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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羊与狮子-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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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走过去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他,这个怀抱也许很木讷却也很温柔。
她可以感到,他在流泪,不可抑制地流着泪,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自己是那个可以让他肆无忌惮地在面前哭的人。
她轻轻放开手,来到他面前,小小的脸在黑暗中仰望着他。
也许……傻傻的、被父母宠爱着的她,不能明白他的痛苦,可是,她至少知道他的痛苦,知道他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伸出手,轻轻抹掉他脸颊上的泪,他没有说话。她踮起脚尖,轻轻用温暖的舌尖舔着他的泪水,他还是没有说话。
于是她又吻他的嘴唇,学他用牙齿轻轻地咬,直到他张开嘴,直到他伸手紧紧抱住她。
她忽然在自己的身体里体会到一种感情:那就是,他需要她。
他需要她的吻,需要她的唇,需要她紧紧地拥抱自己,需要跟她融合在一起。
他的吻变得充满渴望,她一点也不害怕,反而也紧紧地拥住他。他的手掌穿过薄薄的T恤抚过她每一寸皮肤,当他揉着那一点点的敏感的时候,她的身体都会颤抖起来。
“施子默……”他喘息着,“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借着月光,他看着她的眼睛,好像想分辨她是不是真的知道。
她的脸上写满复杂的表情,那是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表情。她是懵懂的、害怕的,可是却又义无反顾。她总是会在木讷而软弱的外表下,蕴藏着令人惊叹的勇气,她轻轻张开嘴,好像想说什么,可是最后又迟疑地摇了摇头。
项屿英俊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微笑,是那种,任何女人看了都会发疯的微笑:“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那天晚上的他们,是慌乱的,恐惧、挣扎、汗水,伴随着渴望、纠缠以及温柔的吻,十七岁的他们不知道自己得到了什么,也同样不清楚自己失去了什么。
可是当项屿紧紧拥着她的时候,她忽然可以肯定一点:自己并不后悔。
有人说,会后悔的人无论做什么选择都会后悔,反之亦然。但她却不这么想,因为她有许多后悔的事,比如五年级时打破了同桌的鱼缸来不及说对不起,又比如上个礼拜跟妈妈顶嘴惹得妈妈很不高兴,等等等等……可是,这件事她却并不后悔,一点也不。
墙上的钟指在九点,子默伸了伸腿,轻声说:“我要回去了……”
项屿吻了吻她的额头,收紧手臂,什么也没有说。
她看着墙上的钟,每隔五分钟重复着刚才那句话,他也同样重复着那些动作,直到半小时过去。
“我真的要回去了……”她伸出手,想推开他,却怎么也推不动。
“狮子,”他忽然说,“要是你能一直这样陪我就好了……”
她笑起来,不着痕迹地笑,却还是被他发现了。他捏着她的脸颊,说:“喂,你在笑我吗?”
她连忙摇头,脸上还是挂着微笑。
他看着她,终于也笑了,那么真实、那么平和,是他特有的笑容——她最爱看的笑容。
她穿上衣服,在镜子前面看着自己,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却又说不出来。她拿起桌上的作业本,向门口走去,才走了几步,就被他从后面一把抱住。这一次,他只是静静地抱着她,没有吻她,也没有触碰她。
“对不起……”他的声音很轻,却很认真。她觉得他还想要再说什么,可是最后,却放开了手,送她出去。
她没有跟他道别,只是把作业本抱在胸前,低头拿钥匙开门。
“喂……”他忽然说。
“?”
他看着她,走廊里的声控灯并没有亮起,窗外的月光很暗淡:“……明天见。”
她几乎可以肯定他要说的不是这一句,可是她还是挤出一个笑容点点头,转身开门回家了。
爸爸妈妈已经坐在床上看电视了,她说了声“我回来了”,他们没有出来。哥哥因为常常跟爸妈吵架,所以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小白躺在沙发旁它自己的窝里,暇逸地摇着尾巴,根本不在意她这个主人。
子默回房间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
热水冲刷在她身上,疼痛像是比她的想象要猛烈些,她伸手抹去脸上的泪水,闭着眼睛,不想看到映在白色瓷砖上的模糊的自己。
她不应该流泪的,因为她并不后悔。只是,她在期待着什么?
期待他能对她说一句话,尽管那很俗套也并不牢靠,可是她还是傻傻地期待着。
很多年后,她终于知道,自己的期待,不过是一个少女对美好爱情的向往。然而爱情很多时候并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美好,至少,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美好。
三(下)
子默盘腿坐在临河的石凳上,抬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她已经“离家出走”一周了,在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过着一种被遗忘的生活,每天能做的只是思考、思考、思考。她不以为自己能够思考出什么来,可是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她很想为自己做点什么,哪怕只是一点。
从背包里拿出相机,对准天空按下快门,镜头里的世界充满了生动的景象,即使乌云压境,却仍有鸟在翱翔,天空的颜色是渐进的,灰色的云有各种形状……有时候,子默会怀疑自用眼睛所看到的世界与镜头里的那个并不相同,她希望后者才是真实的,因为它既不虚伪也不肮脏。
她久久地坐在石凳上,透过镜头看着一切,她的内心开始平静下来,仿佛忽然能够明白广告里的“奶茶”对小镇的感情,当看着静谧的水面时,每个人的眼里、心里早就容不下别的东西。
天空终于飘起雨来,子默拿上背包,站起身,却远远地看到一个身影——于任之。她不确定他是不是看到了自己,因为他已经走了,可是就在刚才她转身的一霎那,仿佛看到了他投向自己的目光。
她举起相机对准他按下快门,她有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本能地想要记录下这个画面,以一种摄影师的直觉。
这天晚上,她又一次在小镇的餐馆里遇到了他,或者准确地说,是他不容拒绝地坐到她对面,露出温和而友善的微笑,让她没办法说任何拒绝的话。
“啊,”于任之说,“你最近肠胃不好吗?”
“?”
“因为点的都是通便的食物。”
子默低头看着自己桌上的食物,烤香蕉、豆制品、淋了花生酱和芝麻油的色拉、洋葱牛肉,以及一杯蜂蜜柠檬水——原来这些都是能起到那样重要的作用的食物啊。
于任之笑起来,点了一碗面,然后拿起筷子微低下头慢条斯理地夹着桌上的食物吃起来,额上的头发散落到眼前,昏黄的灯光里,配合着他下巴上那精心修剪过的胡渣,自有一种落拓的魅力。
“别总是绷着脸,一个人的时候,更要让自己高兴。”他说。
“嗯……”子默垂下眼睛,点头应和。
“怎么样,想过什么时候回去吗?”他用餐巾擦了擦嘴,拿起手边水杯喝了一口。
“……没有。”
“你来这里多久了?”他眯起眼睛问。
“七、八天吧……”
“啊,那么你还有一周的时间。”
“?”
“想摆脱现实的话,两周就够了,时间久了就会对生活失去耐心。”
“……”
“我明天就要走,”灯光下,他看着她,眼角的细纹很生动,“很高兴认识你。”
子默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挤出一个她自认为最友善的微笑。
“对了,”他低头从背包里拿出一张明信片大小的纸片,递到她面前,“这个送给你。”
子默拿起纸片,上面是用彩色铅笔画的图,一个女孩盘腿坐在河边的石凳上,举起相机对准天空,她的面前是静谧的水面,头发被风吹拂着,一切都是那么简单却触动人心。
“这是……”
这是今天下午的她啊!
怪不得,在她转回身的一霎那会觉得他在看自己,原来那并不是错觉。
“摄影师记录画面是用这里,”他指了指眼睛,“可是我们记录画面是用这里……”
他手指的,是大脑的位置。
“……”
“如果有什么能够印在我的脑海里,那么也一定能印在我的画纸上。”
子默笑着点点头,轻声说:“谢谢。”
“知道吗,”他指着纸片上的女孩,“看着她的背影时,我就在想,她到底在烦恼些什么。”
他的话并不是疑问,但却比疑问更让人哑口无言。
“人的一生中,会遇到许许多多奇妙、或者意想不到的事,当然,有好也有坏,就看你如何把握了。不要以为自己是活得很糟,相信我,比你糟糕的大有人在,你永远不会是最糟糕的那一个。”他夹了一块牛肉送到嘴里,大口地咀嚼着。
“你这算是……”子默歪头看着他,“在安慰我吗?”
“算吧,”他坦率地点头,“不过准确地说,我认为那是鼓励,不是安慰,说安慰好像显得太亲密了——但我和你的关系还没到那种程度。”
她看着他,忽然笑起来,不止为他说的话,也为他直白的表情。
“对了,”于任之放下刀叉,喝了一口水,“反面有我的联系方式。”
还没等子默反应过来,他又问:“你有名片吗?”
“……有。”她老实地回答。
“能给我一张吗?”他不卑不亢,却让人无法拒绝。
“……好。”子默迟疑地从背包里拿出名片盒,抽了一张递到他面前。
“谢谢。”他并没有看,而是直接塞到了包里。
餐馆里来了一队游客,有说有笑地在窗前的大圆桌上坐下,谈论着今天旅程中发生的各种趣事。
“那么,”于任之忽然拿起杯子举到空中说,“为两个离家出走的人干杯。”
“……干杯。”她笨拙地拿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然后学他的样子一饮而尽。
这么说——她不禁想——他也是离家出走的喽?
那天以后,子默果然就没再看到于任之了,不知不觉中,她像是认同了他的话,把回家的时间设在了一周以后。
她仍然每天去河边拍照,用镜头记录着她想要记录的一切。
她也仍然在思考着,思考着她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她还是无法明白,究竟为什么自己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断地被伤害着,却无法让自己不去爱。
或许,就像蒋柏烈说的,是她不够爱自己。
她曾经以为项屿是爱她的,因为他也曾温柔地牵着她的手,轻轻地吻她,那双清澈而明亮的眼睛里只看得到她的影子。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看她的眼神变得沉重起来,尽管他的表情是轻快的,可是他们之间就像隔着些什么,他有的时候也会冲破那似有若无的隔阂,就好像撞见了丁城送她回来的那一晚,但更多的时候,他总是看着她,就在她面前,却仿佛远远地看着她,以一种……她无法理解的笑容,折磨她每一根神经。
如果说少年时的他们只是默契地不想让这段恋情成为众矢之的,那么成年后的他们仿佛已经把这段关系当作是两人之间不能说的秘密,他用一个又一个行动来让她知道,他不喜欢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很不喜欢。
她还记得他们第一次争吵——或者那也并不能称之为“争吵”,而是冷战——是因为于丽娜当着她的面约了他出去玩,而他竟然答应了。
那是一个天气晴朗的周末,她趴在窗台上看着他出门,又趴在窗台上看着他回来。十七岁的她,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伤心,也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嫉妒。
她沉默地不愿意跟他说话,他忍耐了三天,终于忍不住在放学的路上堵她。
“施子默,”他站在她面前,声音低沉而沙哑,“你够了……”
她低着头,没有看他,倔强地不说话。
“你再不说话,我要不客气了……”他伸手要捏她的脸颊却被她躲开了,他有点气急败坏,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她拼命抽回了手,好像从来没这么用力过,转身要走,却被他勒住了脖子。
“施子默!”他沉闷地喊着她的名字,一心不让她离开半步。
喉咙被他的手肘卡着,让她一阵反胃,好像要窒息了,她挣扎却无济于事。
就在这个时候,项峰忽然在身后喊了项屿的名字,奔过来,掰开了他的手。
子默剧烈地咳着,项峰宽厚的手掌按在她肩头,像在安慰着她,她忽然就哭了,几天来一直隐忍的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
“项屿!你太过分了!她毕竟是女孩子,打闹也要有个限度……”项峰一边拍她的肩膀一边呵斥着弟弟。
“要你管……”项屿别过脸去,握着拳头,眉头皱得很深。
她还在哭,项峰友善地摸了摸她的头,正想说什么,却被项屿一把推开了。
“别碰她!”项屿低沉地吼叫着,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项峰错愕地看了看他们两个,忽然露出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你们……这是在演哪一出啊?”
子默抹去脸上的泪水,鼓起勇气跑起来,800米考试常常不及格的她用尽所有的力气跑回家里。
爸妈还没有回来,小白从厨房出来,蹲在她的脚边,用头蹭着她的小腿,像在撒娇。
如果可以,她也想要像小白一样,活得简简单单,只有快乐与宠爱,没有痛苦和不安。
施子生睡眼惺忪地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泪流满面的她,忽然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抱起小白,飞快地跑回自己房间,关上门。
子生在门外说义愤填膺地说:“默默,谁欺负你,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她却没有答话,只是沉默地流着眼泪,桌上有一面镜子,一抬眼就能看到那个哭泣的自己,她有点认不得,好像镜子里的是其他人而不是她以为的施子默。
她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跟项屿和好的,但她始终记得那天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眼里带着悲伤,木讷而敏感的悲伤。
后来,项屿告诉她,他不喜欢于丽娜,她很想问那么他喜欢的是谁,但最后问出口的却是他为什么要跟于丽娜出去,他别扭地低下头,支吾了半天才说是想看看她会不会吃醋。
听到这样的回答,她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但她忽然决定原谅他,哦也许,那也并不能称之为原谅,她只是决定不再跟他冷战下去。
他们就这样别扭地度过了整个高中时代,有时候子默会觉得那就是为什么他们并没有一个良好开端的原因,在还没有完全真正了解一个人的时候,就凭着少年执着的热情去燃烧着彼此,没有想过当火焰燃烧殆尽的时候,他们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就像现在的她,伤痕累累,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高考发榜的前一天,恰巧是项屿的生日,子默早晨起床,坐在书桌前拉开抽屉,里面有一只纸盒,是她打算要送给项屿的礼物。几个星期前,他就开始用各种手段“暗示”她,但她却装傻,好像完全不记得这一天,其实是很俗套地想要给他惊喜。
这个暑假,项屿每周五天都要去上围棋特训班,他们见面的时间反而比上学的时候更少。子默坐在餐桌旁心不在焉地吃着早餐,走廊里响起关门的声音,她连忙跳起来,大叫一声“我去倒垃圾”,然后就开门出去了。
项屿果然在楼梯转角的地方等她,双手抱胸,一脸无奈地笑着:“我说,整幢楼都知道你要去倒垃圾。”
她红着脸走下去,说:“我怕你走远了……”
他还是笑,伸手摸她的头,弄乱她的短发,眼神很温柔。
“喂,”她木讷地撒着娇,“你今天可以早点回来吗?”
“为什么?”他坏笑地盯着她。
“因为……”她顿了顿,“今天晚上就可以打电话查询成绩啦,所以你要早点回来……”
“你帮我查就好了,反正我的准考证也在你这里。”他不依不饶。
“不行啦,”她抓了抓头发,“还是要你自己回来……早点回来查……才行。”
他看着她的眼睛,好像明白她在想什么,却什么也不说。
忽然,他低头轻轻吻了她一下,然后转身走下楼去:“我今天下午要跟师兄他们比赛,所以会晚一点,不过吃饭前一定回来。”
说完,他拐了个弯走到下一层,离开了她的视线。
子默呆呆地站着,嘴唇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向楼上走去。
回到家里,小白正一边摇尾巴一边吃着早餐,妈妈从厨房出来,看看她,又看看门口,说:“你不是去倒垃圾吗,怎么垃圾还在地上?”
“……”
这天傍晚,子默特地等到五点才出门,背包里是打算要送给项屿的礼物。她早就跟爸妈说今晚要跟同学一道出去吃饭,他们也毫不怀疑地同意了。
实际上,她还要在他回来之前去取一样东西—— 一只蛋糕,一只他喜欢的冰淇淋蛋糕。她想象着自己提着蛋糕在他回来的必经之路上出现,他一定会惊喜的吧,她在心里偷笑,自己掩饰得这么好,他一定以为她早就忘记了。
蛋糕店的生意很好,她排了一会儿队才取到了早就预订好的冰淇淋蛋糕,她看了看表,他该就要回来了,于是她奔跑起来,想要在他到家之前在路口等他,想要打开蛋糕盒的时候冰淇淋还没有融化,想要看到他惊讶的表情,想要祝他生日快乐。
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雨,她不顾一切地奔跑着,脑子里只有一个轮廓、一张脸,那么清晰、那么深刻地印在她心上,好像其他的一切在她看来都不重要,她只是想看到他快乐的笑脸。
十字路口的绿灯变成了红色,她却没有看到,踏出脚步的一霎那,她隐约觉得有些异样,她转过脸,一辆黑色的轿车出现在她面前,很近很近……她惊愕地看着黑色的引擎盖撞向自己的身体,在接触的一霎那也许会有疼痛,可是她却毫无知觉,她只是看到蛋糕盒飞向了蔚蓝的天空。
她伸手想去抓,眼前却黑了下来,就好像有人忽然关上了灯,怎么也打不开……
子默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背上插着针管,医生说她命很大,一条腿和一只胳膊分别骨折了,颈部有轻伤,除此之外的那些擦伤都不是什么问题。可是妈妈却拉着她的手,激动地大哭,还逢人就说“我们家默默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不幸的是,肇事车辆在撞倒她之后逃逸了,因为没有目击者也没有任何摄像设备拍下这一切,所以警察寻找得很艰难。
高考成绩发榜了,她考上了第一志愿的学校,爸爸老泪纵横地说,就算她什么都没考上也没关系,只要她还健健康康地活着就行……爸爸说这话的时候,子默和哥哥交换了一个眼神,她明明记得考完试回来的时候,爸爸很严肃地宣布,如果她考不上大学就要复读,由他本人亲自辅导,直到她考上让人满意的学校为止。
三天里在病房出现的人比子默想象当中要多,学校的同学、老师,各方面的亲戚朋友,甚至爸妈的学生也来了……唯独没有看到项屿。
她很失落,想起那个飞舞在空中的蛋糕,她有点想哭,他的生日是怎么过的?
难道……他不知道她正躺在医院里,每当看望她的人们离去,只留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都很想看到他的脸,看到他那张为她担心却还会微笑的脸吗?
吃过晚饭,也许是因为难过,也许是真的累了,她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她听到妈妈关灯、关门的声音,然后她又沉沉睡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挂在一群五彩的氢气球下面,随着气球到处飘荡,穿过一个个蓝灰的瓦片屋顶,站在高高的烟囱上,看着脚下的城市。天空下起雨来,灰蒙蒙的,水滴在她手背上,她想去抓,却有一个温暖而柔软的东西在上面蠕动着。
颈后传来一阵疼痛,她呻吟起来,没多久,她听到一阵脚步声,护士叫着她的名字,问她有哪里不适,她才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护士把医生叫来,帮她检查了一番,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病情没有恶化,继续好好休息就行。于是灯又灭了,她躺着,看着窗外的月亮。
忽然她伸手去摸自己的手背,发现那上面真的有点湿,她伸出舌头舔了舔,是咸的,就好像是……泪水的那种咸。
第二天下午,项峰来看她了,她木讷地问起项屿,他笑了笑,把洗好的苹果放在她面前,说:“我弟啊……他最近围棋比赛很忙,所以托我先来看你。”
“哦……”她垂下眼睛,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里的失望和委屈。
项峰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像是安慰她,然后又倏地缩回手,苦笑而尴尬地说:“你可别告诉他说我摸过你的头哦。”
子默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只是想,项屿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也不在乎。
她开始变得闷闷不乐,好像每一天都与她无关了,她只是怔怔地看着窗外,有时候同学会来看望她,他们讲笑话给她听,她木讷地笑,心里有点麻木。
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在又一个下着小雨的午后,项屿终于来了,带了很多礼物来看她,他给她看比赛的奖状,还有最近发生的奇闻轶事,她却高兴不起来,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她没有问他为什么不来看她,没有问他究竟是不是担心她,她害怕他给的答案会是对她的折磨,可是却忘了原来自己也在折磨着自己。
子默在医院住了两周之后就出院了,她和项屿考进了同一所大学,开学典礼她没赶上,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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