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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奴-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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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浑厚的号角之音，在草原上空“呜呜——”回荡，苍天、大地、山川、草木，所有的存在，所有的神灵，都沐浴着金色的阳光，听清了这圣洁的白银号角之声……
这是萨满奥姑代表人类，对上天的敬告，对万物之灵的通禀，宣告着契丹又将诞生一位伟大的可汗，请求天地诸神予以赐福……
银色号角，悠悠声止，瑜闾笃姑微笑着望高台之下，位于众人之首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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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亿身披金色丝绸罩面的皮裘，袍身上金线绣着五条三爪金龙（五爪金龙是皇帝专用，此时的耶律亿尚未称帝，只能享用王公级别的三爪金龙）。胸膛正中处，一个活灵活现的龙头正对着前方。龙睛是镶嵌上的两颗翠绿的碧玺石，在阳光下散射出七色光芒，仿佛能够直直望进观者的心里，让你不由得生出敬畏之心。
金袍的领边袖口处，翻出纯白的狐裘，更加映衬得面若桃花的耶律亿，风姿倜傥……同样白色的狐裘圆边帽下，耶律亿的神情淡然自若，只有眸子间闪耀的星芒泄露了他心底的豪情。
耶律亿仰首望进瑜闾笃姑鼓励的笑容，一摆金袍，昂然踏上高台。结果瑜闾笃姑递过来的一捧以黄绫捆扎的柴薪，耶律亿高高擎过头顶，环望台下契丹八部的子民，面带淡定微笑……
台下欢呼声雀跃而起……嘹亮的号角、啪啪抽响的牛皮鞭子、人群欢呼之声、马匹嘶鸣之声，交织在一起，悠悠回荡在契丹草原之上，掠过高高的山峰，直达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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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亿在欢呼声中缓缓将柴薪放入高台顶端的巨大铜盆。
人群鸦雀无声。
时辰已到。正午三刻的阳光，如约穿过最后一片林木，火辣的光线直直向高台顶部的黄铜巨盆射来！
火辣的正午阳光、锃亮光闪的黄铜大盆，两者协力之下，置于铜盆中心的柴薪缓缓飘起轻烟，袅袅上升，直达天际……天与地之间，一烟直，仿佛一条清白的线，沟通了天界与人世。
柴薪越着越旺，白色的烟愈益浓重，天与地之间的贯连越发清晰。人们静静地，静静地，只听得见自己咚咚的心跳，不敢发出一点额外的声音。
说也神奇，广袤草原之上，本是风舞回旋之地，一缕淡淡的轻烟，轻易便可被清风扰乱；可是此时，这贯连天地的柴薪之烟，却丝毫没有风来打扰。四野静寂，就连淘气的风，似乎也静默了下来。
柴薪渐渐燃尽，头戴黄金头箍的瑜闾笃姑清朗的嗓音传遍四方，“柴册之仪，礼成——上天加迭剌部耶律氏耶律亿为契丹可汗位，望汝谦恭良明，以德治世，统驭四方……”
耶律亿低低俯下身去，向瑜闾笃姑，以及她所代表的上天众神，致以最为崇高的敬礼。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欢呼声……一位年轻有为的可汗，必将为契丹民族，带来更为辉煌的未来！
结束分散，统一国家，雄视四方，挥鞭天下……这该是每一个民族的愿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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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可汗！前方传来捷报，陆将军率军大捷，于厥十六部俱皆心悦诚服，愿意归顺我契丹！现在陆将军为了庆贺可汗燔柴告天大典，星夜兼程而归，现已到三十里外，命小的提前来报！”一名士兵，飞马而来，欣欣上奏。
哗——人群之中又掀起一波欢呼！
可汗初登新位，便传来战事大捷！这岂不是天随人愿，上苍降福于耶律亿，降福于契丹！
耶律亿也是豪情满怀，宽袖一扬，“太好了！众军民，随本汗在此迎接陆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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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将军！
这三个字宛如三个重重的雷，一一炸响在秘色的心湖。
是谁？
难道，契丹真的这么巧合，还有另一位姓陆的将军在？
还是，真的是……？
正心意彷徨之间，只听得蹄声踏踏，如云而来。
秘色抬眸远望，只见草原的尽头，一队旗色招展、甲胄闪亮的骑兵队伍，像一只从天而降的神兵，昂扬奔来。
为首的一人——远远地看不清容貌，却看得清乃是一身银甲，胯下白马。亮银展翅的头盔之下，乌黑的发丝随风轻扬。纵然甲胄贯身，仍不掩满身清雅之气；浑身散发的银色光芒，恍若阳光下潋滟盛开的一朵清莲！
心，重重一震！
待得想要收拾起时，那人那马早已奔到了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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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那银盔银甲的人，昂扬而来，风中似乎有清莲朵朵飘舞……
那一刻，心折又震撼的，又何止秘色一人！
高台上的瑜闾笃姑率先发出了惊呼，腰间的银铃随着她身子的摆动而叮当脆鸣，引得银盔银甲的将军抬头仰望——视线如飞过的电火嘶鸣着闪烁，两个人的视线碰撞在一起，两个人都愣了……
瑜闾笃姑愣了，因为那人正是自报家门为陆天青的陆吟，他那身着戎装的英气，重重震撼了瑜闾笃姑的心。再一次，几乎忘了跳动……
陆吟也愣了。他一直以为瑜闾笃姑不过是一个喜欢在夜晚偷听自己吹笛的小姑娘，却没想到她此时站在高台之上，穿着萨满奥姑的衣衫……契丹有一位被传得神乎其神的萨满圣女，就算陆吟从未见过，也曾听说过太多……却没想到，此刻立于高台之上的萨满圣女，就是那个名叫米馨儿的红衣姑娘……那么她不但是神圣的萨满奥姑，更是当今契丹可汗耶律亿唯一的亲生妹妹，契丹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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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吟与瑜闾笃姑之间的眼神胶着，却让一个人心碎，而另一个人则微微而笑。
心碎的人，自然是秘色……
尽管自己已经在心里决定，要帮助米馨儿和陆吟结成姻缘。但是……但是，看到他们两个人惊讶之中胶着在一起的视线，秘色还是觉得心如刀割。
或许，真的，该，割舍了啊……
微微而笑的，是耶律亿……
尽管，三年前用那个秘密，得到了陆吟这个人才。但是，如何留住陆吟这个文韬武略兼备的人才，又要不为了他而失去秘色……这种两难的选择曾经让耶律亿痛苦了良久，但是他又知道，不能总是设法不让两个人碰面，同居契丹草原之上，又都围绕在自己身边，两个人怎么可能不常常碰面……却没想到，上天似乎垂怜，陆吟与米馨儿之间，竟然似乎有暗潮汹涌！如此说来，岂不是一个两全其美之策！
五 契丹 14、三年之约（上）
瑜闾笃姑望住眼前的陆吟，走下高台，飘飞的红衣翩然来到陆吟身边，一双眸子如阳光下璀璨的明珠，“陆天青！原来你竟然是哥哥麾下的将领！原来你就是那个三年来帮助哥哥横扫了室韦、女直、奚人和于厥，立下不世战功的人！”
陆吟淡淡而笑，“没想到米馨儿原来不但是神圣的萨满奥姑，更是契丹如今的当朝长公主呢！是陆天青有眼不识凤驾，万望公主海涵……”
米馨儿眉头轻轻皱起，“陆天青，你不要管我的什么劳什子身份！你就记得我是米馨儿就好了！我还是那个每个晚上都偷偷去听你吹笛的小丫头米馨儿！”
陆吟但笑不语，只是微微拱了拱手，然后越过了米馨儿，走向了站立在金帐正前方的耶律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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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耶律亿身畔的秘色，突地想要躲开。却被横下里伸过来的一只手，牢牢地牵住！
侧脸望身畔的耶律亿，坚定的面容上毫无波动，一直一直如桃花般娇艳而温柔地微笑，定定迎向前方而来的陆吟，手指牢牢地扣住秘色的手腕。
秘色愣怔间，陆吟已经走到了眼前，躬身施礼之时，一双清朗的眸子却在望见耶律亿与秘色交握的两手间，黯淡了光华。
耶律亿仿似早已料到陆吟此时会失态，于是他抢先一步出言，“陆将军！辛苦了！于厥大捷，为本汗的燔柴告天大典送上了厚礼啊！
“哦……哦……”，陆吟仿似如梦方醒，眼神缓缓地从秘色身上收回，迎向耶律亿桃花潋滟的笑容，“可汗，恭祝您柴册大典礼成，为臣愿效犬马之劳！”
耶律亿仰天大笑，“得陆将军辅佐，乃是天助我契丹，天助我耶律亿啊！”说着托住陆吟施礼的双臂。
耶律亿眼角瞥着秘色面颊上的苍白，心下微微不忍，但是一想到从今天开始，自己的命运将会不仅仅是儿女情长，更应该肩负起整个契丹的未来，于是他坚定了一下心绪，扬声对陆吟说，“陆将军！三年来，你辅佐本汗，横扫室韦、女直、奚人和于厥，立下不世战功，本汗当时因尚无权限，所以没有给你什么封赏……今日，本汗初登汗位，首先要做的事，就是封赏于你！本汗要——赐给你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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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亿此言一出，陆吟立马惊觉地将视线瞥向秘色！
秘色也是一惊，眼光愣愣地望向耶律亿。
而陆吟的背后，那头戴金色头箍，身穿艳丽红衣的萨满圣女，正眼含秋水，盈盈望向陆吟。
耶律亿呢，最为重要的耶律亿的眼神，却越过了陆吟，飘向了红衣的瑜闾笃姑……
耶律亿朗声宣布，“本汗将契丹草原最为尊贵的女子，本汗亲生妹妹长公主萨满奥姑瑜闾笃姑，下嫁陆天青为妻！”
契丹八部子民，一片惊讶的抽气！
虽然，他们都已经明了，耶律亿着力延揽汉人，重用汉臣的政策，为的是尽快掌握中原文明，以使契丹迅速强大起来。契丹朝堂之中，许多重要的职位都已经被汉人占据，契丹第一种文字——契丹大字，也都是汉人创建起来的……
但是，契丹人们却也绝对无法想到，耶律亿竟然要将契丹最神圣的萨满奥姑瑜闾笃姑下嫁给汉人为妻！她是契丹子民心中的圣女啊，她是连接上天与人世的萨满啊……她怎么可以嫁给汉人，怎么可以将这份荣耀白白送给汉人！
陆吟、秘色、瑜闾笃姑三人，就更是被耶律亿这突然出口的上意惊得目瞪口呆！
陆吟眼光复杂地苍凉望住秘色，上前叉手施礼，“可汗！可汗还记得您与为臣之间的三年之约吧……您自然知道为臣之所以甘愿来到契丹草原，投奔大汗帐下，所为何来！可汗今日怎可如此！”
身为臣子，就算有不世战功，却也绝对不可以当中顶撞可汗。何况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是可汗刚刚举行过柴册大典，初登汗位之时啊！何况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当着契丹八部的子民的面啊！
换作他人，一定会拍案而起吧！可是耶律亿却只是淡淡一笑，笑得桃花潋滟，笑得云淡风轻，“陆将军……本汗答应你的三年之约，已经践约了啊，否则你怎会有机会帮助月理朵制出了天青绝色的秘色瓷？更何况，更何况陆将军你对本汗的要求，也不过是能够看到她……本汗将最尊贵的长公主嫁与你，并不妨碍你看到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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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说什么？
什么是三年之约？
陆吟究竟是为何来到契丹草原，堂堂大唐天威将军机盎然甘愿屈居于契丹可汗帐下，任其驱策……这其中，究竟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
秘色愣怔的眸光，在耶律亿与陆吟之间反复逡巡，想要从他们隐晦的面容间找到答案，想要从他们含混的话语里寻到出路……
可是，却无从查知，无从猜测……
难道，难道这一切都是与自己有关！
难道，难道耶律亿当初邀请自己来到契丹，并非单纯的善良之举？
难道，难道……难道陆吟又一次为了自己，而断送了他大好的前程？！
不要……
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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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瑜闾笃姑第一个发现了秘色的异样……她横瞥了依然处于莫名的剑拔弩张之中的耶律亿和陆吟，飞身越过他们两个的身影，抢到了秘色身前，扶住了秘色摇摇下坠的身子！
一股空茫的寒气从四肢百骸直窜入身体，秘色只觉得眼前山影摇晃，日光混沌，像是有无数条小小的虫啃啮着自己每一个毛孔，灵魂与意志都在紧紧地蜷缩、蜷缩……最后的一个印象是，见到翻飞而来的红衣身影，米馨儿那亮如明珠的眸子漾满了忧虑……
五 契丹 14、三年之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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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漫漫，秘色只觉自己像是一只疲惫的蝶，想要奋力振翅高飞，却总是无法飞出黑夜的掌控，直到——精疲力竭，全然跌入黑暗，一直向下，一直向下……
脑海中只有一个清明的信念，那是一个名字，一个提起便是心痛与愧疚的名字。秘色忍不住轻呼出声，“陆吟……陆吟……”
手上有微凉而颤抖的轻握，一个声音穿过黑暗凌空而来，凝满种种深情，“我在这，我就在你身边……”
那清越的嗓音瞬间击碎了缠绕住秘色的黑夜，秘色努力睁开眼睛，望进一双漾满痛楚与深情的眸子——秘色的泪，再也无法压抑，滴滴串串落满枕巾，一颗一颗全都重重砸在了陆吟的心上。陆吟手上轻轻加力，“秘色……我在这里……秘色……”
“月理朵姐姐，你醒了吗？”耳畔传来清脆的银铃和鞭鼓之声，秘色努力抬眸，这才发现，瑜闾笃姑正在围绕着床榻飞旋而舞，见到自己醒来，也顾不得手上的用具，噼里啪啦落了一地，急急奔到自己的身前。
秘色努力点头，“米馨儿，我没事了。辛苦你了……”
秘色不着痕迹地悄悄将手从陆吟的掌中抽出，她不忍心让米馨儿看到这样的一幕。
米馨儿颤抖着嗓音，“月理朵姐姐，你要好起来啊……知道吗，你都已经昏睡三天三夜了……哥哥激怒之下，已经斩了三个大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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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身影乒乒乓乓着从帐门外奔入帐中。
秘色抬眼——竟然是那素来沉稳的契丹可汗耶律亿……
耶律亿顾不得形象，三步并作两步奔到秘色榻前，一把攥住秘色的手，“秘色，你醒了么？太好了，你终于醒来了……”
心中那所有曾经涌起的怀疑和怨怒，在这一刻，悄然遁去……这少年得志的契丹可汗，何时这般狼狈过，何时这般毫无掩饰地将心情写满面容？就算——就算他与陆吟的三年之约里，对自己有过隐瞒和欺骗，但是他对于自己的关心和呵护，却是千真万确啊……
秘色努力绽开一朵弱弱的微笑，朝向身边的每一个人，“让你们……挂心了……没事了……放心……”
耶律亿望向帐内的人，包括陆吟和米馨儿，“你们，都退下吧。我想跟月理朵姑娘独处一会儿，不经传唤，你们都不用进来……”
陆吟欲言又止。米馨儿眸子微闪。但是都被耶律亿面上坚定的神色阻住，默默地退出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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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亿定定望住秘色，目光沉沉，“秘色，我知道这样的一天终会来到……我必须要向你讲清楚陆吟之所以来到契丹，成为我麾下将领的原因。我知道，可能我们之间闪烁的对话，会让你产生种种猜测——我不怕你误会了我对你的心，我是怕你因此而伤了你自己……”
秘色悠然垂眸，原来自己的一切心事都逃不过耶律亿的眼睛。
耶律亿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将秘色下颌转过来，面对自己，“秘色，听我说，一切并不是你所想象的样子……这三年来，你都在潜心做瓷，可能并没有太关注天下的大势。目下，唐皇势微，宦官与朝臣争权夺利，龃龉不断，堂堂大唐帝国如今已然风雨飘摇。就在月前，大唐发生了一件泼天的大事，梁王朱全忠进宫尽诛宦官；并且大肆驱逐朝臣，并全部杀死于白马驿站，投尸于河……大唐大势去矣！”
耶律亿说到这里，忧心地看着秘色瞬间失去血色的脸颊，犹豫着自己是否应该继续说下去。秘色看出了耶律亿的犹豫，追着问，“那么陆吟呢？”
耶律亿喟叹，“虽然陆吟早已经辞官归乡，但是朱全忠一直想要延揽于他。陆吟的性子你也知道，他不可能为这乱臣贼子卖命。可是一旦陆吟不从，你想朱全忠怎么可能让陆吟成为自己的心头之患……我多年前早就听说过陆吟的威名，心中一直非常爱惜于他……就连那次在回鹘的契丹酒宴上救下你，其实也是因为听到了你是陆吟的妻子……这几年来，我一直千方百计寻找他的下落……又因为三年前意外地将你带来契丹，于是我便用你的消息引他来契丹。我们之间有三年之约，就是我要求他在三年之内不许见你……”
秘色的身子轻轻一颤，“为什么，三年之内不许见我？”
耶律亿面上微微窘迫，“秘色，我承认是我有私心……好不容易能够将你带来契丹，守在我的身旁，我希望你能够在三年之中看到我的存在，看到我的感情……如果陆吟提前出现，那么我就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了……而且，这也是为了陆吟。他刚来到契丹，非常地不适应，心理上总会有隐隐的抵触。我想让他沉下心来，好好地了结我们的契丹，了解天下的大势。如果他提前见了你，很可能会乱了他的心……秘色，请你原谅我的自私……”
秘色眼神微微荡漾，问耶律亿，“那么，后来呢？”
“后来……”耶律亿嗓音更加深沉，“后来陆吟在这三年里，大致得知了你在回鹘所遇到的情况。他主动提出不在你面前亮出真正的身份……他说，他不想让你再陷入两难的境地，不想让你为了记挂曾经的情分而违反自己心内真实的愿望……他说，或许，你在心里依然忘不掉回鹘的人啊……”
秘色的泪，静静滑下。
原来，就连陆吟都看得这般清楚么？原来自己迷乱混沌的心，其实早已经昭然若揭了么？
回鹘……
忘不了……
忘不了那些心痛，那些过往，那些缱绻的深情，那些痛苦的选择……
在契丹的三年，自己其实一直都是躲在瓷窑里啊。热爱做瓷不过是一个借口，自己只是想用它来占据所有的心绪，以免心海中又浮现出那些事、那些人……
回鹘……
恸与梦，情与伤，交织成我永远忘不掉的梦……
一梦便是千年。
无法醒来……
五 契丹 15、述律平【求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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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色的身子刚刚大好起来，陆吟便又带兵出征。送行的酒宴上，所有人对秘色都是含混其词。
陆吟碍于耶律亿在身边，几次望住秘色，欲言又止。
秘色倒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耶律亿和陆吟担心自己大病初愈，说了兵戈战阵之事，怕影响了自己的康复。
只是，不知为何，却于不经意间，从陆吟的眸子里，瞥见一缕痛惜之色……
痛惜……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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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吟带兵出征走了之后，瑜闾笃姑已经悄悄地准备起了嫁妆。一个女孩子的心意都已经被那些印满欢庆颜色的物件点点透射而出，曾经高高在上的萨满奥姑，如今也是一个怯生生的待嫁新娘。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秘色陪着瑜闾笃姑一点点拣选出来，又经了秘色的巧手，该绣的绣，该熏香的熏香，让瑜闾笃姑无限惊讶于汉人置物的精致。
这日，两个人正在秘色的帐篷里忙着，忽然门外传来一个嗓音，有如山泉清冽，本是甜美，却偏偏夹杂了冷冷的冰凌，“月理朵，在么？”
秘色本能地答了一声儿，“在呢！”
只见帐帘一挑，一个紫色的身影披着一身的阳光，跳入了视野。
秘色一愣，打量着眼前这个姿容秀丽，眉眼之间却带着冷冷冰霜的姑娘。这姑娘个子不高，年纪与瑜闾笃姑相仿，身穿亮紫色织锦长袍，头戴白色鹿皮帽，脚下蹬一双白色小牛皮尖头靴，整个形象亮眼、娇俏，却隐然有拒人千里的气质，让人不得不仰望之。
更让秘色惊讶的是，这少女腰间斜挂着尺余的银色腰刀，背上还背着一柄长长的白色弓箭，整个人平添了一丝英武之气，越发显得她夺人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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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色打量这个英姿勃勃的紫衣女孩的同时，那女孩也在仔细地打量着秘色。良久，那紫衣女孩率先开口，高高地扬起下颌，目光清冷，“你就是月理朵？”
秘色微微颔首，诧异于那紫衣女孩提到“月理朵”三个字时，语气中刹那的停顿。
紫衣女孩又是左右走了数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秘色，目光高傲，不容接近，“我叫述律平！我今天是特地来看看你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
述律平？看看我是怎么样一个人？秘色不由得哑然失笑，不知道这个目光高傲的女孩，浑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敌意，所为何来。
不过身旁的瑜闾笃姑倒是一声惊讶的欢叫，“你就是述律平？萧氏部落的述律平？”
那紫衣女孩又是高高扬起下颌，眼光毫不遮拦地直直望向瑜闾笃姑，“是的！我就是萧氏家族的述律平！”
瑜闾笃姑红衣的身影翩然飘向她，“述律平姐姐，快来坐！我是瑜闾笃姑！”
先时那紫衣的述律平还仰高着眸子不屑一顾地望瑜闾笃姑，此时听得瑜闾笃姑报出姓名，方惊诧地愣住，眼神中现出一丝敬畏，“瑜闾笃姑……原来你就是萨满奥姑……”
瑜闾笃姑笑，“述律平姐姐，如果从我母亲那边算起，我该叫述律平姐姐一声表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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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色听得云里雾里，愣怔地望瑜闾笃姑。
瑜闾笃姑感受到了秘色的目光，回头望秘色笑，“月理朵姐姐有所不知。我们耶律氏与述律平姐姐家族的萧氏，历来两个部族之间对偶制通婚，也就是说我们耶律氏的男子娶的妻子都是来自萧氏，而我们耶律氏家的女子也都要嫁入萧氏……所以，我的母亲就是来自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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