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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旗袍-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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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那你先说主意。”春生爽快地回答。

“很简单,忘不了就不忘,使劲想着她。要是觉得这样还不行,那就干脆娶了她,天天守着她,搂着她。”背癞爷爷磕着烟袋锅子,哈哈大笑,冲春生挤挤眼。

一语惊醒梦中人,春生感到心中豁然开朗。背癞爷爷的想法就是和一般人不一样,简单明了,直奔主题,使春生觉得这么简单的事情,他早就应该想到。春生一跃而起,他急于见到白香衣,告诉她这一决定。

背癞爷爷气急败坏地在他身后喊:“小子,你忘了你答应的事。”

“这是啥破主意,说了跟没说似的!”春生的回答声飘来,人已经到了院外。

第三章 旧袍子 破鞋子 臭架子 39 盈亏

窗棂上惨白的月光,有些晃眼。

夜深了,又到了小黄最忙碌的时间,狂吠不止。有人在屋后敲墙,紧一阵,慢一阵。

春晖用被子蒙着头,一动也不动,白香衣知道,他根本没有睡着。

外面忽然响起小黄的一声哀鸣,接着吠得更凶,而且夹杂着发威的呜呜声,好像在和什么人对峙。

白香衣悄悄下床,摸黑从缝纫机上找到剪刀,握在手里,轻轻地拨开门闩,猛然打开门。

一个黑影慌慌张张地跑开。月光下,小黄一瘸一拐地向白香衣跑来。

白香衣走到院子中央,亮开嗓子说:“有种就站出来说话!”

喊了几声,呼出了一口恶气,白香衣抬头看了一下天。天上挂着一轮皓月,只差一点就满了,快满了也似一张哀怨的脸。白香衣刚想回屋,却突然发现一条黑影走进了院子。真是虚张声势吓鬼反招恶鬼,白香衣一时没了主意,紧握着剪子招呼小黄,靠它壮胆子。小黄摇着尾巴跑过来,又越过她向来人跑去,摇尾巴,撒欢儿。白香衣认出来了,来的人是春生,她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冷声质问:“刚才是你?”

“不是。刚才有人来胡闹了是不是?别让俺查出是谁,弄死他!”春生发狠。

其实不用春生回答,白香衣已经明白,刚才小黄叫得那么凶,绝对不是春生。她冷淡地说:“不用费心,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回吧,叫人看见说闲话。”说完,白香衣回头就走。

白香衣听见春生跟在后面,发急说:“你不能进屋,春晖在呢。”

春生紧走几步,从后面抱住白香衣,狂热地说:“那咱们去教室,俺有话跟你说。”

“你要死啊,让人看见怎么说?”白香衣无力地挣扎,内心深处,她一直想念着这个宽阔而温暖的怀抱。

“俺不管,看见就看见。”春生几乎把白香衣抱起来了,拥着他走进了教室。

春生说话时热气喷到白香衣的脖子上,热乎乎,麻酥酥的,白香衣一阵意乱情迷。白香衣自欺欺人地说:“放手吧,你说过的,我以后只是你的干娘。哪有干儿子这么对待干娘的?”

春生不放手,嘻嘻笑着说:“俺不要你当干娘了,俺要娶你。”

白香衣冷笑:“你娘能答应?别说这没有着落的话。”

“这回俺铁了心了,她答应俺娶,不答应俺也娶。”

“你想清楚了,我可是窑子里出来的,你不在乎?”

“不在乎,反正俺也没看见。”

“我结过两次婚,你也不在乎?”

“那是以前的事,跟俺没关系。”

“春生,你这份情我领了,从一开始就没有好果子等着咱。我是破鞋,是抹布,一根草都不如,就连三他表舅那样的男人都嫌弃我,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

“俺不许你糟践自己,也不许别人糟践你。你是草,俺也稀罕你,你是泥巴,俺也稀罕你。咱明天就去公社登记,不,俺等不及了,咱们现在就走,天一亮,咱们就能登上记,然后咱们买喜糖,买十斤,十斤不够,就买二十斤,让全村家家都吃咱们的喜糖,让他们都知道,你是俺孔春生的媳妇。”春生动情地说,激动得浑身发颤。

“春生……春生。”白香衣梦呓似的喊,喊了几个春生,两行热泪便夺眶而出。这些话她等得太辛苦,太辛酸,太憋屈。

白香衣在春生的臂弯里,拧过身子,揽住春生粗壮的腰身哭得气结喉噎,又哭得慷慨淋漓。

春生茫然失措,拙嘴笨舌,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说:“别哭,别哭……”

抬起头,白香衣满面的泪花里隐现着笑容,抽噎着快活地说:“野汉子,我高兴,我是高兴。”她真的很高兴,她的野汉子终于回来了,不是玉翠的儿子春生,也不是她白香衣的干儿子春生,而是最初的那个野汉子。

春生憨憨地笑了,但是笑容一闪而过,郁郁寡欢地说:“以后你不要那样子和别的男人说话,也不要对男人那样子笑,那样子斜眼看。俺看见了心里不舒服。”

白香衣有些不好意思,轻声笑了说:“那些男人是狗屎,是驴粪蛋蛋,是些没有脊梁的软蛋,再也不值得我那样子,以后我只对我的野汉子那样子说话,那样子笑,那样子斜眼看。”

“俺也没有脊梁呢,你不嫌吗?”春生很在意白香衣说过的话,还在耿耿于怀。

白香衣把手伸进春生的棉袄,抚摸着他热乎乎光溜溜的脊梁骨说:“先是我说错了,野汉子有脊梁,而且结实得像石头,直立得像大树。”

春生被白香衣抚摸得呼吸急促起来,双臂用力上托,把白香衣提起来,一低头,在白香衣的脸上乱啃,嘴里一边含糊地说:“俺想你,白天干不下活,晚上睡不下觉。俺以后要天天搂着你,哪都不去,就搂着你睡觉。”

突然,教室的门啪的一声响,惊得白香衣和春生倏忽分开。两扇门中间裂开了一道缝,雪白的月光倾泻进来。透过门缝望出去,一个高而单薄的人站在月光里,他的脸背对月光,但是眼睛却亮得像两颗寒星。

白香衣失声叫道:“春晖!!!”

“不要脸!”春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扭身跑开,不久传来了咣当关门声音。

“春晖骂我不要脸,他竟骂我不要脸!”白香衣喃喃地说。这些日子,白香衣的耳朵里充满了这样的话,她都装聋作哑,毫不在意,唯独春晖说的这三个字像三把锋利的冰刀子,夹着寒风呼啸着扎进她的心窝子,又冷又疼。

春生也被春晖的激烈的反映搞懵了。

白香衣和春生走到这一步,曾面对很多的障碍,却从来没想到春晖是障碍。他们谁也没有和春晖提过这事,但都想当然地认为,即使所有的人都反对他们在一起,春晖也是唯一一个不反对的。可是就在其它障碍在他们面前变得无足轻重的时候,春晖却突然横空出世,用单薄的身躯在他们之间架起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春晖并不大吵大闹,除了说了一个“不要脸”之后,他羞于再提这件事。白香衣上课的时候,春晖就安安静静的躲在屋里,站一会儿,坐一会儿,躺一会儿。在其它时间里,春晖安静地跟在白香衣身边,寸步不离。然而这种安静,让白香衣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强大到可怕。每次白香衣试图跟春晖解释这件事,春晖立刻厌恶地捂起耳朵。

春生竭力讨好春晖,给他逮几只麻雀,或是给他削一个木陀螺,甚至有一次送给他一只毛皮火红光滑的小貔子。春晖带着与他年龄不相符的阴郁,当着春生的面扔的扔,放生的放生,却不跟他说一个字。

偶尔,春生和白香衣会交换一个眼色,传递些无可奈何。

春晖依旧尿炕,尿得变本加厉,尿得理所应当。白香衣陪着小心,不敢抱怨什么了。尿臊味弥漫在屋子里,使这个冬天显得更加阴冷而漫长。

夜里清静了许多,不是白香衣的叫骂起了作用,而是春生夜夜提着茶碗粗细的枣木杠子,在学校四周巡逻,他扬言谁要再打歪主意,他就用枣木杠子说话。春生不再钻墙洞,玉翠锁上大门,他就当着玉翠的面翻墙头。玉翠追着赶着骂,春生充耳不闻,实在急了就说:“是你上赶着给俺认的干娘,做干儿子的咋能由着人家欺负干娘屁也不敢放一个?”玉翠被噎得直翻白眼,少不得在心里抱怨算命先生,明明是个灾星却说成福星。

玉翠悄悄盯梢了几个晚上,从未见白香衣出来和春生私会,春生也绝不靠近白香衣的屋子,只是在学校附近转来转去,就感念春生是个心肠好的倔驴子,枉费心机却没人领情,也就听之任之了。

李小忙来学校看白香衣,拿出手绢,里面放着几个螳螂籽。她压低了声音说:“听人说,这螳螂籽专治尿床,吃了这几个,俺再找去。”

不想让春晖听见,春晖却听见了,羞愤交加,掀开被子喊:“用不着你装好人,闲操心,俺就乐意尿,就乐意没出息,你管不着!”

李小忙一番好意,被春晖顶撞了个大红脸。

白香衣喝道:“春晖,没大没小的,尿床还尿出脸来了!”

李小忙说:“他还小,娘,你别说他。”

春晖梗着脖子说:“谁说俺小,俺啥事不明白。你们才整天弄写没出息的丑事呢!”

白香衣气急,赶过去拍了春晖两巴掌。

春晖这话是说给白香衣听的,李小忙自然不明白,以为是针对自己,羞了个无地自容,再也坐不住,站起身来说:“春晖,你放心,俺不是那不要脸的人,也没啥没出息的丑事。以后俺不再拖累你妈了就是,你也用不着这么寒碜人!”话一说完,抬脚就走。

白香衣追出来,拉着李小忙的手说:“别和你兄弟一般见识,他是和我赌气呢,不是说你。”

李小忙站住了,喟叹说:“娘,俺就是不争气,老拖累人。”

“这阵子你和小三到底怎样了?那药你该抓了吃,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白香衣忙把话岔开。

“俺不想治了,治好了又咋?治不好又咋?反正是一个没意思。”

“这是咋说话?先把病治好了要紧。要是没钱,我这就给你拿钱。年纪轻轻,千万别说灰心的话。”

白香衣劝了劝,就要回屋给李小忙拿钱。这时学校外传来汽车的轰鸣声,眨眼功夫,两盏雪白的灯直照进院子,定在白香衣和李小忙身上。

灯光耀得她们睁不开眼睛,她们用手罩在眼睛上,觑着眼看过去。有几条黑影从车上跳下来,一个声音叫道:“就是那个女的,那个高个细挑的女的。”

第三章 旧袍子 破鞋子 臭架子 40 哑巴冷

小黄咆哮起来,弓着身子护在白香衣和李小忙前面,一个黑影飞起一脚,小黄被踢得腾空翻了个跟头,哀哀地叫着夹着尾巴跑开,躲在远处继续狂吠。

三四道黑影如狼似虎横冲直撞,把李小忙冲得后退了两步,差点儿跌倒,摇摆了两下才站稳了身子。白香衣“啊”的一声惊叫,已被扭住双臂,推翻在地,两三双手紧紧把她按住,一动也不能能。黑影们兀自七嘴八舌厉声喊着多此一举的话:

“不许动!”

“老实点!”

李小忙大着胆子吆喝:“放开她,放开她!”

一个人走向李小忙,李小忙吓得连连后退。

“社员同志,不要怕!”那人说,“我们执行特殊任务,不会伤害任何一个阶级兄弟,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阶级敌人!”

春生举着枣木杠子,喉咙里滚动着愤怒的“啊啊”声,冲进了学校,早有人迎了上去,和春生周旋在一处。

白香衣的脸侧着,贴在冰冷坚硬的地上,看不到背后的事,但她听见了春生的声音,就感到不那么害怕了。

春生虽然把枣木杠子抡得虎虎生风,却打不到人,忽然挨了一记扫堂腿,被撂倒在地上。

有一个声音说:“女的弄屋里去,男的捆在树上。”

李小忙趁着春生引起的混乱,悄悄后退,退到车灯外的黑影里,撒腿就跑,她要去搬救兵,救白香衣。

小三这革委会主任当得窝囊,全然没有刚开始的风光,孔存庆事件活活扒了他一层脸皮。现在最能安慰他的,也就是桂兰了。那次别扭以后,他们很快就和好了,如今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而那绳结是两个扣儿,一个明扣,一个暗扣,明的是战友同志,暗的是野鸳鸯。

李小忙气喘吁吁地跑到革委会办公室,直撞进屋里。

屋里只有小三和桂兰,他们的脑袋挨得很近,学习同一张报纸。听到门响,他们倏忽分开,看见是小忙,脸上都有片刻的惊慌。

李小忙心急火燎,顾不得多想,带着哭腔急切地说:“三儿,快救咱学校里的大娘,有人在欺负她哩!”

“是谁?哪个王八蛋吃饱了撑的?”小三噌得站起身,拧着眉头问。

“不是咱村的,是坐汽车来的。”

“他娘的,拿孔家屋子当柿子摊呢,都来捏着玩!”小三气闷了这么多天,终于找到了发泄口,连桂兰给他递眼色都没看见。

小三一路小跑着召集了十来个五大三粗的民兵,前呼后拥地开进了学校,耀武扬威地吆五喝六:“他娘的,在俺这一亩三分地上,谁想撒野,冲俺来。看看到底谁是爷爷,谁是孙子?!”

“小三,他们在屋里,快去。”被绑在树上的春生喊。

小三这才看到梧桐树上绑着人,就挥手说:“反了天了,还敢随便绑人。你们快给春生哥解开。”

两个民兵刚要去解绳子,白香衣的屋门口有人喊:“谁不想吃枪子,谁就解!”接着便是拉枪栓的哗啦声。

两个民兵像被施了定身法,定在了那里。

白香衣的屋门打开了,一个人站在门口,屋里的灯光照着他,投射到院子里一个巨大的阴影。

小三被这气势唬住了,可民兵们都看着他,他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你们是干啥的?凭啥来孔家屋子随便绑人?”

“我们是来执行公务的。你又是干什么的?”屋门口那人威严的说。

“俺是孔家屋子革委会主任孔小三。”孔小三底气不足地回答。

“哦,是小孔同志呀。”那人居高临下地说,“来屋里,我跟你说句话。”

小三有些怯了,乖乖地走了过去,那人侧身把小三让进去,随手关了门。小三看见白香衣被两个穿军装的人架着胳膊,跪在屋当中,脸色蜡黄,眼神散乱,看见小三,眼睛微弱地亮了一下,嘴唇蠕动,却没说出话来。

白香衣被扭进屋里的时候,春晖早被这情形吓傻了,缩在墙角打摆子,大气也不敢出。

“那就是他们的小崽子。”一个声音说。

白香衣望过去,那人正是那个瘦高个红卫兵,也是这帮人里唯一一个没有穿军装的人。一个好像是领导的军人挥挥手说:“把小崽子弄出去。”

一个军人应声而出,像提小鸡似的提着春晖的脖领子,往外推。

“不许碰他!放开他!”白香衣挣扎着叫。她已经被吓得丢魂落魄,任人摆布,但是做母亲的本能迸发出强大的勇气。

“真嚣张!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拧住她胳膊的手加了一把力气,她感觉到手就要断了,疼得浑身冒冷汗,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春晖还是被赶了出去,白香衣的心里忽然就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为首的军人拿出一张照片,在白香衣眼看晃了晃,问:“认识他吗?”

照片上是一个陌生的年过半百的军人,紧闭双唇,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前方,刚毅而威严。

白香衣茫然地摇摇头。

“那么,这个呢?”军人又拿出一张照片。

这一张是高原的,这也许是他春风得意的时候照的,目光柔和,张开的唇间露出洁白的牙和灿烂的笑。

“认识。”白香衣答道。

“你们什么关系?”军人追问。

“同事关系。”

“还有呢?”

“就同事关系。”

那军人冷哼了一声,说:“不要顽固抵抗,我们已经掌握了翔实的证据,你目前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坦白交待。你们明里是同事关系,暗地里是姘头,更重要的是上下线关系,我说的对不对?”

白香衣茫然地摇摇头。这时候她听到外面小三的声音,似乎又捕捉到了一线希望。

&文&小三外强中干,看到这阵势,早没了主意,吞吞吐吐地问:“俺大……她犯了啥事?”

&人&“这是机密。”军人有些故弄玄虚,“但是我可以向你透露一点。”

&书&军人对小三耳语了几句,小三的神色越来越凝重,忍不住惊疑地瞟了白香衣一眼。

&屋&“小孔同志,我们的革命事业神圣不可侵犯,我们需要你的大力配合。”军人大声说。

小三似乎感觉到了些神圣气息,点头哈腰地说:“俺会全力配合。”

军人热情地握住小三的手,把他送出门外,压低了声音说:“估计敌人不会轻易就范,我们要在孔家屋子打持久战。我们来的时候,希望你做好外围警戒工作,我们不在的时候,负责监控,防止敌人逃跑。另外要做好保密工作,防止泄密,避免引来外面的敌人前来接应。”

此时小三唯恐答应慢了,连连称是。

桂兰在院里已经站了一会儿了,见小三出来,松了口气,凑了上去。

小三忙介绍说:“这是俺村的革委会副主任桂兰同志。”

军人热情地和桂兰握手,说:“小桂同志,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这儿的情况,等会儿让小孔同志跟你介绍,以后你们可是任重道远啊!”

小三等不及,马上低声和桂兰说了几句,听得桂兰也满脸惊惧。桂兰怯怯地指指绑在树上的春生,问:“那他呢?”

军人说:“他没什么事,就是不问青红皂白,干扰我们执行任务,绑一晚上,惩戒一下。这样吧,咱们分头行动,你们去安排一下,做好外围警戒工作。”

小三和桂兰带领着民兵出了学校,在村口、学校门口等处安排下岗哨,两人回到办公室,忍不住后怕。

军人们继续对白香衣的审问,问了半天,也没有问出有价值的东西。他们说的事情让白香衣如坠云雾,任他们厉声喝问,还是软语套问,白香衣只是一味地摇头,话也不肯说一句了。白香衣的态度激怒了他们,骂白香衣是死硬分子,试图顽抗到底,结结实实地抽了白香衣十来下皮带,白香衣的惨叫声传出老远,让人听了心惊肉跳。

春生喘着粗气挣扎,但只能让绳子勒进皮肉,平添一些痛楚。他连声咒骂,却没有人理他。

为了取证,军人们把屋子里搜了个底朝天,白香衣压在箱底的旗袍被搜了出来,这成了唯一有价值的东西。一个军人哧啦一声把旗袍撕成两半,对白香衣说:“这就是有力的证据,都这时候了,你还对过去腐朽的生活念念不忘。”

闹到后半夜,他们有些疲倦了,才撤离学校。临走前,他们警告白香衣,在他们下一次到来之前,好好反省自己的罪行,做个彻底交待。他们本想把旗袍带走,但考虑到一件旗袍毕竟说明不了什么,就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

听着外面没动静了,白香衣不顾身上的痛楚,冲出了屋门。她跑到梧桐树下,解开了春生身上的绳子。春生用麻木的双臂,环住了白香衣,白香衣歪在他身上,嚎啕大哭。

他们谁也不理会学校门口站岗的民兵,两个民兵对视了一下,没有打搅他们。

“春生,我不是特务,没有杀人,没有放火。春生,我没有罪,没有罪,不是害人精,不是美女蛇……”白香衣边抽泣边说。

春生搂着白香衣,坚定地说:“俺知道,俺信你。俺想明白了,要死一块死,要活一块活,他们再来,俺就和他们拼了!”

白香衣被春生的话感动坏了,也吓坏了,她忽然坚强起来,站直了身子,从春生的怀里挣脱出来。“春生,你听好了,这事你管不了,也不能管。以后,春晖只能指望你了。”

提到春晖白香衣喉咙一紧,她离开春生,满院子寻找春晖。

春晖抱着小黄的脖子蜷缩在院子里最隐秘的墙角睡着了。白香衣找到他,心里一痛,远远盖过身上火烧火燎的痛楚。白香衣不忍惊动他,透过泪水深情地注视着春晖贴着小黄脖子的脸,刚刚升起不久的残月惨淡照着,春晖的脸苍白得令人心碎。

春生默不作声地抱起春晖。

春晖惊醒了,激烈的挣扎,粗鲁地喊:“不要脸的,放开我!”

春生放下他,有些尴尬地木在那里。

“春生,你回去吧。记住我说的话,你一定要听话。”白香衣的声音很轻,但语气很坚定。

春生看着白香衣挽着春晖的手,进了屋。窗口黑了很长时间之后,石头一样的春生才挪动着沉重的步子,缓缓离开学校,他的心里也有了一个决断。学校门口的民兵没有阻拦他,任他离开,投向他的目光里有敬畏,有怜悯,也有迷惑。

这是一个干冷干冷的冬天,没有雪,地面冻出了一道道裂缝,仿佛触目惊心的伤口。村里的老人们称这种冷叫做哑巴冷。

春晖在外面冻了半宿,身体早凉透了,白香衣用自己的热身子捂了他半夜,他身上才有了些热乎意思。白香衣恍惚中感觉到胸前一片湿热,睁眼一看,原来是春晖把头偎在她的胸前流泪,她把春晖抱得更紧了些,恍然回到了他小时候的光景。春晖突然推开了她,翻身给了她一个冷漠的后背。白香衣流下冰凉的泪,她可以在世人面前抬起头来,不怕东边的风,西边的雨,唯独在春晖面前矮了三分,她欠儿子的,这笔无法偿还的债在儿子出生时就欠下了。

后来,迷迷糊糊中,白香衣感到身子下面热乎乎的,她知道,春晖又尿床了。

第二天,白香衣从一片狼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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