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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年-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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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墨雷怎么也没想到佟西言会把祸闯到胸外科去了。到院长室一看,梁宰平坐在院长位置上,两条腿架在桌面,手里转啊转啊玩一支笔,胸外科的副主任医师林文浩单坐了一个沙发,佟西言坐最下首,见他进来,连忙站起来,坦然看着他。

“坐啊墨雷。”梁宰平跟没事人一样招呼他。

刑墨雷一拧眉:“怎么回事?啊?!”

“我这不是问着呢嘛。”梁宰平将笔扔在桌上,捞起桌上的病历抛给他:“自己看。”

刑墨雷打开病历草草看了一下,是一个肺癌病人,做了右肺全切。没什么异常。翻到后面一看,明白了,术中冰冻的结果显示病人根本不是肺癌,只是肺结核。主刀是林文浩,一助是佟西言。

他大抵有些猜到了,林文浩为人好大喜功,做事毛躁,人缘很差,胸外科的科主任把他独自分出来单管六个病人,所以每次手术,他总要找别的组或者别的科室的医生做助手,佟西言一定是善心泛滥了。

扫了一眼佟西言,他转身看林文浩,说:“胸外一向由一助来决定手术方式吗?”

林文浩哼了一声,说:“要不是他弄破了大动脉,我也不会决定切右全肺。”

“我没有。”佟西言不轻不重的辩解:“林医生在冰冻结果出来前就认定是恶性肿瘤并切下了标本。”

“胡说!”林文浩涨红了脸:“我做快二十年的肺,这种事情会不知道分寸?是我请你来帮忙的,现在出了事,我愿意承担责任,可你不能这样污蔑我!”

刑墨雷说:“有没有二助?麻醉师?洗手护士巡回护士?找来问问不就结了。”

梁宰平挑眉不置可否,只说:“我自然会问。叫你来只想跟你说,看着点你的人。”

刑墨雷教训佟西言:“吃撑了不会回家躺着?以后你上的每一台手术都要事先问过我的意见,听到没有?”

再回头对梁宰平说:“那可以走了吧?”

梁宰平笑笑,说:“病人还不知道,说话注意点。”

出了院长室的门,刑墨雷一直想找个什么话来好好骂佟西言一顿,终于在二楼拐角一块不太有人经过的小平台上猛一转身,佟西言一下子撞到他怀里。

“对,对不起。”连忙后退两步道歉。

刑墨雷张嘴却不知道骂什么。对着佟西言的眼神他发不了脾气,许多年前就得出的结论。

最后他只能发泄似的甩了下白大褂的边角,转身走人。

佟西言站了一会儿,用手掌擦了把脸,回科室去继续工作。

5

年三十难得有大雪,晚上刑墨雷请客,在“梅园食府”定了一个大包厢,请了科室没有回乡的几个外地同事,顺带上了佟西言的家人。

刑少驹也放假了,二十一岁的小年轻,眉眼间和父亲神似,只是五官更柔和,这要归功于刑墨雷的前妻,她非常美艳。

下了车,早早就兴奋扑过去抱刑少驹的腿:“小哥!小哥!”

刑少驹抱起她,吧唧一下重重亲了她的脸:“美女来香一个!”

“你现在不能香早早了!早早是大姑娘了!”佟早早一本正经戳刑少驹的胸口。

“不怕,变成大姑娘了嫁给小哥算了!”刑少驹逗小丫头,对佟西言笑:“佟叔您回来啦。”

“还习惯吗学校那边?”佟西言从他怀里把女儿抱过来,敏感的闻到刑少驹身上的烟草味。他眯了一下眼睛,烟瘾也会遗传吗?

刑少驹点头:“挺好的。”

佟西言把女儿交给母亲,让先进去。而后两个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刑少驹的口气有些高深莫测,说:“佟叔,你知道我妈为什么坚持要跟我爸离婚吗?”

佟西言斟酌了一下,说:“没有爱,两个人确实难维系。”

“那么你呢?你是离他最近的人,甚至比我和妈妈更亲密,你们靠什么维系?”刑少驹问的别有所指。

佟西言冷漠地看着他:“这话,有机会你倒真应该问问你爸爸,因为我也很想知道。”

佟西言的手机响了,他瞟了一眼来电显示上那个字母A,说:“进去吧,他没耐性等人。”转身接电话:“……就上来了……嗯,跟我在一起呢……”

一进门就挨了刑墨雷的骂:“操,西北风比年夜饭好吃是吧?”

佟西言笑着说:“嗯,西北风比较有风味。”

刑少驹绕过半张桌子坐到佟早早身边。

刑墨雷看了看儿子的脸色,侧身咬佟西言耳朵:“臭小子没说什么吧?”

佟西言用更低的声音回答:“他问我你几时给他找后妈。”他怕我变成他后妈。

春节三天照例不排择期手术,因此比平时要空闲些。佟西言记得有一年年三十晚上,民工打群架,他跟刑墨雷两个人一直忙到初一太阳升起,也是那年春节,刑墨雷给他介绍了早早的妈妈,纯洁的小家碧玉,只是谁都没料到她会有那么严重的心脏病。怀了早早两个月,他才知道妻子隐瞒了病情,当下就决定拿掉孩子,但妻子执意不肯,就算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她都想把孩子生下来。佟西言觉得自己当时能答应,真的是神使鬼差了。所以后来妻子生早早的时候头盆不称难产去世,他其实是有心理准备的。

他不爱她,娶她是因为那是刑墨雷的意愿。但是他爱他们的女儿,因为只有看女儿脸上的笑,他才觉得对得住亡妻。

刑墨雷觉得他害了他,为女方的不厚道刻意隐瞒病情,他在介绍他们认识时。几乎把女方姑娘念书时每学期每门课的成绩都查一清二楚了,却防不到居然是个病秧子。

所以他也格外疼爱佟早早,一来是因为他自己没有女儿,二来,他心疼佟西言。

早早不是母乳喂养长大的孩子,身体免疫力比别的孩子要差些,时常感冒发烧,佟西言半夜带她挂急诊吊盐水,一个人抱着女儿坐在空旷冰冷的注射室里,要多凄惨有多凄惨。这幅画面看在刑墨雷眼里,心里真不是滋味,于是跟小儿科的急诊医生说好了,佟西言一旦带女儿来打针,就给他打电话,他过来换他去睡觉。

佟母说,刑医师你那么喜欢早早,不如把早早过继给你当女儿吧?

刑墨雷欣然接受,早早是他们俩的孩子,这想法让他浑身舒泰。

初一下午带孩子去外婆家拜年,佟西言对丈人一家一直都客客气气。这反倒让两位老人很是羞愧。

初二要上班,一早,佟早早就被刑少驹带出去玩了。佟西言意外看到刑墨雷的车。

“您今天就不用去了吧,有我呢。”佟西言见刑墨雷拿烟,连忙帮他点火。

刑墨雷深深吸了一口烟,扭头眯眼看东方金黄的朝阳,从车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他。

“什么?”佟西言打开来,是条厚实的围巾,还是烧钱的牌子。

刑墨雷说:“你一年要丢多少条围巾?”

佟西言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脖子,不好意思地笑。

这是他们相识的第十个年头了。三十二岁的佟西言稳稳开着车,手摸着柔软的羊毛围巾,脸上有自己未发觉得浅笑。

6

梁悦从春节前一个月开始病休在家,直到元宵以后才回医院上班,看到手术通知单上有佟西言工整的字迹,才想起来这个人应该是进修回来了。

正好上午有肿瘤科的手术,他在单子后面“麻醉”的空格里写上一个梁字,代表他挑去做了。

佟西言做徒弟这些年养成的好习惯很多,其中一样,就是总比师父先到一步。

他低头系着口罩带子,经过手术室护士办公室,被护士长叫住,说:“西言呐,我跟几个主任都商量了一下,为了公平起见,每个科室每礼拜都有三天优先机会,另外三天要让给别人先,这样就不用再为争夺手术间和手术先后吵架了,你记得跟刑主任说一下是要一三五还是二四六。”

梁悦在隔壁麻醉办公室闲闲开口:“护士长,您自己干嘛不直接跟刑主任说,反正他一会儿就来。”

护士长干笑,说:“西言面子大嘛……”

佟西言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眯起笑的弯度,说:“梁悦,很久没见你了啊。”

“那也没见你想我嘛。”梁悦斜眼觑他。

佟西言说:“我一回来就打听你了,他们说你病了在家休息,我怕梁院长要骂人,没敢打电话给你。”

梁悦一皱眉头:“有他什么事。”

梁悦是梁宰平的独子,梁宰平离异后,父子相依为命。梁悦在医院里长大,从小体质差,梁宰平医人无数,却治不了自己孩子的天生体弱,所以从来都是由性子宠着。毕业工作才半年,病假就休了三个月,把麻醉科主任弄得哭笑不得。

佟西言笑着过去捏他的脸:“又闹什么别扭呐。上麻醉啦。”转身去踩感应门。

梁悦追上去:“喂,记得带我去‘宝丽金’啊……”

“想去啊?我带你去啊。”刑墨雷的声音从更衣室门口穿来,说:“你爸还没给你开荤呢吧?”

梁悦不屑:“他吃素。”

办公室里听到对话的其他人都觉得背后一寒。梁宰平吃素?谁都知道梁宰平黑白两通,他要是吃素,这医院没人吃荤了。

当天晚上梁悦就为他说过的话付出了惨痛代价。

梁宰平夜里在医院总值班,梁悦被刑墨雷带到“宝丽金”,结果梁宰平查夜打电话,一个小姐接了。

梁宰平杀到“宝丽金”,一把推开门,就见佟西言跟梁悦两个醉鬼抱在一起唱《天仙配》,四个小姐围在边上呐喊助威,地上全是空啤酒瓶子。

“找你们老板过来。”梁宰平很冷静的对门口小弟吩咐。

刑墨雷和陈若正和两个药商打麻将,小弟跌进门来说,外面有个男人要砸场。陈若刚说:“操,哪个王八蛋不要命。”刑墨雷的电话就响了。

梁宰平在电话那头风淡云清地声音被巨大的KTV噪音笼罩,刑墨雷依稀就听到他说:“我……你……”

挂了电话,刑墨雷呸一下吐掉烟头,推倒前面一排麻将,起身下楼。

7

其实梁宰平是说:“我给你薪水让你带我儿子嫖妓?!”

刑墨雷赶到下面包厢,音乐已经被关掉了,梁宰平什么也没说,迎面就是一老拳,把醉得二五八万的儿子抱走了。

佟西言无辜地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刑墨雷,趴在沙发上打着酒嗝。

刑墨雷看着他,没好气地说:“你会吗你就敢带他嫖?”

佟西言笑,红着脸傻兮兮地笑。

刑墨雷看着他的样子,无奈,站起来拍了拍裤子,过去一起坐在沙发上,陪着他撒酒疯。

佟西言爬到他身边蹭了一下,捞起一个空酒瓶子做麦克风,说:“刑老师,我要为您献歌一曲。”

刑墨雷还没说什么,佟西言就开始五音不全的大唱“佟派R&B”,刑墨雷赶紧给自己点烟。

佟西言的酒品极差,越是醉越是见酒就喝。喝醉了就软了骨头似的黏人,这会让刑墨雷冒冷汗。他抱着他,防止他唱得太起劲翻到沙发下面去。好不容易一曲结束,佟西言的热情也挥发完了,刑墨雷半抱着他回房睡觉。

第二天是刑墨雷打电话叫佟西言起床了。

佟西言迷迷糊糊把手机放到耳朵边,就听见刑墨雷低沉威严的师父腔说:“还要我等你上班?”

佟西言唰一下坐起来,懊恼地匆忙换衣服刷牙洗脸,下到餐厅,刑墨雷早坐着吃早饭了。

佟西言浅浅鞠了一躬。

刑墨雷说:“得,不是第一次了,坐下,我还有帐跟你算呢。”

佟西言坐下来喝粥,听刑墨雷讲昨晚的事情,完全不相信自己会叫小姐。

刑墨雷咬着白面馒头,看着窗外,说:“我看,早早小了点,也确实需要母爱,你呀,有合适的就再谈一个吧。”

佟西言默默喝粥,不接这个话茬。

刑墨雷本来也是沉闷的人,见佟西言没说话,也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些欠抽了。相处太久,最真实的一面和最虚伪的一面全部赤裸裸摊开在这个徒弟面前,他多少觉得无趣。

佟西言转了话题,说:“手术室的护士长让跟您说一下,为了合理公平安排手术间和手术顺序,她给每个科室划了优先日,不是本科的优先日,就等接台。问您要一三五还是二四六。”

刑墨雷一口蛋茶咽下,说:“她怎么不直接跟我来说?”

“我也奇怪为什么她怎么不跟您说。”佟西言心想,你说为什么啊就你那脾气。

刑墨雷一瞪眼,说:“跟她说,数数每个月的手术例数谁的最多。周一到周六,哪天都不能不优先。我不是说我,我是说病人。”

佟西言小声说:“……要不跟她说,再加一天给我们。您老一个人这么霸道,她也不好跟其它科室说啊,真把她逼急了,您走路脚疼都不知道是穿了小鞋……跟手术室的合作总要友好些。”

刑墨雷皱眉头丢了吃一半的馒头:“总这样还让不让人开刀了!”说完抽了张纸巾草草擦嘴,起身拎了椅背上的外套就走,背影暴躁。

佟西言馒头咬在嘴里,边套外套边追上去。

8

早上难得只有一台直肠癌手术,佟西言早早到手术室,给病人导了尿,协助护士安好体位,撩高了衣袖洗完手,消毒铺巾完毕,刑墨雷正好掐分掐秒进门来。等刑墨雷洗了手上台,外面才冒冒失失进来迟到的做二助的小医生。

刑墨雷低头进腹,看都不看小医生,说:“你不用上了。换个人来。”

小医生尴尬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看向佟西言求救。

佟西言拿血管钳的手微微挥了一下,小医生得救似的跑去洗手。

刑墨雷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对面的佟西言,没说什么,分离组织的时候两个人贴近了,头颈交错,他才低声开口:“一帮不成器的东西,都是你惯的!”

佟西言说:“那您还惯我。”

刑墨雷瞪他,心口还是被这半撒娇的话语震了一下,麻酥酥的。低头手术没再说话。

下了手术,一直在手术室待到病人全麻苏醒送病房,佟西言才跟着回病房。离下班还有半小时,却难得片刻空闲,正好被手术室的空调打出了一身的汗,便去值班室冲个澡。

脱光了站在热水龙头下面,突然想起来一个要紧医嘱没有开,抹掉脸上的水,拿了手机打电话给刑墨雷:“29床早上出院,杜冷丁我还没开给他。”

“怎么不开?”

“忘记了。我洗澡呢。您开一下吧,他估计这会儿还在病房等着。”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嗯了一下就挂了电话。

佟西言随便冲了一下就开了浴室门,值班室空调温暖,没有他想的寒冷。他止住了脚步。刚才明明没有开空调。

僵着身体转身,就见刑墨雷站在书桌边看着他。

刑墨雷进来,本来只是想问他29床为什么要开度冷丁,看他在洗澡,顺手打开了空调。万没料到佟西言会这样穿着奔出浴室。他只裹了件干净的白大褂,赤脚踩着地板,里面什么衣服都没穿。

刑墨雷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睛却怎么都离不开那具身体。他从不在某些方面委屈自己,但佟西言是个例外,他无法对他伸手。只渴望他主动过来。

佟西言了解刑墨雷的一切包括他蓄积的欲望。他可以确定刑墨雷还没有开始找新欢,否则没有那么多空闲来搭理他,也不用他连续几天在宝丽金作陪。

他踩着冰凉的地板走过去站在他面前,解开只扣了两个扣子的白大褂。伸手去一颗一颗解师父的白大褂扣子,解皮带扣的时候,被抓住了手。相差近十公分的身高使他必须仰头看他,用流浪犬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他了解他的一切包括他的底线。

刑墨雷前一刻还想说不,他不去看他的眼神,可最后还是没能逃过蛊惑,低头吻住了他。

唇舌缠绵有时比做爱更有杀伤力,好像因为那有爱的成份一样。

佟西言把手伸进刑墨雷腰侧的衣服里,忽然意识到手的温度太低会惊到对方,便握紧了,想抱着他的腰,却被刑墨雷握住了,带着往胯下去——显然男人更忠于身体本能的需求。

佟西言灵活的手钻进刑墨雷的裤头,握住他高温的勃起状态的阴茎,手指抚弄阴茎顶端分泌的黏液,温柔的在龟头处打转,湿滑温热的手心握着那根坚硬,有节奏的套弄,缓缓加速。

刑墨雷不能控制自己,双手下移,用力揉搓对方的臀部。手指甚至往股沟深处试探。

佟西言惊了一下,刑墨雷定力不足,但有绝对的理智。他不敢相信勾引他这样容易。手上动作一紧,逼得刑墨雷喉头一声闷哼,射精了。

靠在他怀里抑制不住颤抖,佟西言为自己的下手没轻重懊悔。

片刻安宁,只剩喘息。

“29床根本不用开度冷丁,对吧?”刑墨雷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他已经想明白这个套了。

佟西言无言,推开他,转身回浴室清理自己,不用刑墨雷动一根手指头,光是亲吻就可以让他不能自制。他没有给他下套,他是套自己。

9

隔了几天,医院里有闲言说,肿瘤科的刑墨雷主任又勾搭上谁谁谁啦,或者是,又有谁谁谁爬上刑墨雷的床啦,有说是病理科的谁谁,也有的说是内镜室的谁谁。枯燥的工作氛围里,稍有八卦即沸沸扬扬。

肿瘤科里倒还没有敢说的。低气压持续了快一个多礼拜了,聪明的人隐约都觉得是主任师徒间出了问题,就比如说早晨查完房,刑墨雷给熟人开证明,到处找印章找不到,佟西言给他在主任办公室翻出来了,他硬是不理人家,给医务科打了电话,直接叫那熟人去医务科敲了。肿瘤科的所有成员包括护士长都无所谓刑墨雷又找谁了——反正刑主任早已声名狼藉——只要他别拉着个脸逮谁骂谁,虽然佟西言还是不挨骂的那个,但他再想保谁就难了。

佟西言本份做自己的工作,帮着小医生们尽量不挨骂。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一切罪源归功于他的逾越。

下班后在刑墨雷的车里看到了病理科漂亮女医生柳青,佟西言便没有再去“宝丽金”。两个人工作之余的联系也断了。

佟早早放学了,老师拉着在操场里唱个放学歌,边唱边回头去在围栏外面的家长群里找奶奶,却意外看到爸爸的身影,惊喜地大喊:“爸爸!”

佟西言伸手对她比了个V字,微笑看着她跑过来。有些天没来接她了,借口总说是加班,其实多半是和刑墨雷在一起。自那个中午以后,刑墨雷就一直黑着个脸,这老男人又来劲了,佟西言只好退避三舍。

“爸爸!”佟早早抱着他的大腿:“背早早!”

佟西言蹲下来让她爬到背上:“啊,早早好重啊。”父女俩和乐融融,慢慢散步回家。

“爸爸你车呢?”早早看着别的小朋友都上了父母的车。

“爸爸今天不想开车。”佟西言说。

佟早早想了一下,说:“爸爸你是不是跟大爸爸吵架了啊?”

佟西言说:“没有啊。这两天老师有没有教新歌啊唱给爸爸听听。”

“吵架了也不要紧的,床头吵架床尾和嘛。”小姑娘完全不理他的话。

佟西言脚下一滑,后悔进修这一年,没提醒二老,别让刑墨雷接近早早。

回到家,晚饭已经准备了,一家人平淡吃饭,佟母不断给佟西言夹菜:“工作这么辛苦,自己要注意身体啊。”

佟西言说:“妈,你不管我,我自己知道。”

佟母停了一会儿,说:“前几天楼下的张阿姨来给你说了个媒,对方是在国土局工作的,离过一次婚,但是没有孩子。你要不要去看看?”

佟西言啊了一下,完全没想法的样子:“……我没想过。”

佟母:“那我带早早先去看看怎么样?”

佟早早扑楞着眼睑,大眼睛盯着爸爸。

佟西言说:“我没想过再找,您看我现在上班这么忙。”

“妈也知道……可是早早那么小。”

“早早有妈妈,爸爸就是妈妈!”佟早早小朋友挥着勺子力挺父亲。

佟西言惊恐看着她,怕她突然就说爸爸是妈妈大爸爸是爸爸之类的话,幸好她说完这句,就低头铲饭吃了。

“妈,要是早早愿意,我暂时不想再找人了。您先别替我操心了吧。”佟西言想问,我要是找个男人,您愿意吗?

佟早早不等奶奶发问,自动回答:“嗯!”

佟母再多的劝都只好咽了下去。

10

夜里父女睡一床,父女俩继续怪异的话题,胡扯到佟早早睡着。

到十一点多,佟西言的手机突然响了。医院叫加班。有他在,肿瘤科的加班电话一般总是先打给他,他解决不了,才去惊动刑墨雷。

匆忙起床赶到医院,解决了急诊手术,已经是半夜两点了,开车回家,经过空旷的大街,瞟到路边躺着一个人。医生的本能反应使他停下车,下车穿马路过去看究竟。

甩上车门没走几步,凌晨的飚车族就呼啸着把他撂倒了。

他都没能来得及啊一声,大街立刻又变得空旷无声。那车开了多少码啊,他想着,觉得身上哪都疼,摸了一下腿,估计是骨折了。于是忍着疼痛打电话给急诊室,说:“我是肿瘤科的佟西言,在和义路出了车祸,劳驾让120车来接我一下。”

好端端的急诊加班救人,反倒弄得自己挂急诊。佟西言往旁边挪了一些距离,看清楚躺在边上的那个人,是个流浪汉,裹着破旧的毛毯安稳睡着呢。佟西言仰头看着黑蒙蒙的天,想起人说,倒霉的时候喝水塞牙,想必就是他这样了。

急诊儿科的黄医生迷迷糊糊起来给一个拉稀的孩子开药,关门离开时,看到救护车上下来被抬下来的人,居然是佟西言。

半夜了,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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