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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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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笔也。虞初以下天宝以上古书多佚矣;其可见完帙者,刘敬叔《异苑》陶潜《续
搜神记》,小说类也,《飞燕外传》《会真记》,传记类也。
《太平广记》事以类聚,故可并收;今一书而兼二体,所未解也。小说既述见
闻,即属叙事,不比戏场关目,随意装点;……
今燕昵之词,嬫狎之态,细微曲折,摹绘如生,使出自言,似无此理,使出作
者代言,则何从而闻见之,又所未解也。”盖即訾其有唐人传奇之详,又杂以六朝
志怪者之简,既非自叙之文,而尽描写之致而已。昀字晓岚,直隶献县人;父容舒,
官姚安知府。昀少即颖异,年二十四领顺天乡试解额,然三十一始成进士,由编修
官至侍读学士,坐泄机事谪戍乌鲁木齐,越三年召还,授编修,又三年擢侍读,总
纂四库全书,绾书局者十三年,一生精力,悉注于《四库提要》及《目录》中,故
他撰著甚少。后累迁至礼部尚书,充经筵讲官,自是又为总宪者五,长礼部者三
(李元度《国朝先正事略》二十)。乾隆五十四年,以编排秘籍至热河,“时校理
久竟,特督视官吏题签庋架而已,昼长无事”,乃追录见闻,作稗说六卷,曰《滦
阳消夏录》。越二年,作《如是我闻》,次年又作《槐西杂志》,次年又作《姑妄
听之》,皆四卷;嘉庆三年夏复至热河,又成《滦阳续录》六卷,时年已七十五。
后二年,其门人盛时彦合刊之,名《阅微草堂笔记五种》(本书)。十年正月,复
调礼部,拜协办大学士,加太子少保,管国子监事;二月十四日卒于位,年八十二
(一七二四——一八○五),谥“文达”(《事略》)。
《阅微草堂笔记》虽“聊以遣日”之书,而立法甚严,举其体要,则在尚质黜
华,追踪晋宋;自序云,“缅昔作者如王仲任应仲远引经据古,博辨宏通,陶渊明
刘敬叔刘义庆简淡数言,自然妙远,诚不敢妄拟前修,然大旨期不乖于风教”〔20〕
者,即此之谓。其轨范如是,故与《聊斋》之取法传奇者途径自殊,然较以晋宋人
书,则《阅微》又过偏于论议。盖不安于仅为小说,更欲有益人心,即与晋宋志怪
精神,自然违隔;且末流加厉,易堕为报应因果之谈也。
惟纪昀本长文笔,多见秘书,又襟怀夷旷,故凡测鬼神之情状,发人间之幽微,
托狐鬼以抒己见者,隽思妙语,时足解颐;间杂考辨,亦有灼见。叙述复雍容淡雅,
天趣盎然,故后来无人能夺其席,固非仅借位高望重以传者矣。今举其较简者三则
于下:
刘乙斋廷尉为御史时,尝租西河沿一宅,每夜有数人击柝,声琅琅彻晓,……
视之则无形,聒耳至不得片刻睡。乙斋故强项,乃自撰一文,指陈其罪,大书粘壁
以驱之,是夕遂寂。乙斋自诧不减昌黎之驱鳄也。余谓“君文章道德,似尚未敌昌
黎,然性刚气盛,平生尚不作暧昧事,故敢悍然不畏鬼;又拮据迁此宅,力竭不能
再徙,计无复之,惟有与鬼以死相持:此在君为‘困兽犹斗’,在鬼为“穷寇勿追’
耳。……”乙斋笑击余背曰,“魏收轻薄哉!然君知我者。”(《滦阳消夏录》六)
田白岩言,“尝与诸友扶乩,其仙自称真山民,宋末隐君子也,倡和方洽,外
报某客某客来,乩忽不动。他日复降,众叩昨遽去之故,乩判曰,‘此二君者,其
一世故太深,酬酢太熟,相见必有谀词数百句,云水散人拙于应对,不如避之为佳;
其一心思太密,礼数太明,其与人语,恒字字推敲,责备无已,闲云野鹤岂能耐此
苛求,故逋逃尤恐不速耳。’”后先姚安公闻之曰,“此仙究狷介之士,器量未宏。”
(《槐西杂志》一)
李义山诗“空闻子夜鬼悲歌”,用晋时鬼歌《子夜》事也;李昌谷诗“秋坟鬼
唱鲍家诗”,则以鲍参军有《蒿里行》,幻窅其词耳。然世间固往往有是事。田香
沁言,“尝读书别业,一夕风静月明,闻有度昆曲者,亮折清圆,凄心动魄,谛审
之,乃《牡丹亭》《叫画》一出也。忘其所以,倾听至终。忽省墙外皆断港荒陂,
人迹罕至,此曲自何而来?开户视之,惟芦荻瑟瑟而已。”(《姑妄听之》三)
昀又“天性孤直,不喜以心性空谈,标榜门户”(盛序语),其处事贵宽,论
人欲恕,故于宋儒之苛察,特有违言,书中有触即发,与见于《四库总目提要》中
者正等。且于不情之论,世间习而不察者,亦每设疑难,揭其拘迂,此先后诸作家
所未有者也,而世人不喻,哓哓然竞以劝惩之佳作誉之。
吴惠叔言,“医者某生素谨厚,一夜,有老媪持金钏一双就买堕胎药,医者大
骇,峻拒之;次夕,又添持珠花两枝来,医者益骇,力挥去。越半载余,忽梦为冥
司所拘,言有诉其杀人者。至,则一披发女子,项勒红巾,泣陈乞药不与状。医者
曰,‘药以活人,岂敢杀人以渔利。
汝自以奸败,于我何尤!’女子曰,‘我乞药时,孕未成形,倘得堕之,我可
不死:是破一无知之血块,而全一待尽之命也。既不得药,不能不产,以致子遭扼
杀,受诸痛苦,我亦见逼而就缢:是汝欲全一命,反戕两命矣。
罪不归汝,反谁归乎?’冥官喟然曰,‘汝之所言,酌乎事势;彼之所执者则
理也。宋以来固执一理而不揆事势之利害者,独此人也哉?汝且休矣!’拊几有声,
医者悚然而寤。”(《如是我闻》三)
东光有王莽河,即胡苏河也,旱则涸,水则涨,每病涉焉。外舅马公周箓言,
“雍正末有丐妇一手抱儿一手扶病姑涉此水,至中流,姑蹶而仆,妇弃儿于水,努
力负姑出。姑大诟曰,‘我七十老妪,死何害?张氏数世待此儿延香火,尔胡弃儿
以拯我?斩祖宗之祀者,尔也!’妇泣不敢语,长跪而已。越两日,姑竟以哭孙不
食死;妇呜咽不成声,痴坐数日,亦立槁。……有著论者,谓儿与姑较则姑重,姑
与祖宗较则祖宗重。使妇或有夫,或尚有兄弟,则弃儿是;既两世穷嫠,止一线之
孤子,则姑所责者是:妇虽死,有余悔焉。姚安公曰,‘讲学家责人无已时。夫急
流汹涌,少纵即逝,此岂能深思长计时哉?势不两全,弃儿救姑,此天理之正而人
心之所安也。
使姑死而儿存,……不又有责以爱儿弃姑世耶?且儿方提抱,育不育未可知,
使姑死而儿又不育,悔更何如耶?
此妇所为,超出恒情已万万,不幸而其姑自殒,以死殉之,亦可哀矣。犹沾沾
焉而动其喙,以为精义之学,毋乃白骨衔冤,黄泉赍恨乎?孙复作《春秋尊王发微》,
二百四十年内有贬无褒;胡致堂作《读史管见》,三代以下无完人,辨则辨矣,非
吾之所欲闻也。’”(《槐西杂志》二)
《滦阳消夏录》方脱稿,即为书肆刊行,旋与《聊斋志异》峙立;《如是我闻》
等继之,行益广。其影响所及,则使文人拟作,虽尚有《聊斋》遗风,而摹绘之笔
顿减,终乃类于宋明人谈异之书。如同时之临川乐钧〔21〕《耳食录》十二卷(乾
隆五十七年序)《二录》八卷(五十九年序),后出之海昌许秋垞〔22〕《闻见异
辞》二卷(道光二十六年序),武进汤用中〔23〕《翼駉稗编》八卷(二十八年序)
等,皆其类也。迨长洲王韬作《遁窟谰言》(同治元年成)《淞隐漫录》(光绪初
成)《淞滨琐话》〔24〕(光绪十三年序)各十二卷,天长宣鼎〔25〕作《夜雨秋
灯录》十六卷(光绪二十一年序),其笔致又纯为《聊斋》者流,一时传布颇广远,
然所记载,则已狐鬼渐稀,而烟花粉黛之事盛矣。
体式较近于纪氏五书者,有云间许元仲〔26〕《三异笔谈》四卷(道光七年序),
德清俞鸿渐〔27〕《印雪轩随笔》四卷(道光二十五年序),后者甚推《阅微》,
而云“微嫌其中排击宋儒语过多”(卷二),则旨趣实异。光绪中,德清俞樾〔28〕
作《右台仙馆笔记》十六卷,止述异闻,不涉因果;又有羊朱翁(亦俞樾)作《耳
邮》四卷,自署“戏编”,序谓“用意措辞,亦似有善恶报应之说,实则聊以遣日,
非敢云意在劝惩”。颇似以《新齐谐》为法,而记叙简雅,乃类《阅微》,但内容
殊异,鬼事不过什一而已。他如江阴金捧阊〔29〕之《客窗偶笔》四卷(嘉庆元年
序),福州梁恭辰〔30〕之《池上草堂笔记》二十四卷(道光二十八年序),桐城
许奉恩〔31〕之《里乘》十卷(似亦道光中作),亦记异事,貌如志怪者流,而盛
陈祸福,专主劝惩,已不足以称小说。
※ ※ ※
〔1〕瞿佑(1341—1427) 字宗吉,明钱塘(今浙江杭州)人。
曾官国子助教、周王府长史。撰有《存斋遗稿》、《归田诗话》等。所撰《剪
灯新话》,四卷,二十一则,模拟唐人传奇小说。据清黄虞稷《千顷堂书目》子部
小说类注:“瞿佑又有《剪灯余话》(按应作《新话》),正统七年癸酉李时勉请
禁毁其书,故与李桢《余话》皆不录。”
〔2〕明嘉靖以来将说部刻为丛集的,有:陆楫等辑刊《古今说海》,李栻辑刊
《历代小史》,吴琯辑刊《古今逸史》,王文浩辑刊《唐人说荟》(一名《唐代丛
书》)等。这些书真伪错杂,鲁迅在《破唐人说荟》、《唐宋传奇集·序例》等文
中曾予以批评。
〔3〕关于蒲松龄的生卒年,清张元《柳泉蒲先生墓表》称,松龄“以康熙五十
四年(1715)正月二十二日卒,享年七十有六。”据此推知其生年为崇祯十三年
(1640)。
〔4〕黄州 此处指北宋时谪居黄州的苏轼。宋叶梦得《避暑录话》卷一:“子
瞻在黄州及岭表,每日起,不招客相与语,则必出而访客。……谈谐放荡,不复为
畛畦。有不能谈者,则强之说鬼;或辞无有,则曰姑妄言之。于是闻者无不绝倒,
皆尽欢而去。”
〔5〕关于蒲松龄搜集异闻事,见邹彛度杪侍浮罚骸跋啻壬酉缋铮
作此书时,每临晨,携一大磁甖,中贮苦茗,具淡巴菰一包,置行人大道旁,下陈
芦衬,坐于上,烟茗置身畔。见行道者过,必强执与语,搜奇说异,随人所知,渴
则饮以茗,或奉以烟,必令畅谈乃已。偶闻一事,归而粉饰之。如是二十余寒暑,
此书方告蒇。”
〔6〕关于王士祯欲市《聊斋志异》事,据清陆以恬《冷庐杂识》云:“蒲氏松
龄《聊斋志异》流播海内,几于家有其书。相传渔洋山人爱重此书,欲以五百金购
之不能得。”倪鸿《桐阴清话》也有类似记载。
鲁迅《小说旧闻钞》中《聊斋志异》条按语指出:“王渔洋欲市《聊斋志异》
稿及蒲留仙强执路人使说异闻二事,最为无稽,而世人偏艳传之,可异也。”
〔7〕这里所说的《聊斋志异》始刊于严州,指乾隆三十一年(1766)青柯亭刊
本,赵起杲刊刻。严州,治所在今浙江建德。
〔8〕但明伦 字天叙,一字云湖,清广顺(今贵州长顺)人,曾官两淮盐运使。
他注释的《聊斋志异》于道光二十二年(1842)刊行。
吕湛恩,清文登(今属山东)人,他所作的《聊斋志异》的注文,曾于道光五
年(1825)单独刊行,道光二十三年(1843)注文与《聊斋志异》原文合刻。
〔9〕《聊斋志异拾遗》 一卷二十七篇本未见。另有道光十年(1830)得月簃
丛书本《聊斋志异拾遗》一卷,光绪四年(1878)北京聚珍堂本《聊斋拾遗》四卷
等。
〔10〕袁枚(1716—1798) 字子才,号简斋、随园老人,清钱塘(今浙江杭
州)人,曾任江浦、江宁等县知县。撰有《小仓山房集》、《随园诗话》等。
〔11〕沈起凤(1741—?) 字桐威,号红心词客,清吴县(今属江苏)人。
所撰《谐铎》,十二卷。
〔12〕和邦额 字闲斋,号霁云主人,清满洲人。
〔13〕浩歌子 即尹庆兰,字似村,清满洲镶黄旗人。
〔14〕管世灏 字月楣,清海昌(今浙江海宁)人。
〔15〕冯起凤 字梓华,清平湖(今属浙江)人。
〔16〕邹彛∽趾卜桑畔粝婀菔陶撸褰鹭眩ń窠瘴尬┤恕
撰有《三借庐笔谈》等。
〔17〕黍余裔孙 即屠绅,参看本书第二十五篇。
〔18〕金武祥(1841—1924) 字淐生,号粟香,清末江阴(今属江苏)人。
撰有《粟香随笔》、《江阴艺文志》等。
〔19〕盛时彦 字松云,清北平(今北京)人。纪昀门人。下面的引文见《阅
微草堂笔记·滦阳消夏录》自序。
〔20〕此段引文见《阅微草堂笔记·姑妄听之》自序。
〔21〕乐钧 字元淑,号莲裳,清临川(今属江西)人。撰有《青芝山馆诗集》。
〔22〕许秋垞 清海昌(今浙江海宁)人。撰有《琵琶演义》等。
〔23〕汤用中 字芷卿,清常州(今属江苏)人。
〔24〕王韬(1828—1897) 字紫诠,号仲彛趾盘炷隙蒇牛宄ぶ蓿ń窠
苏吴县)人。著译甚多。所撰《淞隐漫录》,又名《后聊斋志异》;《淞滨琐话》,
又名《淞隐续录》。
〔25〕宣鼎(1834—1879) 字瘦梅,清天长(今属安徽)人。撰有《返魂香
传奇》等。
〔26〕许元仲 字小欧,清松江(今属上海)人。
〔27〕俞鸿渐(1781—1846) 字仪伯,清德清(今属浙江)人。
撰有《印雪轩文钞》、《印雪轩诗抄》等。
〔28〕俞樾(1821—1907) 字荫甫,号曲园,清德清人。著述颇多,总称
《春在堂全书》。
〔29〕金捧阊(1760—1810) 字玠堂,清江阴(今属江苏)人。
所撰《客窗偶笔》,原八卷,后散佚,其孙辑得四卷,与《客窗二笔》一卷合
刻。
〔30〕梁恭辰 字敬叔,清福州(今属福建)人。
〔31〕许奉恩 字叔平,清桐城(今属安徽)人。
第二十三篇 清之讽刺小说
寓讥弹于稗史者,晋唐已有,而明为盛,尤在人情小说中。然此类小说,大抵
设一庸人,极形其陋劣之态,借以衬托俊士,显其才华,故往往大不近情,其用才
比于“打诨”。
若较胜之作,描写时亦刻深,讥刺之切,或逾锋刃,而《西游补》之外,每似
集中于一人或一家,则又疑私怀怨毒,乃逞恶言,非于世事有不平,因抽毫而抨击
矣。其近于呵斥全群者,则有《钟馗捉鬼传》〔1〕十回,疑尚是明人作,取诸色人,
比之群鬼,一一抉剔,发其隐情,然词意浅露,已同嫚骂,所谓“婉曲”,实非所
知。迨吴敬梓《儒林外史》出,乃秉持公心,指敗北祝嫠颍仍谑苛郑黄
文又慼而能谐,婉而多讽:于是说部中乃始有足称讽刺之书。
吴敬梓字敏轩,安徽全椒人,幼即颖异,善记诵,稍长补官学弟子员,尤精
《文选》,诗赋援笔立成。然不善治生,性又豪,不数年挥旧产俱尽,时或至于绝
粮,雍正乙卯,安徽巡抚赵国麟举以应博学鸿词科,不赴,移家金陵,为文坛盟主,
又集同志建先贤祠于雨花山麓,祀泰伯以下二百三十人,资不足,售所居屋以成之,
而家益贫。晚年自号文木老人,客扬州,尤落拓纵酒,乾隆十九年卒于客中,年五
十四(一七○一——一七五四)。所著有《诗说》七卷,《文木山房集》五卷,
〔2〕诗七卷,皆不甚传(详见新标点本《儒林外史》卷首)。
吴敬梓著作皆奇数,故《儒林外史》亦一例,为五十五回;其成殆在雍正末,
著者方侨居于金陵也。时距明亡未百年,士流盖尚有明季遗风,制艺而外,百不经
意,但为矫饰,云希圣贤。敬梓之所描写者即是此曹,既多据自所闻见,而笔又足
以达之,故能烛幽索隐,物无遁形,凡官师,儒者,名士,山人,间亦有市井细民,
皆现身纸上,声态并作,使彼世相,如在目前,惟全书无主干,仅驱使各种人物,
行列而来,事与其来俱起,亦与其去俱讫,虽云长篇,颇同短制;但如集诸碎锦,
合为帖子,虽非巨幅,而时见珍异,因亦娱心,使人刮目矣。敬梓又爱才士,“汲
引如不及,独嫉‘时文士’如仇,其尤工者,则尤嫉之。”(程晋芳所作传云)故
书中攻难制艺及以制艺出身者亦甚烈,如令选家马二先生自述制艺之所以可贵云:
“……‘举业’二字,是从古及今,人人必要做的。
就如孔子生在春秋时候,那时用‘言扬行举’做官,故孔子只讲得个‘言寡尤,
行寡悔,禄在其中’:这便是孔子的举业。到汉朝,用贤良方正开科,所以公孙弘
董仲舒举贤良方正:这便是汉人的举业。到唐朝,用诗赋取士;他们若讲孔孟的话,
就没有官做了,所以唐人都会做几句诗:这便是唐人的举业。到宋朝,又好了,都
用的是些理学的人做官,所以程朱就讲理学:这便是宋人的举业。到本朝,用文章
取士,这是极好的法则。就是夫子在而今,也要念文章,做举业,断不讲那‘言寡
尤,行寡悔’的话。何也?就日日讲究‘言寡尤,行寡悔’,那个给你官做?孔子
的道,也就不行了。”(第十三回)
《儒林外史》所传人物,大都实有其人,而以象形谐声或瘦词隐语寓其姓名,
若参以雍乾间诸家文集,往往十得八九(详见本书上元金和跋)。此马二先生字纯
上,处州人,实即全椒冯粹中〔3〕,为著者挚友,其言真率,又尚上知春秋汉唐,
在“时文士”中实犹属诚笃博通之士,但其议论,则不特尽揭当时对于学问之见解,
且洞见所谓儒者之心肝者也。至于性行,乃亦君子,例如西湖之游,虽全无会心,
颇杀风景,而茫茫然大嚼而归,迂儒之本色固在:
马二先生独自一个,带了几个钱,步出钱塘门,在茶亭里吃了几碗茶,到西湖
沿上牌楼跟前坐下,见那一船一船乡下妇女来烧香的,……后面都跟着自己的汉子,……
上了岸,散往各庙里去了。马二先生看了一遍,不在意里。起来又走了里把多路,
望着湖沿上接连着几个酒店,……马二先生没有钱买了吃,……只得走进一个面店,
十六个钱吃了一碗面,肚里不饱,又走到间壁一个茶室吃了一碗茶,买了两个钱
“处片”嚼嚼,到觉有些滋味。吃完了出来,……往前走,过了六桥。转个湾,便
象些村庄地方。又有人家的棺材,厝基中间,走也走不清;甚是可厌。马二先生欲
待回去,遇着一个走路的,问道“前面可还有好顽的所在?”那人道,“转过去便
是净慈,雷峰。怎么不好顽?”马二先生于是又往前走。……
过了雷峰,远远望见高高下下许多房子盖著琉璃瓦,……
马二先生走到跟前,看见一个极高的山门,一个金字直匾,上写“敕赐净慈禅
寺”;山门旁边一个小门。马二先生走了进去;……那些富贵人家女客,成群结队,
里里外外,来往不绝。……马二先生身子又长,戴一顶高方巾,一幅乌黑的脸,腆
着个肚子,穿着一双厚底破靴,横着身子乱跑,只管在人窝子里撞。女人也不看他,
他也不看女人。前前后后跑了一交,又出来坐在那茶亭内,……吃了一碗茶。柜上
摆着许多碟子:橘饼,芝麻糖,粽子,烧饼,处片,黑枣,煮栗子,马二先生每样
买了几个钱,不论好歹,吃了一饱。马二先生觉得倦了,直着脚跑进清波门;到了
下处,关门睡了。因为多走了路,在下处睡了一天;第三日起来,要到城隍山走走。……
(第十四回)
至叙范进家本寒微,以乡试中式暴发,旋丁母忧,翼翼尽礼,则无一贬词,而
情伪毕露,诚微辞之妙选,亦狙击之辣手矣:
……两人(张静斋及范进)进来,先是静斋谒过,范进上来叙师生之礼。汤知
县再三谦让,奉坐吃茶。同静斋叙了些阔别的话;又把范进的文章称赞了一番,问
道“因何不去会试?”范进方才说道,“先母见背,遵制丁忧。”
汤知县大惊,忙叫换去了吉服。拱进后堂,摆上酒来。……
知县安了席坐下,用的都是银镶杯箸。范进退前缩后的不举杯箸,知县不解其
故。静斋笑道,“世先生因遵制,想是不用这个杯箸。”知县忙叫换去。换了一个
磁杯,一双象牙箸来,范进又不肯举动。静斋道,“这个箸也不用。”
随即换了一双白颜色竹子的来,方才罢了。知县疑惑:
“他居丧如此尽礼,倘或不用荤酒,却是不曾备办。”落后看见他在燕窝碗里
拣了一个大虾圆子送在嘴里,方才放心。……(第四回)
此外刻划伪妄之处尚多,掊击习俗者亦屡见。其述王玉辉之女既殉夫,玉辉大
喜,而当入祠建坊之际,“转觉心伤,辞了不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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