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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我的神-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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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找到一捆衣裳、半筐松花皮蛋、一桶大米、半打午餐肉罐头、两瓶竹叶青酒、一套《白痴》、一套《叶尔绍夫兄弟》。乌力天扬甚至在汪家的储藏间里找到半条长满绿色肉霉的金华火腿和几大坛咕噜咕噜冒着气泡的泡菜。乌力天扬小声说汪百团,我操你妈,你家真是财主,难怪你爸有力气,生出你们七个。汪百团对那些东西没兴趣,他找到了一件东西,没告诉乌力天扬,偷偷掖进怀里。他还找到一本他爸爸的工作日记,也掖进怀里。东西从窗户递出去,鲁红军在外面接应,运进小树林。汪百团从黑暗中摸过来,小声问乌力天扬,他找到一包避孕套,问乌力天扬要不要。乌力天扬哧哧地笑,说又不能拿来装大米。汪百团很认真地把避孕套揣进裤兜里。说汪大庆没了橡皮筋,拿去给她当气球吹着玩。
第一次任务完成得很漂亮,乌力天扬以党小组长的名义占有了《叶尔绍夫兄弟》和《白痴》,其他东西,让汪百团和鲁红军分。鲁红军大方地说,我爸一个小破科长,我家没落到你们这个份儿上,也别想落到你们这个份儿上,我就别分了,都给百团吧。
乌力天扬那几天有事干了。他整天不出门,躺在床上读《白痴》,鲁红军和汪百团几次来找他,耍他乘胜出击,去偷别人的家,都被他拒绝了。
乌力天扬被《白痴》里那个动荡不安的时代深深吸引住,被书中的故事深深吸引住。他觉得自己的家庭就像伊伏尔金的家庭,每个人都只顾着维护自己表面的尊严,骨子里却相互冷漠,自私自利;他觉得自己就像浑不觉世的瓦略,乌力天赫则像轻视家庭的笳纳,他俩身上都充满了庸俗、吝啬和琐碎的平凡。乌力天扬对费里帕夫娜这个人物非常着迷,她是一个追求正义和理想生活的化身,却又是一个被摧残和牺牲掉的人,乌力天扬好几次为她的悲惨命运流下了眼泪。
汪百团躲开母亲胡敏和几个兄弟姊妹,蹲在公共厕所里看完偷回来的那本日记。有好几天,他情绪低落,不想和人说话,再说话时,竟然闷头闷脑地说,我爸被打成脑震荡不冤枉,他是一个心理阴暗的小人。
乌力天扬和鲁红军不知道汪百团说那话是什么意思,问他,他又不肯说。后来汪百团把那本日记烧掉了,谁也不知道那里面到底写了一些什么。
7
卢美丽在基地大门口等着。看见一个认识的基地孩子回大院,就把那个孩子拦下来,让孩子给乌力天扬捎话,要乌力天扬去反修煤店找她。
卢美丽头上戴了一顶帽檐软耷下来的工人帽,脖子上围着一条分辨不出颜色的毛巾,身穿一件肥大的工作服,眼窝和鼻翼上全是黑煤粉子,正操着一口夹生的武汉话和一个买煤球的人争吵。卢美丽把乌力天扬拉到煤店外,撩开衣襟,从内衣口袋里摸出一小沓钞票,数出两张五元的,一张一元的,想了想,又添上两张一元的,塞给乌力天扬,告诉他,这是她上个月的工资,想到他该没钱花了,给他一半。乌力天扬没讲客气,把钱接过来揣进裤兜里。卢美丽不放心,遮挡着乌力天扬,一定要看着他把钱塞进袜子里,叮嘱他别让人发现,别买零食,节省着花,这才放心。然后她告诉乌力天扬,天时很好,一点儿褥疮也没长,人也胖了一些,匡家奶奶非常喜欢他,因为他高兴的时候会说毛主席语录。匡家奶奶很骄傲,说他前世一定是文曲星,要是不让石头砸上,肯定是个了不起的文化人。
等说完这些事,卢美丽才告诉乌力天扬,叫他来不光是给他钱,听基地医院陈护士长的丈夫说,国棉系统的造反组织提出帮助基地开展文化大革命,比如批斗那些死不悔改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基地答应了。这一次是在国棉系统的十几个厂轮流斗,得斗七八天时间,国棉三厂借斗过好几次走资派。从来不管走资派的饭。卢美丽猜测,基地借出来的人当中肯定有首长。她担心首长饿着,准备和匡志勇一起给首长送饭。可是,别的厂她和匡志勇可以送,国棉三厂不行,匡志勇一家人都在厂里,让人家知道了日子不好过。
“我要你姐夫把时间打听清楚,斗到厂里那天,我把饭煮好,你给首长送去。”卢美丽交代说。
“什么首长,他早就不是首长了。”乌力天扬不耐烦地说。
“别人怎么叫我不管,反正我叫首长。”卢美丽固执地说。
“他没打死我,我凭什么给他送饭?饿死他才好。”乌力天扬恶狠狠地说。
“你是谁生的?谁养的?”卢美丽恨恨地说,“你怎么没让他打死?你这种儿子,就该让他打死!”
8
到了那一天,乌力天扬还是去了。
卢美丽用饭盒装了热饭热菜,还用罐头瓶子装了一瓶木耳菜蛋花汤。匡志勇有点儿不高兴,小声埋怨卢美丽把鸡蛋做了,丫丫没吃的。卢美丽去整理匡志勇的衣领,柔声说,我改天变成母鸡,我给你生蛋,好不好。匡志勇就不再说什么,用一个帆布包装了饭盒,领了乌力天扬出门。
匡志勇把乌力天扬带进厂里,把帆布包交给乌力天扬,告诉他,沿着厂区大道往前走,第三个路口往左拐,过制冷水塔再往右拐,一直走到头,厂部大楼边上那个绿瓦盖的房子,就是俱乐部。
乌力天扬刚拐过水塔,身后就响起一片枪声,乌力天扬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缩了脑袋往路边躲,趴在地上,把脑袋紧紧地抱住,罐头瓶子从手里滑出去,摔在地上,碎了。乌力天扬稍稍抬头,看见不远处有人惨叫着摔倒在路上,一辆卡车失去控制,撞上了路边的热冷管道,车头立刻冒出一股浓烟。乌力天扬知道子弹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就一点点往边上挪,挪到拐弯的地方,判断子弹打不着自己了,猛地从地上蹿起来,拎着帆布包拼命跑。
乌力天扬撒丫子狂跑,一口气蹿出好几个路口,也找不到哪座建筑是俱乐部了,看见一座两层楼的房子,上面盖着绿色的瓦,他推开门就冲了进去,一看,好几间房里,地上铺着褥子,墙上贴着“打倒走资派”的标语,小板凳上战战兢兢坐着一些灰头土脸的人,人手捏着一本红宝书。
乌力天扬上气不接下气地喘,问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是不是挨斗的。戴眼镜的中年人害怕地往后缩,点点头。乌力天扬就想,瞎猫撞上了死老鼠,总算让他找到了,身子一软,靠着墙壁,一屁股坐到地上,头晕得一个劲儿地想吐。
外面的枪声渐渐消失。乌力天扬喘了一阵儿,心不慌了,眼里也不冒金星了,这才看清楚,屋里的这些走资派,没有一个穿军装的,他谁也不认识。乌力天扬问中年眼镜,乌力图古拉在不在?中年眼镜反问,哪个乌力图古拉?乌力天扬就知道找错了地方,这里关着的是别的地方的走资派,不是军队的。
“你是谁家的孩子?到这儿来干什么?”中年眼镜朝门外看了看,悄悄移过来,小声问。
“给人送饭。”乌力天扬没精打采地说。
“都什么时候了,还来送饭,没听见外面枪响得狠?”一个额头上长满抬头纹的小老头儿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感慨地说,“是烧干豆角。”
“是烧茄子,放了郫县豆瓣。”一个额头上贴了一块纱布的中年人兴奋地说。
“胡工……老胡的判断对,是烧干豆角,用猪油渣烧的,我过去当总务主任的时候,晒过干豆角,熟悉这个味儿。”一个躺在褥子上背朝门的人说。
“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一个尖着嗓门儿的人不满地说,“你们都没有调查,狭隘经验论,乱发言,所以黄至清你才成了反动的技术权威,廖若行你才带着我们走上了一条资本主义道路。”
“区千秋,你不要对别人马列主义,对自己自由主义,你就是毛主席说的那种下车伊始就哇啦哇啦发议论,这也批评那也指责,十个有十个要失败的人,你这种钦差大臣才最该被革命群众打倒。”有人反驳尖嗓门儿。
屋里热闹起来。尖着嗓门儿的人和人争吵,兴味盎然地猜测乌力天扬的帆布包里到底是烧茄子还是烧干豆角。
“你们没吃饭?”乌力天扬突然问。
“也不能这么说。前天吃过一顿,昨天也吃过一顿,今天嘛,到现在还没有,也许没到时间吧。”戴眼镜的中年人说。
“那你们吃吧。”乌力天扬把帆布包推过去,“炒河虾和炒豆角。本来还有一瓶木耳蛋花汤,让我给泼洒了。”
“你说什么?炒河虾和炒豆角?不会吧?”额头上贴纱布的年轻人朝身后看了看,激动地说,“我们都犯了经验主义的狭隘错误,是炒河虾和炒豆角!”他回过头担忧地问乌力天扬,“你不给你爸爸送去?他没有吃的怎么办?”
乌力天扬已经出了房间,靠着墙在门口坐下。他听见身后人们围上来的声音、七嘴八舌议论怎么分那份饭的声音,然后,这些声音突然消失,屋里响起一片狼吞虎咽的声音。
乌力天扬靠在墙上,把头埋在膝盖里,在脏兮兮的裤子的阻挡下拼命睁大眼睛。他想,他没有孙悟空的火眼金睛,根本看不穿他自己的腿。他想,他本来就不该给“那个人”送饭,反正不管怎么样他都得死,饿死比让人揍死好。不知为什么,因为这个发现,乌力天扬快乐得想哭。他想,饿死他!饿死他!他为自己这个念头激动得发抖。
9
冬天到来的时候,乌力天扬的小组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这件事,让小组的活动从偷窃上升到抢劫。
汪百团的小妹妹汪大庆得了急性脑膜炎,胡敏和汪百团抬着汪大庆去基地医院。医院根据文革小组的规定,拒绝给黑帮家属看病。胡敏找到文革小组,文革小组同意她带汪大庆去地方医院治疗。去地方医院看病得花钱,汪道坤已经被开除了党籍和军籍,不再享受组织上发给的薪水,胡敏50年代就从部队转业,回家当了家庭妇女,长期没有收入,家里没钱。胡敏抱着汪大庆坐在营区的路上号啕大哭,惹来很多人观看。
乌力天扬去果树林里挖出小铁盒,取出里面的二十块钱,交给胡敏。胡敏千谢万谢,找修缮队借了一辆板车,和汪百团一起把汪大庆拖到武昌区人民医院。哪知到了医院,钱却被小偷给偷了。胡敏一急,就在医院急诊室里,一头撞到墙上,头上撞出个大大的血窟窿。汪大庆躺在一旁没人管,她倒让人拖进了急诊室。
乌力天扬和汪百团、鲁红军商量,怎么才能尽快弄到钱,既给汪大庆治脑膜炎,又给胡敏治血窟窿。想了好几个方案都不行,最后鲁红军出主意,抢,不抢别的,就抢手表——抢别的目标大,钱少,一块手表怎么也值几十块,给汪大庆和胡敏治病足够了。
行动时间定在晚上,这个时候路上没有太多行人,容易得手。作案地点和撤离现场的路线是事先确定的,选择在中山大道三角路地带,这里是胜利街、岳飞街和蔡锷街的交会处,就算两条路线出了问题,至少还有第三条路可供撤离。
到达作案地点后,三人在马路牙子上坐下,等得天黑。看东南两北过往行人,猜谁戴了手表,是梅花牌还是上海牌。汪百团老是吸鼻子。鲁红军烦,说汪百团,你不要老吸鼻子好不好?吸得人怪紧张的。乌力天扬说,别吵,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最想干的事情是什么。汪百团说,我最想干的是杀掉邱义群。鲁红军说,天扬没问这个,天扬问的是理想,对吧天扬?我最想有一个兄弟,亲兄弟,不过现在没关系了,天扬就是我的亲兄弟。乌力天扬说,我最想我是别人,不是我,随便是谁都行。汪百团看了一眼乌力天扬,闷闷地说,我也是。鲁红军想了想,说,我也是。
三个人一直在街上待到夜深,眼看着街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了,就开始行动。
乌力天扬眼尖,很快发现了目标。目标是一个大个子年轻人,大概有急事,匆匆从他们身边走过。路过他们身边时,抬起手臂看了看腕上的表,表面在路灯照耀下反射出诱人的光。乌力天扬示意鲁红军和汪百团行动。三个人跟过去,看着跟近了,大个子年轻人却拐进了路边的公共厕所。乌力天扬使了个眼色,他和鲁红军跟进厕所,汪百团留在外面放哨。
厕所里没有别人,那人正蹲在一间茅坑上,一边畅快地拉屎,一边伤感地叹息。乌力天扬犹豫了一下,进了另一间茅坑。鲁红军看乌力天扬没有动手,也躲到一边,装作小解,在那儿磨磨蹭蹭地解扣子。等了好一会儿,大个子年轻人从茅坑间出来。乌力天扬一步迈出,准备下手。
大个子年轻人被突然迈出茅坑的乌力天扬吓了一跳,警觉地问乌力天扬要干什么。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隐约喧闹声,是高音喇叭的声音。汪百团冲进厕所,说有一支游行队伍过来了,快走!大个子年轻人连忙往上提裤子,说你们不要乱来啊。乌力天扬苍白着脸,命令大个子年轻人把手表给他。年轻人退到墙角,说我是车站路街道革委会的成员,你们抢革委会的人要吃亏的。鲁红军从腰后抽出匕首,握着匕首走过来。年轻人连裤子都没有扣上,连忙把手表摘下来,说革命小将,千万不要乱来,我给你们就是。乌力天扬一把将表夺下,来不及看,三人慌里慌张抢出厕所,在厕所门口撞到一起,手表掉在地上。乌力天扬捡起手表,追上鲁红军和汪百团。
一出厕所三人就呆住了。刚才还寂静的街道,此刻一片喧哗——几辆宣传车缓缓驶来,车上的高音喇叭里,一个激情洋溢的女声在播送着最新指示:“一个人有动脉、静脉,通过心脏进行血液循环,还要通过肺部进行呼吸,呼出二氧化碳,吸进新鲜氧气,这就是吐故纳新。”然后换成一个激动得嗓子眼儿里带着哭音的男声:“一个无产阶级的政党也要吐故纳新,才能朝气蓬勃。不清除废料,不吸收新鲜血液,党就没有朝气。”宣传车后面是情绪激动的游行队伍,人们敲锣打鼓,高声呼喊:热烈庆祝毛主席最新指示发表!伟大的导师、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帅、伟大的舵手毛主席万岁!
三人还愣在那里,身后大个子年轻人已经从厕所里追出来,大声喊,抓强盗!抓强盗!三人被提醒了,兔子似的蹿出去,穿过街心小岛,蹿进蔡锷路。可是,他们遇到了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蔡锷街上,另一支游行队伍迎面而来。乌力天扬收住脚步朝后看,大个子年轻人远远地追上来,嘴里大声喊叫,腰间的皮带没扎好,露出一截,像肠子头似的可笑地在身前晃悠着。三人像视死如归的草原毒蛾,向游行队伍扑去,在人行道和麻石建筑之间跳跃着、躲闪着,撞上人也被人撞上,从游行队伍中穿插而过。
大个子年轻人的喊叫声被宣传车的高音喇叭声、震天动地的锣鼓声和人们的口号声淹没。他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让游行队伍里的几个人了解到发生了什么。几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离开游行队伍,向江边追去。不断有看热闹的市民参与进来,追捕抢劫犯的队伍越来越庞大,追到沿江大道粤汉码头附近时,他们至少已有上百人了。
汪百团落到后面。乌力天扬以为汪百团跑不动了。他喘着粗气扭过头去朝汪百团喊,快呀,你妈的脚丫子生疮呀!但是,他愣住了,刹住了脚。
汪百团站下来,面对身后追上来的队伍。那张枯黄的栀子花脸就像要凋落似的狰狞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把它举起来,对准追捕队伍。那是一支马格努姆左轮运动型手枪,枪身的银色烤铬在灯光照映下发出冰冷的寒光。
“别过来,我会开枪!”汪百团嘶哑着嗓子朝人们喊。
人们根本没有听见汪百团在喊什么。也许他们听见了,却被最新指示鼓舞着,根本没有把那支点32的左轮手枪放在眼里。人们蜂拥而上。
“别开枪!”乌力天扬声嘶力竭地喊着,反身朝汪百团扑过去。
枪声响了。枪声在喧闹的夜里几乎听不见,至少呐喊着朝抢劫犯扑上来追捕的人们没有听见。乌力天扬看见那支点32的左轮枪在汪百团手中跳动了一下,一粒短短的弹壳像跳蚤似的蹦出来,跌落在马路上。追捕的队伍中,有一个人像是跑累了。脖子往后一仰,身子歪向一旁。坐到地上,后面的人没有收住脚,撞在他身上,好几个人摔倒在马路上。
乌力天扬的腿软了。喘着气,觉得舌头已经舔住了跳到嗓子眼儿的腥甜的心脏。他想完了,一切都完了。他看见汪百团紧张地微笑着,手里仍然举着那支枪,脸上有两行肮脏的液体滚落下来。他看见追捕的人群围住那个跌倒下去并且痛苦地捂住小腹的人,好像在劝说他站起来,然后,那些人慢慢地直起腰,转过身,充满仇恨地、同仇敌忾地朝这边走过来。
乌力天扬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扑向汪百团,死死拽住他的胳膊,不让他打光枪膛里剩下的六发子弹。
10
乌力天扬和汪百团被当场抓获,扭送公安局。第二天凌晨,从粤汉码头跳入江中游回武昌并且准备潜逃到山西老家的鲁红军,也从武昌区委宿舍抓捕归案。汪百团被愤怒的人们打瞎了左眼。打断了左胫骨。乌力天扬左肋的两根肋骨被踢断,整个脸被打得肿成一只水泡南瓜。稍晚归案的鲁红军,甚至没有在第一眼时认出他们来。
对这桩抢劫和枪击伤人案的审讯花了三小时十二分钟,宣判则在两个月后。鉴于三个当事人年龄均不满十八岁,属于少年犯罪,汪百团被判劳动教养四年,年满十八岁后再行转判;乌力天扬被判劳动教养两年;鲁红军被判劳动教养一年;两件武器,手枪属于军用品。结案后被基地留下案底取回,匕首则丢进公安局一间专门存放作案凶器的仓库,时隔十二年后的1980年,和其他一批作案凶器一起,送往汉阳钢厂监督熔化。
第十八章 婴儿似的噙住手指
1
天渐渐亮了,蓝色的寂静的冰雪泛出本来的洁白,三只圆头圆脑的雪雀从江那边一起一落地飞来,飞到小树林上空,落下,脆生生地啁啾几声,岛上的沉静被打破。挂满了冰凌的树枝抖动了一下。落下一片雾蒙蒙的雪粉。雪粉掉在乌力天赫的脸上,他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侦察分队是凌晨1点多钟进入伏击点的。
从2月6日到25目,苏联边防军连续五次越过乌苏里江主航道,入侵和挑衅事件不断升级,为了防止事态扩大,中国边防军暂时停止了上岛巡逻。苏联方面立即大肆宣传,说中国退出了达曼斯基岛(即珍宝岛)。进一步证明该岛是苏联的领土,如果中国边防军再敢上岛,就将使用武力解决。中国方面很快做出反应,命令边防军继续上岛执行巡逻任务,同时准备武力反击。陆军133师侦察分队、陆军77师一部、会江军分区一部奉命支援珍宝岛边防站。133师侦察营在全营中挑选突击队员,三连九排二班长乌力天赫头一批被挑上。
乌力天赫已经是入伍十一个月的老兵了。几个北京的老知青帮了他的忙。他们替他编造了一份履历,为此他的年龄和下乡经历被适当地做了一些夸大和置换。你最好被苏联人打死,要活着你也活不好。那几个老知青感慨地说。他还是露了馅儿。新兵下连的时候,营里的周营长把他提到吉普车里,严严实实地审了一通,审完发了半天呆,发过呆下车撒尿,撒完尿回到车上,问他是不是鞑靼人。他说算是吧。周营长闷声闷气说了一句话,兄弟阋墙,蕨薇不再,还说个屁,互相残杀吧。他后来听说,周营长的父亲几十年前在苏联待过,曾在苏联国内战争时期的顿河骑兵军当过兵,是布尔什维克的英雄,所以周营长才说兄弟阋墙的话。他听过后默默地想,我的血管里流淌着一半克里米亚人的血液,一半蒙古人的血液,我算谁的兄弟?
乌力天赫并没有去广东,他是托回梅县探亲的排副把信带到广东把信投进邮筒的。
天已大亮,风一刮,乌苏里江上露出晶莹的冰面,太阳再一照,晃得人睁不开眼。这个时候是最困的时候。乌力天赫看到自己班里的士兵小秦眼睛睁不开,脑袋一顿一顿地,像只从山上滚落下来失血过多的山羊。他悄悄捏了一只雪团,向小秦投去,把小秦打醒。现在他更紧张了。
大约早上6点多钟,乌力天赫看见苏联境内下米海洛夫卡边防站方向开来一辆军用吉普车,在岛边停下,下来几名苏军,有两名军官朝岛上走,走出一段路,不知为什么吵了起来。我军指挥组那边传过命令,不要动,不管出什么事都不要暴露目标。两名苏军军官吵了一阵儿,有人叫他们,他们气呼呼地往回走,上了车,开走了。乌力天赫松了一口气,悄悄把手指从扳机上松下来。
一个小时后,按照事先计划,虎林边防站站长孙玉国带着第一巡逻队上了岛,另一排长带着第二巡逻队走在后面,照应第一巡逻队。两支巡逻队出现没多久,苏联方面开始动作。两辆装甲车、一辆军用卡车和一辆指挥车,风驰电掣地冲上岛子,在岛子东头堵住了中国方面的巡逻队。从卡车和装甲车上跳下七八十名荷枪实弹头戴钢盔的士兵,枪端在手上,去撵巡逻队。
指挥组那边又传来命令,苏军没有带大棒子,全体都有,准备作战。乌力天赫神经绷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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