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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祸-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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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盼立刻明白自己的过错。
首先邢拓宇的大嗓门就是对灵魂世界的冒犯,自己接着把手稿不恭敬地扔在一边跑出去,亵渎就更加严重了。
Jun 09; 1998
当初请退休老人主持“灵魂纪念馆”工作是陈盼的主意。
他们有学问,负责任,不图功利。
在黄陵那种偏僻之地修心养性,吸松柏之气,宁静淡泊地与灵魂相伴而生活也只有他们受得了。
最主要的在于他们已接近人生旅途尽头,因而能与灵魂深刻相通,不会有人比他们把纪念灵魂当做更神圣的事来做。
如果嬷嬷知道陈盼和灵魂纪念馆的渊源,肯定会宽容一些。
初办的时候,这是一个被人当做笑谈的荒诞念头。
基金会久久收不进一分钱。
陈盼献出了自己大部分积蓄。
而今,如果她的股份份额能兑现的话,可以几百倍地收回投资。
寄存的手稿越来越多。
即便不图灵魂永生,在无事可干的晚年,总结一生也是老人们上佳的精神寄托。
比起买寿衣办丧事,他们更愿意把钱花在寄存手稿上。
盼望叶落归根的海外华人纷纷捐款。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承认它是保存人类文化遗产的重要项目。
国际人权组织也认为它使历史不再仅是强权的声音,千千万万小人物也从此留下自己对历史的记载和评价。
手稿被复制﹑出版和拍摄影视而获得的版权收入与日俱增。
纪念馆办的一份以摘选手稿精华段落为内容的期刊──《灵魂沉思录》发行量突破百万册。
但是陈盼的股份只折合成免费存放二十一份手稿的证书。
纪念馆的宗旨是永不赢利,所有收入都用于纪念馆的建设。
黄陵山上昂贵壮丽的雕塑群已成为中国的一处奇观。
陈盼没为自己辨解。
她在临时布置的祭坛前点燃一支香,默立表达歉意。
一支蜡烛在高处燃烧。
细小的火苗安详美丽。
这烛火的火种是从黄陵带来的。
从纪念馆收到第一份手稿的那天,烛火就一直没有熄灭。
陈盼对这种宗教化的风格充满感动。
当人类在死亡的无边黑暗中知道有这么一个不熄的圣火,永世贡奉着他们曾经做为一个人而得到的尊严﹑智能和理想,那么即使他们已经化做尘土,那尘土也将自豪。
被“驱逐”出来,她埋怨了邢拓宇几句。
邢拓宇正在装电灯。
电工是他的老本行。
绿色基地成立以后,不少被通辑的“动乱分子”都从各自藏身之处投奔而来。
虽然还得用化名,不能出山,但总可以见见天日,过上一种相对正常的生活。
可邢拓宇的眉头却越锁越紧。
他对这种世外桃源式的生活有一种强烈反感。
“装模做样。”这是他给嬷嬷下的结论。
为了防火,应当最先给“灵魂纪念馆”装电灯。
可他非说功率不够,就是不给装。
他是搞罢工和怠工的老手,这套风力发电系统又是他一手搞成的,谁也拿他没办法。
不过对幼儿园他倒是格外照顾,离老远就看到里面灯火通明。
孩子们正在上美术课。
上课的方式很别致,没有讲台和教师,只是大伙儿一块画画。
孩子们可以画自己的,也可以看大人怎么画,随时提问。
大人多为有成就的画家,有美术学院的教授,也有上了名人录的大师。
带孩子来基地的父母不多。
这十几个孩子成了大伙儿的宝贝,也成了用绿色方式培养新人的试验对象。
教育是绿色思想最重视的手段。
把以消费为人生第一需要的物质人变成以审美为第一需要的精神人,取决于把人的占有欲望转变为创造欲望。
创造和审美是不可分的,而教育是创造能力的主要来源。
“绿协”起初把目标对准笼统的教育,呼吁政府把投入到经济中的力量和资金分出一半给教育。
但是随着深入,他们逐步认识到足以转变人类的教育并不是知识教育和思想教育,而是情感教育。
感情世界是滋生美的土壤,是和平﹑谐调﹑宽容和博爱得以产生的源泉,也是贪婪和物欲难以存身的净土。
当代人类缺的不是知识和意识形态,而是感情。
如何让人拥有博大﹑纯净而敏锐的感情世界就成了绿色教育的主题。
这所幼儿园的教育重点放在文学﹑艺术﹑音乐﹑旅行,与大自然接触等方面,研究教学计划的小组认为这些途径最有益于培育感情。
基地许多人参予了这个教育计划。
陈盼在这的几天也给孩子们上了好几次饲养动物和栽培植物的课。
在美术课上,她只是给那些真正的画家当配角。
她喜欢画画,画的多数是风景,不是写实的风景,类似梦幻,奇异且带有浓厚的情绪。
也许这几天被那些陌生而知心的灵魂所激动,她正在画的一副画虽然幅面很小,只有一本书那么大,却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神秘和粗犷,混合着挣扎的渴望﹑炼狱煎熬和死亡的欢笑。
画面看上去延深很远,似到天尽头。
狰狞恐怖的黑暗形体纵深交错,天边有太阳的地方美得让人心痛。
邢拓宇一直站在后面看完她画最后一笔。
一向看不起艺术和艺术家的他竟被这幅画深深感动。
陈盼有点感到荣幸地把这幅画送给他,并特地在画的背面写上赠给邢拓宇的字样。
“……美术课上画的画都得放这让孩子们看几天。
等颜料干透了你就可以拿走。
我不在没关系,有我写的字。”
“……你不在……我会想你的。”邢拓宇真心地说,脸上的疤也变得柔和。
Jun 10; 1998
与幼儿园相连的是一座山洞大厅,被称为“大剧场”,用于上演人们自己编排的戏剧和节目。
此时空空荡荡,乐器和道具杂乱地散放在“舞台”──一块平坦的巨大石头上。
“再给我讲讲你那个矢量吧。”邢拓宇摆弄着一支木头做的道具古剑。
在太白山众人中,他是逐级递选制的最激烈反对者之一。
陈盼清楚地记得他在天安门广场用火炬击打《百字宪法》的身姿。
这个请求出乎她意料。
他受的正规教育不多,不懂矢量没什么奇怪,但矢量是前几天被她用来说明逐级递选制原理的比喻。
他在众人面前一点没露出想进一步弄清的意思。
由他促成的反对票占的比例相当可观。
“简单说,一般的量只有大小,而矢量除了大小还有方向。
社会中每个人的个人意志都可以看做一个矢量。
以往一个特权者的量的大小可以超过千百个老百姓的量之和。
西方民主制在某种意义上解决了这个问题。
不管总统还是主妇,每个人投的票都是一票,也就是每个人的量都成为等值。
但如何把每个量不同的方向准确地综合在一起成了新问题。
西方民主制只能让人民在投票时表达两种意见: 是或否,非比即彼。
两种意见被简单地加减,结果要么‘是’战胜‘否’,要么‘否’战胜‘是’。
当代民主制的许多弊病就是由此而来的。
逐级递选制虽然同样要由多数决定选举结果,但是由于选举逐级进行,每一级都保持在互相了解并且可以随时交流的范围内,并且是动态的,随时可进行的,就发生了本质变化,每个选举者不再只是一个画在选票上的符号──几年出现一次的‘是’或‘否’,而是身边活生生的人,有性格,有要求,有逻辑,是一个完整的意志,是一个就在身边不可忽视日日会打交道的真实存在。
即使他是一个少数派,他也不是一个可以忽略和抵销的符号。
在动态中,他也许就是下一步的真理。
在全盘中,他是一个组成全盘的局部,而且随时会影响其它局部。
所以当选者不会对这种少数视若不见,在受到多数约束的同时,也要受少数约束。
约束结果不再是简单直线的‘是’或‘否’,而是矢量求和的平行四边形对角线,是与复杂生活和历史进程相对应的多角度综合,也就是每个不同方向的量都会对最后结果有影响,每个量都不会被吞没和消灭。
这样的民主才名符其实。”
邢拓宇听得很认真。
他抬起头。
“难道那些法西斯分子的意志也不该被比他们多万倍的人民意志抵消吗 ”
他眼球深处燃烧着仇恨。
陈盼知道他当年在监狱里受过怎样的酷刑。
他的许多战友都被杀害,包括他的未婚妻。
“这是两回事。”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法西斯是一种社会结构的产物,逐级递选制中没有那种结构存身之地。
专制强化社会内部的集团对立。
民主制也存在多数对少数的压迫。
逐级递选制具有的矢量特性却促使不同社会集团的利益趋向一致。
矢量求和的运作是调和,不是对抗,逐级递选制的自动调节机能将由此对社会结构不断调整,导致一种不可逆转的进化,最终使阵营﹑阶级﹑政党﹑利益集团等造成人类之间的一切残杀﹑敌对和斗争的因素都趋于消亡,真正实现世界大同的理想。”
“我觉得你渲染得太过份了。”
“我原来也这么想,可是真正琢磨进去以后,越来越发现逐级递选制的可能性几乎是无限的。”
“一厢情愿总是要多好就能有多好。”邢拓宇沉思地说。
“当初谁想到民主运动会成为迎合群众的竞赛呢 可要想在那股大潮中不因‘落后’而被淘汰,只有不断超过别人,反过来人家又要超你,结果形成一个越拔越高的循环,趋向极端,最终必然要失掉理性和控制。
……有时我不得不相信那种理论: 群众的素质决定民主的素质。
中国九亿农民,三亿五千万文盲,连在选票上签字也不会,又从哪谈民主呢 ……”
前中共总书记被暗杀成为北京新政权开展大规模镇压的口实: 连最高领袖都死于非命,再不用铁腕国家就得亡! 当年“六四”的血使每个人都变得聪明了,这次根本用不着坦克,一见军队的影子,“民阵”也好,“人阵”也好,所有民主派组织一哄而散,除了任人追捕,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这种怯懦的结局使邢拓宇始终背着耻辱的痛苦,对民主运动的信心受了很大的打击。
“按那种理论,中国什么时候可以有民主呢 十三亿人全拿到大学文凭 二百年以后 何况念过大学就懂民主吗 历次学生运动──包括六四──群众运动的问题样样全有。
哪怕教授们凑一块,没有具体的操作程序和手段,也同样是乌合之众。
程序是关键。
能否在中国实现民主全在于能否找到一种合适的程序。
经过文雅课堂修饰和传播媒介灌输‘认同’的民主戴着‘文明’的高帽,因而被认定是不文明的中国所不适的──确实不适。
中国需要的是这样一种程序: 任何一个具有思维的,活生生地劳动和生活着的人,不管他是不是文盲或农民,都能在这种程序里最真实地表达他做为一个人而必定具有的个人意志。
并且,每个个人意志都能以矢量求和的方式对社会发生作用。
逐级递选制正是这样一种程序。
文盲听不懂竞选纲领,不会判断国家大事,可再文明的人也不会比他们对自己所生活的小村子更了解,更善于判断和制约村里的当选人,那程序不必签字,也无需选票,只需随时举起他们长满老茧的大手就可以。”
Jun 11; 1998
邢拓宇用古剑来回削着照明火把的火苗。
“从技术上来讲,你这种设想得推行到每个最小的社会单位,难度太大。
不像普选制,只需要定点设投票站,而不是一定发动每一个人。”
民主派的理论家曾针对中国太大,选举成本太高的难题出过一招: 距城市较远的农村地区和占国土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偏远地区只象征性地设投票站,一来省钱省时,二来环境闭塞和不关心身外事的传统将使那里的人民多数既不知道也无兴趣长途跋涉去投票站,可以由此提高选举的“文化素质”。
“推行逐级递选制确实不容易。
不过即使比起你说那种投机取巧的普选,我以为也容易得多。
普选首先需要一个自上而下的庞大组织主持选举,而且必须选举出社会最高权力机构之后社会才能正常运转。
逐级递选却是自下而上的,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人数范围内进行。
所建立的组织可以独立存在和运转,而且具有自动组合的机能。
分散的组织可以自发地结合在一起,非常方便地扩展,不断提高层次,人数再多也会井然有序。
直到组合成一个国家。
甚至组合成世界,假如设想世界大同的话。
社会大系统的转换在社会变革中一向是最难的,以往总是要经过革命﹑流血﹑大动乱和大破坏。
逐级递选制却可以避免那些灾难,那怕在专制体制中,也可能做到以广泛自发的逐级递选和平地架空旧政权,以非暴力的不合作形式实现权力转移。
逐级递选能使人民迅速有效自己组织起来,使不合作不致产生混乱,危及人民自身,从而提供了与当局决裂的自立基础。
只要在恰当时机引发出一个大规模连锁蔓延的局势,就能在一夜之间让庞大的专制机器不战自败地土崩瓦解。
以我看,这才是革命者应该追求的最高境界。”她几乎是在背诵石戈的话。
石戈平时显得木讷,谈起这类问题却像雄辩家,许多论证,句子和术语都让她久久回味,印在心里。
邢拓宇沉默半晌。
“只怕做起来不像说的那样美妙。”
她不指望说服他,现在已无拉票问题,说这么多似乎是白费唇舌。
石戈说人类实际是很不讲理的。
理在意识层次,而人的根儿扎在无意识层次。
他从根儿上就不信,道理讲得再清楚又有什么用
一个小女孩从厕所出来,非常文雅地皱着鼻子,走到他们面前说了一番说。
邢拓宇听得直瞪眼。
陈盼也只听出是西班牙语。
基地有精通各种语言的人做孩子的老师。
除了星期六和星期日,每天换一种外语。
从早饭后到晚饭前,只许用指定的语种讲话。
今天想必是幼儿园的西班牙语日。
听不懂也猜得出是厕所出了问题。
尽管这座山洞通风良好,厕所建的位置尤其考虑这一点,一进去还是臭气熏人。
便坑下面的桶已经满了,溢在外面。
这两天管理厕所的新值班表没按时公布,人们就视而不见。
陈盼屏住呼吸在心里叹息。
她对厕所的要求从来都是挺高的。
被称做“美基地”的世外桃源其它方面再好,这个每天都不得不光顾的地方却怎么也难如人意。
每次进到这里,她都不由得怀恋起物质人世界的飘逸香气﹑回旋立体声音乐﹑陶瓷与镜子相互辉映的那种宾馆式厕所。
邢拓宇不让她动手,她还是咬牙拎起一桶粪便。
邢拓宇再有劲儿,也只能一手拎一桶,还得注意别溅出来。
刚走两步她就得放下粪桶,沉倒不是主要的,是需要躲到一边换口味道好点的空气。
没想到那粪桶差点被从侧面小洞口钻出的一个脑袋顶翻。
那是个洞穴探险家,身上背着绳子,登山镐,电筒一类的用具。
基地有些人专门爱钻洞。
据他们说,这座洞只被利用了一小部分。
真正的世界在里面,壮丽无比,几天几夜也走不到头。
他们正在搞测绘,准备画一幅“洞图”,同时开发“旅游点”。
正是他们这种业余爱好使山洞被利用的部分逐步扩大。
“探险家”庆幸地摸摸脑袋,拎起粪桶。
“我要修正欧阳中华的理论。”他边走边说。
“未来的精神人世界一定要建设一些物质享受中心。
享受也是一种文化,得保持下去,不断往高水平发展。
精神人总享受会厌烦,一点不享受也会枯燥。
不用多,每人每年一个月,好比渡假,到享受中心住住五星酒店,坐坐高级骄车,吃喝嫖赌,尽情放纵,充分体会一下物质人社会的腐化。
然后再回到精神人世界拎大粪桶审美。
这样既不会有资源危机和整体的堕落,又同时兼顾灵与肉,让生活更丰富。”
这种期望日神酒神并存的论调在基地经常能听到。
尽管大都以开玩笑的口吻,却也反映出一种潜在的两难危机。
绿色哲学给自己定的物质生活标准是“适度舒适”,然而“适度”的具体界限在哪却很难说得清,更不容易统一。
美的满足似乎不能全部弥补物质的缺憾,有时后者会反过来破坏前者,至少拎着粪桶的时候毫无美感。
Jun 12; 1998
邢拓宇小跑着返回来接陈盼,一看见粪桶已经在“探险家”手里就停下脚步。
他对这些光知道钻山洞堆雪人的知识分子心存成见,早认为该让他们多拎几桶粪了。
粪池在下层一个小洞。
整座洞内上下十几个厕所的粪便都倒在这里。
究竟该怎么处理这些粪便一直有争论。
开始是想利用这个天然洞穴的地形改建沼气室,把粪便转化成燃料。
后来发现洞穴底部渗漏,钻山洞的探险家们取回的水样证明地下水已有污染,跟无法搞厕所下水系统一样,专门建一座沼气室工程太大,基地暂时还没那个力量。
满山遍野乱倒会污染更严重,也糟蹋环境,只好暂时这么将就。
陈盼提出送给他们一套营养液加工设备来解决。
经过发酵和分离的粪便只剩少量干净的渣滓,而营养液种植系统也正好可以为基地提供蔬菜。
她这些天常抱憾过去未曾全力以赴攻克薯瓜的怪味,否则基地生活中“灵”之外的困扰可以减少很多。
太白山办的养鸡场和养兔场就是因为缺乏饲料难以发展,只能满足幼儿园的食堂。
能不能去掉薯瓜那股怪味,她一直在想。
不过也就是想一下,现在既没有时间也没有财力了。
生物工程一个课题的工作量往往需要几十人年乃至上百人年,她不能不怀疑,探索太空那类上万人年的宏伟课题在未来的绿色世界难道就永远不能再想了吗
陈盼眼前的“窗”玻璃很不平整,厚薄不匀,有杂质,凝结的纹路清晰可见。
但有了它镶在与外面相通的石壁孔洞上,就能档住寒冷而让光线进入。
另一块工艺同样糟糕的玻璃被制成镜子,能用一个手柄调节角度,把“窗子”射进的天光反射到洞中其它方向。
这是河边的那个昼夜忙碌的作坊制作的。
它不仅做出了玻璃,还做出了各种用具﹑水管﹑作画颜料﹑戏剧道具﹑打制铁器﹑石器﹑纺织土布﹑蜡染扎染,烧陶烧瓦,谁想发明或制作点什么东西,都可以到那里试试身手。
那个作坊最能体现“老夫子”的追求。
他认为细致的专业化分工是造成当代人类异化状态,把人变成机器的主要根由。
分工对生产力和科技发展起过巨大作用,但当人类已到了饱暖思淫逸,不仅疯狂追求高消费,而且强迫大量劳动者失业的时候,分工就该在否定之否定的螺旋阶梯上退隐,并且由兴趣取代温饱压力和贪欲成为劳动的主要动力。
“美基地”的重要原则之一就是消除“劳心者”和“劳力者”之间的界限,让每个人既劳心也劳力,在追求个人的精神审美的同时参与集体的经济生活和公益劳动。
一旦和兴趣结合起来,二者不是对立的,而成为互补的完美统一。
“劳心”的休息是“劳力”,“劳力”的休息是“劳心”,人永远休息又永远劳动。
“老夫子”巧妙地设置了一个以兴趣做为“无形之手”的调节器。
他把基地要解决的经济问题和技术问题张榜公布,任凭有兴趣的个人或小组自由揭榜,谁揭榜谁解决,在兴趣中又注入荣誉感。
作坊里热火朝天的气氛就是在这双重刺激下始终保持高涨的。
“老夫子”的试验是自给自足式经济,一切用品都要自己制作。
基地有不少科学家,但难关基本都属于传统的“手艺”。
基地图书馆收集百年前技术工艺资料的兴趣远大于收集当代科学巨著,过去被认为与物质生产最无关的艺术家倒显出了特殊天分。
他们对一切需要制作出形体的东西都有动手热情,并且要做就做成艺术品。
他们印染的土布美丽非凡,制作的陶器颇有古风。
无论溶化铁水﹑制作织机﹑烧窑制炭都使他们得到摸索和成功的乐趣。
玻璃也出自他们的手。
这是一个榜上的难题,成为全基地共同出谋划策的关注热门。
玻璃做出以后,至少一半基地成员成了半个行家。
虽然质量不高,可每块玻璃都根据变形和不匀的部分﹑其上的杂质﹑纹路被构思成作品。
从艺术而不从工艺角度看,价值立刻提高百倍,成为一种独创的玻璃画。
毫无疑问,肯定有引不起任何人兴趣但是必须做的事。
喜爱烹调的美食家以上灶献艺为乐,却不能忍受终日洗菜淘米。
园艺家热衷于栽培嫁接,也难以承担日日锄草上肥和浇水。
清理厕所更是人人厌恶。
这些事就得靠轮流值班,好在分散开来,也不成为太重的负担。
难以引起兴趣的不全是“劳力”类的简单粗活,还有物质人社会最倾慕的“劳心”工作──当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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