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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GL)-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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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希颜看了眼沙漏,已是上午九点。她心中挂念白轻衣伤势,皱眉道:“轻衣,不许回避我的问题。”

白轻衣闻言轻声一笑,说道:“希颜,我的伤势并非胜衣说的那般严重。”

卫希颜神情一松。

“希颜,黄河之上,我为雷劫所伤,胜衣封住经脉,暂避雷火在体内爆发;但以胜衣进境,只能封脉一时,约摸回岛时我体内真元便已冲破胜衣禁制,与天雷余火相抗,一时无法苏醒,形同龟息,只需再过几日,雷火被真元炼化,便可醒转。”

她清透似雪的眸子看向卫希颜,叹道:“你昨夜引得一分雷火过去,我方提前醒来。”

卫希颜讶道:“你提前醒来不好么?”

白轻衣微笑道:“希颜,凤凰真元与天雷之火相抗的过程亦是元神强化之时,雷火每炼化一分,凤凰真元便强一分。炼化雷火的过程,既是历劫,亦如闭关修行。胜衣让你引去一分雷火,我体内凤凰真元的修炼便被外力打断,难得完满。”

卫希颜不由得又急又气,怒道:“傲胜衣这般骗我是为甚?你是他姐姐啊,他怎能这般害你!”她忽然想到一点,喜上眉梢道,“轻衣,我将那一成凤凰真元渡回给你,你的元神便可重得圆满了吧?”

白轻衣却摇头道:“希颜,你心脉存有我的一成凤凰真元,方能将天雷余火引去,如今那分雷火在你体内,若无那成真元护持,你的心脉已被雷火威力劲摧而裂。”

卫希颜神情一凛,试运真气,却意外发现丹田里溢生得一丝两丝,并缓缓地生息流转,胸腑间虽仍有不适,却无昨日严重,不由奇怪道:“轻衣,为何我觉得伤势减轻了?”

白轻衣笑道:“胜衣这一点倒未骗你。雷火炼化了萧翊的霹雳真气,却被那一成凤凰真元压制,你丹田的凤凰真源便得生息,伤势当可早愈。只不过……”她微微顿了一下,方道,“你伤势虽可早愈,但因雷火与凤凰真元相抗,未得炼化前,你的修为当难复昔日!”

卫希颜想得一阵,攒眉道:“所谓失之东隅,得之桑榆,一时修为不复虽遗憾却亦非要紧;只是我一日不炼化这分雷火,岂非便一日无法归得你那成真元?说来说去,倒是我拖累了你!”说到这,她不由苦笑一叹。

白轻衣清笑,拍拍她手道:“希颜,勿需自责。得与失不过心念之间,强求反会有损心境。随心随意便好,当是时自会圆满。”神色清悠自如,竟似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卫希颜凝视她一阵,想起她当初言谈渡劫不过便化为雷火的生死之事时亦是这般轻笑洒然,油生敬意,突然忆及梦境中的虚空,心中一寒,脑海中迅速闪过某个念头。

就在这一刹,卫希颜心中一震,似乎朦朦胧胧把握到了傲胜衣的两分意图。若真是如此,卫希颜苦笑暗叹,她倒是不气傲胜衣这般算计了。

*****

靖康元年二月初十五日,江南杭州府,名花流总堂。

名可秀端坐于议事阁书案之后,容色虽略显苍白,挺直纤长的身姿依然风骨凛峻。

名重落一改平素百事无忧的笑嘻嘻模样,担忧地看了眼自家侄女,咕咙道:“忧悲伤肺、痛伤心,心肺有亏……”

花漆夫突然横眉怒瞪他一眼,名重落“啊呀”一声掩嘴,谢有摧、萧流金对视一眼,心下戚然。

名可秀却似无视,淡淡道:“请三位长老和萧堂主过来,是因京城战况有变。”她音色略微沉哑,却依然冷静恒定,向立于书案旁的莫秋情微微颔首。

花漆夫四人均是神情一凛,凝神静听莫秋情转述宋之意传讯的军报。

二月初十二日夜,星月无光。

姚平仲率一万宋军为先锋夜袭牟驼岗金军大营。

金军十二万扎营于京城西北,营寨连绵十余里,其中完颜宗望的东路军帅营驻扎在牟驼岗。宋军选择奇袭牟驼岗,一是因牟驼岗地形金兵最多驻军两万,人马不多;二是牟驼岗三面环水,附近皆非扎寨良地,距牟驼岗最近的金军大营在数里之外,金军难以驰援;并且姚平仲从驷马监的宋军老兵处获知有条偏僻的秘密小道通往牟驼岗,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后面攻入金军大营。

宋军夜袭计划周详,以姚平仲为先锋自僻路偷袭金军后营,以姚古三万西军从牟驼岗正面攻入,张叔夜率领五万宋军为左翼,伏击金军从西面驰援牟驼岗,胡直孺率五万宋军为右翼,伏击金军从东面驰援,又以吴阶率三万京师禁军为后翼,随时接应三路人马。五万京师禁军驻守京城,防金军攻城。

当夜,姚平仲领一万宋军由秘路摸入金营后翼,冲入营寨,却是一座空营。突然间火把齐明,羊角号尖锐吹响,金军从四面八方包抄上来。

姚平仲中伏,后路宋军也遭受到金军伏击。

姚古军队自正面攻入牟驼岗,突闻前方杀声冲天,又听金军大喊姚平仲死了,黑暗中,蹄声如雷,不知有多少敌人,姚古顿时心惊。这位西军统帅坐上高位皆因谋夺将官军功、逢迎童贯而得,实属无胆之辈,胆寒下拔马就逃。主帅一溃,西军军心大乱,被金骑分割冲散,溃如潮水。

张叔夜左翼军队遭到金军大将银术可三万骑军伏击。张叔夜当年平定梁山宋江兵乱,知兵知战,喝令宋军结成一簇簇的阵型全速前冲,意图借黑暗逼近金军骑兵近战,让金骑无法发挥冲锋优势。

但宋军结簇的阵型却被慌不择路溃逃的姚古军队冲散,气得张叔夜大骂混蛋,无奈下,只得令一万宋军掩护,四万宋军后撤。

胡直孺的右翼军队遭到完颜宗翰亲率五万金军的伏击,宋军混乱之下士气一溃千里,奔逃四窜,互相践踏死伤无数,并冲入吴阶的后翼军队中,惊惶呼逃。

为稳军心,吴阶亲率一千骑军斩杀前方逃后的宋兵,惊慑震住溃退宋军。吴阶判断右翼不可为,果断指挥军队接应左翼张叔夜的四万军队。

张、吴两军会合,以中翼一万宋军弓箭手吸引金骑冲锋,左右两翼共五万步军结成簇阵冲入金骑,却在此时,完颜宗翰的五万金军冲散胡直孺军队,与银术可一东一西夹击宋军。

危急时,种师中的三万西军突然出现,黑暗中利箭疾落如雨,擂鼓重重,呐喊声声。

金军不知虚实,张叔夜、吴阶趁机率军撤退,与后方种师中的西军会合,黑暗中金军不敢追击。宋军撤退回城。

此战,宋军夜袭金营失败,伤亡两万余人。

“蠢货!”花漆夫听完军报不由跳脚大骂,“一战损失两万,这帮败家子!”

名重落突然跟着站起身,拿腔捏调喝道:“来人哪!将那混蛋姚古拖出去砍了!”一边喝叫一边挤眉弄眼。

沉闷气氛被他这一打岔,众人禁不住莞尔。花漆夫横他一眼,“说正事呢,别胡闹!”

名重落嘻嘻一笑,觑得可秀唇角微微一扯,心下顿时一乐,他才不关心甚么战事,只要他家可秀侄女不伤心便好!那赵家皇帝不是甚么好东西,让云家小子去送死,哼哼,害可秀侄女伤心的,都是混蛋,赵家皇帝该死!

“两万人都死光光,赵家那皇帝小子必是吓得屁滚尿流!哈哈!好玩!”名重落拍手笑道,却见名可秀皱眉,吓得舌头一吐,双手紧按嘴唇,只余眼珠子乱转。

名可秀端严神情,肃容道:“此战既败,朝中主和派将会占得上风。”她眸光移向窗外,慢慢道,“依今上的性子,怕是承不住这兵败的压力。”

众人沉默,朝廷若求和,必会被金人狮子大开口,赔钱割地均有可能。

名重落忽然嘟嚷道:“若是云家小子在,哪会……哎哟花老大,你干嘛踹我?”名重落身子一闪避开花漆夫一脚,突见名可秀容色愈发苍白,想起适才所言,不由“啊哟”一声,双手死死按住嘴,下决心再也不开口说半句话!

名可秀微一抿唇,回复冷静,对名重落道:“三叔,交待您的事你可做好了?”

名重落得意洋洋道:“那还用说!可秀侄女,你随我去看便知道了!”

“如此甚好。三叔,您这便回武技堂准备,半个时辰后我去看您的成果!”

“好勒!”名重落咻一声便飘出去了。

待名重落行远后,名可秀方对花漆夫道:“和议之势将成,舅舅,需得麻烦您亲去扬州一趟。”她将一封早已书好的信函交给花漆夫。花漆夫微微颔首,自是知晓此函是要交给扬州知府赵鼎,收好信函后先行退下。

名可秀将目光转向萧流金,道:“萧四,明晨起巡视江南各路各堂。”她语气微微一顿,缓缓道,“各路,收粮。”

萧流金目光一闪,抱拳应是,欠身退出。

唯谢有摧与莫秋情留在阁内,名可秀沉吟一阵,从书案下抽出一张纸,递给谢有摧,“谢叔,这上面的人,需请您前去查探一番。”

谢有摧扫得几眼,面色微微惊讶。

“谢叔,这些人,看看便好,不用惊动。”

“是,少宗主!”

谢有摧退出后,名可秀似陷入沉思中,过得一阵忽然抬头笑道:“当去武技堂看三叔的成果了!”

莫秋情突然道:“少主,京城军报很详细。”若非亲历战阵之人,怎会知得如此详尽?这战报,定非宋之意所写。

名可秀微微一笑,眸中忽然浮现一抹哀痛,一闪而逝。

希颜,你推荐的这人,确是人才!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紫君侯这家伙到底会不会报讯呢~~~~【奸笑】

情深不寿

夜半。

卫希颜突然惊醒,伸出手去一片空,随后省起睡在西阁,她吸得几口气,方平缓惊梦带来的心悸。

辗转竹榻,却再无睡意,她翻身坐起,眉尖不觉间蹙紧。

为何还会做那梦?

她起身喝了几口凉茶,心绪仍是难平,怔立在窗边一阵,她低叹一声,走出房门,左转到得东面阁子,轻轻推门而入。

榻上白影依旧,她微吁口气,合上门,近前坐在榻边。

月色微明,榻上女子清绝如雪的颜容极薄极透,仿佛手指轻轻一戳就会碎去。

卫希颜蹙眉,已经十天了,轻衣体内雷火已去,即使凤凰真元不完满,怎会虚弱到仍然无法走动?这其中必有不妥。

轻衣有事瞒着她!

卫希颜眉尖蹙得更紧,就那样侧坐在榻边,垂首看着白轻衣,脑中杂乱纷生,思忖种种可能的缘由。

白轻衣睫毛微动,突然醒来。“希颜?”她微微睁目看了眼天光,眸子半眯道,“大半夜的,怎不睡?”

卫希颜蹙眉不语。白轻衣观她神情,心中有几分了然,微微一叹,身子往榻里一让,“上来罢!”

卫希颜上榻,侧卧躺下,“轻衣,你没骗我吧?”她突然低低道。

“我骗你做甚?”白轻衣似乎尚未睡醒,眸子半启,“希颜,莫多想,睡。”长睫垂下,便要睡去。

“轻衣,你有事瞒着我!”卫希颜低声道。

白轻衣再度启眸,月色下只见眼前这秀美清灵的女子容色泛忧,眉尖紧蹙,她不由轻叹一声,伸手抚平卫希颜眉间,清润掌心盖上她眼,柔和道:“希颜,澄明心境,外忧自去。”说完手掌垂下,闭目再睡。

她在回避!卫希颜气得咬牙,眼珠子转得几转,突然侧头靠近她,近到可闻得白轻衣清凉淡香,然后就睁着双目一霎不霎地盯着她。看你怎么睡?

白轻衣睫毛动得几下,眸子微睁,卫希颜似乎看到她无奈的表情。

她不由微笑,忽然喜欢看到这样的白轻衣,少了几分飘渺,多了几分真实。

“希颜,这样睡得着么?”白轻衣无奈道。

轻衣,你想回避么?偏生不让你回避!卫希颜得意暗笑,面上却一本正经道:“轻衣,心无尘埃,自可睡去。”

然后,她突然看见白轻衣唇角一挑,眸中似掠过一抹谑笑,清透似雪的颜容忽然向前倾近,薄润如雪的双唇似乎要吻上自己。

卫希颜呼吸蓦地顿滞,双目圆睁,惊得呆呆木木,脑子轰隆,身子却僵直如板,无法动得。

白轻衣薄透如雪的双唇停在她唇边一寸,卫希颜几能感觉到她唇上的清凉温润,心跳惊乱,轻衣要做什么?

便听低低一笑,“希颜,现下可睡得着了么!”白轻衣悠然抬头,卫希颜瞟见她唇边调谑的笑意,随后身子向后侧去,含笑入睡。

卫希颜身子一松,喘得口气,回过神来不由抚额呻吟,她居然被白轻衣调戏了!居然被这个如仙如神的女子给调戏了!

白轻衣,算你狠!卫希颜暗自咬牙,却不敢再逼她,只得颓然一叹,耳边渐听得白轻衣呼吸匀细,她忽然扑哧一笑,心头的不安在不知觉间已然消去。

她微笑着,安然睡去。

……

翌日清晨,阳光洒落,一室生辉。

东阁房门被推开,柳真轻飘进入房中,瞟见西阁的颜姑娘竟睡在大小姐榻上,面色微讶,旋即回复慈和,将食盒轻轻置于窗边竹几上。

“真姨,早!”

卫希颜回复三成凤凰真气后,听觉已是灵敏,柳真入房时便已醒,睁眼微笑招呼,翻身坐起,又回手给白轻衣掖了掖被角,正待下榻,白轻衣眸子忽然睁开。

“醒了?”卫希颜低笑,眸色柔和。

白轻衣清明澄空的眸子似乎微凝,轻然一笑,“醒了。”

卫希颜扶她起身,去竹柜取了件白袍外衫给她穿上,又随手拿了件自个套上。白轻衣的外衫宽松闲适,类似白色道袍,卫希颜穿在身上颇有几分仙风飘洒。

白轻衣扫了她一眼,招手笑道:“卫仙子,过来。”

卫希颜噗地一笑,走过去坐到她身边,白轻衣取过榻上一条白绸发带,绕过她顺滑黑发系成一束,微笑道:“这样便好。”

白轻衣颜容如雪薄透,秀发飘拂垂肩更显几分缥缈,卫希颜看得她一阵,突然笑道:“轻衣,今天梳髻吧。”

“麻烦。”白轻衣懒懒道。

“不麻烦。”卫希颜微笑,脱鞋跪坐到她背后。她一头黑缎发丝垂落肩背,及腰的发尾应是截去了,想来这仙子亦不会遵从甚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之类的教条,一切以闲适轻松为主。卫希颜曾扮男装数年,梳髻自是熟练,手指灵巧穿过她发间,不一会儿便梳好发髻,系上白绸丝带。

“好了么?”白轻衣微微侧头。

“好了。”卫希颜跳下榻,只觉白轻衣薄透颜容似乎精神了一分半分,不由欢喜笑道,“这样才好!”

“是么!”白轻衣雪清眸子浅眯。

柳真已端了清水和面巾在旁候着,闻声点头笑道:“颜姑娘梳的髻很好!”

白轻衣拿起面巾笑了笑,“忽然想起小时候,娘亲为我梳发时,胜衣总会捣乱胡缠。”

柳真咯咯笑道:“阁主从小就黏大小姐,记得还跟傲惜少爷打了一架,几乎引发海水狂潮,被凌阁主逮着狠揍了一顿。”

卫希颜正微笑聆听,突然发觉柳真说到“傲惜少爷”时,白轻衣的动作似乎微微停顿了那么一下,她不由暗自留心。

白轻衣放回面巾,容色依然清淡如雪。柳真看得她一眼,神色间似有些踌躇,嘴唇微启却欲言又止,终是端着面盆轻轻走出去,未得多言。

卫希颜将白轻衣抱到竹几前,怀中女子轻若飘鸿,她不由蹙眉,“早饭吃两碗好么?太轻了,似乎又轻了一点。”

白轻衣噗哧一笑,“希颜,修炼凤凰真诀身子会渐轻。”

那也太轻了些!卫希颜心下咕咙,将她放到竹椅上,盛了碗玉米粥递过去。

白轻衣却吃得几口便放下,微笑道:“饱了。”眸光飘向窗外,“今日阳光甚好!”

“是,今日天气极好。”卫希颜微笑接口。

她有心事!

卫希颜目色微凝,却不多问,侧头笑道:“出去走走?”

白轻衣点头,“希颜,去海边。”

卫希颜抱起她,走出东阁。十日来两人尚是首次出得竹楼,平时多是在楼顶的『听空台』冥想调息。

从白竹楼阁到海边约有百丈远,一条圆白的鹅卵石小径相通,一路徐行近得海边,沙滩细白,也颇为洁净,却比不过白衣胜雪。

卫希颜舍不得污了白轻衣的雪白袍子,抱着她沿沙滩缓行就是不肯坐下。

白轻衣失笑,“希颜,你走来走去不累么?”伸手一指西面,“去那边。”

卫希颜顺着她所指方向行去,细白沙滩渐渐收窄,狭长伸入海水,一面巨大崖壁矗立海边,崖首凸伸向前,悬梁于海面,形如一道鸟喙。

鸟喙距沙滩约三丈余,以卫希颜已恢复三成的凤凰真气,当可轻松跃上。

鸟嘴的喙背峭立,悬垂于海面的崖石却有一处奇特的凹陷平台,宽约丈余,似是经常有人坐卧,凹石如玉,洁白似雪,坐于其处,远可观海天辽阔,近可看碧波如粼。

“是个好所在。”卫希颜笑道,抱着白轻衣掠落石台,让她坐于自己腿上,双手微绕腰间。

两人心无尘埃,相处向来不拘于形骸,此刻虽相偎亲密,却无任何绮思,澄澈如海碧天空。

海风拂过,虽是早春,却无寒意。岛上气候甚好,温暖清润,两人仅着单袍亦不觉寒。

白轻衣遥望海天一线,似是沉思,又似神游于物外。

卫希颜凝思着,白轻衣究竟瞒了她什么?究竟该怎样逼出她的话?

气氛清和安祥,时光便在似冥思又似神游中静静掠过,鳞波细浪,鸟飞鱼跃。

忽然,卫希颜转头向西侧望去。水声渐近,一艘无桅无蓬的小船从岛腰深处轻飘而来。

船上空荡,一览无余,唯有一盘膝男子,垂首而坐,看不清面容,双手交叠放于膝头,指骨修洁,如玉琢刻,与深蓝如海的长袍相映,宛如蔚蓝海面镶嵌的一块明玉,熠熠生辉。

卫希颜不由凝眸暗奇,一双手已如此出色,不知是怎生一个美男子?

船行愈近,距二人所坐处约两丈远时,缓缓停在海面。

船上男子抬头,一张毫无半分瑕疵的英俊脸庞跃入卫希颜的眼帘。

这张脸实是卫希颜所见过的最英俊的面庞,精塑如完美雕像,多一分嫌丰,少一分嫌薄,每一分每一寸都恰到好处,宛如上天之宠,俊美得连女人都嫉妒。

卫希颜呼吸微滞,旋即却不由蹙眉。

那男子高挺额下浓眉飞扬,深目邃亮如星,簇亮的光焰正闪耀跳动,深情凝视着石台上清绝如雪的女子,温柔痴绝。

时光突然静止,漫天霞彩仿佛尽皆沉溺于这一道深情凝视,无声无语,如海般深刻的感情在邃亮双目里流淌,极刚又极柔,至烈又至绵,仿佛天地间最炽烈最温柔的那份爱恋,均聚在这道凝视中,刻骨刻心。

卫希颜突然沉抑,心神震撼沉抑。

这男子,爱轻衣,刻骨入髓!燃蜡抽丝,至死方休!

这是怎样浓烈的感情!痴狂得震撼却又决绝得心寒!

白轻衣却未回头,目光依然遥望天际,雪清颜容似无悲无喜,清明眼神却隐有薄雾。

良久,她回眸望向他。

“可有憾?”她微笑道。

“无憾!”他微笑回答。

两人微笑相视。

男子英俊无匹的面容光彩神耀,仿佛宇宙间最绚烂的光团瞬间绽放,眩目刺亮,刺得人眼睛生痛,炙得人心头灼烫。

卫希颜不由微微闭目,却瞥见那男子如玉石琢刻的唇线突然溢出血丝,她心中一震,惊骇睁眼。

水声轻响,小船突然掉头而去。

那英俊绝伦的男子依然盘坐船头,背影刚毅挺拔,却给人一种绝烈的感觉。

卫希颜沉抑,心中突有种不祥之感,她不由低头望向怀中清透似雪的女子。

白轻衣神色似疲乏无力,阖目倚在她身上道:“希颜,回吧。”

“好!”卫希颜压下不安,抱着她跃下崖石,缓行回转。

到得竹阁中,日头渐斜,两人竟是在海边坐得一天。

柳真奉上晚饭,仍是一色的清淡。白轻衣清晨只吃得几口粥,一天过去,晚饭却又只食得几箸便停碗不用,微笑道:“希颜,我饱了。”

卫希颜蹙眉。

“希颜,你慢慢用餐,我去听空台坐坐。”

卫希颜看着柳真抱着白轻衣掠身飘入竹楼之顶的听空台,手中碗箸慢慢放下。

轻衣心乱了!

卫希颜面色凝沉。

白轻衣心境一向如雪清恒,如空邃远,尘埃无着怎会突然生痕?

她隐隐感觉和海边那英俊男子有关。

卫希颜慢慢走出房门,倚立于楼栏前,默默凝望阁顶静坐的一袭白衣。薄暮下,西边海面突然燃起一簇火光,徐缓移动,渐渐向海天远处飘去。

她心中惊讶,正待掠上听空台,廊中衣袂风动,柳真飘立于她身侧,目光望向海面,轻声叹道:“傲惜少爷去了!天涯阁之人,逝去皆归回天地。”

傲惜?

卫希颜想起海边英俊无瑕的男子,唇边突溢的血丝,难道他就是傲惜?!

傲惜是谁?他为何会死去?她张口待问柳真,却被突然飘起的清悠笛音打断。

*****

海面上,巨帆缓缓降落,楼船随着海风慢慢飘游。

傲胜衣站在楼船顶台,迎风当立,紫袍烈烈飞扬,突然一举手中酒坛,长笑道:“傲惜,干了!”一仰脖,酒水倾泄而出,一气饮尽,哈哈大笑,劲掷而出,空坛“扑嗵”一声砸落海面。

傲惜,海天银月,星辰灿辉,天气晴好,真是个好日子。

傲胜衣哈哈大笑,突然一个腾身跃上高高桅杆,右手指节击杆长歌,歌声豪迈,直入海天。

『傲惜,爱上姐姐,可有悔?』

『胜衣,人生当得快意,何来有悔!』

傲胜衣击节高歌,却在仰首狂笑间,一滴泪水,洒落当空。

情深不寿!傲惜,情深不寿!

你明明知得,为何不退一步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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