂跟大家见个面,随便问几句话,不必慌张,反正凡事有我。” 
  “好,好!一切拜托。”世寿想了一会说:“明天上午,我派车来接,请润二爷一个人来好了。” 

           ※        ※         ※ 

  到得第二天,恩志宿酲未解,躺在床上起不来,润昌正好单独赴约。 
  见面的地方是在一家饭馆里。跑堂的将门帘一掀,只见里面除了主人还有个陌生人在,经世寿引见,才知道就是王锡瑛。 
  王锡瑛春风满面,笑起来眼角两道极深的鱼尾纹,正是走桃花运的脸孔。对润昌当然巴结得无微不至,但言不及义,而世寿亦一直等他托词告辞以后,才谈正事。 
  “润二哥,你点一点!”世寿将一个鼓起来的红封袋摆在润昌面前,又加一句:“不必客气,点一点的好!” 
  这是笔润昌从未经手过的大款子,自然要作一番检点。一共是十五张银票,每张一千两,丝毫不错。 
  “再有东西,请润二哥过目。” 
  润昌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的是:“卑职等到津后,即访歌妓杨翠喜一事… 。” 
  “原来是替我们代拟的,复命的公事。” 
  “对了,若有不妥,咱们再商量。” 
  于是,润昌聚精会神地,一面看一面轻声念道:“当时天津人皆言杨翠喜为王益孙买去。当即面询王益孙,称名王锡瑛,系兵部候补郎中,于二月初十间,在天津荣街买杨李氏养女名翠喜为使女,价三千五百元,并立有字证。再三究问,据王锡瑛称,现在家内服役… 。” 
  念到这里,润昌抬眼问道:“杨翠喜真的在王家?” 
  “是的,在王家!”世寿答说:“让王益孙捡了个大便宜。” 
  “那… 。” 
  “润二哥,”世寿赶紧拦他的话:“王益孙不是不开窍的人,他已经跟我说过了,另外还有一点小意思。润二哥,看我的面子。” 
  润昌不作声了,接着往下看:“又据杨翠喜称,先在天仙茶园唱戏,于二月初间,经过付人梁二生身父母说允,将身卖与王益孙名锡瑛充当使女。复据杨翠喜之父母,并过付人梁二等称:伊养女杨翠喜实在王益孙名锡英家内,现充使女等语。” 
  “嗯,嗯!”润昌凝神考虑了一会说:“这话都要他们记清楚,不然,到了京里会露马脚。” 
  “当然,当然!” 
  “也还得让我见一见。” 
  “应该,应该。润二哥,你再往下看。” 
  这稿子分为两大段,第一段是为载振洗刷风流罪过,第二段才是替奕劻澄清受贿十万金一事。润昌离京以前,就曾奉到孙家鼐的指示,父子同案,轻重不同,有无纳贿情事,应当格外细查。所以他觉得不能只凭世寿送来这么一个稿子,轻易上复。 
  “我并无他意,只是为了把事情办妥当。”润昌很急切地解释:“案内一干人证,要提进京去面询,这话我已跟老兄说过。杨翠喜跟她的养母,上头不会多问,问到就说得不大对,也还不要紧。至于庆王的这重公案,情形就不同了,一定会问得很仔细,而且虽是商人,到底也是官儿,说一句是一句,一字不符,出入甚大!所以,我想形式一定还是要做。” 
  所谓“形式一定要做”,意思是必定将有关人证找来问一问。这不过稍为麻烦些,关系不大,只是有件事,不能不弄清楚。 
  “润二爷,你要找人来问,是一个人问,还是两个人问?” 
  “一个人问如何?两个人问又如何?” 
  “如果是润二爷你一个人问,那就没话可说。倘或是跟恩参领一起问,怕他问到不在路上,彼此合不上拢,岂不糟糕?” 
  “这没有什么!”润昌答说:“第一,他问得不在路上,只要答的人心有定见,有把握就回答,没有把握就推托,说一声‘不知道’,‘记不得’,‘不清楚’,都无不可!” 
  世寿把他的话细细听了一遍,完全领会了,点点头说: 
  “好!我会安排。” 
  “第二,说到合不上拢,你也可以放心。恩参领那里能提笔?将来禀复,是我主稿,我当然会叫它合上拢。再说,你有现成的稿子在这里,我只按你上面写的去问,答得不错,我就用这个稿子抄一抄,往上一送,怎么会合不上拢?” 
  “那就是了!”世寿欣然问说:“你看什么时候找他们来?” 
  “明天上午吧!今天我得在恩参领身上下点工夫,能把他说服了,只听不开口,那就最好。” 

           ※        ※         ※ 

  回到旅馆,只见恩志穿一件小棉袄,裹着被靠在床栏上。头上扎一块帕子,太阳穴上贴着两小方头痛膏,精神萎顿得很。 
  “好家伙!”他一见了润昌的面就说:“那是什么酒?这么厉害!” 
  “酒并不厉害,是喝得太多了。”润昌关切地问:“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创?” 
  “不必。”恩志答说:“一半是闷得慌,不知道你上那儿去了?公事还没有动手,我又不能出门,就能出门也不知该干什么?” 
  听他说得如此无奈,润昌不觉失笑,“因此,你只好躺在床上装病玩儿了!来,来,起来!” 
  他去掀他的被,“洗洗脸吃饭,还得喝一点儿酒,这个名目叫作‘以酒醒酒’。” 
  说着,润昌替他叫来四个菜一个汤,另外带一瓶玫瑰露,恩志强打精神,坐下来喝了两口醋椒鱼汤,觉得很受用,胃口慢慢地开了。 
  “你别客气,我是吃了饭回来的,陪你坐坐。”润昌问道: 
  “你这趟来,醇王是怎么交代你来的?” 
  这让恩志很难回答。原来他是醇王府属下的护卫,当差颇为谨慎,载沣特意派了他这个差使,说是“调剂调剂”他。载沣说话,固然辞不达意的时候居多,恩志也太老实了些,连“调剂”二字都不甚明白,只好向同事去请教。 
  同事告诉他,这是醇王挑给他一个好差使,此去查案,不管是什么人来接待,必然会送个红包。至于红包的大小,要看他自己的做法。那同事又教他,凡事刁难,让人家觉得他不好对付,自然就会大大的送个红包。 
  然而,恩志却又不懂如何刁难,只得抱定宗旨,乱找麻烦,这话自不便对润昌说,但又觉得此人不错,不忍欺他。想来想去,只好说一句老实话。 
  “王爷说,这趟派我出来,是‘调剂调剂’我。” 
  一听这话,润昌喜在心头,表面上仍旧平静地问:“那么,你老兄打算要个什么数目呢?” 
  “我不知道。”恩志答说:“千儿八百的,总该有吧!” 
  润昌益喜,也益发冷静,想了好一会说:“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上头派了我这个差使,也是为了调剂调剂我,不过千儿八百不行。” 
  “你想要多少呢?” 
  “我想要他五千银子,咱们俩对分。” 
  恩志大为兴奋,却又迟疑地问道:“行吗?” 
  “一定行,也许还能多搂几文。不过,你一切得听我的。” 
  “行!”恩志答应着,大大地喝了口酒。 
  就这样,轻易地将恩志摆布得服服帖帖。第二天上午,两人由世寿陪着到了商务局,便由润昌一个人出面打交道。 
  对方一共三个人,穿的都是便衣,问起来却都有前程。王竹林是三品的候补道,充当商务局总办,亦算管着直隶的一个衙门,所以润昌很客气地请他对坐谈话。 
  “竹翁的台甫是?” 
  “贤宾。”王竹林答:“圣贤的贤,宾客的宾。” 
  “竹翁的本业呢?” 
  “做盐。” 
  “长芦盐商阔得很… 。” 
  “不,不!”王竹林急忙分辩:“现在大不如前了,糊口而已。” 
  “不必客气!”润昌又问:“平时跟段香岩有没有往来?” 
  “认识,没有往来。” 
  “那么,怎么说你替他筹了十万银子,送庆王作寿礼。” 
  “那是那班都老爷,吃饱了饭没事干,瞎造谣言。”王竹林答说:“本局每年的入款不过七千多银子,勉强够开销,那能筹十万银子送人。而况,公费支销,也不是我一个作得主的。” 
  “还有谁?” 
  “本局的商董一共七个人。” 
  “都在这里没有?” 
  “商董开会才来,只有一位兼协理的宁世福在这里。” 
  “那就请这位宁协理来谈谈。” 
  这宁世福捐的是个候补知府,若论官位,比润昌还高,不过既然穿了便衣来,便是自居于商人之列。他的态度很谦恭,而且也会说话,提到十万银子,脸上有极诧异的表情。 
  “十万银子?”他说:“不但未见,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也许你不知道。” 
  “不会的!王总办遇事都要跟我商量。再说,十万银子,既不是我出,也不是王总办出,那就一定是商家分摊。请润二爷仔细打听,不难水落石出。” 
  “是的,我要仔细打听。” 
  “喏!”宁世福指着外面说:“刚才那位姓郑的,开着一家银号,专门兑钱,一天进出七八万,是个大买卖。润二爷不妨先问问他。” 
  “好!”润昌说道:“我先问句话,福翁,你们在局的商董,可能共同具结。” 
  “当然!”宁世福问:“这个结怎么写法?” 
  “只说并无为段某某筹措十万金之事,就可以了。” 
  “那好!我马上就办。” 
  于是,一面由宁世福去具结,一面由润昌找了预先安排好的钱商郑金鼎来问话,答语与王竹林、宁世福所说,大同小异。 
  “既无其事,可以不可以具结?”润昌说道:“不是你一个人,天津的大商家共同具个结。” 
  “这… 。”郑金鼎迟疑着,面有难色。 
  “可以,可以!”王竹林赶紧接上来说:“我是商务局总董,事情又与我直接有关,我来找各大商家具结。’ 
  要具结方便得很,商务局平时常为各商家有所呈请,或者办什么报销,刻有一大批图章,盖上就是。麻烦的是案内人证,均须进京,听候面质,其中杨翠喜忽然胆怯,不肯抛头露面,事情成了僵局。 
  “不要紧!”世寿向润昌拍胸担保,“一定让两位交得了差。” 
  “这不是我们交得了差交不了差的事,是她自己的祸福所关。”润昌又说:“照这样子,我们另有件事放不下心了。” 
  “请教!” 
  “杨翠喜这样子不听话,到得醇王跟孙中堂问的时候,她如果不按商量好的说法说,那漏子就大了!” 
  “不会,不会!她不能跟自己过不去。总而言之,两位的差使,打这儿起就算交了!在天津逛逛,乐个一两天,舒舒服服回京。” 
  听得这么说,润昌越发放心。回到客栈,取出三千两银票,交到恩志手里,自己实收一万二,还赢得了恩志的连声道谢,自是踌躇满志,得意极了! 
  “找点乐子吧?”他向恩志说。 
  “都说天津的侯家后,赛似京里的八大胡同。”恩志缩着脖子笑道:“咱们瞧瞧去!” 
  “那得人带路… 。” 
  “用不着,用不着!”恩志办事很老实,唯独花街柳巷,内行得很,“有人带,就不好玩儿了,自己摸着去才有趣。” 
  润昌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走出房门才想起,身上揣着一万多银子的银票去逛窑子,这件事危险得很。万一让剪绺的扒了去,说出来都不会有人相信,若要问到那里来的这么一大笔钱?更是无辞以对。 
  “你等等!”润昌回到自己屋子里,打开箱子,将整把银票塞在箱底,只带了百把两银子在身上,但自信到侯家后已是阔客了。 
  安步当车,一路问,一路逛,很容易地找到了侯家后,果然热闹非凡,但如说可与八大胡同相提并论,却又未必。 
  不过,有一样花样是八大胡同所没有的,有公然聚赌的宝局子。润昌一听“沙啷啷”骰子响,手心就痒了。 
  “等一等!”他拉住恩志,“等我进去看一看!” 
  “算了,算了!”恩志的兴头不在此,不肯进去,“已经发了一笔横财了,不会有第二笔。走吧!” 
  “不!”润昌抬头一看,对面就是一家妓院,名叫“梨香院”,便即用手一指,“你先去‘开盘子’,我一会就来。” 
  恩志无奈,只好“单嫖”去了。润昌精神抖擞地,昂然直入。初进大厅,黑压压的一片人头,还不了解情形。稍微站一站,就弄清楚了,是一桌宝,两桌牌九,他毫不考虑地,往牌九桌边走去。 
  推庄的是个大胖子,穿一件油光闪亮的缎子夹袄,胸前拴一根有小手指这么粗金表链,面前银票、银元一大堆,只是在嚷:“快押、快押,别蘑菇!” 
  见此光景,润昌且不出手,看了两把,觉得下门不坏。此念一动,想到那一万两千银子,顿觉胆粗气壮,往口袋大把一兜,将银票都抄在手里,捏紧了往下门一丢,嘴里说一声: 
  “春天不开路!” 
  这是来了豪客了,大家都抬头来看,润昌声色不动,只望着庄家。 
  庄家将银票稍微拨了一下,没有说话,往桌面上撒骰子,是个九点,拿起头一把牌,就往外一翻,漆黑一片,立刻引起一片笑声。“黑鬼子抗洋枪!”上门有人说:“有点子有钱。” 
  翻出来是八点,天门两点,下门看牌的那人,不大爽脆,先翻一张,是张长三,再翻一张,是个长二。这下轮到庄家笑了! 
  “别吃别!”他说:“有这‘春天不问路’的一注,配过有余。” 
  润昌脸上讪讪地,好不得劲,唯有转身就走,想想实在有点不服气,到得梨香院,却又折回客栈,开箱子取了一千两银票再来赌。 
  越赌火越大,每到他将近翻本,打算歇手时,必定连输三注,想走不可,送光为止,这样一连回了客栈四次,自己都不大记得输了多少了。 
  第五次回客栈,正把箱子来开,听得门口有人在说:“我的老爷子,你倒是怎么回事啊?” 
  回身一看是恩志,他在梨香院等得不耐烦,到宝局子又找不到润昌,心里很不放心,才赶了回来,果然把人找到了。 
  “我以为出了什么事呢?”恩志看着他的手说:“怎么着,你还要去赌啊?” 
  “我再去一趟。” 
  “你输了多少了?” 
  “我输… 。”润昌猛然会意,不能说实话,“没有输,没有输。就一百两银子,玩了好半天。” 
  “没有输就算了。辛辛苦苦来一趟,何苦?” 
  润昌不便再坚持,狠一狠心,斩断了想赌的念头,将银票仍旧塞回箱子里。 
  到得就寝时,关起房门,细细点数,说来正巧,剩下的不多不少,恰恰三千两正。 
  “命也!运也!”润昌反倒睡得着了。 

           ※        ※         ※ 

  传询杨翠喜等人的第二天,醇王与孙家鼐便即会衔复奏,一切都如在天津的安排。慈禧太后看完折子,连同载振自请开缺的奏折,一起发交军机。 
  奕劻看完,自感欣慰,心里在思量,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载振可望保住原职了。那知瞿鸿玑有不同意见,认为言官固可闻风言事,但不能摭拾浮言浪语,污蔑亲贵,此风不可再长! 
  奕劻当然不便为赵启霖说话,只好请旨办理。慈禧太后却深知其中的妙用,乘机要裁抑奕劻的势力,便即说道:“赵启霖除非不处分,要处分就该革职。” 
  奕劻不作声,瞿鸿玑答一声:“是!” 
  “先拟旨来看。” 
  于是将原折及慈禧太后的意思,告诉了“达拉密”,引叙原文,拟成一道上谕: 
  “前据御史赵启霖奏参新设疆臣夤缘亲贵一折,当经派令醇亲王载沣、大学士孙家鼐确查具奏。兹据奏称,派员前往天津详细访查。现据查明杨翠喜实为王益孙即王锡瑛买作使女,现在家服役。王竹林即王贤宾,充商务局总办,与段芝贵并无往来,实无措款十万金之事,调查帐簿,亦无此款,均各取具亲供甘结等语。该御使于亲贵重臣名节所关,并不详加查访,辄以毫无根据之词率行入奏,任意污蔑,实属咎有应得。赵启霖,着即行革职,以示惩儆。朝廷赏罪黜陟,一秉大公,现当时事多艰,方冀博采群言,以通壅蔽,凡有言责诸臣,于用人行政之得失,国防民生之利病,皆当剀切直陈,但不得摭拾浮词,淆乱观听,致启结党倾陷之渐,嗣后如有挟私参劾,肆意诬罔者,一经查出,定予从重惩办。” 
  旨稿送到奕劻手里,颇有局促之感。他这个亲王与众不同,别人是袭祖父的余荫,安享尊荣,他是打过滚来的,由疏支的辅国将军、晋贝子、贝勒,而爬到郡王,再进而亲王,什么炎凉世态,险巇人情没有经过?因此,他的长处就在有自知之明,舆论对他们父子的批评,完全明了。上谕煌屯,固然可以遮外省的耳目,但辇毂之下,防民之口,有如防川,必有人为赵启霖大大地不平,而况有岑春煊在,岂能默尔而息? 
  看来难安于位了。 
  这样一想,决定不顾嫌疑,毅然说道:“子玖,措词太严厉一点,我看要改。” 
  瞿鸿玑故意报以苦笑:“我何尝不想改,赵某是我的门生岂有不想回护他之理。无奈面奉懿旨,拿他革职,王爷。”他问:“措词若非如此严厉,这个职怎么革得下来了?” 
  “其实革职也重了一点,申饬或者至多让他回原衙门行走,也就是了。” 
  “嗐!”瞿鸿玑大不以为然地:“王爷怎么在承旨的时候不说?” 
  奕劻语塞,只好将旨稿送了上去。不久,第二次叫起,慈禧太后将载振的奏折发了下来,垂询处置的意见。 
  这个奏折是杨士琦手笔,瞿鸿玑事先已经听说,立言有法,是个必蒙嘉慰的奏疏,所以看得很仔细,是一字一句的默念。 
  “奴才派出天潢,夙叨门荫,诵诗不达,乃专对而使四方,恩宠有加,遂破格而跻九列。方滋履薄临深之惧,本无资劳才望可言,卒因更事之无多,以致人言之交集。虽水落石出,圣明无不烛之私,而地厚天高,局蹐有难安之隐。所虑因循恋栈,贻衰亲后顾之忧,岂为庸钝无能,负两圣知人之哲。思维再四,辗转徬徨,不可为臣,不可为子。唯有仰恳天恩,准予开去御前大臣、农工商部尚书要缺,以及各项差使。愿此后闭门思过,得长享光天化日之优容,倘他时晚盖前愆,或尚有坠露轻尘之报称。” 
  果然写得好!瞿鸿玑暗暗赞许,但却不便表示意见,只说:“亲贵大臣的进退出处,向来非臣下所敢妄议,请皇太后、皇上裁夺。” 
  “这个折子写得很恳切。”慈禧太后问道:“奕劻,你的意思怎么样?” 
  奕劻唯有免冠碰头,用惶恐的声音答说:“奴才的儿子不肖,负皇太后、皇上的栽培,其罪该死。这个折子,亦是出于悔过的愚诚,请皇太后、皇上俯准所请,奴才亦同感成全的恩德。” 
  “既然这么说,我可不能不准奏了。”慈禧太后又说:“载振人很聪明,好好多念两年书,将来不怕没有重用的时候,写旨来看吧!” 
  于是,军机用“朕钦奉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皇太后懿旨”的格式,写下一道上谕: 
  “载振奏沥陈下悃恳请开去各项差缺一折,载振自在内廷当差以来,素称谨慎。朝廷以其才识稳练,特简商部尚书,并补授御前大臣;兹据奏陈请开去差缺,情词恳挚,出于至诚。并据庆亲王奕劻面奏,再三吁恳,具见谦恭抑畏之忱,不得不勉如所请。载振着准其开去御前大臣、领侍卫内大臣、农工商部尚书等缺及一切差使,以示曲体。现在时事多艰,载振年富力强,正当力图报效,仍应随时留心政治,以资驱策,有厚望焉!” 
  这两道上谕,连同载振的原奏,经由宫门抄与新闻纸传布京内京外,顿时成为茶坊酒肆无人不谈的话题,谈奕劻父子,谈杨翠喜,谈段芝贵,也谈赵启霖。 
  但在朝贵的书房中,所谈的却是岑春煊与瞿鸿玑,而瞿鸿玑又比岑春煊更可谈。大家所不解的是,奕劻本无意报复,而瞿鸿玑又立足以救门生,何以竟忍心让门生落得这么一个结果?且不说师弟之情,不同泛泛,只就利害来说,瞿鸿玑走的是李鸿藻、翁同龢的路子,以收物望为固位的基础,倘或能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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