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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我的神-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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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把“她”的世界弄脏了。
“先看病,看完病我会把屋里收拾干净。”
简雨槐还看。但这次不是看泥土,是脸色紧张,看被风掀动的窗帘。
“雨槐,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知道这都是为了什么。我们可以把这件事放在以后来处理,先给你看病。我们去看病。”
简雨槐还看。她越来越紧张。是害怕,人往墙角缩。好像这样做了,就可以躲避开一切。
“雨槐,雨槐你听我说,你要理智一点儿。实话告诉你。我早就知道天赫他没有死。我不光知道他没死,我还知道他离开家之前干了什么。他刻钢板留下的草稿和蜡纸是我替他销毁的,宣传队那台印刷机的铅字也是我偷出来丢进长江里的。我没告诉他。我没告诉任何人。十几年了。没有人知道,只有我知道。我知道他是带着什么心情走的,他不会回来了,他回不来了。我给他写过信,不止一封。我对他说,你应该回来,看看父母,看看亲人。他是这个家的儿子,他应该回来看看这个家,他是爹妈的儿子,他应该回来看看爹妈。可你知道我最想做的是什么?是让你们见一面,面对面见一面。天赫他没有回信,没有给我回,也没有给天扬回,一封也没有。”
“雨槐,过去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你们不可能再走到一块儿,这就是结果。你和天赫,你们从来没有过开始。我爱你,我愿意把你捧在心窝里,捧着你往前走,捧着你走过过去,难道你就忍心为了从来没有过的开始,把这一切都毁掉?”
葛军机杜鹃啼血,几乎是声泪俱下。简雨槐脸色苍白,有一阵儿她好像停止了呼吸,一动不动,眼神散开。葛军机害怕极了。他觉得他快支撑不住了。
“军机,为什么你从来不和我说我为什么回来、打哪里回来的事儿?”
“雨槐……”
“我就不该回来,我应该死在那儿,对吗?”
“雨槐!”
“军机,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知道。我欠你的,欠你太多。你让我做什么事情,我都会答应,让我去死,我现在就去。只有一件,我做不到,做不到了。我是一个坏女人,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雨……”
“不,不是对不起天赫,对不起你。是对不起我自己。”
简雨槐说完这些话,倚着墙角,慢慢往被子里缩,缩进被子里。葛军机习惯性地欠过身子,伸出手,要替她掖被子。她下意识地拽住被角,躲开他。
葛军机的手停在半空中,然后落下来。他身子轻轻颤抖着,尽量用一种平静的动作站起来,站了一会儿,慢慢转身,朝阳台走去,去那里拿扫帚,打扫他带来的那些泥土。
9
南亚地区流传着一个说法,印度的响尾蛇,孟加拉的猛虎,阿富汗人的弯刀,这三样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物。
乌力天赫见识过阿富汗弯刀,但他知道,比阿富汗弯刀更凶狠的是握着刀子的那些人。乌力天赫目睹了那些穆斯林是怎样对付入侵者的。他看到过一个可以做他父亲的上了年纪的部落首领,亲手用火弩把一发发汽油弹射向自己的庄园,把躲在庄园里的苏军烧死。他也看到过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把自制的手榴弹塞进苏军伤兵嘴里,拉掉导火索,转身走开,手榴弹爆炸后飞开的血肉溅了孩子一背,孩子连头也没回。
进入喀布尔市以后,乌力天赫才知道社会主义国家和共产主义阵营对发生在阿富汗的战争有多么关注。喀布尔市聚集着那么多共产党人、革命民主党人、工人党人和民族解放运动的代表——罗马尼亚共产党、德国共产党、巴西共产党、丹麦共产党、波兰统一工人党、巴拿马人民党、委内瑞拉共产党、大不列颠共产党、印度共产党、埃塞俄比亚工人党、秘鲁共产党、卡尔迈勒尼加拉瓜人民解放祖国阵线、阿尔及利亚民族解放阵线、孟加拉国共产党、圭亚那人民进步党、奥地利共产党、伊朗人民敢死队组织、也门社会主义党……这些社会主义者和共产主义者是在苏联老大哥的策动下,跑到喀布尔来,主动要求支援阿富汗人民的建国大业的。
同样的,乌力天赫在进入白沙瓦以后,才知道资本主义国家和自由世界对发生在阿富汗的战争有多么操心。白沙瓦,这座位于开伯尔山口的古老城市,在战争中成了冒险家和流亡者的天堂。这里不光有傲慢的阿富汗伊斯兰教逊尼派各党领袖、脾气暴躁的抵抗力量后方基地和联络站游击队员,还聚集着大量的巴基斯坦“混合军事情报委员会”的官员,美国FBI特工人员,英国军情局谍报人员,苏联克格勃情报人员,沙特阿拉伯、埃及、利比亚的军事人员,各个国家的记者,人道主义组织官员。这里差不多就像二战时的新德里。
乌力天赫在白沙瓦很快投入了工作。
白沙瓦郊外有无数难民营,所有的房子都是用简易木板、泥土和干麦秸盖起来的。那些难民营中,有一个叫赫卡多尔。用铁丝网拦出一个营地,约莫五六平方公里。它由一座被挖空了的小山头和数十座临时营房组成,除了持有特别通行证者,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那是一处秘密的游击队训练营地,乌力天赫和几名美国人、十几名巴基斯坦人在这里做教官。训练抵抗力量武装。在这里接受训练的每一名游击队战士都将返回阿富汗,在那里投入与苏联军队和卡尔迈勒军队的战斗。他们在离开那里之后,直到战死在家乡的土地上,脑子里都深深留下了对教官“白昼”的印象。
“白昼”是乌力天赫在训练营地里的代号。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名字,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国籍,人们只知道他是一名自由战士,就像西班牙内战时期的那些“国际纵队”战士。
乌力天赫不喜欢那些浮躁的趾高气扬的抵抗运动领袖们,他们实际上并不关心他们的那些勇敢的战士的死活,他们更关心他们的对手是不是吃够了苦头,如果是,那在这以后他们能不能拿到更多的政治资本和各种目的的国际支援。没有人真正关心苦难,人们为了摆脱苦难而抗争,却因为抗争而在苦难中越陷越深,这就是乌力天赫了解到的情况。
乌力天赫还在营地中见到了英国首相撒切尔、美国国会议员查尔斯·威尔逊。他们到难民营来视察难民状况,发表措辞激烈的演讲,呼吁人权,谴责苏联对阿富汗的侵略。可在他们之前,人类的先知早已说过同样的话:“我们认为这些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他们从他们的‘造物主’那里被赋予了某种不可转让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可是,平等在哪儿?人们不言而喻的权利早已被这个文明世界魔鬼化了。参与魔鬼化的,包括那些以人权伸张者自居的人。
乌力天赫在岩洞密布的潘杰希尔谷地见到了大名鼎鼎的游击司令艾哈麦德·沙阿·马苏德。那是一个比乌力天赫大不了几岁的了不起的年轻人,具有卓越的指挥才能和人格魅力,人们以他的顽强为榜样,称他为“潘杰希尔之狮”。
马苏德崇拜毛泽东,他请乌力天赫吃葡萄干,并且毫不讳言地告诉乌力天赫,他用毛泽东的军事理论来统领自己英勇善战的部队,他甚至在每个基层单位中都安排了一名政治委员,他认为这是“毛军事思想的核心部分”。
“我想让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会赢,因为我们从来就不准备输给敌人。”
“毛会支持我。”马苏德喝了一口盛在铝制杯中的雨水,用充满智慧的目光看着乌力天赫,把身子向他移近了一些,十分郑重地说,“知道吗,毛没有死。真主知道他那不是死,他得到了永生。”
那天夜里,乌力天赫在一个部落首领的家里,借着手提式蓄电灯给简雨槐写了一封信:
如果我说我们都是苦难的生命。你会反对吗?事实上,我们正是这样的生命。
战争初期,每月拥进巴基斯坦的难民高达十几万人,战争开始两年多,难民已达数百万。很多人在战争中死去,更多的人将要在战争中死去。和死去的人相比,难民的生命还在。但他们和死去没有什么两样。
占领者正在分期轮换他们的士兵。最初派到阿富汗来的士兵大多是乌兹别克和塔吉克族人,这些士兵在以后的日子里开始明白。他们来阿富汗并非打击干涉内政事务的帝国主义分子,也没有看到阿富汗嗜杀成性的暴民,他们看到的是比沙漠还要清贫的人民、没有任何机会读到书的孩子、终日背井离乡到处逃难的妇女。被轮换掉的那些士兵,他们大多来自杜尚别或者塔什干那些南部加盟共和国。你知道,那里是我母亲的故乡。那些年轻的士兵拒绝与穆斯林兄弟作战,占领者不得不改派斯拉夫人到前线来作战,为俄罗斯人的利益当炮灰。
战争会在某一天消失掉吗?人类会在某一天彻底摆脱战争吗?人类的苦难会有尽头吗?
乌力天赫写完这封信,在灯下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划燃一根火柴。信纸在火焰中飞快地卷曲着,火焰消失后,灰白色的灰烬散落到地上。
乌力天赫站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潘杰希尔谷地的风吹了进来,很快把地上的灰烬吹得没有了踪影。
第三十四章 乳房上的功勋章
1
乌力天扬拿到了退伍证书。还有几百元转业费。
他在军队服役数年,离开时行李十分简单:两套换洗衣服、一枚战功章、三枚纪念章和一枚铜制弹壳。
离开部队前,连里的兵每天往乌力天扬宿舍里跑,乌力天扬到哪儿。身后就跟着一群他的兵,一个个红着眼圈,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
“好吧。”营长尤克勤搓着光光的下颏儿。盯着乌力天扬看了好半天,喉结一耸一耸的,有什么东西憋在那儿,下不去,又上不来,然后他用力把那个东西咽下去,站起来,和乌力天扬握手,“军队谢谢你。回家去吧,从头开始生活。”
乌力天扬就是这样想的。他要结束现在的生活,从头开始新的生活。他不是随便结束什么,也不是随便开始什么。他试过,让自己看开点儿——如果愿意,他可以假装一切都很美好,一切都很崇高,这是人们向生活妥协的唯一办法,可他怎么都做不到。对生活你很难做到诚实,因为你不欺骗它,你就得欺骗自己。他当然不想欺骗谁,不管那个“谁”是他人还是他自己,他就是做不到,就是觉得他这样活着非常羞耻和不安。他明白他和现实之间出现了问题,只是他弄不清楚问题到底有多严重。我得重新开始。他这么对自己说。
2
乌力图古拉对乌力天扬选择转业这件事怎么也想不通。乌力天扬不是犯了错误,战斗英雄当着,一等功拿着,作战经验有了,军校毕业,连级干部,那是真正带兵打仗的位置,给个中校团长都不当——中校团长只知道撅着大屁股钻指挥所,连敌人的眉毛胡子都看不着——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怎么就转业了?为什么?等听到乌力天扬说不是上面让转的,是他自己要求转的,乌力图古拉就火了,手中报纸啪的一声摔在了桌子上。
“你这算什么?这不是当逃兵嘛!”
“有这么严重吗?要不要求我也是部队批准的。你不也离休了吗?一样。”
“听听你这口气!听听你这口气!国家正用人的时候,你包袱一夹溜回家,不是逃兵是什么!你八十岁的老太太嚼豆子,把自己挂在鱼竿上,还犟!”
“我嚼什么豆子?国家又不缺我一个人,国家又没让全民皆兵。国家是你当着主席呢,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呀?”
“你,你混账!”
萨努娅进来,迷惑不解地看着父子俩,“你骂天扬干什么?他逃学了?”萨努娅转身向乌力天扬,很严肃地问。“你逃学了?”
乌力天扬朝屋外走。他没法儿告诉母亲自己逃了什么。他不是学生,也不是军人了,他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他非常讨厌乌力图古拉的口气,难道就因为他提供了一粒精子,就有权利对他精子的生长物说,“看看你像什么样子”。或者说,“你简直在给我们丢脸”吗?就可以永远地、不讲道理地、理直气壮地主宰他的精子的生长物吗?要是换了老蜥蜴,它也会这么对它的孩子们说话吗?红花草呢?海藻呢?
生命进化的路径不同,人类最早的祖先不是猴子,是细菌,人类不能也不会退回去像细菌那样生活,事情就是这样。
3
离上次探亲不到两年,乌力天扬差点儿不认识简雨槐了。
简雨槐先就瘦,现在瘦成一张纸,瘦得吓人。简雨槐痴痴呆呆地坐在床头,很紧张地看着窗帘。乌力天扬进屋来的时候窗帘上晃过一道阴影,像是有风在那儿藏匿着,简雨槐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简雨槐和葛军机已经离婚了。谁也劝不住。
离婚以后,简雨槐没有地方可去。简小川不让简雨槐回去。简小川骂骂咧咧,说目光呆滞的简先民,都他妈是你弄的,好端端一个家,让你给祸害了!你让雨槐回来住哪儿?你说你革命革命地折腾了一辈子,为了什么?你有病呀!
简先民躲简小川,溜出家到外面逛荡,遇到乌力图古拉也在外面逛荡。两个人在小树林前走了个头撞头,都站下。简先民窘得麻木,呆呆地看着乌力图古拉,不像过去那样见了谁都点头哈腰地主动打招呼。
乌力图古拉眼里有血丝,腮帮子抽搐了两下,拉着地球似的长叹了一口气,像是对简先民,又像是对自己说,老简,你混账,这没什么可说的,没想到我,我也混账,我们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都害人哪!
简雨槐有几天像幽魂似的在外面逛,连饭都没的吃。葛军机从县里往回赶,满世界找简雨槐。那天下雨,葛军机在武昌桥头找到简雨槐。简雨槐淋得全身透湿,哆嗦着站在桥洞里,专心致志地看着浑黄的江水,好像在研究那下面藏匿着什么。葛军机下了车,走过去,脱下衣裳把简雨槐裹住,把她抱上车。葛军机说,桥洞里没窗帘,还是回家吧。
葛军机把简雨槐带回家,安置她洗过澡,换了干净衣裳,然后收拾自己的东西。他把家里所有的钥匙找出来,连同自己身上的一套,一起交给简雨槐。说,家是你的,我不回来了,你也别出去了。葛军机说完站了一会儿,四下看了看,拿墩布倒退着擦掉自己的脚印,出了门,轻轻把门带上。
葛军机说不回来,其实还是回来。每次到省里开会,他都会来看简雨槐。葛军机每次来都不往屋里去,搬一把椅子坐在门口,也不多待,坐一会儿就走,走的时候,会留下一些钱。钱选新的,干净纸包好,放在鞋柜上,然后离开。简雨槐不能上班,没有工资。没有工资的简雨槐不是薄薄的一张纸,是一星纸屑,用不着风,自己就往背阴的地方去。
乌力天扬在家里翻找老照片,萨努娅问他干什么,他说他想看看自己小时候的样子。萨努娅对这个工作感兴趣,帮助乌力天扬找,照片簿搬来一大堆,母子俩像做游戏。
乌力天扬从照片中找出几张,拿去给简雨槐看。照片是许多年前拍摄的,纸色泛黄,照片上,有的是乌力家和简家人的合影,有的是两家孩子的合影。照片上的简雨槐,美丽得让人惊讶。
“那是我。”简雨槐抿着嘴笑。她一下子就从人群中认出自己,有些羞涩,不好意思地往边上坐了坐,让乌力天扬挨着她坐下,“她多可爱呀。我可比不上她。”
“她就是你。”乌力天扬说,看照片,再看简雨槐。
“我知道她是我。可我没有她好。”简雨槐很肯定地说。
“雨槐,你看清楚。”乌力天扬把照片从简雨槐手中拿过来,伸出一只手指。指准了照片中那个不笑,却从头到脚洋溢着醉人梨花香的女孩,“这是你。她是你。你明白吗,是你,不是别人。她就是你,你就是你,没有别人。”
简雨槐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却,有些意外地看乌力天扬,好像他在说一件她不可能明白的事情,或者说,他在欺骗她。
乌力天扬对简雨槐的表现非常吃惊,为此很苦恼。他不明白简雨槐是怎么了,她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和自己分开。他不明白母亲萨努娅是怎么了,天健、天时、安禾,他们是怎么了,为什么他的这些亲人、他所爱的人,他们一个个都那么脆弱,脆弱得不堪一击,非得把自己和这个世界分开,把自己和自己分开!一个人不能自己成长,他必须在另一个人或者几个人中成长,在他们的身体中、情感中、命运中一点点长大。乌力天扬就是这样,在他的成长过程中,先后有过乌力图古拉、萨努娅、乌力天赫、简雨槐、简雨蝉、鲁红军这些重要的人;他们是他的亲人,或者曾经承载过他的梦想,曾经与他亲密无间,孕育、启发、辅助或者刺激过他的成长;他爱他们,为他们的遭遇而痛心疾首,他想走近他们,他们却不让他走近,一个个急匆匆地远离他,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乌力天扬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4
乌力天扬被分到公安警官学校任教员,教学员单兵动作和警械使用。战斗英雄,一等功臣,连级干部,经历过血与火的考验,他有资格去这个世界最需要他去的地方。
乌力天扬在警官学校里沉默寡言,和学校里的人从来没有过多的交道,也不在学校里交朋友。学校的人都觉得他身上有一种神秘感。正规军转业,打过仗的呀,战场上下来的呀,可不像咱们这些逮小偷捉强盗的主儿,人家不肯和咱们说话,那叫有道理。
乌力天扬参加了一次聚会,是省委子弟昆文艺发起的。参加聚会的都是乌力天扬的老相识,如今他们不再是待业青年,大多在省直机关或者大学行政部门工作,日子过得不错,而且一个个都在念业余大学,走自学成才之路。
几年没见,昆文艺进步不小,已经是省歌舞团的党委成员了,结了婚,据说现在这个妻子已快成前任了。昆文艺正在和武汉大学外语系一个苏格兰裔外籍教师谈恋爱。他用很沉痛的口气充满哲理地告诉乌力天扬,他用了近十年才明白一个道理,狗的最佳伴侣不是狗,是狐狸,或者是狼,所以,他今后决不再在文艺圈里浪费精液。
昆文艺带了几个歌舞团的女孩子来参加聚会。他把一个姑娘介绍给乌力天扬。
“不是我们团的人。”昆文艺对乌力天扬说,“对你而言,她是狐狸,或者是狼。”昆文艺向姑娘介绍乌力天扬,“他不是狼,是战斗英雄,杀了不少人。”
姑娘看着乌力天扬,眼神神出鬼没,一眨也不眨,人是瘦削的,像一把冷凛的尚未开锋的青铜刀。你好。她说。你好。乌力天扬说。
“乌力天扬,你是不是杀了很多人。”兰世强正给一个舞蹈演员看手相,拽着人家的手不放,听昆文艺那么说,他朝这边大声问。
乌力天扬给自己弄了一杯啤酒,看了看,桌上全是甜腻腻脏乎乎的东西,他灌了一口凉沁沁的啤酒,端着杯子走开。他觉得这里充满了让人讨厌的未成年人气味。
“什么话你这是?”除了乌力天扬,参加聚会的还有一个叫吴国栋的,也参加了那场战争,是从战场侧翼打过境的。吴国栋摆出一个观察哨的姿势,大叉着腿站在屋子当中,脸上红光满面,口气激动地瞟了兰世强一眼,“他们屠杀我们的边民,那叫杀人,我们出境作战,那叫消灭侵略者。”
“伟大的长城啊!”兰世强嬉皮笑脸,手里还拽着姑娘的手,“要不这样,我代表全国人民感谢你们。”
“玩世不恭是不是?”吴国栋不屑地瞥了兰世强一眼,“没有为这个国家打过仗的人,就不知道做一个和平状态下的国人有多么幸福。”
“国栋,你先别激动。”昆文艺把手从姑娘的肩头拿下来,揣进裤兜里,另一只手端着啤酒杯子,走到屋子当中,“我在想。你们究竟打了一场什么样的战争?正义的战争吗?可是,没有任何一场正义的战争结束过战争,也没有任何正义者不是用战争来阻止战争的呀!”
那把青铜刀坐在对面的角落里,一眨不眨地穿过人群看着乌力天扬。乌力天扬像是没有听见屋里的谈话,躲在角落里,贪婪地喝着啤酒。昆文艺要乌力天扬说说他的观点。天扬是战斗英雄,有发言权,天扬你说说。大家都看着乌力天扬。青铜刀也盯着乌力天扬。乌力天扬担心地看着杯子里很快少下去的液体,心想,昆文艺应该把杯子放下,把揣在裤兜里的那只手拿出来,一只手插在背心里,另一只手在空中舞动,那样,他就像1918年的列宁同志了。
“我们不是什么英雄,”吴国栋抢着说。他在二线,没有放过枪,所以没有立功,对这个话题很敏感,甚至很反感,“我们不过是在国家需要的时候,在热爱和平的人民遭到背信弃义的时候,在和平生活受到外势力威胁的时候,去教训了那些破坏和平的人。”
“吴国栋,你不要那么偏激。你说和平和平的,我看你是嫉妒和平生活。”兰世强不怀好意,“你有点儿心理不平衡,对不对?”
“是的,我是看不来你们这种颓废的生活,”吴国栋愤懑而激动地大声说,“我没办法装出什么也没有发生,也不可能对没有信仰的生活漫不经心,因为我已经出生入死过,我们中间有人已经躺在冰冷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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