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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旗袍-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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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留,俺就走。”春生懒洋洋地站起来,路过白香衣身边,情不自禁地拉拉她的手,轻声说:“晚上给俺留门。”
白香衣甩甩手,忙躲得远远的,心跳的声音惊天动地。
第三章 旧袍子 破鞋子 臭架子 32 逼嫁
春生去学校呆了一整天,玉翠就犯堵了一整天。春生晚上回家,玉翠饭也没给他留,说饿死个白眼狼。
春生满肚子情理,理直气壮地说:“又咋了?你不是巴巴地让俺认干娘,让俺孝敬她吗?俺往学校跑,那是听你的话!”
“孝敬自然应该孝敬,让春宝春来去就行,你不能去。”玉翠苦口婆心。
“凭啥啊?又不只是他俩的干娘?早先俺还不乐意认呢,还不是你怀里揣着剪子,逼着俺认的?现在又说这话,当娘也不能不讲理啊?!”春生满肚子牢骚。
“放你奶奶的屁!俺揣把剪子干啥?听谁胡嚼嗒?你娘一辈子啥都会,就不会寻死觅活!跟俺说,是谁这么糟践俺,俺去撕烂她的嘴!”玉翠火冒三丈,她平生最看不惯寻死觅活的把戏。
“你真没揣啊?俺也犯嘀咕,俺娘是啥人,咋会用那下三滥的玩意?”春生忽然明白,那天是大舅骗他呢,于是就幸灾乐祸地煽风点火。
“是谁?快跟娘说。”玉翠急于知道谁是造谣者。
“还能有谁?俺大舅张玉成。”春生说出了名字,心里痛快,忍不住哈哈大笑。
“笑你奶奶个头!”一听是自己的娘家哥,玉翠回过了味儿,便连忙改口说:“说实话,那天俺真揣了把剪子,看你心里头到底有没有娘。”
春生已经不信这话了,不过他也不记恨他大舅,因为他觉得认了干娘,自己接近白香衣更加名正言顺了,心里痛快。现在他还知道了娘绝对不会寻短见,没有了后顾之忧,心里就更痛快了。
“魔怔!魔怔!”玉翠恨恨地骂。“说一千道一万,你要是真心疼娘,以后就少去学校。”
“娘,俺要心疼!干娘,俺也要心疼!这是做儿子的本分,做干儿子的本分!”春生平时话不多,今天却说一句是一句,还合着情理。
“还说本分,搂着你干娘睡觉那也叫本分?”玉翠被春生逼得恼羞成怒。
“那当然是了。你想啊,早先你搂着俺睡觉的时候能算不本分?”春生嬉皮笑脸地反问。
玉翠简直要气疯了,把手中的鞋底冲春生砸过去,说着狠话:“明天俺就给你说一个干爹去,让你再和你干娘骚!”
“你找就是,你找一个,俺就揍跑一个,找俩,俺就揍跑一双!”春生摇头晃脑。
“今晚你哪也别想去,也别想睡觉,啥时候想明白了再说!”玉翠被春生气炸了肺,可愣是像猎狗守着一团刺猬,干转,干吠,没处下嘴。
二月二,龙抬头。那一天晌午,天空中咔啦啦响了声炸雷,震得房梁上的尘土簌簌地落,震得人心惊惶惶的。又过了一袋烟的功夫,锅底一样的天空,铺天盖地砸下鸡蛋大的雹子来。那一天恰逢王家镇上的集日,许多赶集了人被砸得头破血流,抱头鼠窜。没有被砸到的人心里也倒抽凉气,幸亏这雹子来的早,要是迟两个月,还不得把庄稼地砸成白茬?
玉翠踩着一地的雹子,去学校。天说晴就晴了,太阳鲜亮亮地照下来,雹子晶莹剔透,熠熠生辉。
校园里,春晖和一些小厮们捡起雹子,放进嘴里吃,咂摸得有滋有味。白香衣看见了,就大声呵斥,说不卫生,别吃坏了肚子。玉翠走进院子,刚好听见了白香衣的话,就说:“乡下人哪有那些讲究,让他们吃吧,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只是春晖可吃不得,吃公家粮食,肠胃娇嫩,要拉肚子的。”
春晖看到玉翠,赶过来亲热地喊大娘。那天白香衣也让春晖认了玉翠干娘的,玉翠却不让春晖叫他娘,说听他叫大娘顺了耳朵。
白香衣亲热地把玉翠让进屋里,说了一会儿闲话。昨天夜里,白香衣记着春生说要来的话,一夜不曾睡踏实,心被分成了两瓣,一瓣盼着春生来,一瓣祈祷春生千万别来,到了早晨,两瓣心才慢慢合二为一,是一个大大的失望。此时见到玉翠,白香衣庆幸起春生没有来,她在心里告诫自己,既然认了干亲,万万不能再做对不起玉翠的事。
说着话,白香衣察觉到玉翠的明显的生分,就使出浑身的解数,想拉近和玉翠的距离,就提起以前的事情,感念玉翠对她的好,眼圈红红的。玉翠的眼圈也红了,却说:“别说那些陈谷子烂芝麻,孤儿寡母,不容易,谁见了谁心里不动弹?换了别人,也一样的。”
白香衣说:“我心里镜子似的,没有哪个能和嫂子一样,真心实意地待见我,有时候我就这么想,要是没嫂子当我的主心骨,寸步难行。”
“你这样说,少不得俺再当你一次主心骨,说出来你千万别不高兴。”玉翠眼睛瞅着白香衣,似笑非笑。
“嫂子说的话,没有不是不为我好的,我哪能分不出好歹?嫂子你尽管说。”白香衣态度很诚恳。
玉翠未说先笑:“还甭说,真是一件好事儿。白老师,咱向前走一步吧,寻个男人,给你顶起天来,你就不用这样受累了。”
白香衣没有想到玉翠竟会说到这事,沉吟了一下,才慢吞吞地说:“嫂子,你和我还不一样?你家大哥去了以后,你自己拉扯着几个孩子,不也过来了吗?春晖一天大似一天了,不说这事也罢了。”
“俺哪能和你一样?俺多大岁数?你又多大?当年也怪嫂子看走了眼,撮合你和小高。那小高竟是一个吃白食的孬种,抬起屁股走了,忘了你们的情分。看着你们娘俩孤苦伶仃的,嫂子心里也难受啊!”玉翠忍不住滴下眼泪来,抬手胡乱擦眼睛。
白香衣也滴下泪来:“哪能怪嫂子,是我自个儿走错了步。这也是命,我只有认。”
“亏你是个文化人,心里也犯糊涂。毛主席还说人定胜天呢,俺估摸着就是说活人不能被尿憋死的意思。”玉翠忽然就笑了,说:“那天俺去宝橱家,看见小三的表舅,竟是一个很利索的人,虽说人瘦了点,但人家是货真价实的原瓶儿,这可比啥都金贵。”
“嫂子,我真的没有这个想法。有的话,也不用等到今天了。”白香衣态度坚决而明了。
“你是惦记着高原?还是心里另外有人?要是惦记高原,那就是你糊涂,这么多年了,人家早把你忘干净了,老婆孩子热炕头地过日子了。要是你心里另外有人,不妨对嫂子说说,俺帮你拿主意跑腿儿。”玉翠试探着说。
“都是没影儿的事!嫂子别拿我取乐儿。”白香衣矢口否认。
“不对,嫂子最会看了,你心里头装着人,说不准还是这村里的小厮。是哪家的小厮?嫂子给你说去。”玉翠明知故问,步步紧逼。
春生的形象蓦然就在白香衣的心里乱晃,玉翠的话比中午的雷还响,她在他们娘俩的内外夹击之下,走投无路,乱了分寸。于是,白香衣把心一横,心想嫁就嫁吧,断了是非。就银牙一咬,说:“嫂子你看着办吧,你爱给俺说谁就说谁!”
玉翠大笑:“那可不行。俺只管说,还得你自己拿主意。哪天俺让你和小三他表舅见见面、说说话?”
“不用,那人我见过。”
“原来你早上了眼了,还只管和嫂子装糊涂,你们文化人,净不实诚的心眼子!”玉翠嗔道。
胡桂花听到了信儿,欢天喜地,满村里说这可真是亲上加亲,亲了好几层儿,白香衣本是小三他们的大娘,又是过继的娘,现在马上又要成了小三的表妗子。胡桂花心急得很,恨不得马上就把事办了。
白香衣对玉翠千依百顺,玉翠的心便有些软,有些愧,怕委屈了白香衣,就跟胡桂花说事可以紧赶着办,但该走的过场一件也不能少,要办得热热闹闹,风风光光。胡桂花听了不敢驳嘴,但心里难免犯嘀咕:她白香衣又不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两个人搬到一块过日子就得了,何必要那些只管花钱抵不了事的门面?
胡桂花约着玉翠去学校,和白香衣说了两个人商量好的意见,白香衣低头沉吟了一阵子,说:“不用什么排场,定个日子,俩人搬到一块,也就完了。可我有两个条件,依我呢,咱就办,不依我,一拍两散,从今就算没这事儿。一,事得等到春晖上了中学再办,也就等到秋天;二,他得搬来孔家屋子,我不会离开这里,去俯就他。”
胡桂花求援地看看玉翠,玉翠说:“让他搬来孔家屋子不算一个事,好说。只是,这日子……”
白香衣打断了玉翠的话,斩钉截铁地说:“嫂子你别劝了,前前后后我都依了嫂子,难道就这点儿主意,嫂子也不让我自己拿吗?”
玉翠的脸一红,对胡桂花说:“三他娘,俺看就这么着吧。”
就这样,白香衣又一次许给了一个男人,都谈婚论嫁了,却还不知道那人姓什么叫什么,胡桂花和玉翠也忘了告诉她,她仅仅知道那人是小三的表舅,至于是姑表还是姨表,也不甚清楚。
第三章 旧袍子 破鞋子 臭架子 33 貔子獾
胡桂花心里不踏实,总觉得这事恍惚得跟梦一样,劳烦玉翠再去通融,说迟早要办的事,还不如早办。
玉翠说:“她既然红口白牙地答应了,咱就别在乎晚那么一天两天。别去逼她了,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真把她逼急了,就怕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玉翠也担心夜长梦多,白香衣和春生死灰复燃。晚上睡不着觉,她常心惊肉跳起来,摸到西屋,看看春生在才能安心。每到晚上睡觉前,都要把大门反锁上,那把锁只有她一个人有钥匙。
不待见了白香衣,一直被白香衣护着的桂兰也遭了殃。她不好拿白香衣怎么样,新帐旧账一股脑都归到了桂兰头上,三天两头,指桑骂槐,动不动就拿女人的贞节说事,气得桂兰只有干哭的份。桂兰找白香衣诉苦,香衣安慰了桂兰这头,又到玉翠那头做工作,不想玉翠不买她的账了,深恶痛绝地说:“女人失身是最不能饶的,要不然,都大起胆来,胡交乱配,和牲畜一样,非乱套不可。”白香衣心里有病,哑口无声。
玉翠这段时间心劲用多了,患上了头疼的毛病,不是很疼,但是一旦疼起来就连绵不绝,害得她寝食难安。她用土方法治疗头疼,对着镜子在额头上挤起一块块淤血,以发散上升到头里来的热毒。她心烦气躁,对待桂兰的态度也越来越恶劣。
她对付白香衣,是用慢火炖。对付桂兰,却是急火攻。终有一天,桂兰对白香衣说:“从今儿起,俺只认一个婆婆,那就是你。既然老不死的不让俺消停,她怕啥,俺就让她有啥!”
桂兰说这话的时候,正是麦苗拔节、杨柳飞絮的季节。到了夜里,村外蛙鸣阵阵,呼朋引伴,河里到处堆满了一团团,一簇簇,粘乎乎的蛙卵;村子里的猫紧一声慢一声地叫着春,仿佛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伸进人的心里,挠一下,再挠一下。
麦田里长满了麦蒿,长得比麦子还高,招摇地开出一簇簇小黄花,在春风中恣意地摇晃。小三蹲在地里薅麦蒿,时不时抬起头,前后左右,都有或大或小或丰腴或干瘪的屁股在晃。一连几天,小三都饶有兴趣地研究这些屁股,其中最令他中意的是桂兰的屁股,不大不小,却圆滚滚饱鼓鼓的,小三估摸着摸上去一定滑溜溜的,既不太软,也不太硬。许多次,小三靠近了那屁股,一抬手,就能摸到。
薅麦蒿不是男人的活,是娘们的营生,此时男人们正在棉花地里,打土井挑水改墒,那是花大力气的活,小三看别人干都眼晕。这倒不是他没有力气,掰起手腕,摔起跤来,他也一样生龙活虎,并不比谁差了,只是他比别人吝惜自己的力气。凭着一张巧嘴,生产队长封了他个薅麦蒿小组的组长,和娘们儿们搭了伙。
李小忙没有出工,她就像戏里娇嫩的千金小姐,病啊灾啊的不断,今日腰疼,明日肚子疼。虽说吃了几副草药,病情好了些,可晚上小三搂住求欢,李小忙就咬着牙咝咝地叫,败了小三的兴致。小三被憋得七荤八素,心里头一包明汪汪的骚水,比夜里叫春的猫还足。
看准了桂兰的屁股,小三每次分工,都特意挨着桂兰,磨磨蹭蹭,坠在后面,以便一抬头就能看见那一对香饽饽似的屁股蛋子。桂兰一般蹲着干活,累了会短时间换换姿势,撅起屁股,小三的心就跟着她的屁股上上下下,痒成一片,却无从抓,无从挠。
生产队长对薅麦蒿的进度表示不满,说都五六天了,才薅了十来亩,照这样下去,麦子黄了稍,也薅不完。小三的脑子活络,再出工时换了法子。他双手叉腰站在地头上,对这一帮老少娘们说:“今天一人分一片,谁早薅完了,俺验收了,谁就早家去做饭看孩子。”
这一招真灵,娘们儿们不再磨蹭,像涨满了风的风车,溜溜地转。唯独桂兰依然不紧不慢,她才不稀罕回家看婆婆那张横鼻子竖眼的老脸。陆续有人叫小三去验收,小三叉着腰过去,指指这儿还得薅薅,点点那儿还得拔拔。
那娘们就赖着脸皮说:“三儿,差不离就行了,赶闲了俺给你扎双鞋垫儿。”
小三挥挥手,笑着说:“那你别忘了。”
“哪能忘?俺忘了就让你媳妇给你扎。”那娘们捂着嘴嘻嘻地笑,不等小三再说什么,急忙溜之大吉。
地里只剩下小三和桂兰的时候,小三便凑过去,讨好桂兰:“嫂子,你也别薅了,家去吧。”
桂兰说:“还没薅完呢。”
“俺严谁也不能严嫂子啊,嫂子只管走,这点事俺说了算。”小三好像握着多大的权柄,话说得中气十足。
桂兰就是不领情:“俺不,俺薅完了再走。要走,你先走吧。”
小三碰了软钉子,心里更痒痒,嬉笑着说:“你不走,俺更不能走,俺帮你薅。”
离得桂兰太近,一股清煦煦的香气钻进小三的鼻子,没拔几棵麦蒿,小三就忍不住说:“嫂子,你真香,用啥好东西了。”
半天桂兰才说:“你媳妇也有,还不是俺干婆婆从城里带回来的香胰子。”
“可她用了咋没有嫂子香?”小三纳闷。
桂兰拔起一棵麦蒿,回头摔到小三的脸上,似恼非恼地说:“敢情耍俺呢,小心拾掇你!”
小三的心忽悠一下麻了,喉咙眼发干,眼珠子冒光,噌地一下窜到桂兰身边,涎着脸说:“俺盼着让嫂子拾掇呢。”
桂兰啐了他一口,说:“要死啊,有人哩!”
慌得小三忙往旁边闪了闪,四下张望,大片大片绿油油的麦田里,鬼影子也不见一个。回头再看桂兰,脸红彤彤的,抿着嘴乐。
“好啊,敢诳俺,看俺不拾掇你!”小三一个饿虎扑食,就把桂兰扑倒在麦田里。
桂兰哼了一声,仿佛是叹气,又像是呻吟。
天空瓦蓝瓦蓝的,田野油绿油绿的,风有点儿凉,却像干爽的绸缎一样光滑,溜过小三和桂兰滚烫的肌肤。远处的铁路上传来悠长的汽笛声,墨绿色的客车被黑乎乎的火车头拉着,轰隆轰隆地穿过田野。这客车是村里人的钟表,每天接近晌午的时候准时驶来,地里干活的人们知道,到散工的时候了。
在火车的轰鸣里,小三和桂兰的身下,麦苗翻滚着,呻吟着,大片大片地倒伏下去。火车走远了的时候,小三把憋了好久的火气泻了一干二净,平时只能在春宝那里吃半饱的桂兰也被小三喂得饱饱的,俩人都使绝了力气,靠在一起,动不得分毫。
“三儿,咱家去吧。”桂兰轻声说。
“是呢,该家去了。”小三轻声说。
这样说着,俩人谁也没有动弹。
小三故技重施了几天,屡屡得手,正在兴头上,生产队长找他谈话了。说他这样管理不行,不到散工的时间,就让组员往家跑,影响到了其他组的生产积极性,再这样下去,他就撤了小三的组长,让小三回棉田组挑水去。小三只得恢复了正常的散工时间,时间保证了,进度也重新慢了下来,让小三抓耳挠腮的是,他和桂兰的好事也泡了汤。
其实生产队长不让小三调整工作方案,他们行好事也越来越难。他们在麦田里大张旗鼓地折腾,压倒了大片大片的麦子,引起了书记的高度重视,怀疑有阶级敌人暗中破坏生产,便组织了巡逻队,在中午和晚上在田间巡逻。有那么一次,小三和桂兰刚要得手,大路上就走来了巡逻队员,小三和桂兰紧紧地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巡逻队渐渐近了,发现他们已是早晚的事,麦苗长得还不算太高,根本遮挡不住他们的身躯。幸亏斜刺里跑出一只救命的兔子,引得巡逻队队员们大呼小叫着追赶,才使他们躲过了一劫。连惊带吓,他们都出了一身冷汗。
把私会改到晚上,势在必行。但是困难也明摆在那儿,每天晚上,玉翠就把院门锁得铁桶一般,只有她自己拿着钥匙,谁都甭想出去。
溜门子,看路子,打细子,不是偷东西的贼,就是偷人的郎。小三晌也不歇了,倒背着手,眯着眼,在洒满白花花阳光的大街上逛荡。来来回回记不清几遭了,玉翠家的房子有几行砖,房檐上有几根椽子,他都差不多数清楚了,最后对靠在院墙上的秫秸垛产生了浓厚兴趣。
“小三,咋没歇晌呢?”春宝提着几个籰子,从一条胡同里拐出来,看见小三,便打招呼。
“没呢,吃得太饱,溜溜食儿。”小三脑瓜子快,理由随口就来。
“那家来吧,你大娘刚沏了一壶子茶,进来喝碗子吧。”春宝对谁也热情,实心眼子地让。
大晌午的,平时又很少过来串门,小三正想破了脑袋瓜子找不出理由进去呢,听春宝这话,顺水推舟:“那喝碗子就喝碗子。”跟着春宝往里走,看见春宝提着籰子,戏弄道:“看不出,春宝哥还会这营生呢!”
春宝解释说:“哪里是俺用,是你大娘要织机,急等着用,俺出去借的,足足转了大半个村子。”
小三进了院子不忙着进屋,眯着眼四下里看,惊喜地发现院子里也有一堆秫秸,高出了院墙,和院外的那堆连着。
“三儿,咋不进屋?”玉翠听春宝说小三来了,就在屋里招呼。
小三在院子里大声说:“好大一棵石榴树!酸的还是甜的。”
桂兰在东屋门口闪了一下,眉梢嘴角一齐上翘,媚得小三的心里翻了几个大跟头。
小三到玉翠屋里,喝了口茶,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就走了。
玉翠叫过春宝来,疑惑地问:“这三儿没头的苍蝇似的,咋撞到咱家来了?”
春宝说:“他在街上转悠,说是溜食儿,俺就叫他进来喝碗子水。”
玉翠笑着说:“俺说呢,平时少见他来咱家,原来是吃饱了撑的。”
傍晚散工,瞅了机会,小三就说了要在墙上打洞的主意。桂兰嬉笑着说:“老鼠才打洞呢,要打你打,俺可不打!”
话虽这么说,晚上躺在炕上,桂兰闭着眼,却支楞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夜渐渐地深了,谁家的猫又叫了,有些哀怨的味道;谁家的鸡在窝里咯咯了两声,有些情话温柔的味道;谁家的驴在引吭高歌,有些孤枕难眠的味道。这是个发情的季节,空气中都发酵着一些暧昧和迷离。
桂兰轻手轻脚地下了炕,站在门口,侧耳聆听了一下,才轻轻开门出去,从伙房门后的旮旯里拿出准备在那儿的凿子和锤子,依照小三说的,准备在墙上打洞。拿着锤子和凿子,桂兰觉得自己疯了,但是一想起小三,她就更疯了几成。桂兰对着玉翠的屋子,咬牙嘟囔:“老不死的,这都是你逼的!”
搬开几个秫秸捆,露出了墙,桂兰突然张大了嘴巴,因为墙上赫然有一个黑魆魆的洞。没等桂兰闭上嘴巴,洞里探出一颗黑脑袋,轻声说:“嘘,是俺,跟我来。”
桂兰听出是小三,便跟着爬出了洞。桂兰压低了声音,说:“三儿,你属老鼠的?啥时候打的洞?”
小三也压低着声音:“才不是俺,是另外有老鼠。”
小三招招手,走在前面,桂兰紧跟着。穿过大街,小三领着桂兰到了学校,指着白香衣的屋门说:“老鼠进那屋了。”
桂兰恍然大悟:“哦,是春晖啊。”
小三说:“朝巴你!春晖回自己家,犯得着钻洞子吗?”
“那是谁?”桂兰一时转不过弯来。
“春生。”
“咋能呢?”
“咱管不了那么多了,人家干儿子这会儿正和干娘睡,俺也得和俺嫂子睡了。”小三一把揽过桂兰的腰,推着桂兰向村外走。桂兰迷迷糊糊的,她怎么也想不到,白香衣和春生会搞在一块,但是她忽然就高兴起来,觉得这是老不死的报应到了。
兴尽而归,桂兰走到秫秸垛前,不防备从邻居家的门洞里转出个人来,吓得桂兰定在了那儿。
“嫂子,这么晚了,到哪儿溜去了?”那人原来是春生,他低声阴阳怪气地问道。
见是春生,桂兰不怕了,低声说:“你管不着!”
“偷汉子去了吧?真不要脸!”春生怒气冲冲。
桂兰一仰头,盯住他,反问:“你要脸,你干啥去了?”
“俺……”春生一时语塞,过了一小会,他恶声恶气地说:“你甭管俺干啥,你给俺哥戴绿帽子,就不行!”
桂兰嗤地冷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说:“这么说吧,俺要是貔子,你就是獾,都不是啥好东西!最好咱谁也别管谁的事,要不,咱就一块抖搂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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