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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年-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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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西言十点多才回到家里。佟父坐在客厅看电视,佟母正在给孙女洗澡,听到他回来了,连忙出来问情况:“梁院长怎么样了?”

佟西言沮丧的倒进沙发:“不怎么样,兴许明天醒,兴许永远醒不了。”

老太太双手合十朝东方拜了拜:“真是阿弥陀佛,那么年轻有为的一个人,才四十几岁,这是造的什么孽,老婆孩子可怎么办哦。”

“他很早就离婚了,只有一个儿子,跟他过。”佟西言想起梁悦,心情更沉重。

佟母说:“唉……今天我跟你爸又去看了你丈人,老头子气色很不咋地,老年丧子,幼年丧父,都是大不幸。”

佟西言突然有一种无限幸福的感觉,他抱住了佟母的水桶腰,有些想哭:“妈,对不起……”

佟父跟佟母交换了眼神,不明白儿子这是怎么了。佟母摸摸他的头:“傻孩子,别想太多。你孝顺,我们知道。我跟你爸算是有福气了。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妈还不是怕你受委屈,打小你就不爱说心事,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西西啊,听妈一句话,趁年轻,再找一个吧,再过两年我跟你爸走了,也好走得安心……”说着说着眼泪就要下来了。

佟西言今天看太多人流泪,受不起了了,一时脑热,说:“您别这样,我有人……”

佟早早跟鼹鼠似的突的一下挺直了小腰板,坐在小板凳上炯炯有神看着自己爸爸。

佟母喜出望外:“啊?!你有人怎么不早说?!是谁?我见过没?”

“好像见过,好像没,没见过。”佟西言结结巴巴,懊悔自己说漏嘴。

佟早早跳到他身上,严肃的说:“爸爸,我不要后妈!”

后爹你要不要?佟西言无奈的抱着女儿,对母亲说:“是我中意人家,人家还不一定怎么看我,还有我说个事儿您别生气,他离过婚,人有些轻浮,还抽烟。”

佟母吓一跳,犹豫说:“心好才最要紧,只是一个人女人家,怎么还会抽烟……”

佟西言无力,只能在心里反驳,谁跟您说他是个女人。

夜班护士刚给梁宰平挂上2AM的治疗药,回头就见梁悦站在门口,人不人鬼不鬼。幸好监护室的灯够亮,她才没有被吓到。

“你出去。”梁悦嗓子哑得不成样,但还能说话。

护士很快就带上门,直接跑去值班室报告主任了。

梁悦在床头边的椅子里坐下,把手伸进温热的被子里握父亲的手,这双手曾经毫不费力的把他举到半空中,让他知道什么是飞翔。

他趴在床沿,偏头看父亲的侧脸。头痛的厉害,但他一点都不想睡,他精神抖擞。

“爸爸。”他叫了一声,眼泪模糊了视线。

房间里只有人工呼吸机的呼哧声和监护仪的滴滴声。

26

佟西言在餐厅吃早餐,听得周围的同事议论的事都是关于梁宰平的车祸,整个医院笼罩着一层悲伤凝重的气氛。没什么比龙头出事更容易人心惶惶。

他一边看时间,一边喝豆浆,心里惦记着上去看看梁悦,眼角瞟到住院大楼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但没往心里去。

五分钟后,他接到了电话,是值班医生打来的。他的丈人跳楼了。

佟西言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呆滞的扭头看住院大楼,原来那掉下来的不是东西,是人。于是放了手里啃一半的馒头就往出事点跑。

九楼这高度,掉只猫下来都摔碎了,更何况是人。虽然见过不少血腥场面,但是自己的亲人这样血肉模糊的死在那里,佟西言还是大受刺激。

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一脑袋茫然,想不起来前一天老丈人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言语,好好的为什么要跳楼?!

丈母娘从住院大厅歇斯底里哭着跑出来,扑倒在老伴身上,佟西言呆若木鸡,好半天才想起来去扶:“妈妈……”

六十几岁的老人似乎完全没有了气力,除了哭。佟西言跟值班医生拉了两次都没能拉起来,自己都有点头昏了,胸口倒腾的厉害,想吐。

刑墨雷没功夫去停车场了,直接就在门诊楼前刹了车,甩了车门,把钥匙扔给保安,自己往住院部疾步而去。

接到值班医生的电话,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两天是怎么了?!

老爷子跳楼的地点就在住院大厅正门口不远,几个年轻人在围观,毕竟是大清早,没人想触霉头。

佟西言摇晃着就要倒了,背后突然有只强壮的臂膀环住了他的腰,硬是又给他撑了起来。熟悉的味道和感觉,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老太太已经哭得不醒人事了。刑墨雷对一旁等了很久的保安示意收拾尸体,自己把老太太搀了起来,交给闻讯下来的护士。

佟西言瘫坐在花坛边,松了口气。

刑墨雷蹲下来看他,问:“还行吗?”

佟西言点点头,咬牙不敢张嘴。

刑墨雷仔细看了看他,站起来说:“先回科室吧,我去吃个早点。”

佟母跟佟父很快从家里赶过来了,拖着佟早早。

佟母一进病房就失声哭:“亲家母!亲家这是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啊!”

两位老太太抱在一起呜呜痛哭。

佟父把佟早早交给儿子,示意他带女儿去个安静地方,省得吓到小孩子。

佟西言把孩子放在主任办公室,从刑墨雷书柜了找了两本插图精美的解剖书塞孩子怀里,嘱咐她不要跑开去。这个地方除了刑墨雷不会有人随便进来,而且刑墨雷去监护病房看梁宰平了,今早市长要过来的。

佟西言陪着三位老人在病房坐了一会儿,商量后事,老人家受了这样大的打击,一时间连东南西北斗分不清了,哭得眼睑浮肿,像个木头人。老丈人住院期间所有的费用都是佟西言在承担,后事他自然也不会退却,只是丈人这样的死法,想起来不免悲凉。

刑墨雷再见到梁悦,吃了一惊。梁悦站在窗边,用梁宰平的手机打电话,听起来像是打给家里的保姆,要带换洗衣服过来。这小孩的面色还是鬼似的廖白,却跟昨儿个完全不一样了,挂了电话走到床尾,翻着病历查看新到的血单子,见他来了,镇定的打招呼:“刑主任也来啦,哦对了,有个事儿我正要找你商量。”

刑墨雷点了个头:“你说。”

梁悦走到床头,抚开父亲额头的几缕头发,拉下口罩弯腰印了一个吻。

梁宰平的枕头边放了一些黄色的香包和符,这是退休了的几个主任老太太连夜去寺庙求来的,梁悦很认真的一个一个摆好了,还在枕头下面压了几个,晨间护理亲自用香灰水擦了一遍梁宰平的身体。

无望的时候,什么都得信。

“医院的管理方面,我没什么经验,爸爸平时也很少跟我提起工作的事,总是说,多亏了你们帮忙打理,他还省心些。”

刑墨雷点了点头,没错,梁宰平极会识人用人。

“现在这样,我什么都不做总不象话,所以今天开始我就不回麻醉科上班了,爸爸办公室的钥匙跟保险柜的密码我都有,暂时先接手做做看。我想跟你借佟西言用,到我爸爸醒。”

“借?”

“是的,让他来院办帮我的忙,我的脾气除了我爸,就他还合适。”

刑墨雷没有立即答复,梁悦说完了,走到人工呼吸机边调整数据,冲着门外的护士站喊了一声:“叫成主任进来。”

ICU主任一边系口罩带子一边跑过来说:“在呢在呢。”

梁悦点了点呼吸机上的数据,说:“自主呼吸还不错,你看看能不能脱机,查个血气给我。”

吩咐完了,伸了个懒腰,示意刑墨雷跟出来,两个人往办公室去。刑墨雷说:“你从我这里借走一个主治,我不是少个人了吗?”

梁悦面无表情,停下脚步抬头看他,说:“我不是跟你借,我是跟你支会一声。怎么,你少了他,这班就没法儿上了?”

刑墨雷头回见梁悦这样气势十足的说话,倒是跟梁宰平有那么几分相像,于是没有反驳,只在心里说,借别人你随便,借这个,没我点头,他不会跟你走。

“听说你科室早上有个病人跳楼了,麻烦吗?”

“那是佟西言的丈人。”

“哦,那还好办。”梁悦波澜不惊。

之后还是昨天那拨人,陆续都到齐。梁悦坐在办公室喝水,他喝得很少,好像此时此刻喝水也是件痛苦的事一样。

二三十个人沉默着,听梁悦一个人说:“叔伯前辈们这两天的作为我都看得到,爸爸早上六点复查了CT,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记在心里,这个时候还能坚持着做好自己的本职的,对爸爸来说,就是最好的支持。我没有经验,医院业务,孙院长您在行,后勤外交,王院长您是爸爸最赞赏的人,这段时间,你们要多帮帮我,可别等爸爸醒了,第一件事就是骂我败家。”

话说到这份上,谁都听得出来是个什么意思,王副点了个头,孙副立即说:“放心吧!”

外面护士敲门,说市长来了。梁悦站起来,突然闭上眼睛晃了一下身体,紧抓着桌角稳了稳,又跟没事人一样,走到最前面去了。

佟西言趁着父母亲都陪着丈母娘,赶紧把手上的活结了,上监护病房去看梁悦,担心药性过了,他还是不能接受现状。梁宰平一向宠溺无度,突然这么一撒手,糖罐里泡大的梁悦,这壶黄连水恐怕难咽。他对梁悦一直有种说不明的亲切好感,第一次为外人这样心疼,就像心疼早早。

监护室外面摆满了各色花篮,有署名的没署名的,大大小小数十盆。梁宰平有个强大的人际关系网。想必外人都已经知道消息。

梁悦与神经外科主任小声谈事,余光瞟到佟西言,对他轻点了个头,示意他稍等。

今天的梁悦看起来与平时有很大不同,似乎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好几岁,眉眼棱角看起来越发像他的父亲,连说话时的样子也有了大人的味道,只是身形憔悴的不像样,那点薄底子原来就风吹即倒,此刻竟能撑起来,到底是梁宰平的儿子。

“你来得正好,刑墨雷跟你说了吗?”梁悦带上监护室的门,留一室安静。

佟西言说:“我没有碰到他。”

放在写字台上的手机响了,是梁宰平的。梁悦刚要坐下,又站起来去接,视线没有离开梁宰平略微浮肿的脸。

“……不是,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请问你是哪位?……不,他没法给你回电话,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他是我爸爸……哦!是您啊蔡伯伯,我说呢,听着您的声音都觉得亲切……是的,不过没有什么大碍,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对对,谢谢您了,您真是有心……”

讲电话的样子跟语气,都像是没事人一样,没见到病床上的梁宰平的人,倒真要被糊弄过去了。佟西言皱眉头,看梁悦挂了电话,全身脱力一般坐下来。本来多么任性的一个人,要他一下子承担梁宰平所承担的,老天爷太狠心。

佟西言抚平床角一点皱褶的床单,问:“神外主任怎么说?”

“……没什么。”梁悦抬头看他,弯起的眼睛与其说像笑倒不如说像哭。

佟西言蹲下来,伸手摸摸他的耳朵,低声安慰:“别担心,会好起来的,你爸爸见不得你吃苦。”

梁悦低语:“早知道不跟他吵了,还是头一回生这么大气呢,话都不跟我说,看也不看我一眼……”

佟西言心脏又紧缩了一阵,连忙问:“你要刑主任跟我说什么?”

梁悦捏鼻梁根,疲惫的说:“我想你能来院办,那帮老家伙,这会儿面上应得挺好,真有事儿,也只有爸爸镇得住,你来帮我,我不至于一个人。”

佟西言以为梁悦是病急乱投医,说:“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行政方面的工作,你要找人帮忙,我给你找更合适的人。”

“我只是想有个自己人在旁边,从前不知道他为什么忙,现在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挤出来那么多时间留家里……明天开始你不用去科室了,七点整直接到这里来找我,七点半跟我去办公室。刑墨雷那边你不用担心,我都跟他说好了。”

“梁悦……”

“你就当是帮帮我!”梁悦突然大声,像只受伤嚎痛的猫子。

佟西言不忍心再开口了,况且梁宰平躺在那里,只要是还在医院上班的人,谁都无法正面拒绝梁悦。

回科室没见着刑墨雷,找个商量都不行,佟西言坐在办公室角落的位置发呆。办公室的门突然被猛踹开了,呼呼呼进来十来个人,其中一个大块头的中年男人凶神恶煞似的大声问:“佟西言在哪儿?!”

办公室里的小医生本来在打病历,一看着来头像是家属要闹事,没等佟西言回答就站起来问:“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我们把人托给你们医院是来治病的!不是来寻死的!你们说,怎么办吧?!”

佟西言站起来,仔细打量人群,总算看到一个眼熟的,像是妻子的姨母,觉得莫名其妙,问:“阿姨,你们怎么来了?”

“怎么,不来,由着你们谋财害命?!”女人很是凶悍,呼啦一群人全围了上来。

“说话小心点!”小医生热血难耐,佟西言连忙把他拉身后,说:“阿姨是为爸爸的事吧?早上本来就想给你们打电话的,一忙给耽搁了,是我的错。”

“哼!说吧,你们医院打算怎么办?!我们送进来的可是好端端的大活人!你们还人!”

佟西言整一天都有点头昏,一时反应不过来,立在那里困惑的想,什么怎么办啊?一个声音从后面扑了过来:“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要做什么?!”

人群外冲进来的是佟母,拦在儿子身前,质问:“你们好意思来?!好意思问?!你们算是什么东西?!”

佟西言连忙扶住老太太的肩膀:“妈……”

佟母就跟放鞭炮似的:“你们的人?老爷子跟你们什么关系?啊?你哥?你姐夫?你叔?谁认识啊,一年到头你们管过人家死活吗?!好哇,现在你们都找来认亲了,他还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谁出来叫一声?!”

“我们不知道!”

“住了一个礼拜你们不知道,他早上才出事,你们现在就来了,这是什么?是苍蝇!闻着臭味才出动!”佟母愤怒的几次打掉儿子捂自己嘴巴的手。

“你说什么!”为首的中年男人朝前一步举起了拳头,佟西言拉开了母亲,脸上立马挨一拳头,踉跄两步撞在桌边。

“佟老师!” 小医生一看对方动手,还是打得办公室人最好的佟老师,义愤填膺了,冲上来直接开打。

闻声进来的护士长正好看到这一幕,赶紧跟身后的小护士吩咐:“打主任电话!打治安岗电话!快!”而后一关门,扎进人群劝架:“别打别打!什么事都好商量,别打呀!”

佟西言也拉住了小医生跟正欲上前参加混战的母亲:“好了!都住手!”

混战暂停,硝烟仍旧弥漫。

“有什么你们说,我们有错的地方一定弥补改正,一人生病全家不安,我们理解的。”护士长尽管还不明白是为了什么事,但她到底是见过场面的人,还是先说些好听的压压气氛。

“■■才生病呢!”被佟西言叫做阿姨的这位翻了个白眼。

佟西言拉了一下护士长,说:“是我老婆家人。”

护士长啊了一声,马上就想明白了,换了更沉痛的语气:“各位的心情我们能理解,我们也是一样的难过……”

“甭拣那好听的说!”一句话封了护士长的嘴。

“那你们想怎么样?!”小医生气不过。

“我们不想怎么样,赔我们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其它什么都不用你们做。”

护士长陪笑:“各位,这样,可就不好谈了。”

佟西言忍着嘴唇破裂的疼说:“阿姨,姨夫,还有各位叔叔,爸爸出事,我确实有责任,我没及时觉察他老人家的情绪,也没向妈妈问他昨天晚上的情况,不知道原来他一直把我这女婿当外人,我很难过,各位要替他讨公道,我接受,有什么要求,你们直说,不要难为医院。”

佟母怒喝:“西西!”

佟西言示意母亲不用说了,坦荡荡站着,等着对方开条件。

“嘭!”

办公室的门又一次被踹开,刑墨雷高大的身躯站在门口,冷眼扫视了一圈,白大褂丝毫遮不住一身戾气。一下子满室人都没了声音。

27

佟西言偏头擦掉嘴角的血,想瞒住事儿,他不知道小护士早把他挨揍的事给报告了,不然刑墨雷不会来得这样快。

穿过人群,刑墨雷直接站到了佟西言面前,大手握住他的下巴,抬起来看伤势。佟西言有些尴尬地躲避,但挣不开。

刑墨雷唰地一转身,问:“谁动的手?”

对方八九个人一时竟没人吭声,几秒钟,佟西言的“舅父”站了出来:“我教训外甥女婿,怎么了?”

刑墨雷出手又快又狠,抬手就是一拳,就把人揍得倒退十几步,压着后面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

蹲下来,食指直指对方鼻梁,刑墨雷字字清晰:“谁都不能动他一根头发,要教训,轮得到你?!”那口气,傲慢危险。

场面又要乱,幸好门口冲进来五六个保安,对方一见人多了,到底还是怕事,摆了架势,没人敢上来动真格。

刑墨雷跟保安不耐烦:“都出去,谁让你们来的!”

刑主任的坏脾气医院里人人知道,保安队长对手下丢了个眼神,几个人又退了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要打架,你们几个人一起上,我正好是很久没练了,可有一点说好,死伤概不负责!”刑墨雷边说边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干净手机、钥匙、钢笔、烟盒、打火机,而后把纸笔啪一声摁在桌上,恶狠狠道:“签!”

佟西言头大了。中央空调咝咝作响,气氛僵滞。

佟西言的“姨妈”突然瘫在地上开始拍地板嚎哭:“没天理啦!欺负人啊!这是什么医院,治死了人,还要打人!人来住院的时候可是活蹦乱跳的啊!就这么给活活治死了!”

什么都不怕,就怕遇到无赖。佟西言拉住了要上去扇人的刑墨雷:“您别……”回头对佟母低声说:“妈,快去把早早外婆请过来。” 是啊,丈人的事,其他人说都没有用,丈母娘说了才算。

佟母哦哦的应,开了办公室后门,去请压阵的人来。

护士长利索给刑墨雷拿凳子泡菊花茶,省得他肝火太大危及旁人安全。

很快佟母就把有些木纳的亲家母领进来了:“亲家母,来来,就是你能说句公道话了!”

老太太还没从亡夫的悲痛中反应过来,抬起浮肿的眼皮茫然的看着所有人。

“你说啊!”佟母有些焦急的催促。

佟西言上去拉老太太的手:“妈妈,你有什么要求,要什么补偿,你说,大伙儿都在这里听着,无论你说什么,我绝无二话。”

火上浇油。刑墨雷砰的一声把茶杯敲桌上了,教了他十年了,什么纠纷没遇到过,怎么一摊自己身上,他就昏了头?!

刑墨雷哪知道佟西言的苦处。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意外,昏迷在床的梁宰平,临近崩溃的梁悦,血肉模糊的老丈人,每一个都在佟西言眼前晃荡,尤其是丈人,他是真想不明白,手术很成功,为什么他要在这个时候寻短见?一家三口,两个都已经死在自己面前了,就剩丈母娘一个孤老,他又怎么能不心软。

所有人都看着那老太太,佟西言那“姨妈”突然哭:“姐!姐夫这一走,你以后靠什么活啊!”

老太太浑沌的神志像是突然被唤清醒了,她看看周围,眼神从佟母身上飘到佟西言身上,干哑的喉咙咕哝了一声,问:“你为什么让他跳楼?”

佟西言目瞪口呆。

梁悦刚刚在护士的帮助下给梁宰平翻了身,正在换冰枕,被叩击玻璃窗的声音吸引。孙副招手示意他出来。他俯身小心托起梁宰平的头,把冰枕垫进去,直起身的一瞬眼前又是一阵黑,扶着墙壁闭上眼睛站了一会儿,拉门出去,边摘口罩边问:“什么事?”

“肿瘤科自杀的那个病人,家属来闹事。”

“不是佟西言的丈人吗?”

“是没错,可人家翻脸了。你知道,佟西言的前妻死了有五年了,什么人情都淡了。”

梁悦轻哼了一声,问:“谈了价了吗?”

孙副一愣,父子默契?这话梁宰平常在遇到医疗纠纷的时候问,咳了一下,他说:“20万。”

梁悦推开窗户做了两个深呼吸,说:“告诉他们,最多2万,不拿不勉强。”

“十月底就要晋级检查了,眼下不宜把事情闹大,你看……”

“孙伯伯,我不知道父亲会怎么处理这件事,不过我想,这个价格应该算客气,随便你是谈判也好,周旋也好,你得帮我摆平它。”

说完,重新带上口罩,头也不回拉开了监护室的门。

看着孙副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才离开,梁悦有些虚脱,望着仍然是昏迷却已经顺利脱机的梁宰平,喃喃问:“爸爸,这样做,对吗……”

临下班之前与殡仪馆联系,为老丈人安排后事,佟西言没有工夫也不许自己想其它。下了班,刚把丈母娘接回家里,还没来得及吃口饭,刑墨雷就来电话,让去宝丽金。

佟西言说:“我还没吃饭……”

刑墨雷还是一样的霸道:“过来陪我吃。”

佟母推门进来催:“西西,赶紧吃饭,还得去趟超市给早早外婆买东西。”

佟西言哎了一声,把手机放回脸颊边,听刑墨雷很是不悦的在问:“你把人接家去了?”

佟西言说:“嗯。”要不呢?总不能再跳一个。

刑墨雷顿了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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