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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雪岩 (共五部)-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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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置我于死地!『

黄宗汉的手段,的确太毒辣了,他以一省最高行政长官的地位,统筹漕运全局的理由,为了使来年新漕的输运,如期完成,以期此后各年均得恢复正常,作了一个决定,本年湖属八帮的漕米,留浙变价,全部漕米二十七万六千石,照户部所定价格,每石二两银子,共该五十五万二千两,限期一个月报缴。

这是椿寿与尖丁早已算过了的,市价与部价的差额,一共要三十三万两银子。如果在他第一次到湖州开会之前,抚台就作了这个决定,那么漕帮赔大部分,藩司赔小部分,这笔小部分的赔款,也还可以在浮收的款项中拨付,说起来只是今年白吃一场辛苦,没有『好处』而已。但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同了,漕帮负担了疏浚河道的全部经费,事先已经声明,出了这笔钱,漕船非走不可,于今截回不定,已觉愧对漕帮,再要他们分赔差额,就是漕帮肯赔,自己也难启齿,何况看情形是决无此可能的。

至于浮收的『好处』,早已按股照派,『分润』有夫人员,哪里再去追索?即使追索得到,也不过五、六万银子,还差着一大截呢!

事情的演变,竟会弄得全部责任,落在自己一个人头上。椿寿悔恨交并,而仍不能不拼命作最后的挣扎,愁眉苦脸地召集了亲信来商议,大家一致的看法是∶『解铃还须系铃人』,惟有去求抚台,收回『变价』的成命,应解的二十多万石漕米,随明年新漕一起启运。就这样起卸入仓,从船上搬到岸上,明年再从岸上搬到船上,来回周折的运费、仓费,以及两次搬动的损耗,算起来也要赔好几万两银子,而且一定还会受到处分,但无论如何总比赔三十三万两银子来得好。

两害相权取其轻,椿寿只得硬着头皮上院,把『手本』送了进去,门上出来答道∶『上头人不舒服,请大人回去吧!上头交代,等病好了,再请大人过来相叙。』

棒寿愤不可遏,吩咐跟班说∶『回去取铺盖!抚台不见我不走,就借官厅的炕床睡。』

门上一看,这不象话,赶紧陪笑道∶『大人不必,不必!想来是有急要公事要回,我再到上房去跑一趟。』

于是椿寿就在官厅中坐等,等了半个时辰,黄宗汉出来了,仰着头,板着脸,一见面不等椿寿开口,就先大声问道∶『你非见我不可?』

『是!』椿寿低声下气地回答∶『大人贵恙在身,本不该打搅,只是实在有万分困难的下情上禀。』

『如果是湖属漕米的事,你不必谈。已经出奏了。』

这句话就如焦雷轰顶,一时天旋地转,不得不颓然坐倒,等定定神看时,黄宗汉已无踪影,抚院的戈什哈低声向他说道∶『大人请回吧!轿子已经伺侯半天了。』

椿寿闭上眼,眼角流出两滴眼泪,拿马蹄袖拭一拭干净,由听差扶掖着,一步懒似一步地走官厅。

就在这天晚上,椿寿在藩司衙门后院的签押房里,上吊自杀。第二天一早为家人发觉,哭声震动内外,少不得有人献殷勤,把这个不幸的消息,飞报抚台。

黄宗汉一听,知道闯了祸,逼死二品大贝,罪名不轻。但转念想起一重公案,觉得可以如法炮制,心便放了一半。

他想起的是陕西蒲城王鼎尸谏的往事,这重公案发生在十年以前,王鼎与奸臣穆彰阿,同为大学士值军机。这位『蒲城相国』性情刚烈,嫉恶如仇,而遇到穆彰阿是阴柔奸险的性格,每在御前争执,一个声色俱厉,一个从容自如,宣宗偏听不明,总觉得王鼎不免过分。

道光二十二年,为了保荐林则徐夏用,王鼎不惜自杀尸谏,遗疏痛劾穆彰阿。那时有个军机章京叫陈孚恩,是穆彰阿的走狗,一看王鼎不曾入值,亦未请假,心里一支,借故出宫,赶到王鼎家一看,听得哭声震天,越发有数。趁王鼎的儿子,翰林院编修王抗骤遭大故,五中昏瞀的当儿,劝他把王鼎的尸首解下来,同时把遗疏抓到手里,一看内容,不出所料,便又劝王抗以个人前程为重,不必得罪穆彰阿,又说『上头』对王鼎印象不佳,而大臣自杀,有伤国体,说不定天颜震怒,不但王鼎身后的恤典落空,而且别有不测之祸。

这一番威胁利诱,教王抗上了当,听从穆彰阿更改遗疏,并以暴疾身故奏报。宣宗也有些疑心,但穆彰阿布置周密,『上头』无法获知真相,也就算了。

陈孚恩帮了穆彰阿这个大忙,收获也下小,不久,穆彰阿就保他当山东巡抚。而王抗则以不能成父之志,为他父亲的门生,他自己的同年,以及陕甘同乡所不齿,辞官回里,郁郁以终。

穆彰阿是道光十五年乙未科会试的大主考,黄宗汉是他的门生,颇为巴结这位老师。秦桧门下有『十客』,穆彰阿门下有『十子』,黄宗汉与陈孚恩都在『穆门十子』之数,自然熟知其事。所以,一遇椿寿的变故,他立即遣派亲信,以釜底抽薪的宗旨,先设法把椿寿的遗嘱弄到手,然后亲自拜访驻防的将军和浙江学政,因为这两个人是可以专折奏事的,先要把他们稳住,才可以不使真相上闻。

当然,另一方面他还要间接拜托旗籍的官员,安抚椿寿的家属,然后奏报藩司出缺。上吊自杀是瞒不住的,所以另外附了个『夹片』,说是『浙江钱漕诸务支出,本年久旱岁歉,征解尤难,该司恐误公事,日夜焦急,以至迫切轻生。』把湖属八帮应运漕米,留浙变价的事,只字不提,同时录呈了经过修改的椿寿的遗嘱。咸丰帝此时初登大宝,相当精明,看遗嘱内有『因情节所逼,势不能生』两句话,大为疑惑,认为即令公事难办,何至遽尔自尽?是否另有别情,命令黄宗汉『再行详细访察,据实奏闻,毋稍隐饰。』

接着,浙江学政万青藜也有专折奏报,说椿寿身后,留有遗嘱,『实因公事棘手,遽行自尽。』与黄宗汉的奏折,桴鼓相应。皇帝批示∶『已有旨,令黄宗汉详查具报。汝近在省垣,若有所闻,亦可据实具奏。』

看来事情要闹得很大,但事态真正严重的关键所在,只有黄宗汉自己知道。因为椿寿的自尽,如果真的是由于他的措施严峻、则虽良心有愧,亦不过课以道义上的责任,在公事上可以交代得过,那就不必有所畏惧。而事实上并非如此,椿寿之死,是死在他虚言恫吓的一句话上。

所谓『留浙变价』,原是黄宗汉有意跟椿寿为难的一种说法,暗地里他并不坚持这样做,不但不坚持,他还留着后手,以防椿寿无法做到时,自己有转圜的余地。

由于在军机处和户部都有极好的关系,所以黄宗汉对来年新漕改用海运,以及本年湖属各帮漕米,不能如限北运的处置办法,都有十足的把握,私底下书函往还,几乎已有成议。但这些情形,椿寿无从知道,他亦瞒着不

说。以改用海运并无把握,河运粮船难以依限回空的理由,下令截回漕船,留浙变价,这一套措施与他所奏报的改革办法,完全不符。他向椿寿所说的,留浙变价一事,『已经出奏』,事情到了推车撞壁的地步,再也无可挽回,这才使椿寿感到已入绝路,不能不一死了之。其实,『已经出奏』这句话,根本是瞎说。

就凭这句谎言,黄宗汉便得对椿寿之死,负起全部责任。因而他必须多方设法掩饰遮盖,不使真相上闻,一面活动万青藜等人,帮着他瞒谎,一面遣派亲信,携带巨贤,到京师活动。当然,象军机大臣彭蕴章那里,是不必也不能行贿的,只有以同年的身份,拜托关顾照应。

不过这样一件案子,也不是轻易压得下去的。椿寿是『上三旗』的旗人,亲戚之中,颇有贵官,认为他的死因可疑,自然要出头为他讲话,这样军机处要帮黄宗汉的忙,就不能不费一番手脚,来遮人耳目。

照一向的惯例,类似这种情况,一定简派大员密查。既称密查,自然不能让被查的人知道,可是一二品的大员出京,无论如何是件瞒不住的事,于是便有许多掩护其行踪及任务的方法,一种是声东击西,譬如明发上谕∶『着派某某人驰往江苏查案』,这人便是『钦差』的身分,所经之处,接待的礼节极其隆重。这样一路南下,到了济南,忽然不定了,用钦差大臣的关防,咨会山东巡抚,开出一张名单,请即传提到案,迅雷不及掩耳地展开了查案的工作。

再有一种是暗渡陈仓,乘某某大员外放到任的机会,密谕赴某处查案。

这道密谕照例不发『邸抄』,被查的省分,毫无所知,行到目的地,拜访总督或巡抚,出示密谕,于是一夕之间,可以掀起大狱。查黄宗汉逼死椿寿一案,就是用的这一种办法,所以在表面上看不出黄宗汉出了毛病的痕迹。这当然又是军机处帮他的忙。

这位钦差名叫何桂清,是黄宗汉的同年。在他们乙未一榜中,何桂清的年纪比较轻,仪表清俊,吐嘱渊雅,人缘极好。这年秋天,由户部侍郎外放江苏学政,在京里饯行送别的应酬甚多,所以一直迟迟不能启程。就在这殷摒挡行囊,准备到任的期间内,出了椿寿这件案子,彭蕴章和他一些在京同年商量的结果,奏请密派问桂清于赴江苏学政途中,顺道查办。『上头』只对椿寿的死因怀疑,不曾想到是他所信任的黄宗汉干的好事,自然不会以何桂清与黄是同年为嫌,便准了军机处的建议。

这个消息,很快、很秘密地传到了杭州,黄宗汉等于服下一位定心丸。

何桂清以钦命在身,不敢耽搁,也就在岁暮之际,出京南下。

第二章

就在同一天,王有龄到了北通州。他从杭州动身,坐乌篷船到苏州,然后换搭漕船北上,偏偏又逢丰北决口,舍舟换车,却又舍不得多花盘缠,一路托客店代找便车、便船,花费固然省得多,时间却虚掷了,以至于走了几乎半年,才到北通州。

这里是个水陆大码头,仓场侍郎驻扎在此,当地靠漕船、廒仓为生的,不知其数。这时正是南漕云集、漕米入仓的旺季。漕帮与『花户』,有各种公务私事接头,漕丁所带的私货,也要运上岸来销售,因此茶坊酒肆、客店浴池,到处都是客满。王有龄雇了个脚伕,挑着一担行李,运投数处客店,找不到下榻之处。

最后到了西关一家『兴发店』,看门口的闲人车马还不多,王有龄心想∶这一处差不多了。几次碰壁的经验,让他学了个乖,跟柜上好言商量,反而易于见拒。不如拿出官派来,反倒可以把买卖人唬倒。

于是,他把身上那件马褂扯一扯平,从怀中取出来一副茶晶大墨镜戴上,昂然直入,伙计赶紧迎出来,他不等他开口,先就大模大样地吩咐∶『给找一间清静的屋子。』

伙计陪着笑先请教∶『你老贵姓?』

『王。』

『喔,想是从南边来?』

『嗯。』王有龄答道∶『我上京到吏部公干。』

那伙计对这些候补官儿见得多了,一望便知,现在由他自己口中证实,便改了称呼∶『王老爷!』然后踌躇着说∶『屋子倒是还有两间,不敢让王老爷住!』

『为什么?』

『知州衙门派人来定下了。有位钦差大人一半天就到,带的人很多,西关这几家客店的空房,全给包了。实在对不起,王老爷再找一家看看。』说着又请了个安,连声∶『王老爷包涵。』

看他这副神情,王有龄不便再说不讲理的话,依然只好软商量∶『我已经走了好几家,务必托你想办法,给腾一间屋子。我住一宿,明天一早就走。』

只住一宿,便好说话,伙计答应跟柜上去商量。

柜上最头痛的客人,是漕船上的武官,官儿不大,官架子大,动辄『混帐王八蛋』地骂,伙计回句嘴就得挨打,伺侯得稍欠周到便要闹事。他们以『千总』、『把总』的职称,给总督、巡抚当『戈什哈』还不够格的官儿,敢于如此蛮横无理,就因为有他们的『帮』在撑腰。漕帮暗中还有组织,异常隐秘,局外的『空子』无从窥其堂奥,所知道的就是极其团结,一声喊『打』,个个伸拳,先砸烂客店再说。至于闹出事来,打官司就打官司,要人要钱,呼叱立办,客店里是无论如何斗不过他们的。所以遇到这样的情形,干脆往官府一推,倒省了多少麻烦。

但王有龄不同,虽然也有些官架子,文质彬彬,不象个不讲理的人,再说,看他也不象习干行旅,相当难缠的『老油子』,因而答应容留,但有一句话要声明在先。

『王老爷!』那伙计说∶『有句话说在头里,听说钦差已经出京了,是今天晚上到,还是明天早晨列,可保不定,倘或今天晚上到呢,那就只好委

屈您老了。话说回来,也不能让您老没有有地方住,不过┅┅嘿、嘿,那时候,只好跟我们一起在大炕上挤一挤了。『

『行,行!』疲累不堪的王有龄,心满意足,满口应承∶『只需有地方睡就行了。』

于是伙计在西跨院给他找了个单间。开发了脚夫,把行李拿到屋内。那伙计叫刘四,伺候了茶水,一面替他解铺盖,一面就跟他搭话,问问来踪去迹。等他洗完脸喝茶休息的时候,拿来一盏油灯,顺便问他晚饭怎么吃?

到了通州就等于到了京城了,王有龄心情颇为悠闲,要了两个碟子,一壶白干,慢慢喝着。正醺醺然在回忆与胡雪岩相处的那一段日子,只见门帘一掀,随即有人问道∶『老爷!听个曲儿吧?』

说话的声音倒还脆,王有龄抬眼一看,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擦了一脸的粉,梳得高高的一个『喜鹊尾巴』,叮铃当啷插着些银钗小金铃的。绿袄黑裤,下面穿一双粽子大的绣花红鞋。重新再看到她脸上,皮肤黑一些,那眼睛却顾盼之间,娇韵欲流。王有龄有了五分酒意,醉眼又是灯下,看过去便是十足的美人了。

这北道上的勾当他也领教过几次,便招一招手说∶『过来!』

那妇人嫣然一笑,向她身后的老妇摆一摆手,然后一个人走了进来,请个安问道∶『老爷贵姓啊?』

『我姓王。』王有龄问她∶『你呢?』

『小名儿叫金翠。』

『金翠!嗯,嗯!』他把她从头到脚,又细细端详了一番,点点头表示满意。

『王老爷,就是一个人?』

『对了,一个人。』王有龄又说,『你先出去,回头我找刘四来招呼你。』

于是金翠又飞了个媚眼,用她那有些发腻的声音说道∶『多谢王老爷,您老可别忘了,千万叫刘四招呼我啊!』

『不会,不会!』

金翠掀着帘子走了。王有龄依然喝他的酒,于是浅斟低酌,越发慢了。

就这样一面喝,一面等,刘四却老是不露面。反倒又来了些游娼兜搭。因为心有所属,他对那些野草闲花,懒得一顾,且有厌烦之感,便亲自走出屋去,大声喊道∶『刘四,刘四!』

刘四还在前院,听得呼唤,赶紧奔了来伺候,他只当王有龄催促饭食,所以一进来先道歉,说今天旅客特别多,厨下忙不过来,建议王有龄再来四两白干∶『您老慢慢喝着。』他诡秘地笑道,『回头我替您老找个乐子。』

『什么乐子?』王有龄明知故问地。

『这会儿还早,您老别忙。等二更过后,没有人来,这间屋就归您老住了。我找个人来,包管您老称心如意。』刘四又说∶『我找的这个人,是她们这一行的顶儿、尖儿,名叫金翠。』

王有龄笑了,『再拿酒来!』他大声吩咐。

喝酒喝到二更天,吃了两张饼,刘四收拾残肴,又沏上一壶茶来,接着便听见帘钩一响,金翠不速而至了。

『好好伺候!』刘四向她叮嘱了这一句,退身出去,顺手把房门带上。

金翠便斟了一碗茶,还解下衣襟上的一块粉红手绢,擦一擦碗口的茶渍,才双手捧到王有龄面前。

虽是北地胭脂,举止倒还温柔文静,王有龄越有好感,拉着她的手问道∶『你今年多大?』

『金翠略有些忸怩地笑着∶』问这个干吗?『

『怎么有忌讳?』

『倒不是有忌讳。』金翠答道∶『说了实话,怕您老嫌我,不说实话,我又不肯骗你。』

『我嫌你什么?』王有龄很认真地说∶『我不嫌!』

金翠那双灵活的眼珠,在他脸上绕了一下,低下头去,把眼帘垂了下来,只见长长的睫毛不住跳运。这未免有情的神态,足慰一路星霜,王有龄决定明天再在这里住一天。

一夜缱绻,加以旅途辛劳,他第二天睡得十分酣适,中间醒了一次,从枕头下掏出一个银壳表来看了看,将近午时,虽已不早,但有心与金翠再续前缘,便无须亟亟,翻个身依旧蒙头大睡。这一睡睡不多时,为窗外的争吵声所谅醒,听出一个是刘四,正低声下声地在赔罪,说原知屋子早已定下,不能更赁与别的旅客,『不过,这位王老爷连找了几家鄙不行,看样子还带青病,出门哪里不行方便?总爷,你别生气,清稍坐一坐,喝碗茶,我马上给你腾。』

王有龄一听,原来是为了自己占了别人的屋子,这不好让刘四为难,急忙一翻身坐了起来,披衣下床。

他一面拔闩开门,一面向外大声招呼∶『刘四,你不必跟客人争执,我让就是了。』

等开出门来,只见院子里与刘四站在一起的那个人,约有五十上下年纪,穿着簇新灰布面的老羊皮的袍子,头上戴着小帽,脚下却穿一双『抓地虎』

的快靴,一下子倒认不准他的身分。

『王老爷,对不起,对不起!』刘四指着那人说∶『这位是钦差大人身边的杨二爷。您老这间屋子,就分派给杨二爷住。我另外想办法替您找,您老委屈,请收拾行李吧!』

『喔!』王有龄向那姓杨的点点头,作为招呼。又说∶『你是正主儿,请进来坐吧!』

『不要紧,不要紧。』姓杨的也很客气了,『王老爷你慢慢儿来!』

开出口来是云南乡音。喉音特重的云南话,本就能予人以纯挚的感觉,王有龄又从小在云南住过,所以入耳更觉亲切,随即含笑问道∶『你家哪里,昆明?』

他这一句也是云南话,字虽咬得不太准,韵味却足。姓杨的顿有他乡遇故知的惊喜∶『王老爷,你家也是云南人?』

『我生在云南。也攀得上是乡亲。』

『那好得很。』姓杨的大声说道∶『王老爷,你老不要麻烦了。你还住在这里好了。』

『这怎么好意思。来,来,请进来坐。』

『是!』姓杨的很诚退恳答道∶『自己人说老实话,我还有点事要去办,顺便再找间屋子住。事情办完了我再来,叙叙乡情。很快,要不了一个时辰。』

『好,好!我等你。』

两人连连拱手,互道『回见』。王有龄回到屋里坐下来,定定神回想,觉得这番遭遇,十分可喜,除了客中的人情温暖以外,他另有一番打算,钦

差的跟班,京里情形自然很熟,此番到吏部打点,正愁着两眼漆黑,不知门径,现在找到个人可以指点,岂不甚妙?

一想到此,精神抖擞,刚站起身要喊人,只见刘四领着小伙计,把脸水热茶都已捧了来了,他笑嘻嘻地说∶『王老爷,您老的运气真不坏,这一趟上京,一定万事如意。』

『好说,好说!』王有龄十分高兴,『刘四,回头杨二爷要看看我,我想留他便饭,你给提调一下子,不必太讲究,可也别太寒酸!』

『我知道!您老放心。全文给我了,包管您又便宜,又中吃。』

过不到一个时辰,姓杨的果然应约而至,手里拎着一包东西。王有龄从窗户里远远望见,顿被提醒,赶紧开箱子随便抓了些土产,放在桌上。然后掀帘子出去。

『公干完了?』他问。

『嗳!』姓杨的答道∶『交给他们办去了。』

进屋坐定,彼此重新请教姓名,姓杨的叫杨承福。王有龄管他叫『杨二哥』,他十分高兴,接着便把带来的一个包裹解开。

王有龄机警,抢先把自己预备下的礼物取了来,是一盒两把水磨竹骨的折扇,杭州城内名闻遐迩的『舒莲记』所制,一大包『宓大昌』的皮丝烟,这个字号,也是北方官宦人家连深闺内部知道的。

『杨二哥,不腆之仪,也算是个见面礼儿!』王有龄笑道∶『不过,冬天送扇子,好象不大合时宜。』

『老弟台!』杨承福一把接着他的手,不让他把东西放下来,『你听我说一句,是一句自己弟兄的老实话,你可不能生我的气。』

『那叫什么话?杨二哥你尽管说。』

『你这些土仪,我也知道,名为「四杭」,不过,你送给我是糟蹋了!

水烟,我装给我们大人吃,自己吃旱烟,扇子,你哪里看见过象我这种人,弄把折扇在手里摇啊摇的,冒充大人先生?你留着,到京里送别人,也是一份人情。再说一句你听,『杨承福似乎有些碍口,但停了一下,终于说了出来,』我跟我们大人到了南边,这些东西有的是。老弟台,凡事总要有个打算,你到北方来,没有南边的东西送人,我往南边走,你又拿那里的东西送我,你想,这是什么算盘?『

话中带些做兄长开导的意味,王有龄再要客气,便似见外。『这一说,变成我假客气了!』他说。

『本来不用客气。』

杨承福一面说,一面已把他的包裹解了开来。他不收王有龄的礼,自己有所馈赠却有一番说词,他送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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