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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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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的思想,就是“异端”〔2〕,必须歼灭的,待到它奋斗之后,自己站住了,这才
寻出它原来与“圣教同源”;外来的事物,都要“用夷变夏”〔3〕,必须排除的,
但待到这“夷”入主中夏,却考订出来了,原来连这“夷”也还是黄帝的子孙。这
岂非出人意料之外的事呢?无论什么,在我们的“古”里竟无不包函了!
用老手段的自然不会长进,到现在仍是说非“读破几百卷书者”即做不出好白
话文,于是硬拉吴稚晖〔4〕先生为例。可是竟又会有“肉麻当有趣”,述说得津津
有味的,天下事真是千奇百怪。其实吴先生的“用讲话体为文”,即“其貌”也何
尝与“黄口小儿所作若同”。不是“纵笔所之,辄万数千言”么?
〔5〕其中自然有古典,为“黄口小儿”所不知,尤有新典,为“束发小生”所
不晓。清光绪末,我初到日本东京时,这位吴稚晖先生已在和公使蔡钧大战了,
〔6〕其战史就有这么长,则见闻之多,自然非现在的“黄口小儿”所能企及。所以
他的遣辞用典,有许多地方是惟独熟于大小故事的人物才能够了然,从青年看来,
第一是惊异于那文辞的滂沛。这或者就是名流学者们所认为长处的罢,但是,那生
命却不在于此。甚至于竟和名流学者们所拉拢恭维的相反,而在自己并不故意显出
长处,也无法灭去名流学者们的所谓长处;只将所说所写,作为改革道中的桥梁,
或者竟并不想到作为改革道中的桥梁。
愈是无聊赖,没出息的脚色,愈想长寿,想不朽,愈喜欢多照自己的照相,愈
要占据别人的心,愈善于摆臭架子。但是,似乎“下意识”〔7〕里,究竟也觉得自
己之无聊的罢,便只好将还未朽尽的“古”一口咬住,希图做着肠子里的寄生虫,
一同传世;或者在白话文之类里找出一点古气,反过来替古董增加宠荣。如果“不
朽之大业”〔8〕不过这样,那未免太可怜了罢。而且,到了二九二五年〔9〕,
“黄口小儿”们还要看什么《甲寅》之流,也未免过于可惨罢,即使它“自从孤桐
先生下台之后,……也渐渐的有了生气了”〔10〕。
菲薄古书者,惟读过古书者最有力,这是的确的。因为他洞知弊病,能“以子
之矛攻子之盾”〔11〕,正如要说明吸雅片的弊害,大概惟吸过雅片者最为深知,
最为痛切一般。但即使“束发小生”,也何至于说,要做戒绝雅片的文章,也得先
吸尽几百两雅片才好呢。
古文已经死掉了;白话文还是改革道上的桥梁,因为人类还在进化。便是文章,
也未必独有万古不磨的典则。虽然据说美国的某处已经禁讲进化论了,〔12〕但在
实际上,恐怕也终于没有效的。
一月二十五日。
※ ※ ※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六年二月二日《国民新报副刊》。
〔2〕“异端” 语见《论语·为政》:“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
〔3〕“用夷变夏” 语出《孟子·滕文公》:“吾闻用夏变夷者,未闻变于夷
者也。”这里指用外来文化同化中国的意思。夷,古人对少数民族或外国的蔑称;
夏,即华夏,中国或中华民族的古称。
〔4〕吴稚晖(1865—1953) 名敬恒,江苏武进人,国民党政客。他原是清末
举人,曾先后留学日本、英国。一九○五年参加同盟会,自称无政府主义者,是资
产阶级民主革命中的右翼。
〔5〕这里的引文都见于章士钊在《甲寅》周刊第一卷第二十七号(一九二六年
一月十六日)发表的《再答稚晖先生》,其中说:“先生近用讲话体为文。纵笔所
之。辄万数千言。其貌与黄口小儿所作若同。而其神则非读破几百卷书者。不能道
得只字。”陈西滢在《现代评论》第三卷第五十九期(一九二六年一月二十三日)
的《闲话》里,特别将这一段引出,说“很有趣”,并说吴稚晖三十岁前在南菁书
院把那里的书“都看了一遍”。而“近十年随便涉览和参考的汉文书籍至少总可以
抵得三四个区区的毕生所读的线装书。”以此来为章士钊的文章作证。这里所说
“竟又会有‘肉麻当有趣’,述说得津津有味的”,即指陈西滢而言。
〔6〕一九○二年(清光绪二十八年)夏,我国留日自费学生九人,志愿入成城
学校(相当于士官预备学校)肄业;由于清政府对陆军学生顾忌很大,所以驻日公
使蔡钧坚决拒绝保送。当时有留日学生二十余人(吴稚晖在内)前往公使馆代为交
涉,蔡钧始终不允,双方因而发生争吵。
〔7〕“下意识” 章士钊在《再答稚晖先生》中曾说:“近茀罗乙德言心解者
流。极重Subconsciousness之用。谓吾人真正意态。每于无意识中发焉。而凡所发。
则又在意识用事时正言否之。此人生一奇也。”心解,即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说。
Subconsciousness,英语:
下意识。
〔8〕“不朽之大业” 语出曹丕《典论·论文》:“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
之盛事。”按吴稚晖在《我们所请愿于章先生者》一文中,曾引用曹植《与杨修书》
中的“岂徒以翰墨为勋绩,辞赋为君子”等轻视文章的话,章士钊在《再答稚晖先
生》里说这是吴稚晖“在意识用事时”对于他自己重视文章的“真正意态”的否认,
所以这里引用了曹丕的这句和曹植意见相反的话。
〔9〕二九二五年 陶孟和曾说,他有一部“要到二○二五年才可以发表”的著
作。参看本卷第196页注〔33〕。
〔10〕陈西滢在《现代评论》第三卷第五十九期(一九二六年一月二十三日)
的《闲话》中为章士钊和他所主办的《甲寅》周刊吹嘘说:“自从孤桐先生下台之
后,《甲寅》虽然还没有恢复十年前的精神,也渐渐的有了生气了。可见做时事文
章的人官实在是做不得的。”接着他便举章士钊在《甲寅》周刊发表的那篇《再答
稚晖先生》来作为这“有了生气”的例证。
〔11〕“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这是《韩非子·难势》中的一个寓言:“人有
鬻矛与盾者,誉其盾之坚,物莫能陷也;俄而又誉其矛,曰:‘吾矛之利,物无不
陷也。’人应之曰:‘以子之矛,陷子之盾,何如’?其人弗能应也。”
〔12〕章士钊在《甲寅》周刊第一卷第十七号(一九二五年十一月七日)发表
《再疏解轋义》一文,借评述一九二五年七月美国田芮西州小学教员师科布因讲授
进化论被控的事,以辩护他自己的种种“开倒车”的言行。参看本卷第146页注〔1
5〕。按章士钊在《甲寅》周刊第一卷第七号(一九二五年八月二十九日)先已发表
过一篇《说轋》,其中说:“轋者还也。车相避也。相避者又非徒相避也。乃乍还
以通其道。旋乃复进也。……今谚有所谓开倒车者。时人谈及。以谓有背进化之通
义。辄大病之。是全不明夫轋义者也。”
后记
这半年我又看见了许多血和许多泪,
然而我只有杂感而已。
泪揩了,血消了;
屠伯们逍遥复逍遥,用钢刀的,用软刀〔1〕
的。
然而我只有“杂感”而已。
连“杂感”也被“放进了应该去的地方”〔2〕时,我于是只有“而已”而已!
十月十四夜,校讫记。
※ ※ ※
〔1〕软刀 语出明朝遗民贾凫西所作的《木皮散人鼓词》:“几年家软刀子割
头不觉死,只等得太白旗悬才知道命有差。
”这里借用“软刀子”来比喻现代评论
派的反动言论。
〔2〕这是陈西滢在《致志摩》(一九二六年一月三十日《晨报副刊》)中攻击
鲁迅的话,参看本书《无花的蔷薇》第八节。
记“发薪”〔1〕
下午,在中央公园里和C君做点小工作〔2〕,突然得到一位好意的老同事的警
报,说,部里今天发给薪水了,计三成;
但必须本人亲身去领,而且须在三天以内。
否则?
否则怎样,他却没有说。
但这是“洞若观火”的,否则,就不给。
只要有银钱在手里经过,即使并非檀越〔3〕的布施,人是也总爱逞逞威风的,
要不然,他们也许要觉到自己的无聊,渺小。
明明有物品去抵押,当铺却用这样的
势利脸和高柜台;明明用银元去换铜元,钱摊却帖着“收买现洋”的纸条,隐然以
“买主”自命。
钱票当然应该可以到负责的地方去换现钱,而有时却规定了极短的
时间,还要领签,排班,等候,受气;
军警督压着,手里还有国粹的皮鞭。
不听话么?不但不得钱,而且要打了!
我曾经说过,中华民国的官,都是平民出身,并非特别种族。
虽然高尚的文人
学士或新闻记者们将他们看作异类,以为比自己格外奇怪,可鄙可嗤;然而从我这
几年的经验看来,却委实不很特别,一切脾气,却与普通的同胞差不多,所以一到
经手银钱的时候,也还是照例有一点借此威风一下的嗜好。
“亲领”问题的历史,是起源颇古的,中华民国十一年,就因此引起过方玄绰
〔4〕的牢骚,我便将这写了一篇《端午节》。
但历史虽说如同螺旋,却究竟并非印板,所以今之与昔,也还是小有不同。
在
昔盛世,主张“亲领”的是“索薪会”——
呜呼,这些专门名词,恕我不暇一一解释了,而且纸张也可惜。
——的骁将,
昼夜奔走,向国务院呼号,向财政部坐讨,一旦到手,对于没有一同去索的人的无
功受禄,心有不甘,用此给吃一点小苦头的。
其意若曰,这钱是我们讨来的,就同
我们的一样;你要,必得到这里来领布施。
你看施衣施粥,有施主亲自送到受惠者
的家里去的么?
然而那是盛世的事。
现在是无论怎么“索”,早已一文也不给了,如果偶然
“发薪”,那是意外的上头的嘉惠,和什么“索”丝毫无关。
不过临时发布“亲领”
命令的施主却还有,只是已非善于索薪的骁将,而是天天“画到”,未曾另谋生活
的“不贰之臣”了。
所以,先前的“亲领”是对于没有同去索薪的人们的罚,现在
的“亲领”是对于不能空着肚子,天天到部的人们的罚。
但这不过是一个大意,此外的事,倘非身临其境,实在有些说不清。
譬如一碗
酸辣汤,耳闻口讲的,总不如亲自呷一口的明白。
近来有几个心怀叵测的名人间接
忠告我,说我去年作文,专和几个人闹意见,不再论及文学艺术,天下国家.是可
惜的。
殊不知我近来倒是明白了,身历其境的小事,尚且参不透,说不清,更何况
那些高尚伟大,不甚了然的事业?我现在只能说说较为切己的私事,至于冠冕堂皇
如所谓“公理”之类,就让公理专家去消遣罢。
总之,我以为现在的“亲领”主张家,已颇不如先前了,这就是“孤桐先生”
之所谓“每况愈下”。
而且便是空牢骚如方玄绰者,似乎也已经很寥寥了。
“去!”我一得警报,便走出公园,跳上车,径奔衙门去。
一进门,巡警就给我一个立正举手的敬礼,可见做官要做得较大,虽然阔别多
日,他们也还是认识的。
到里面,不见什么人,因为办公时间已经改在上午,大概
都已亲领了回家了。
觅得一位听差,问明了“亲领”的规则,是先到会计科去取得
条子,然后拿了这条子,到花厅里去领钱。
就到会计科,一个部员看了一看我的脸,便翻出条子来。
我知道他是老部员,熟识同人,负着“验明正身”的重大责任的;接过条子之
后,我便特别多点了两个头,以表示告别和感谢之至意。
其次是花厅了,先经过一个边门,只见上帖纸条道:“丙组”,又有一行小注
是“不满百元”。
我看自己的条子上,写的是九十九元,心里想,这真是“人生不
满百,常怀千岁忧〔5〕。
……”同时便直撞进去。
看见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官,说道这“不满百元”是
指全俸而言,我的并不在这里,是在里间。
就到里间,那里有两张大桌子,桌旁坐着几个人,一个熟识的老同事就招呼我
了;拿出条子去,签了名,换得钱票,总算一帆风顺。
这组的旁边还坐着一位很胖
的官,大概是监督者,因为他敢于解开了官纱——也许是纺绸,我不大认识这些东
西。
——小衫,露着胖得拥成折叠的胸肚,使汗珠雍容地越过了折叠往下流。
这时我无端有些感慨,心里想,大家现在都说“灾官”“灾官”,殊不知“心
广体胖”的还不在少呢。
便是两三年前教员正嚷索薪的时候,学校的教员豫备室里
也还有人因为吃得太饱了,咳的一声,胃中的气体从嘴里反叛出来。
走出外间,那一位和我差不多大的官还在,便拉住他发牢骚。
“你们怎么又闹这些玩艺儿了?”我说。
“这是他的意思……。
”他和气地回答,而且笑嘻嘻的。
“生病的怎么办呢?放在门板上抬来么?”
“他说:这些都另法办理……。
”
我是一听便了然的,只是在“门——衙门之门——外汉”怕不易懂,最好是再
加上一点注解。
这所谓“他”者,是指总长或次长而言。
此时虽然似乎所指颇蒙胧,
但再掘下去,便可以得到指实,但如果再掘下去,也许又要更蒙胧。
总而言之,薪
水既经到手,这些事便应该“适可而止,毋贪心也”的,否则,怕难免有些危机。
即如我的说了这些话,其实就已经不大妥。
于是我退出花厅,却又遇见几个旧同事,闲谈了一回。
知道还有“戊组”,是
发给已经死了的人的薪水的,这一组大概无须“亲领”。
又知道这一回提出“亲领”
律者,不但“他”,也有“他们”在内。
所谓“他们”者,粗粗一听,很像“索薪
会”的头领们,但其实也不然,因为衙门里早就没有什么“索薪会”,所以这一回
当然是别一批新人物了。
我们这回“亲领”的薪水,是中华民国十三年二月份的。
因此,事前就有了两种学说。
一,即作为十三年二月的薪水发给。
然而还有新
来的和新近加俸的呢,可就不免有向隅之感。
于是第二种新学说自然起来:不管先
前,只作为本年六月份的薪水发给。
不过这学说也不大妥,只是“不管先前”这一
句,就很有些疵病。
这个办法,先前也早有人苦心经营过。
去年章士钊将我免职之后,自以为在地
位上已经给了一个打击,连有些文人学士们也喜得手舞足蹈。
然而他们究竟是聪明
人,看过“满床满桌满地”的德文书的,即刻又悟到我单是抛了官,还不至于一败
涂地,因为我还可以得欠薪,在北京生活。
于是他们的司长刘百昭便在部务会议席
上提出,要不发欠薪,何月领来,便作为何月的薪水。
这办法如果实行,我的受打
击是颇大的,因为就受着经济的迫压。
然而终于也没有通过。
那致命伤,就在“不
管先前”上;而刘百昭们又不肯自称革命党,主张不管什么,都从新来一回。
所以现在每一领到政费,所发的也还是先前的钱;即使有人今年不在北京了,
十三年二月间却在,实在也有些难于说是现今不在,连那时的曾经在此也不算了。
但是,既然又有新的学说起来,总得采纳一点,这采纳一点,也就是调和一些。
因
此,我们这回的收条上,年月是十三年二月的,钱的数目是十五年六月的。
这么一来,既然并非“不管先前”,而新近升官或加俸的又可以多得一点钱,
可谓比较的周到。
于我是无益也无损,只要还在北京,拿得出“正身”来。
翻开我的简单日记一查,我今年已经收了四回俸钱了:第一次三元;第二次六
元;第三次八十二元五角,即二成五,端午节的夜里收到的;第四次三成,九十九
元,就是这一次。
再算欠我的薪水,是大约还有九千二百四十元,七月份还不算。
我觉得已是一个精神上的财主;只可惜这“精神文明”是不很可靠的,刘百昭
就来动摇过。
将来遇见善于理财的人,怕还要设立一个“欠薪整理会”,里面坐着
几个人物,外面挂着一块招牌,使凡有欠薪的人们都到那里去接洽。
几天或几月之
后,人不见了,接着连招牌也不见了;于是精神上的财主就变了物质上的穷人了。
但现在却还的确收了九十九元,对于生活又较为放心,趁闲空来发一点议论再
说。
七月二十一日。
※ ※ ※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六年八月十日《莽原》半月刊第十五期。
〔2〕C君 即齐寿山。
“做点小工作”,指翻译《小约翰》。
〔3〕檀越 梵文音译,意为施主。
〔4〕方玄绰 作者一九二二年所作短篇小说《端午节》(后收入《呐喊》)中
的人物,并非真有其人;但小说描写的是当时实际情况的一斑。
〔5〕“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语出《文选·古诗十九首》:“生年不满
百,常怀千岁忧”。
记念刘和珍君〔1〕
一
中华民国十五年三月二十五日,就是国立北京女子师范大学为十八日在段祺瑞
执政府前遇害的刘和珍杨德群〔2〕两君开追悼会的那一天,我独在礼堂外徘徊,遇
见程君〔3〕,前来问我道,“先生可曾为刘和珍写了一点什么没有?”我说“没有”。
她就正告我,“先生还是写一点罢;刘和珍生前就很爱看先生的文章。”
这是我知道的,凡我所编辑的期刊,大概是因为往往有始无终之故罢,销行一
向就甚为寥落,然而在这样的生活艰难中,毅然预定了《莽原》〔4〕全年的就有她。
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这虽然于死者毫不相干,但在生者,却大抵只
能如此而已。倘使我能够相信真有所谓“在天之灵”,那自然可以得到更大的安慰,
——但是,现在,却只能如此而已。
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我只觉得所住的并非人间。四十多个青年的血,洋溢在
我的周围,使我艰于呼吸视听,那里还能有什么言语?长歌当哭,是必须在痛定之
后的。而此后几个所谓学者文人的阴险的论调,尤使我觉得悲哀。我已经出离愤怒
了。我将深味这非人间的浓黑的悲凉;以我的最大哀痛显示于非人间,使它们快意
于我的苦痛,就将这作为后死者的菲薄的祭品,奉献于逝者的灵前。
二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造化又常常为庸人设计,以时间的流驶,来
洗涤旧迹,仅使留下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在这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
又给人暂得偷生,维持着这似人非人的世界。我不知道这样的世界何时是一个尽头!
我们还在这样的世上活着;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离三月十八日
也已有两星期,忘却的救主快要降临了罢,我正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
三
在四十余被害的青年之中,刘和珍君是我的学生。学生云者,我向来这样想,
这样说,现在却觉得有些踌躇了,我应该对她奉献我的悲哀与尊敬。她不是“苟活
到现在的我”的学生,是为了中国而死的中国的青年。
她的姓名第一次为我所见,是在去年夏初杨荫榆女士做女子师范大学校长,开
除校中六个学生自治会职员的时候。〔5〕其中的一个就是她;但是我不认识。直到
后来,也许已经是刘百昭率领男女武将,强拖出校之后了,才有人指着一个学生告
诉我,说:这就是刘和珍。其时我才能将姓名和实体联合起来,心中却暗自诧异。
我平素想,能够不为势利所屈,反抗一广有羽翼的校长的学生,无论如何,总该是
有些桀骜锋利的,但她却常常微笑着,态度很温和。待到偏安于宗帽胡同〔6〕,赁
屋授课之后,她才始来听我的讲义,于是见面的回数就较多了,也还是始终微笑着,
态度很温和。待到学校恢复旧观〔7〕,往日的教职员以为责任已尽,准备陆续引退
的时候,我才见她虑及母校前途,黯然至于泣下。此后似乎就不相见。
总之,在我的记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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