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胡雪岩 (共五部)-第12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第一个仍然是曾国藩。在十月初一曾国荃功成身退,率领裁撤的湘军回湖南的同时,朝中有一道廷寄递到江宁,说『江宁已臻底平,军务业经藏事,即着曾国藩酌带所部,前赴皖鄂交界,督兵剿贼,务期迅速前进,勿少延缓。』这所谓『贼』,便是捻匪。

捻匪原以皖北为老巢,自经僧王全力攻剿,流窜到湖北、河南一带。张洛行虽死,他的侄子张总愚亦非弱者;加以陈玉成的旧部赖文光由关中回窜,因为『天京』已破,成了丧家之犬,自然而然地与捻匪合流,大为猖獗。朝廷深知僧王的马队,追奔逐北,将捻匪撵来撵去的打法,并非善策;一旦疲于奔命,为捻匪反扑,非大败不可。同时,又因为僧王的身分尊贵,连西宫太后都不能不格外优容,是位极难伺候的王爷,指授方略,则『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稍加督责又怕惹恼了他,索性独断独行。因此,倒不如设法让他交卸军权,回京享福,才是公私两便之计。

能代僧王指挥数省的,只有一个曾国藩。不仅威望足够;而且他那『先求稳当,次求变化』,以静制静,稳扎稳打的作风,亦正可救僧王之失。至于筹饷之责,朝廷也想到了一个必不可少的人。

这个人就是李鸿章###。上谕派他接替曾国藩,暂署两江总督;江苏巡抚则调慈禧太后的恩人,漕运总督吴棠署理。上谕中虽未明言,曾国藩带兵驻扎皖鄂交界,从路粮台由李鸿章### 负其全责;可是这样部署的用意是很明白的,第一,曾、李师生,『有事弟子服其劳』,天经地义;第二,李鸿章### 带兵,曾国藩替他筹过饷,如今曾国藩带兵,自然该李鸿章### 筹饷;第三,两江最富,是海内最主要的一处饷源,所以谁当两江总督,都有筹饷的责任。

这样的安排,就大局而言,不能算错;只是委屈了曾国藩,便宜了李鸿章###与吴棠,可也就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再有一个是杨岳斌。他是与彭玉麟齐名的水师名将,本名杨载福;因为同治皇帝这一辈,玉牒谱系上第一字为『载』,不免有犯讳的不便,所以改名岳斌。当江宁未克复以前,他已升任陕甘总督;打算赋以敉平回乱的重任。回乱不仅生于陕甘;也生于云南与新疆。云南将次平服,而新疆方兴未艾;朝廷寄望于新封子爵的鲍超,特降温旨,认为新疆平乱,『非得勇略出群如鲍超者,前往剿办,恐难壁垒一新』,所以命曾国藩传旨鲍超,在他回籍葬亲的两月假期一满,『即行由川起程,出关剿办回乱。』恭王和文祥知道鲍超好名,特地拿乾嘉名将杨遇春,与他相提并论,很灌了一番米汤。上谕中说∶『从前回疆用兵,杨遇春即系川省土著,立功边域,彪炳旅常。鲍超务当督率诸国,肃清西陲,威扬万里,以与前贤后先辉映。该提督忠勇性成,接奉此旨,必即遵行,以逼朝廷委任。』话说得很诚挚,而命曾国藩传旨,亦有暗示他帮着催劝之意。无奈曾国藩对湘军的急流勇退,明哲保身,早有定算;鲍超是他的爱将,当然要加意保全,所以只是照例传旨,并不劝驾。

再有一个朝廷寄以重望的,便是左宗棠。他是现任的闽浙总督,由江西瑞金为鲍超所败,而窜入福建境内的李世贤、汪海洋两大股,顺理成章### 地该由他负责清剿。

左宗棠不是怕事的人,对此亦自觉当仁不让,义不容辞;可是朝廷一连串的处置,却使他即气又急,愤愤不平。

首先大失所望的是,浙江巡抚派了马新贻;蒋益澧落了空,也就等于是他失去了浙江这个地盘。其次是李鸿章### 调署两江,名位已在己之上,使他很不舒服。其次是在江西的陕甘总督杨岳斌,奉旨迅即到任;朝廷责成浙江每月拨给陕甘协饷十万两,并先筹措八万银子,作为杨军的开拔费用。为此,左宗棠的肝火很旺,每日接见僚属,大骂曾国藩、李鸿章### 和郭嵩焘。这样骂了几天,怒火稍减;想想既不肯辞官归田,就得有声有色地大干一番。军务是有把握的,就是饷源越来越绌,得要找个足智多谋的人,趁马新贻末曾到任以前,好好筹划妥当。

这个人自然非胡雪岩莫属。『雪翁,』他说,『你看,挤得我无路可走了!你算算看,我该到哪里筹饷?哪里都难!』两个人将十五行省一个一个地算。除开穷瘠的省份,有饷可筹的富庶之地,都已为他人早着先鞭;江苏、安徽是两江辖区,曾李师弟的势力,根深蒂固;江西沈葆桢,对待曾军的前例,足以令人望而却步;山东、山西供应京饷,而且两省巡抚阎敬铭、沈桂芬清刚精明,都不是好相与的人;湖北食用川盐,在沙市设局征厘,收入相当可观,可是官文是督抚中唯一的一个旗人,有理无理,皆受朝廷袒护,不容易打得进去;至于天府之国的四川,有骆秉章### 在那里,顾念旧日宾主之谊,自然不好意思唱一出『取成都』。『福建穷得很;我能筹饷的地方,只有贵省和广东了。东该给我的饷不给;可恨郭筠仙,心目中只认得曾涤生、李少荃。此恨难消!』左宗棠停了一下又说,『至于马谷山,听说倒还讲理;不过既是曾涤生所保,又是李少荃的同年,不见得肯助我一臂。雪翁,你看我该怎么办?』

胡雪岩默然。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处境很难,左宗棠的知遇要报答;而浙江是自己的家乡,为左宗棠设谋画策,可不能挨地方父老的骂。

胡雪岩一向言词爽利,而且不管天大的难事,一诺无辞;象这样迟疑不答的情形,可说绝无仅有。左宗棠微感诧异,不免追问缘故。

『不瞒大人说,我很为难。大人现在只有浙江一个地盘,粮饷当然出在浙江,筹得少了不够用;筹得多了,苦了地方。说起来是我胡某人出的主意;本乡本土,我不大好做人。』雪岩又说,『如果大人兼署浙江巡抚,我还可以出出主意,截长补短,见机行事,总还兼顾得到。现在换了马中丞,我又是分发江西的试用道,是大人奏调我在浙江当差;大人一离浙江,我当然不能再问浙江的公事,善后局的差使亦要交卸,何况其他?』

他一路说,左宗棠一路点头,等他说完,做个『稍安毋躁』的手势答道∶『你刚才所说的情形,我完全清楚,我们要好好谈谈。万变不离的宗旨是∶雪翁,你仍旧要帮我的忙。怎么个帮法,我们回头再商量,现在先谈你的难处;诚如所言,我现在只有浙江一个地盘,粮饷只有着落在浙江,而且要定一个确数,按月一定汇到,连日子都错不得一天。雪翁,凡事先讲理,后讲情;情理都站得住,还争不过人家,我当然也有我的手段。』胡雪岩不知他最后这几句话,意何所指?只能就事论事,问一事∶『大人预备定一个啥数目?』

『你看呢?』左宗棠放低了声音说∶『我们自己人,我告诉你实话∶我的兵,实数一万八千,不过筹饷要宽,照两万三千人算。』胡雪岩的心算极快。士兵每人每月饷银、军粮、器械、弹药、马草,加上营帐、锅碗等等杂支,平均要五两银子;两万三千人就是十一万五千两。另加统帅个人的用途;文案、委员的薪水伙食;送往迎来的应酬费用,每个月非十五万银子不可。

这笔巨数,由浙江独力负担,未免太重;胡雪岩便很婉转地说道∶『闽浙一家。福建拨给浙江的协饷,前后总计,不下三百万两之多;如今福建有事,当然要帮忙。而况大人带的又是浙江的兵,理当浙江支饷。不过,浙江的情形,大人是再明白不过的;如果能够量出为入,事情就好办了。』成语是量入为出,胡雪岩却反过来说,倒也新鲜;左宗棠便捻着八字胡子,含笑问道∶『何以谓之量出为入?倒要请教。』

『譬如一碗汤,你也舀,他也舀,到嘴都有限┅┅。』『啊!』左宗棠抢着说道∶『我懂了!我亦本有此意,第一,陕甘的协饷,决不能答应;第二,广东解浙江的协饷,有名无实,我要奏请停拨。』说到这里,他眼珠打转,慢慢地笑了,笑得极其诡秘。

这一笑,大有文章###。胡雪岩觉得非搞明白不可;便有意套问一句∶『广东的协饷是个画饼,虽不能充饥,看看也是好的。』『不然!奏请停拨,就是要让朝廷知道,这是个画饼。雪翁,』左宗棠突然兴奋了,『你看老夫的手段!画饼要把它变成个又大又厚,足供一饱的大麦饼。你信不信?』『怎么不信?』胡雪岩紧接着问,『大人变这套戏法,可要我做下手?』

『当然!少了你,我这套平地抠饼,外带大锯活人的戏法就变不成了。』

『大锯活人』四字,虽是戏言,却也刺耳,胡雪岩便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问道∶『大人,你要锯哪一个?』『哪一个?』左宗棠有种狞笑的神色,『锯我那位亲家。』胡雪岩骇然。

他早知左宗棠跟郭嵩焘有心病,而此心病,不但未能由时光来冲淡,反有与日俱深之势;但何致于说出『大锯活人』的这样的话来?因此一时楞在那里作声不得。

左宗棠的脸上,也收起嬉笑之态,变得相当认真,眼睁得好在,嘴闭得好紧;但眼神闪烁,嘴唇翕动,竟似心湖中起了极大的波澜似的。这就使得胡雪岩越发贯注全神,要听他如何『大锯活人』了。

『雪岩!』左宗棠第一次改口,以别字相呼,表示对胡雪岩以密友看待,『你的书读得不多,我是知道的;不过「世事洞明皆学问」,照这一层来说,我佩服你。』『不敢当。』胡雪岩有些局促,但也很率直,『大人有什么话要说,尽管吩咐;拿顶「高帽子」套在我头上,就有点吃不消了。』『你我之间,何用要什么送高帽子的手段?我的意思是,我的为人,我的处世,只有你能明白五分;还有五分,你不但不明白,或许还会大不以为然。这就因为你少读书;如果你也多读过一点书,就会明白我那另外五分,而且谅解我不得不然;势所必然!』原来如此,胡雪岩倒有些受宠若惊了,『大人』他说∶『你老跟我谈「大家之道,在明明德」,我是不懂的。』『我不跟你谈经,我跟你谈史。雪岩,我先请问你两句成语,「大义灭亲」、「公而忘私」怎么讲?』

胡雪岩无以为答;觉得也不必答,老实回复∶『大人不要考我了。就从这两句成语上头,谈你老的打算。』『我不是考你,我的意思是,我的行事,照世俗之见,或许会大大地骂我。不过,我的行事,于亲有亏,于义无悖;于私有惭,于公无愧。这都非世俗之见所能谅解,而只有读过书的人,才会在心里说一声∶左某人命世之英,不得不然。』这段话很掉了几句文,不过胡雪岩也大致还能听得懂;而且听出意思,他对郭嵩焘要下辣手了!所想不通的是,他有何辣手可对郭嵩焘?他的疑问,立刻得到了解答;左宗棠起身坐在书桌前面,伸毫铺纸,很快地画成一幅地图,在那些曲线、圆点之中,写上地名;胡雪岩看出是一幅闽粤交界的形势图。『李世贤在漳州。漳州是九月十四沦陷的,总兵禄魁阵亡;汀漳龙道徐晓峰殉难。李世贤大概有八千多人,不可轻敌。』左宗棠又指着长汀、连城、上杭这三角地带说∶『汪海洋在这一带;照我的看法,他比李世贤更凶悍。然而,不足为虑,贼不足平!雪岩,你这几年总也懂得一点兵法了!你看李、汪二贼的出路在哪里?』

这一下好象考倒了胡雪岩。他仔细看了半天,方始答说『他们是由西面江西逃过来的;往东是出海,有好长一段路,再说没有船也出不了海。北面呢,大人带兵压了下来,啊,』胡雪岩恍然大悟,很有把握地说∶『这两个长毛的出路,只有南面的广东,嘉应州首当其冲!』左宗棠深深点头,拈髭微笑,『对,』他说,『嘉应州首当其冲!到了那时候充饥的就不是画饼了!』语中有深意。左宗棠没有说下去;胡雪岩不便回——怕自己猜错了,冒昧一关,是大大的失言。

谁知左宗棠毫不忌讳,真的拿胡雪岩当可共极端机密的心腹看待,『郭筠仙一直担心曾涤生「驱寇入粤」,他没有想到「驱寇入粤」的是他的亲家。』他说∶『雪岩,到那时候,又另是一番局面了。』胡雪岩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觉得左宗棠的手段真是太辣了些!虽然,这正是他所猜想到的,但测度是测度,听别人亲口证实,感觉又自不同。

『雪岩,』左宗棠问道∶『你倒说说看到那时候是怎么样的一番局面?』

『是。』胡雪岩想了想说,『到那时候,朝廷当然借重大人的威望,拜钦差大臣,节制福建、浙江、广东三省的军务。郭中丞——。』他没有再说下去;意思是郭嵩焘在左宗棠『大锯活人』的摆布之下,非吃足苦头不可。

『不错,此亦是势所必然之事。到那时候,雪岩,我不会再累浙江了,不怕郭筠仙不乖乖替我筹饷。不过,』左宗棠沉吟了好一会,『也说不定!郭筠仙愚而好自用;怕他仍旧执迷不悟。』『果然如此,大人又怎么办?』

『那就不能怪我了!可惜!』

前后两句话不接气,胡雪岩再机敏也猜不透他的意思;只以此事于减轻浙江的负担关系甚大,不能不追问∶『大人,可惜些什么?』

『可惜,我夹袋里没有可以当巡抚的人物。』

这是说,如果将来郭嵩焘不能替左宗棠筹得足够的饷;他不惜攻倒他派人取而代之。这样做法,却真是『公而忘私』、『大义灭亲』了。

『到时候看吧!言之过早。』左宗棠对着他手绘的地图凝视了好一会,突然拍案而起,『对,就是这么办!』

接着,左宗棠谈了他的突如其来的灵感。他指着地图为胡雪岩解释,自己的兵力还不够;倘或想用三面包抄的办法,将长毛向广东方面挤,相当吃力。万一有个漏洞填塞不住,长毛一出了海,不管在福建或浙江的海面,自己都脱不了干系,岂不是弄巧成拙?因此,左宗棠想请李鸿章### 的淮军助以一臂。克复湖州之役,彼此合作得还满意;如今再申前请,想来李鸿章### 不致于拒绝。

『不过,这话我不便开口。』左宗棠说,『如果是我出面相邀,就得替客军筹饷;譬如他派一万人,一个月起码就得五六五银子,再加上开拔的盘缠,第一笔就非拨十万银子不可,实在力有未逮。倘或朝廷有旨意,让淮军自备粮饷,来闽助剿;我们至多备五万银子作犒赏,面子上也就把好看了。雪岩,你说,我这把如意算盘如何?』

『是好算盘。不过淮军自备粮饷,恐怕李中丞不肯。他出饷,我们出粮;李中丞就没话好说了,因为他的军队闲摆在那里,一样也是要发饷的。至于请朝廷降旨,只有请福建的京官在京里活动。』『那怕不行。』左宗棠摇摇头,『福建京官,目前没有身居高位的,说话不大有力量。

闽浙唇齿相依。浙江在京的大老,雪岩你倒想想看,有什么人可托?『

『浙江在京的大老,自然要数许大人;不过,他的吏部尚书交卸了。倒是他的大少爷,在南书房很红;还有他一位侄少爷,是小军机,专管军务——。』『对!对!』不等胡雪岩说完,左宗棠便抢着说,『这条路子再好都没有,请你替我进行。许家杭州望族,你总有熟人吧?』

『他家的人很多,我倒认得几痊;不过象这样的大事,也不好随便托人。』胡雪岩想了一会说,『大人,我想到上海去一趟;去看许七大人。一面拿大人交办的事托他;一面想拿许七大人搬到杭州,出面来办善后。』左宗棠想了一下。觉得胡雪岩这个办法极好——所谓『许七大人』就是小刀会刘丽川起事之时的江苏巡抚许乃钊;如今逃难在上海。他的胞兄,也就是胡雪岩口中的『许六大人』

许乃普,以吏部尚书致仕,因为闹长毛不能南归;在京里是浙江同乡的『家乡』。而且科名前辈,久掌文衡,京中大老,颇加尊礼。许乃普的长子许彭寿,是李鸿章### 的同年,也是道光二十七年丁未这一榜的会元;许乃普还有个胞侄许庚皋,在『辛酉政变』中出过大力,如今是极红的『小军机』——军机章###京领班之一,熟谙兵事,精于方略,对军务部署有极大的发言权。所以走这条路子,路路皆通;必要时还可以请许彭寿以同年的交情,写封切切实实的信给李鸿章### ,更无有不能如愿之理。

至于将许乃钊请回杭州来主持善后,这也是一着非下不可的好棋。因为马新贻一到任,胡雪岩有不得不走之势;而要找替手,最适当的人选就是许乃钊。第一,他做过封疆大吏,科名是翰林出身,名副其实的『缙绅先生』;第二,马新贻不仅是许乃钊的后辈,而且与他的胞侄许彭寿同榜,以『老世叔』的身分去看马新贻,照例应受『硬进硬出』——开中门迎送的礼遇,这样为地方讲话就有力量就得多了;第三,许乃钊公正廉洁,德高望重,足以冠冤群伦。

因此,左宗棠欣然接纳胡雪岩的建设;而且自己表示,要亲笔写封很恳切的信,向许乃钊致意。

谈完了公事谈『私事』;而私事也就是公事∶胡雪岩的出处。左宗棠打算将他调到福建;但不必随他一起行动,专驻上海,为他经理一切。胡雪岩毫不迟疑地答应了下来。从第二天起,左宗棠便照商定的步骤,积极开始部署;除了战报以外,一连拜发了好几道奏折。

第一道是∶浙江的兵饷军需,十分困难,自顾不暇;应该拨给陕甘的协饷,请饬户部另筹改拨。第二道是,请饬新任浙江巡抚马新贻,从速到任,至于马新贻未到任前,浙江巡抚请由藩司蒋益澧『护理』。第三道是,奉旨拨解杨岳斌的『行资』八万两,于无可设法之中,勉强设法筹拨半数。

第四道奏折与浙江无关——每天夏秋之交,户部照例催各省报解『京饷』;京饷不止于发放在京八旗禁军的粮饷,举凡王公大臣,文武百官的廉俸;大小衙门办公的经费;宗庙陵寝的祭祀费用;以及专供两宫太后及皇帝私人花用,每年分三节呈上的『交进银』,无不出在京饷之内,所以协饷可欠,京饷不可欠。福建欠海关税银十万两;茶税二万两,上谕催解∶『务于十二月内,尽数解齐。倘仍饰辞宕延,致误要需,即由户部查照奏定章### 程,指名严参。』虽奉这样的严旨,左宗棠仍要欠上一次;因为非如此,不足以表示福建之穷,必须浙江接济。当然,欠有欠的方法,不是硬顶可以了事的;左宗棠的方法是,哭穷之外,将他闽浙总督应得的『养廉银』一万两,由票号汇到户部,作为京饷报解。

第五道是请停止广东解浙的协饷。主要的作用是借此机会让朝廷知道,广东的协饷,对浙江来说是个『画饼』。所以,停止的理由,不过『现在浙省军务肃清,所有前项协饷,自应停止』这样一句;而『停止』以前的帐目,却算得很清楚,从同治元年正月到这年八月,连闰共计三十三个月;广东应解浙江协饷三百三十万两,可是实收仅二十八万。其中由厘金所拨者是二十二万两;曾国藩奏道,广东厘金开办起至这年八月底止,共收一百二十万,是则浙军『所得不过十成之二』。

第六道是部署到福建以后的人事。奏折的案由是『办理饷需各员,请旨奖励』;附带请求调用。其中当然有胡雪岩,他本来是『盐运使衔』的『江西试用道』;左宗棠奏请『改发福建以道员补用,并请赏加按察使衔』,这报奖的文字,看来并不如武官的『请赏戴花翎』、『请赏加巴图鲁称号』来得热闹起眼;其实帮了胡雪岩很大的一个忙,因为由『试用道』改为『以道员补用』,只要一准,立刻可以补任何实缺;而『赏加按察使衔』,便可以署理阜司,成为实缺道员更上层楼的『监司大员』。在左宗棠来说,这一保,起码等于三年的劳绩。

不过左宗棠拜发这道奏折时,胡雪岩并不知道;因为他人已到了上海。拿着左宗棠的亲笔函件去见『许七大人』;谈得十分融洽。将左宗棠所托之事,一一办妥;只不过耽搁了两夜,陪老母谈一谈劫后的西湖,与古应春盘桓了半天,便即原船回到杭州。

回到杭州,第一个要想见他的不是左宗棠,而是藩司『护理抚篆』的蒋益澧;他早就派人在阜康钱庄留下话,等胡雪岩一到,立刻通知,以便会面。

『雪翁,』与胡雪岩见着了面,蒋益澧哭丧着脸说∶『你非帮我的忙不可!大帅交代下来了,浙江每个月解福建协饷二十万两;按月十二号汇出,迟一天都不准。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听得这话,胡雪岩也吓一跳。洪杨之乱,浙江遭劫特深,满目疮痛,百废待举,何来每月二十万两银子,供养入闽之师?当时估计,每月能凑十万两银子,已经至矣尽矣;不想左宗棠狮子大开口,加了一倍,而且日子都不准托,这就未免太过分了。

『雪翁,』蒋益澧又说,『于公于私,你都不能不说话,私,老兄在大帅面前言听计从;公,俗语说的「羊毛出在羊身上」,真是逼得非解这个数目不可,只有让地方受累。雪翁,你也于心不忍吧!再说,我到底不过是藩司。』最后这句话,才是蒋益澧真正的苦衷。目前巡抚的大印握在手里,令出即行,办事还容易;等马新贻一到任,认为协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1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