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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京有张床-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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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下次呢,这是买大白菜还是买烤串呢?”李皓吐了吐舌头。

“不买房咋办?总不可能往股市里砸吧。”杨星辰说,我的心口隐隐作痛,小羽对我怒目而视。

有些楼层还在装修,也有新公司入住。杨总的公司居然有两百多平,基本装修完毕,几个专业人员正紧张调试监控设备。和大多数公司格局一样,几个小房间围着一个大厅,大厅里摆满了蜂窝状的员工隔断。老板一间屋子,十五平吧,旋转黑皮高背老板椅,大而漂亮的橘红木质办公桌,台式和笔记本电脑各一台。百叶窗遮住了半面墙,可随时监视员工。我问杨总何时开张大吉,他说刚招了十多个,过了一把刁难他们的瘾。这鸡毛小店居然来了一个MBA,是骡子是马还不知道呢。

“要不小羽也来你公司吧。”我脱口而出,杨还没回话,小羽就抢过去:“给朋友打工,一大忌。”

“看,请也请不来呢。除非我和戈总闹掰了或你们闹掰了。”杨星辰说。陈菊制止,不能说点好听的啊?

一间辟为多功能会议室,摆放着椭圆形桌子和皮质椅子,墙角一个立式黑板,墙上一个屏幕,桌上放着墙上悬挂着投影仪麦克风等影像设备,一水儿新崭崭的。和其他公司不同,杨老板果然如几年前所言,专辟一间纪念馆,命名“峥嵘岁月”。里面堆满了破桌椅沙发破电暖器电话传真机计算器破地球仪公文包文件夹破茶壶茶杯等物事,和这漂亮房子极不和谐。陈菊说,现在还比较乱,已经订了展柜,马上就安装。

“你这是用金箩筐来装破烂啊!”曲峰乐不可支。杨星辰抚摸着这些破铜烂铁,活像老军人伫立于军事博物馆里当年耍弄过的大刀长矛盒子枪:“你们别小看这些破烂,没它们就没我的今天。”

陈菊说:“就差戈海洋拿去的那台破电脑了。”

我赶紧说,马上还你,一台电脑还是买得起的。杨星辰说:“别急,你还没写出一部伟大作品来呢。我们以前不是说了吗,这台电脑是有来历的,你要给它增值啊哥们!”

“你们这么一说,老戈压力很大啊。”小羽说。

“你们没贷款吧?”曲峰问。

“我这人向来是量体裁衣,现在只有别人欠我的。”杨星辰说。

曲峰小心翼翼地问:“哥们,你到底有多少资产啊?”

杨星辰不置可否地笑笑,指着周围林立的写字楼说:“在这一片,谁也不敢说自己多牛逼。我也就一小小鸟,在这片钢筋水泥丛某个角落扎了个巢,机会来了就伸出脖子啄两口,没机会咱就筑巢打瞌睡。”

李皓跑进会议室拿过麦克风,像电视财经记者面对大亨一脸媚笑凑上去,拿腔捏调:“杨董,经过短短几年的打拼,年纪轻轻的您就由四川边远山区的穷小子发展成君临长安街坐拥CBD遥望天安门的国际贸易企业老总,请问,此刻您感受如何?”

我们捧腹大笑,杨星辰煞有介事:“我纠正一句,更准确地说,我是从这个大磨盘的边缘逆势挣扎了到了中枢,暂时可以喘口气而已,我一刻也不敢大意,要不随时可能被轰出这幢大楼碾得粉碎抛出磨盘。我要强调一句,我拿的还是暂住证,严格地说是B证,B证并不说明你牛逼,只具备装B的本钱。”

我抢过话筒问:“那么作为一个成功的装B人士,您对装C有何高见?”

杨总咳嗽一下,略做思忖状,说:“这项政策太英明了,我们不是学辩证法吗?其实任何事情都是暂时的,人生是短暂的。拿了北京户口甚至美国绿卡,你就不朽了吗?眼睛一闭一睁一天过去了,眼睛一闭不睁一辈子过去了。不是吗?高楼大厦都是临时住所,一尺大的骨灰盒才是你永恒的家……”

李皓抢过麦克风,挤出一脸李莲英状:“杨总真有思想嘢!看来杨总对暂住在自己的豪宅中并不在乎。”

“谁说我不在乎我TMD跟他急!”杨星辰抢过麦克风气咻咻地说,“我已经纳了那么多年的税,凭啥还让我装B,装B不累啊?你不给我换成A我就换护照,老子不差钱,老子懂英语,假洋鬼子也装得了!Fuck!(去你妈的!)”

我凑近麦克风插了一句:“这就叫钱多人不傻!”

“装B人士都是性情中人啊!”李皓面对观众点评一句,又将麦克风凑向杨总,“请问您的座右铭是?”

“装B总是难免的何必一本正经。我是一只小小鸟。”杨星辰呵呵一笑,“I’m just a tiny; tiny bird。”

李皓双手一举“哇”了一声,继续问:“每一只成功的雄性小鸟背后——不好意思打个比方——都有一只雌性小鸟。请问,您有这样一位小鸟吗?”

“还小鸟依人呢!”杨星辰傻傻地笑一下,拉拉衣领,“嗯——,你还是问她吧。”

李皓又把麦克风转向杨夫人,陈菊嘻嘻哈哈地躲开了,李皓打趣:“杨总的爱情鸟她飞——走——啦——”

一向说话中气十足的曲峰也软下来了:“杨总,我还是来给您站岗吧,成功人士安全要紧。”

杨星辰呵呵大笑:“堂堂少校给一小老板站岗,我哪敢当啊?挂着硬火,顾客肯定给吓跑了,以为我不是被军管了就是改卖军火了。”

曲峰感叹:“哥们太穷啦,可怜巴巴几个军饷,现在还住营房呢。”

陈菊笑:“您不做奉献,咱们咋过幸福生活啊?”

“你带上一个排——一个班就够了,去和运钞车实弹演习一次就足够啦。”我像个参谋一样提示他,小羽说:“你们别听他胡说,他一贯病急乱投医,脑子又发烧啦。”

看完写字楼,杨星辰请我们吃大连海鲜,指指夫人的肚子说:“你们没看出来吗,——我快要当爸爸啦!”

惊讶之余,曲峰打趣:“大老爷们谁没事盯着女士肚子看啊?”

杨夫人果然腹部微耸,大家纷纷祝贺双喜临门。曲夫人说:“这年头还真是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嫁得好不如生得好,最幸福的就是嫂子肚子里的那小东西了,还没生下来就千万富豪。”

杨星辰夫妇成对角线一样幸福地笑着,陈菊幸福地抚摸着腹部那个还未成型的千万富翁。

3

我终于鼓起勇气查股市账户余额,居然是一笔糊涂账。十年来不停注资,手头紧了也割肉,很多交割都没记录了,具体投了多少亏了多少都不知道了。余额不到二十,即使不算利息和通货膨胀,被套百分之八十以上是毋庸置疑的。

小羽没一分积蓄,她所谓的创业也是赔钱赚吆喝。她父母表示最多可拿出十万块给我们成家,被我谢绝了。大家都不宽裕。杨星辰有钱,实在不好开口,心里没底。这世界上的朋友分为可以借钱的和不能借钱的,在无法确定关系前,最好不要冒险,否则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了。生意人把朋友和利益分得门儿清,吃吃喝喝没问题,除了他哭着喊着借给你,你TMD就别乱动心思。

贷款是肯定的了,这又涉及到我的贷款资格问题。像我这样的“三无”人员,除了收容所遣送站沙子场,到哪儿都难以成为座上宾。果然,听了我的简单陈述,银行人员说我收入不稳未来不明,股票因为不是发烧就是窜稀也无法做抵押。不过,急于完成业绩的信贷员给我出了个主意:要么找一个稳定工作——暗示只要有一张工资证明就行;要么找一担保人。我没去找杨星辰,而是腆着脸找到久未联系的刘显聪,我想就算兼职,毕竟打了几天工嘛。我把事情上升到安家立业和谐社会科学发展观的高度,并强调像我这样的破罐子王老五,这是最后一次成家机会了。

刘显聪为我能在北京安家高兴,但没当即答应。忐忑不安等了一周,他答应为我开个工资证明,职位是文化顾问,月薪八千;同时私下拟定协议,公司不为我承担任何连带责任。我鸡啄米似的点头,签字画押。

我们开始看房了。可承受的是单价八千面积一百平以内,即使首付百分之三十,也要二十来万。这是清水房,装修和家具这些都顾不上了。四环以内或八十平米以上没戏了,留在城八区内就阿弥陀佛了。

第一家楼盘就让我们傻眼了。弯弯曲曲的队伍足有篮球场大,等着拿号交订金,奇怪的是队伍里有很多民工和社会闲散人员模样的人。排到腰酸背痛腿抽筋,却在队伍还有一半时突然通知没号了,人们骂骂咧咧地散去。一些人开始在旁边以三千的价格偷偷兜售房号,减价到一千五没人搭理;到一千块,买者寥寥无几;减到五百时,人们一拥而上,我也抢了一张。

可是轮到我们才知道,这五百块算白花了,因为这些开发商均以最低价打广告先把你忽悠来,而那最低价的房子,要么根本就没了,要么就是犄角旮旯;不是靠近垃圾站变电站,就是光线不好……

我和小羽马不停蹄地跑了十多家楼盘,最疯狂时,还几次通宵排队。期房现房清水房装修房都有,每个楼盘总是人满为患一抢而空。来自浙江和山西的暴发户就像鬼子进村一样,一律实行“三光政策”:圈光买光吃光。房价就像吃了化肥和大粪的野草一样噌噌地涨,却始终有“硕果仅存”的一两套房诱饵似的等着你。

售楼大厅都很气派,沙盘模型前,现场售楼小姐们媚狐般的脸孔、专家们乌鸦似的的嘴巴让你不由得不信:宏观上说,中国正疯狂城市化,土地有限,北京更是稀罕——全中国只有一个北京全世界只有一个北京,何况奥运会来啦——这叫“刚性需求”;微观说钢筋水泥加地皮组合这玩意在价值上比硬通货还硬通货,价格上就像发酵面团。你今天不买,明天老丈母就翻脸后天老婆就拜拜你就后悔得脸发白肠子发青身子发抖脑子发烧保不齐大小便失禁什么的。

我们看上了立水桥和天通苑之间一小区,毗邻城铁,风向南边吹,空气相对干净,北京话叫“上风上水”。有一套小户型,八十多平米,处于闹中取静一幢楼,电梯公寓清水房,房价九千多,购置税等乱七八糟的费用加起来九十万,首付百分之三十,二十多万,一年后交房。

售楼小姐看了资料,可以办理,但必须预付一万订金,期限一个月。如果我放弃,订金不退,可转让。我掐指一算,股市里还有十七万,卡里还有一万多一点,如果幸运的话,一个月后股市准能反弹一些,哪怕反弹百分之十,我也仅仅差一两万块钱,无论如何也能解决的。

身后长队不耐烦地等着我们,售楼小姐要我们赶紧表态。妈的,为了这一辈子的幸福,只好挥泪割肉了,就当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算球了。我和小羽紧急商量一阵,决定现场就缴订金。我准备出去找家银行,售楼小姐笑盈盈指指售房处大厅角落一自动取款机说这就有。吸血鬼和寄生虫合作得够天衣无缝的,都TMD用同一根吸管啦!

小羽先看着向性合同,我大步流星奔向提款机,我把硬梆梆的卡插入柔软的卡槽,那卡槽急不可耐地迎合着硬卡,犹如一个急于兑现的婊子。果然,报价不到五秒钟,冷冰冰如僵尸阴户一样的长口子,早泄般哗哗哗吐出厚厚一叠钞票来,紧接着就将你的硬物扫地出门,你TMD还意犹未尽,她就退避三舍啦。婊子很敬业,屏幕上清清楚楚:本次交易成功,欢迎再来。

忽然人群浮动。一个脖子上戴着林冲遭发配时那种木质枷锁手铐脚镣、并将双手锁在枷锁上的年青人出现在售楼大厅,枷锁上的白纸上赫然写着两个鲜红大字——房奴。一阵骚动。此君衣冠楚楚一脸悲愤,围绕着沙盘走着,很快成为全场焦点。同病相怜的人们纷纷和他合影留恋,我也凑了个趣。不知所措的保安拥上来让他滚蛋,被拒绝,保安动粗了,房奴绝命挣扎,一边大骂吸血鬼,一脚将沙盘踢成了漏斗,几座漂亮的高楼模型坍塌散落。在门口,保安齐吼,一、二、三!合力将他四脚朝天扔马路牙子上,就像扔一袋砂子。

气氛凝滞了一会,很快又热闹起来。我们心事重重地签了意向性合同,缴了费,领取收据,头重脚轻而又如释重负地走出陷阱般漂亮的售楼大厅,朝城铁方向走去。天色已晚,片片早已完工的高楼大厦空荡荡黑魆魆,几个保安鬼影似的晃动,活像守着一片豪华活人陵墓。

小羽扶着西式流花白色铁栏,看着里面发愣:“老公,你说这世界上怎么有人几套几十套房子空着,有人睡天桥睡大街啊?”

“还有把牛奶倒地沟里也不让穷人喝的呢。”

“书上说这叫经济危机。”

“这叫人心危机,人心坏了,不好玩了。”我苦笑。

一个保安慢吞吞晃过来问我们干嘛的,我说随便看看,小羽问:“这里面住的都是些啥人啊?”

保安:“嗨,先富起来的那部分人呗。”

我打趣:“黑漆漆空荡荡的,你看着害怕吗?”

“怕?我TMD都想放把火给烧了,妈那个逼的!”保安咬牙切齿。

一路上,小羽恢复了久违的小孩性格,她不顾场合上蹿下跳,时不时摸一摸树干,时不时跳上台阶,时不时抱一抱天空,兴奋大喊:“我们也有自己的房子啦!……”

我揪住她:“别一惊一咋地,又把狼给招来了。”

“招来了又咋啦,犯法啦?”她跳上围栏外半米高的台阶,我将她揪下来:“我给你说过多少次,要沉住气,饭要吃到口——”

“钱要拿到手,房子也要拿到手——钥匙拿到手。”她接过去了。

“你别得意。”我忧心忡忡,掰着手指头给她算账,“第一、我们还没签正式合同;第二、就是签了还得等半年;第三、就是钥匙到手了咱还得装修,没十万八万拿不下来;第四、就是入住了,那也是临时的,二十年贷款,每月还三千多。咱们还得吃喝拉撒,还得买车,还得抚育革命事业接班人,还得买保险……我都不敢再想下去啦。”

“老公,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累赘啊?”小羽抱住我,我哭丧着脸:“说活着就是累赘,存在就是累赘。”

小羽揭我老底似的,“呵呵,忘了你是怎么教育我的?——懒人望死啊!”

我是这样训过他,那是小时候我妈经常教训我的。我狡辩:“我不是懒人可也怕死啊,过劳死你知道吗?知识分子头号杀手。”

“老公放心,我的生意已经开张啦。”小羽说。我哭笑不得:“祝贺老婆开创电子商务新局面,两个月卖出去一支化妆笔、两双袜子,还有老公的几本旧书和几张旧CD。”

小羽赌气似的:“您就瞧好吧。”

4

生活依然处于失控之中。就在我眼巴巴望着萎靡不举好几年的股市多少来个反弹时,它反而像吃了齐天大圣的超级巴豆,一个劲地下泄。即使小幅“上吐”,也是吐一泄二。不到一月,跌去百分之二十。账面显示净资产为十二万多,不算以前割肉的,仅账面亏损额就是三十八万七千余元。别说什么机会成本了,仅算上十年的利息和通货膨胀,损失怎么也有五六十万了。我傻眼了,同样是投资,股市怎么就不像钢筋水泥那样价值上成为硬通货,价格上成为酵面团呢?小羽常问股市情况,我总故作镇静说还在震荡。不错,是在震荡,不是股市震荡,而是我的脑子震荡,老子的心在震荡,像汛期里的堤坝管涌,在滴血。

一个月转眼过去,我们买的楼盘每平米涨了一千,小羽催我赶紧卖股票。我无奈让她打开股票账户,她大惊失色:“啊,你亏了四十万啦!”

“不算十年来的通货膨胀、利息和割肉。”我垂头丧气。小羽气得在屋子里走动,不时头碰墙壁手打嘴巴:“真没想到你还这么有钱,你是钱烧得慌啊!见过拧巴的,没见过你这么拧巴的,你要活活气死我啦!从我知道你炒股那一天起我就制止你,至少别再投了。连我姥姥姥爷都知道中国股市连赌场都不如,赌场还有赢的几率呢,多少人家破人亡?你不知道吗?”

“谁知道这情况,我以为怎么也得反弹一下了。”我嗫嚅着。小羽怒不可遏,继续发作:“反弹个头啊,反弹也是骗更多的人。投进去的都是废纸吗?偷来的抢来的蒙来的腐败来的继承来的还是捐来的?这是你TMD废寝忘食通宵达旦一个键一个键敲出来的!你看你掉了多少头发啊!你看你住的这啥破房子?你吃啥了,你穿啥了,你玩啥了?守着北戴河咱都舍不得去看看!你就这么舍得糟践自己啊?养个老婆有人照顾你的生活,喂头猪有肉吃喂条狗还给你摇摇尾巴呢,扔块石头还听个响呢,这帮狼心狗肺凭你喂得饱?……”

句句在理针针见血,但我听着听着就恼羞成怒,我一声断喝:“闭嘴!这是我的钱,关你屁事啊!”

小羽一怔,回嘴:“我TMD是可怜你!看你傻不拉叽的,大傻逼一个。”

“可怜也轮不到你来!你TMD算老几!”我吼起来,一把将键盘拍翻,吊在半空。小羽怔住了,眼泪簌簌流下来,半晌她说:“你说的对,关我屁事儿,我走!”

她拿起包就走,我将她截住,我们抱头排山倒海痛哭起来,一直哭到瘫坐在地,便哭边想,自改革开放以来我就没这样哭过啦,索性哭个痛快吧。后来还是小羽安抚起我来。这时,关于股票交割问题我们又产生了分歧,我的意思是既然短期内没止跌企稳迹象,干脆壮士断腕算了;小羽却认为既然被套,只要没卖总还有机会,坚决反对割肉。她再三恳求我绝对不能再投钱了,我答应了。

“我们的房子咋办?”我心有不甘。

“再等等吧。”

“可是房价在噌噌地往上窜啊!”

“所以咱们得拼命赚钱啊!”小羽说,我问:“你生意咋样啊?”

“别问我这个尖锐的问题。”小羽很伤心地说,“入不敷出,我太辜负老公希望啦。”

我抹去小羽脸上尚未风干的泪痕,安慰道:“也没啥损失的,就是一点时间嘛,东西还在嘛。你别瞎折腾了,我也求你了,找个工作吧,别给我添乱就谢天谢地啦。”

小羽答应了,忧心忡忡地看着我:“这下老公压力更大啦。”

“在窝囊中寻找脾气人生终将牛逼。”我傻子似的喃喃自语。片刻,我问,“能买经济适用房吗?”

“便宜没好货,那是最后的选择了,看看再说吧。”小羽一脸无奈。

这个晚上,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槐树街被强拆,一时鸡飞狗跳鬼哭人嚎。无处可逃的我和小羽从过道小心翼翼地爬上楼前的槐树,在大枝桠处鸟一样筑了个巢,再把电脑、书、粮食泡菜坛等一点一点搬进去。我们在上面得意地猿猴一样矫健地攀援嬉戏做爱……

我从梦里笑醒了,小羽也被惊醒。我津津有味地给她讲这个梦,她一言不发一声未笑,黑暗里闪烁着她碎银般的泪珠。我为她拭泪,她一动不动;我去搂她,她躲开了。我也默默落泪了。

天亮后赶去售房处,寻找机会转让房子。忽然一人叫我,扭头一看居然是雪儿。她穿着得体的蓝色西服,配着工卡,职务是销售经理。我从容介绍双方,小羽和她握手,互相打量一番。雪儿说:“靀城见过,服装店。”

小羽微微点头:“哦,想起来了。”

“要结婚啦?真好。”雪儿祝贺我们,小羽呵呵笑着,雪儿说,“我们真有缘,居然买到我这儿来啦。”

我说:“是啊,上次咋不见你啊?”

“我到处跑,见客户呢。你们房看好啦?”

“订金都交啦,可惜今天是来退房的。”我一脸局促,雪儿一惊:“咋会这样呢?”

“一言难尽。”

“啥一言难尽,一个词就够了——钱。”小羽掀我面子。我有些脸红,雪儿有些尴尬,压低声音:“差得多吗,如果是三五万我可以做主给你们缓一缓,总价上还可以再低个百分点。”

我摇摇头:“没这么简单,我缺的不是马尾巴,而是马身子。”

在雪儿帮助下,很快将房子转让给另一对,赚了千把块车马费。雪儿很客气地把我们送出售楼大厅,最后说买房尽管找她。

我们开始了解经济适用房。当时价格都在五千左右,面积八十平米以内,位置偏远点,质量差点,都不是问题了。买经济适用房就必须使用小羽的名字,她开玩笑:“你就不怕我用你的钱买了房,跟别人跑啦?”

我笑:“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小羽找了个新工作,开了张工资条,故意将工资条压低到一千五,拿着资料去申请经济适用房,但折腾了一番,小羽居然不符合购买经济适用房的条件!她虽是北京人,但在法律上她父母的房都有她一份;而根据规定,人均十二平米以下才能买,就这一条将小羽卡住了。小羽通过白娟老公找了一些关系,终于通融下来,但始终拿不到号。

回龙观天通苑通惠家园朝阳新城和南城几个大一点的经济适用房小区都跑遍了,折腾了很久,居然连个号也拿不到,也有人转让,开价十万,一分不少。去TMD吧!

雪儿陆续给我看过一些楼盘资料,还陪我现场去看了一些,即使她给我大幅让利,我依然无能为力。小羽妈妈比我们还着急,她和刚买了新房的弟弟商量,把他们的旧房让给我们结婚,小羽和我婉言谢绝了。

第40章

1

小羽回姥姥家后,我常在晚饭后或入睡前散步。那个闷热如桑拿的晚上,我信步逛到三里屯,街边吧托、皮条客们如蚊虫般骚扰你,性工作者们也蝎子般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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