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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士比亚 作者:[英国]莎士比亚-第2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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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怜的鸟儿满怀悲伤,
伏身在带刺的花枝上;
它那无比悲痛的歌声,
一声声叫人惨不忍闻:
它先叫着,“好,好,好!”
接着又连声“忒柔,忒柔②!”
听到它这样诉说悲伤,
我一时止不住眼泪汪汪;
因为它那凄惨的歌声,
也使我想起了我的不幸。
啊!我想,你不要无味悲鸣,
谁也不会对你有半点同情:
无知觉的树木不知痛痒,
无情的野兽是铁石心肠:
年老的潘狄翁王③已经死去,
你的朋友们早把你抛弃,
你同类的鸟儿正欣然歌唱,
他们全不理会你的悲伤。
可怜的鸟儿啊,我的不幸
也和你一样谁也不同情,
想当年看着命运的笑脸,
你和我是都受了她的骗。
有些人对你恭维不离口,
可全都不是患难朋友。
说几句空话算不得什么,
真心的朋友世上可不多;
只要你花钱不在意,
谁都是你的亲兄弟;
等到你手边钱不多,
谁也不管你死和活。
你要是拿钱乱挥霍,
他们就夸你手头阔,
谄媚的言辞没个底,
“恨不得你能作皇帝”。
如果你有心干坏事,
他们只恐你动手迟;
如果你心想找女人,
他们会左右献殷勤:
可如果你一旦倒了霉,
没人会对你再恭维:
那些人昨天待你如兄弟,
今天见你只恨躲不及:
朋友间必须是患难相济,
那才能说得上真正友谊:
你有伤心事,他也哭泣,
你睡不着,他也难安息:
不管你遇上任何苦难,
他都心甘情愿和你分担。
明白这些你就肯定能分清
真正的朋友和笑脸的敌人。
注释
①田园诗中的牧人,见维吉尔《牧歌》等作品。
②忒柔即忒柔斯。
③忒柔斯的岳父。
鲁克丽丝受辱记
……………………………………………………………………………………………………………………………………………………………………………………………………………………
献 与
扫桑普顿伯爵兼提齐菲尔男爵
亨利·娄赛斯雷阁下
我对阁下的敬爱是没有止境的;这本没有头绪的小书,只显示这种敬爱流露出来的一小部分而已。是您高贵的秉性,而不是这些鄙俚诗句的价值,保证拙作得蒙嘉纳。我已做的一切属于您;我该做的一切属于您;凡为我所有者,也就必定属于您。我若更有才能,我对您也会更有价值;目前,却只能照现有的情况,将这一切奉献给阁下。谨祝阁下延年益寿,福祚绵绵。
阁下的忠仆
威廉·莎士比亚
故事梗概*
路修斯·塔昆纽斯①(他由于极端倨傲,被称为“塔昆纽斯·苏佩布斯”②)用凶残手段将其岳父塞维乌斯·图琉斯置于死地之后,违反罗马的法律和常规,不曾征得或俟得人民的同意,径自攫取了王位。后来,他率领诸王子和罗马其他贵族,去围攻阿狄亚城③。在攻城战役中,一天晚上,罗马众将领在王子塞克斯图斯·塔昆纽斯的营帐里聚会;晚饭后闲谈时,每人都夸耀自己夫人的美德,其中柯拉廷努斯④更盛赞其妻鲁克丽丝贞淑无比。在这种愉快心情里,他们并辔向罗马疾驰,意欲借此意外的突然到达,来验证各自的夫人对这种赞誉是否当之无愧。结果发现:惟独柯拉廷努斯的妻子深夜仍率侍女纺绩,其他贵妇则正在跳舞、饮宴或嬉游。于是众贵族一致承认了柯拉廷努斯的优胜,一致首肯了他的夫人的令名。这时,塞克斯图斯·塔昆纽斯已因鲁克丽丝的美貌而动心,但暂时遏制欲念,偕众人返回军营;不久,他就私自离开营地,来到柯拉廷城堡⑤,凭他王子的身份,受到鲁克丽丝优渥的款待,并在城堡中留宿。当夜,他背信弃义地潜入鲁克丽丝的卧室,强暴地污辱了她,而于翌日凌晨仓皇遁去。鲁克丽丝悲恸欲绝,火速派遣两名信差,其一到罗马去请她父亲,其二到军营去请柯拉廷。
他们两个,一个由裘涅斯·勃鲁托斯⑥陪同,另一个由浦布琉斯·瓦勒柔斯⑦陪同,来到城堡,发现鲁克丽丝披着丧服,便惊问她悲痛的原因。她首先叫他们立誓为她复仇,然后揭露了罪犯的名字及其罪行,接着便猝然举刀自杀。在场的人们目睹这一惨变,便一致宣誓:要把十恶不赦的塔昆家族一举攘除。他们抬着死者的尸身来到罗马,由勃鲁托斯将这一惨祸的祸首及其罪行告知人民,并严厉抨击国王的暴政。罗马人民怒不可遏,经口头表决,一致同意将塔昆家族的人尽行放逐,国政遂由国王转入执政官之手。
淫念熏心的塔昆,从罗马军营溜号,
不可凭恃的邪欲,举双翼将他引导;
他急急忙忙赶路,揣着无光的火苗——
这火苗藏在灰烬里,只等时机一到,
会燃起烈焰一团,前去紧紧环抱
柯拉廷贞淑的妻子——鲁克丽丝的纤腰。
也许,偏偏不幸,正是这“贞淑”的美名
勾起了塔昆的情欲,犹如给利刀添刃;
只因不智的柯拉廷,不应该百般赞颂
是何种无与伦比的,明丽的嫩白与嫣红
显耀在她的脸上——那是他仰慕的天穹;
那儿,伊人的星眸,亮似天国的银星,
以冰清玉洁的柔辉,向他效忠致敬。
只因前一天夜晚,在塔昆王子的帐幕,
他不该向众人揭示他所享有的艳福,
说是上天赐予他无比珍贵的财富——
与这美貌的淑女,结成美满的眷属;
他矜夸他的幸运,口气高傲而自负,
说是帝王贵胄们尽管威名卓著,
他们却休想匹配这位无匹的仙姝。
世间有几个幸运儿,曾尽情享受欢悦!
即使让人享有了,欢悦也易于幻灭,
急遽有如清晓一珠珠银白的露液,
在骄阳金辉凌迫下,消失得不知不觉。
还未曾好好开始,便只得草草了结。
淑女的丽质荣名,托庇于主人的肘腋,
未免防护欠周,难抵挡万般罪孽。
不需滔滔的辩才,不需娓娓的谈吐,
“美”本身自有权威,把睽睽众目说服;
那么,柯拉廷又何苦喋喋不休地申述,
在稠人广众之间,赞颂那无双的宝物?
既然那稀世之珍,是他独占的财富,
就应该深藏不露,谨防觊觎的耳目,
为什么它的主公,偏将它广为传布?
他自夸艳福无比——做鲁克丽丝的主君,
也许,这恰恰怂恿了倨傲的王子塔昆;
人们邪念的萌动,往往导源于耳闻;
也许,由于这王子艳羡这异宝奇珍,
无情的对比刺痛了他那高傲的自尊——
品位较低的臣属,竟能够夸耀他们
享有他们的尊长也不曾享有的福分。
若不是这些缘由,必另有非分的念头
暗地里挑逗指使,促成这鲁莽的步骤:
把他的显赫地位、荣誉、功业、亲友,
一股脑儿丢在脑后,只顾狂奔疾走,
为平息炽烈的情欲,急切地求索不休。
这轻狂欲念的热焰,会卷入悔恨的寒流,
过早的萌芽会凋萎,永没有长大的时候!
这王子来到城堡,来到柯拉廷邸宅,
受到了鲁克丽丝殷勤优渥的接待;
只见她的面颊间,“美”与“德”互相比赛,
争辩着:她的声誉,是靠谁撑举起来;
当“德”自鸣得意,“美”就羞红了脸腮;
当“美”嫣然炫耀那一片绯红的霞彩,
“德”就轻蔑地涂染它,给它抹一层银白。
“美”以维纳斯的白鸽作为凭证和理由,⑧
说“德”占有的白色,应该归“美”所有;
对“美”占有的红颜,“德”也提出要求,
说红颜本来属于“德”,由“德”亲手传授
给芳华盛放的少女,让两颊红白相糅,
让红颜充当金盾,当羞辱来犯的时候,
它就要挺身防守,把白色掩护在身后。
“德”的莹洁的白色,“美”的浓艳的红装,
在鲁克丽丝脸上,勾出瑰丽的纹章;
红颜、白色都争做两种颜色的女王,
为证明它们的权柄,追溯到远古洪荒。
争夺王位的雄心,使它们互不相让;
双方威力都强大,真个是旗鼓相当,
时而这一方占先,时而那一方居上。
塔昆仿佛瞧见了:百合与玫瑰的兵丁⑨
以她的秀颊为战场,进行着无声的战争;
这两支纯正的队伍,围住他奸邪的眼睛;
在两军对垒之中,惟恐丢失了性命,
这卑怯败北的俘虏,向两军屈服投诚;⑩
它们发现擒获的是一个冒牌的谬种,
宁可将它放走,也不愿奏凯庆功。
这时他不禁想起:她丈夫的俗调凡腔,
虽盛赞她的美貌,其实是将她诬枉;
有如悭吝的浪子,难将这重任承当,
他那贫乏的口才,远不配将她颂扬。
对这丽质的礼赞,柯拉廷亏下的欠账,
心神眩惑的塔昆,用玄思遐想来补偿,
他睁着惊奇的两眼,张口结舌地凝望。
这位人间的圣徒,受到这魔鬼的崇奉,
对这伪善的朝拜者,不曾有些许疑心;
纯净无瑕的心灵,难得做一场噩梦,
没上过当的鸟雀,不惧怕诡秘的幽林;
无邪的鲁克丽丝,安心接待了贵宾,
以殷勤和悦的风度,向王子表示欢迎;
他外貌温文有礼,看不出内心奸佞。
他用尊贵的身份,掩饰歹恶的心机,
将他卑劣的罪孽,藏入威严的外衣;
他不曾显露什么逾越礼法的形迹,
只除了有时眼睛里流露过多的惊奇;
眼睛已享有一切,仍未能餍足心意;
虽豪富却又似贫穷,贪欲永远无底,
攫取的已经太多,仍渴求更多的东西。
但她从未遭遇过陌生人目光的窥伺,
从含情欲语的双眸,看不出任何暗示;
这一本奇异的图书,书页边写有注释,⑾
而她却不曾领悟那幽微闪烁的奥旨;
她全未虑及钓钩,她从未触及诱饵;
她只见塔昆的两眼,在天光白日中注视,
那轻狂目光的含意,她却茫然不知。
他向她耳边述说:意大利这片沃土上,
她丈夫战功赫赫,博得了新的荣光;
他用谀词来赞美柯拉廷崇高的声望,
说他的勇武气概,更使他威名远扬,
头戴胜利的花冠,身披受创的戎装;
她听了,把手儿举起,表达内心的欢畅,
为他的这番成就,默默地祝谢上苍。
塔昆不动声色,隐藏起真实图谋,
信口胡诌了一篇前来造访的借口;
在他晴朗的天空里,始终也不曾闪露
预示风暴将临的阴霾滚滚的征候;
直到浓黑的夜晚——恐怖和畏惧的母后,
舒展晦冥的暗影,覆罩无垠的宇宙,
在穹窿为顶的狱里,把天光白日幽囚。
于是塔昆被引到供他安寝的处所,
自称身子困乏,精神也不复振作;
因为他晚餐以后,与鲁克丽丝对坐,
交谈了不短的时光,不觉把夜晚消磨;
如今浓重的睡意,与生命的精力相搏;
人人到这个时辰,都要上床安卧,
只有窃贼、忧虑者、骚乱的心灵醒着。
塔昆就属于这一伙,睡不着,心里嘀咕,
盘算着:要满足心愿,会遇到哪些险阻;
他明知希望微茫,不如抽身退步,
却还是断然决定:让心愿得到满足;
获利无望的时候,会更加惟利是图;
只要预期的犒赏是一宗名贵的宝物,
哪怕有性命之忧,也全然置之不顾。
贪多务得的人们,痴迷地谋求取到
那尚未取到的种种,原有的却执掌不牢,
那已经取到的种种,便因此松脱、丢掉:
他们贪求的愈多,他们占有的愈少;
或是占有的虽多,而由于填塞得过饱,
结果是疳积难消,反而备尝苦恼,
他们是假富真穷,成了破产的富豪。
人人都希求荣誉、财富、安宁的晚景,
而为了赢得它们,要经历险阻重重,
有时为它们全体,丢弃其中的一种,
有时为其中一种,将全体丢弃一空;
鏖战时激情如火,为荣誉可舍生命;
为财富可舍荣誉;财富常招致纷争,
终于毁灭了一切,一切都丧失干净。
我们若肆意贪求,来满足某种希冀,
也就迷失了本性,不再是我们自己;
当我们资财丰裕,可憎的贪婪恶癖
偏叫人想到缺欠,把我们折磨不已;
这样,对已得的资财,我们置之不理;
只因少了点聪明,我们且取且弃,
通过不断的增殖,变成一贫如洗。
如今昏聩的塔昆,必得走这步险棋——
为成全他的淫欲,而断送他的荣誉;
为了满足他自己,必得毁弃他自己:
丧失了自信自尊,真诚又从何谈起?
既然他自戕其理智,甘愿在尔后的时期
苦度悲惨的生涯,长遭世人的唾弃,
又怎能指望别人对待他不偏不倚?
夜深人静的时刻,已经悄悄来临,
困倦昏沉的睡意,合拢了众人的眼睛;
没一颗可意的星儿,肯挂出它的明灯,
只有枭啼与狼嗥,预告死亡的凶讯——
枭与狼攫捕羔羊,正好趁这个时辰;
纯良温雅的意念,都已寂然入定,
淫欲和杀机却醒着,要污辱、屠戮生灵。
情焰正炽的王子,这时便一跃起床,
把他的那件披风,匆匆搭在胳臂上;
在“邪欲”与“畏惧”之间,昏昏然犹豫彷徨——
前者婉媚地煽惑,后者怕引起祸殃;
然而,朴实的“畏惧”,惑于情焰的魔障,
虽也曾再三再四劝主人抽身退让,
到头来终归败北,挡不住“邪欲”的癫狂。
塔昆在一块燧石上,轻轻敲击着宝剑,
让那冰冷的石头,爆出了火星点点,
这时他略不迟延,将一支蜡炬点燃,
让它像北极星那样,指引他淫邪的两眼;
对着闪烁的烛火,他从容果决地开言:
“这块冰冷的顽石,我逼它冒出火焰,
同样,对鲁克丽丝,我也要逼她就范。”
脸色因恐惧而苍白,他真真切切地预计
他这可憎的图谋将招致的种种危机;
在他纷乱的内心,他反反复复地猜疑,
盘算着:这桩恶行,会带来什么忧戚;
终于,以轻蔑的神情,他干干脆脆地鄙弃
这豪不足恃的依托——这随泄随消的淫欲,⑿
于是正直地钳制了这种不正直的心意:
“荧荧悦目的蜡炬,快收敛你的光芒,
莫让这光芒遮暗了那比你更亮的形象!
在犯罪以前死去吧,亵渎神明的狂想!
莫让那完美的圣物沾染上你的肮脏!
向那洁净的庙堂,献上洁净的仙香;
有什么行为玷污了爱情的雪白衣裳,
纯良正直的人们就该痛责其刁妄。
“给骑士的身份贻羞,叫雪亮的刀枪受辱!
使我地下的祖先,蒙受难堪的亵渎!
这侮慢神明的恶行,有无穷后患隐伏;
我横戈跃马的男儿,岂能做柔情的俘虏;
要具有真正的品德,才算得真正的勇武;
我若是胡作非为,这卑劣罪行的垢污
会留痕在我脸上,会刻入我的肌肤。
“是的,纵然我死了,丑名会继续留存,
成为我金质纹章上一块刺目的斑痕;⒀
纹章官将要设计某种可憎的纹印,
表明我如何愚妄,又如何色令智昏;
因这一耻辱的标记而含羞抱恨的子孙
会诅咒我的枯骨,也不怕‘不孝’的罪名,
惟愿我——他们的先人,不曾在世上出生。
“就算我如愿以偿,又有什么能得到?
飞逝的欢情像幻梦,像空气,又像水泡!
谁肯以一星期悲悼,买来一分钟欢笑?
或为了一件玩意儿,把永生的灵魂卖掉?
谁肯把葡萄藤拆毁,只为了尝一颗甜葡萄?
有哪个痴愚的乞丐,会这样不知分晓——
为了摸一摸王冠,情愿被御杖击倒?
“柯拉廷若在睡梦中,梦见我此行的目的,
岂不会惶遽地醒来,怀着狂暴的愤激,
匆促地赶回城堡,制止这卑污的主意,
制止这无端的侵犯——对美满姻缘的袭击,
这伤害贤人的灾祸,这玷辱青春的污迹,
这绵延无尽的羞耻,这扼杀贞节的暴力,
这种千秋万世永遭谴责的罪戾?
“有朝一日你指控这桩污黑的罪孽,
我的口才编得出什么理由来辩解?
我的舌头会沉默,我的视力会消歇,
脆弱的骨节会震颤,欺诈的心房会流血!
罪行是这般严酷,恐惧却更为酷烈,
既无力迎敌作战,也无处奔逃退却,
像失魂丧胆的懦夫,战兢兢伫候毁灭。
“柯拉廷若是残杀过我家的父王或王孙,
或曾经埋伏截击,要谋害我的性命,
要么,如果他不是我的亲近的友人,
我凌犯他的妻子,总还算事出有因,
可说是冤冤相报,是他罪行的报应;
然而他偏偏却是我的密友和姻亲,
这凌辱就没有借口,这罪咎也没有止境。
“这是可耻的;——不过,这是说传扬了出去;
这是可恨的;——不对,爱与恨不能共居;
我定在向她求爱;——但她已身不由己;
最糟的遭遇也无非遭到她申斥和峻拒;
我意志坚不可摧,理智又岂能干预!
谁要是敬畏箴言,敬畏老人的谚语,
瞧见了墙上的画幅,他也会肃然悚惧。”⒁
在他乖戾的内心,掀起了一场争辩:
一边是凝冻的良知,一边是炽烈的情焰;
他自欺欺人地抛开了善良正直的心愿,
却怂恿猥劣的邪思操执优胜的左券;
这邪思立即戕害了一切纯良的意念,
获得了长足的进展,淆乱了美恶的界限,
使卑污恣肆的行径,俨然像至善至贤。
他说:“她和颜悦色,轻轻握住我的手,
凝视我痴迷的两眼,想从中探问情由,
惟恐我会有什么不祥的音讯说出口,
因为她挚爱的柯拉廷正在前方战斗。
红云涌上她腮颊,当恐惧涌上心头!
酡红如玫瑰两朵,偶在素绢上勾留;
而后又皓白如素绢,玫瑰已被携走。
“我的手紧握她的手,两只手绞在一起,
她的因惊恐而抖动,我的也跟着颤栗;
这叫她更加疑惧,手儿也抖得更急,
直到她确切听到了丈夫平安的信息,
她这才开颜一笑,更显得娇媚无比;
要是那耳喀索斯瞧见她亭亭玉立,
他就决不会顾影自怜,投身水底。
“那么,我还用寻求什么借口或伪装?
一旦‘美’现身说法,说客们都不再开腔;
可怜虫才为可怜的过失而自悔孟浪,
心灵若顾虑重重,爱苗就难于生长;
爱情是我的指挥官,他给我指引方向;
只要他明艳的旌旗赫然招展在前方,
胆小鬼也会奋战,而不会惊惶沮丧。
“滚开吧,幼稚的恐惧!终止吧,卑琐的盘算!
让理智和礼法去陪伴满面皱纹的老汉!
我的心永远不会违拗我眼睛的决断,
周详的思考和斟酌仅仅适宜于圣贤;
我是个年轻角色,那一套都与我无缘;
我的舵手是情欲,我的目标是红颜;
只要那边有珍宝,谁害怕沉船遇险?”
正好比稀稀禾苗,被萋萋恶草掩蔽,
审慎的顾虑几乎被猖狂的欲念窒息。
他竖起耳朵倾听,偷偷举步前移,
满怀无耻的希冀,满腹无聊的猜疑;
希冀、猜疑仿佛是恶人的两名仆役,
让他们相忤的主张交错于他的脑际,
使他一会儿想收兵,一会儿又想进袭。
潜思中,他恍惚瞥见她天仙一般的形象,
还恍惚瞥见柯拉廷,也与她同在那厢;
向她望着的那只眼,搅得他心神迷惘;
向他望着的那只眼,却较为虔敬忠良,
不肯屈从于这种背信弃义的意向,
发出纯真的呼吁,求心灵作出主张;
但心灵既经腐蚀,竟投向恶的一方。
这就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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