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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真髓传-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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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声音忽然自他背后传来:“兄长当真好兴致,这么晚了还不去休息?”

郭嘉并不回头,叹了口气道:“贤弟,你可看到刚才那颗彗星么?”

适才背后发话者正是真髓,他点头道:“看到了,兄长,这彗星可有什么说法么?”

“那彗星有道是‘蚩尤旗’,”提到这三个字,郭嘉不由叹了口气,“愚兄适才吟诵的,乃是《吕氏春秋》中对此星象的说明。蚩尤旗主兵征伐之相,眼下蚩尤旗一出,也不知……”他不再继续,只是微微摇头。

“兄长多虑了,”真髓不以为然,“星象之说,虚无飘渺,未见得就做得了准。况且当今天下汹汹,群雄逐鹿,原本就已混乱不堪,即便星象果真可以指引未来,也不会比现在要差到哪里去罢。”

郭嘉沉默了半晌才缓缓道:“愚兄并不信怪力乱神、谶语符命之说。只是看到这象征兵灾的蚩尤旗,不由想到自乱世开端以来天下百姓的困苦,故而作此叹息。”

他背负双手,向前走了两步道:“愚兄乃是颍川阳翟人,郭氏家族虽是当地的名门,但愚兄却是旁支,家境并不很好,又加上体质天生柔弱。所以三岁读书,五岁习剑,只求将来能为国效力,为祖争光,才算不负此生。直到十五岁那年,黄巾之乱爆发,这才改变了愚兄的命运。”

说到这里,郭嘉不由长叹:“我的家乡颍川,当时正是官军与黄巾军波才部交锋最最激烈的战场。”他忽然转了话题,问道:“贤弟,你曾征剿过鸡洛山的流寇,对流寇的形成,可有什么感想?”

真髓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才苦笑道:“还请兄长休怪,小弟的话可能不入耳。”

郭嘉轻笑道:“黄巾军占领颍川时曾杀戮官吏、抢掠百姓,贤弟你怕愚兄与黄巾军结过深仇,因此说话小心翼翼。大可不必如此,你我都以兄弟相称,还有什么不能直说的?”

真髓道:“兄长当真料事如神,既然如此,我就放胆直言了——实不相瞒,小弟早年浪迹四方,也曾差点沦为流寇,所以对他们很是同情。小弟以为,百姓当中虽也有惟恐天下不乱之人,但大都是良善之辈,官逼民反而已。”

“正是如此!愚兄初闻黄巾乱起,原本认定其实就是贼寇作乱,须当斩草除根。但等到后来,阳翟为波才所部的黄巾军占领。我仔细观察那些乱民,才发现他们其实都是贫苦无依的百姓……”

郭嘉流露出悲哀的眼神,似乎想要接着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低下头将面孔隐蔽在阴影之中。

想必在义兄心底,潜藏着一段不愿为他人所知的伤痛罢。

真髓看在眼里,感慨之余却想起了收编鸡洛山流寇时,自己在中牟校场上初次见到罗珊的情景。

郭嘉道:“国家朝政昏乱,官吏统治无方,又有张角等妖人以符水治病为饵,用邪教蛊惑人心,百姓不过是遭到利用而已。黄巾起兵之后,长久处于不事生产的动乱之中,没有足够的粮食物资,因此不得不依靠抢掠为主要生计,祸害了更多的百姓,逐渐蜕变成了狂暴的流寇。”

他仰天长叹:“所以造成这场动乱的,关键在于大汉自身的政治腐朽。因此尽管此后数年中黄巾大都被扑灭,但那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又有何用?”

“朝廷已是千疮百孔,黄巾虽灭,然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贤弟说得不错,”郭嘉点头,“经那一场大乱,愚兄认定翻天覆地的巨变才不过刚刚开始,此乃天下大势,绝非人力所能阻挡!”

细雨微风使两人衣袂微微飘动。郭嘉忽然剧烈咳嗽,好一阵子才勉强止住。他掏出一块手帕,斯文地擦了擦嘴角。

“因此郭嘉自那场战乱起便隐居不出,拒绝举孝廉和朝廷征辟,秘密结交英杰,等待时机。只期望能在乱世来临之后,贡献自己绵薄之力,辅佐明主,使百姓能早日安居乐业,复我朗朗乾坤……”他的眼睛里忽然有了神采:“此后东奔西走,直到遇见了曹公……”

他来回踱了几步,转头望向真髓,目光炯炯,朗声道:“惟有大乱,方能大治。贤弟,今日蚩尤旗这一出,未见得就不是明主出世,征伐四方,天下安定的前兆!”

真髓就站在他身前,却忽然有一种非常古怪的感觉,似乎义兄的视线并没有投在自己身上,而是仿佛穿越了连同自己在内的一切景物,投向远方无比辽阔的世界。

莫非此时义兄所看的,竟是整个天下么?

虽然明知义兄虽仍有说降之意,但他直抒胸臆,这种悲天悯人的情怀使真髓大起共鸣之感,长叹道:“只是苦了天下百姓,在乱世里浮沉挣扎,不知道还需要多久,才能等到兄长说的那一天。”

关于天象星象,尽管经过郭嘉的解说,自己依不是很明白;但对于百姓们在乱世中挣扎的痛苦,却已有足够的经历能够感同身受。

听到真髓这句话,郭嘉眼中闪过一丝凄凉与希冀交织的神色。

“人活七十古来稀,愚兄自幼身体虚弱,想要活到七十无异于白日做梦,但若是注意饮食和锻炼,五十倒也勉勉强强。”

真髓想要说些安慰的言语,却被他抬手阻止。

“我今年二十有六,只求上天能再赐二十四年阳寿,就这二十四年,安定天下已是绰绰有余!”说到最后一句,他那清瘦的面颊上竟浮现出勇往直前、义无反顾的猛壮之气!

“贤弟,我还是那句话,”郭嘉正色道,“曹公乃真明主也,定能克平乱世。你我弟兄若是携手为他效力,天下百姓重享太平的日子,也就为期不远了。”

真髓定了定神,吐出一口气,在这一瞬间,自己竟完全被义兄的气势所压倒。

“曹公果真如兄长所说是这等英雄豪杰,小弟自当追随,”他微一思索,缓缓回答道:“只是乱局纷扰,大势如何,小弟没有兄长这般大智慧,实在看不出来。”他顿了顿道:“等小弟将此间的事情与马超做一了断之后,自当跟随兄长拜见曹公,看一看此人如何能得兄长这般青睐。”

“也好,曹公虽草定一方,但毕竟势力薄弱,贤弟犹豫乃理所当然。”郭嘉点到为止,“你我虽已义结金兰,但人各有志,愚兄不会用情义迫你——此事留待日后再说罢。”他辞锋一转:“只是贤弟又打算如何与马超了断?上次你化身使节,孤身到敌营刺探军情,恐怕不是为了和谈罢?”

“知我者兄长,”真髓笑道,“我既与曹公共奉天子,自当响应号召同讨逆贼袁术。”说着说着,他的脸色沉了下去:“可是马超屯居河内,是我心腹大患,此人不除,洛阳不安,”

“一切由贤弟作主,”郭嘉不以为意,“只是须注意时间。曹公正在调动兵马,囤积粮草,距离大军出发还需一个月,出兵日暂定于腊八。今天已是十月十六,望贤弟对河内要战要和,早作决定,千万不要耽误了大事。”

真髓皱眉道:“居然这么快?”

他背负双手,来来回回走了几圈,立定后断然道:“好,既然如此,就一言为定。请兄长派人禀报曹公,就说小弟必准时率军与曹公回合。”

“既如此,愚兄这一趟出使的任务就算完成了。”郭嘉微笑道,“马超被张杨所收留,已是丧家之犬,但那张杨在河内根深蒂固,又联结袁绍、匈奴和黑山贼,势力盘根错节,极不好斗。贤弟,你虽在南岸打败了联军,但万万不可轻敌大意啊。”

真髓一怔道:“兄长莫不是立即就要走?”

“此番出使洛阳,结识了贤弟这样出类拔萃的人物,愚兄万分高兴,只盼能长久与贤弟相处。只是自从九月十七日来到此地,到今天整整呆了一个月。曹公在那边还等着回信,所以愚兄要早日赶回濮阳。今天天色已晚,明天一早就动身。”

“早知如此,小弟就该再推三阻四一番,”真髓闻言苦笑,“对曹公的提议既不表示拒绝也不表示赞同,那样兴许还能多留兄长再盘桓些日子。”

第二卷 大浪淘沙 第二十章 释俘

队伍过了偃师,清晨的冷风从丘陵间扫过,发出呜呜的声音,令马云璐不禁联想起了西海畔羌人们吹奏的骨笛。

从前在西海畔时,自己天天听见羌人们吹奏,却全然不解其中的滋味,只是觉得那声音又尖锐又高昂,一点都不悦耳。但经历了这许多事之后,心中对那种骨笛乐声里的幽怨悲楚之意竟颇有共鸣之感。此时联想起来,不禁一阵心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那一晚过后的第二天,一行人离开了中牟。数日后来到了荥阳,贾诩亲自迎接,仪式不可谓不隆。在这里重新安置好吕布及将士们的灵堂后,马云璐和安罗珊向安顿下来的貂蝉母女告别,加入贾诩的一行人继续西行,向洛阳进发。

马云璐永远也不会忘记队伍刚出荥阳时的情景。

本来躺在车上的庞叔强行支着身子坐起来,指向南面的远处:“云璐,你看!”

自己伸手遮住阳光,看见那边有四个大土包,每一个都方圆数十丈,堆得好像小山一样。在朝阳的金光下,它们孤零零地排成一排,好像四个巨大的士兵。

“庞叔,那是什么?”现在回想起来,当时自己真傻,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我只见过有堆雪人的,莫非中原人都喜欢堆泥人么?”

庞德闻言一时语塞,过了许久才表情奇特地轻轻地叹了口气。

“那……那并不是泥人,”他苦涩道,“那是真髓军打扫战场,用来掩埋我军将士尸体的万人冢……东出函谷的十数万健儿,几乎全都葬在了这里……”

万、万人冢……这几个字,一下子就把她的美好心情打下了十八层地狱。回想昔日随兄长东征时,麾下多如牛毛的士兵和战马,行军队伍拉得数十里,人喊马嘶,是何等的威武雄壮|Qī|shu|ωang|。如今留下的痕迹,竟然就只剩下这几个大土包包。

更可怕的情形还在后面呢:离开荥阳继续向西过了虎牢关,山路越来越狭窄,情景也越来越恐怖:无数人和马曝尸在狭窄的成皋道上。由于真髓的兵力基本都投入了前线,所以这一带始终没人清理,整整几个月过去了,到处都是滴着汁水的腐肉和白森森的骨架。人走在路上,鼻子里充斥着恶臭的污秽之气。到处都是苍蝇,成千上万,它们来回飞舞好像乌云一样,赶都赶不走,嗡嗡的叫声联合成巨大的轰鸣,它们落在沿途臭气熏天的尸体上,密密麻麻地,连一点缝隙都没有,好像给死人们穿上了一件新铠甲。它们在他们的身上爬来爬去,看上去似乎死尸在蠕动一般。

看到这副景象,马云璐当时觉得全身发冷,胃里翻江倒海,头晕脑涨,随即不省人事。

醒过来之后,她再不敢骑马,每天都闭紧眼睛躲在车子里,连看都不敢向周围多看一眼;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只是依靠喝些水来过活;到了晚上更是噩梦连连,那些腐烂的肢体和面孔使她每天半夜里都尖叫着惊醒好几次。

战场,这才是真正的战场吗?

“妹妹,你必须强迫自己吃些东西。”得知了自己的情况,赶来探视的安姐姐是这么讲的,“即便是恶心,吐出来也没有关系。”

她的话语虽然很平淡,但马云璐可以感觉得出,这个看上去很严肃的独眼女将军对自己很是关心,那种慈祥和关爱,就好像兄长一样。

“别耽心,我年轻时初上战场,与你现在的反应一般无二,只要挺过这几天就好了。”

她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补充道:“当你精神脆弱之时,就须以身体支撑。如若身体都无法支撑,那就万劫不复矣。所以即便会吐,也必须进食——妹妹,如果你继续这样不吃东西,不出几日就必死无疑——你也想见到自己的亲人罢?”

说到最后一句话,安姐姐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她呆呆地望着西面的群山,发出一声低得难以察觉的叹息。

此后马云璐于是强迫自己进食,吃了又吐,吐了又吃。就这样过了地狱一般的五天,渐渐可以正常的进食和入睡,做梦的次数也少了。

现在她已重新骑马,恢复了昔日的活力。但那些可怖的景象却仍然残留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马云璐听着凄厉的风声,一面默默回想这一路的所见所闻,一面策马随着队伍前进。

又转过一道山丘,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开阔的平原,原来山路已走到了尽头。前面不远处烟尘滚滚,她眯着眼睛看去,只见一彪人马正快速接近。两面大旗迎风招展,一面白底黑字,上书“柱国大将军真”;另一面却是黑底,上面用黄线绣着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

双方更加靠近了些,伴随着整齐如鼓点般的马蹄声,上千名骑兵列队飞驰而来。转眼前密密麻麻的骑兵们跑到身侧停住,将马云璐所在的这支小小队伍包围在中央。他们这一切进行的那么井然有序,无论人马都没有发出半点杂乱的喧嚣。马上的骑士个个身披黑袍,铠甲和兵刃在朝阳下灿灿生光,每人的胸甲上都有与那黑旗相同的黄色怪兽花纹。

马云璐虽也见过千军万马的模样,却还头一次看到这么整齐的阵列,心下不免惴惴不安。

旗手向左右分开,数十骑空群而出,众星捧月似的环绕着一人靠拢过来。

马云璐屏住了呼吸,其他人在视野里都消失不见,眼睛里只留下了那个朝思暮想的人。

尽管周围都是甲胄鲜明的骑兵,但身为主帅的真髓却没有披甲,身上还是那件略显陈旧的黑色的大氅,头发也没有仔细整理,而是随意在脑后打了个结,骑着一匹栗子色的战马。虽然军旅生涯劳苦,他的面颊上却有了血色,看来伤势已经彻底痊愈了。几个月不见,下巴和嘴唇上也长出了半寸多长的浓密髭须。

惟一没有变化的,就是那双神采依旧的眼睛。

他先向贾诩等人一一打了招呼,寒暄了几句,然后来到马云璐的面前。

她咬紧了嘴唇,脸红了起来,赶忙低下头。

“马姑娘,你好像瘦了很多啊。”他仔细地看着她,仿佛任何细节都收在了眼里,“是沿途过于劳累了罢?等到了洛阳之后先好好休息两天,然后我就派人护送你去河内郡,马超现在就在那里。”

自那一晚从安罗珊口中得知了真髓的身世,马云璐就觉得自己距离他较之以往又贴近了好多。听见他这么关切的语气,她心里甜丝丝的,充满了温暖之意。但想到就是在他的指挥下,无数西羌男儿化为了累累白骨,被抛弃在荒郊野外的不归冤魂,顿时觉得彷徨迷茫,脑子里一团混乱,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才好。

她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泪水,一面擦拭,一面哽咽道:“不用了,我想早点回去。”

“在下既然说要放人,就绝无反悔之理,”真髓显然是误会了她落泪的缘故,“在下从不食言。马姑娘,你不必为此担心,更不必哭,待一会儿先去看看你的兄长罢。”

“待一会儿?”马云璐擦了一把眼泪,用她红红的眼睛看着真髓,“马超哥哥专门来这里接我吗?”

真髓摇了摇头:“我所指的并不是马超,而是马休和马岱……他们应该也是你的兄长罢?”

“是啊,”马云璐用力点头,惊喜道,“接我来的,是休哥哥和岱哥哥吗?”

真髓否定道:“他们倒也都在我军中,只不过不是接你,而是同你一样,在战场上为我所俘。”

“跟我来吧,”他掉转马头,沉声道,“等进了洛阳,我就让你们兄妹见面,此后就派人将你们三兄妹还有庞德将军,一同护送到黄河北岸去。”这小姑娘单纯得可爱,自己虽不愿相欺,但说破二人是受伤被俘,难免让这少女的好心情因此破灭。心中实在有那么点不忍。

得知两个哥哥也当了俘虏,马云璐勒马呆立,心中一片茫然。她呆了半晌,纵马赶上去跟在真髓的身后。此时官道上前后左右具是披坚执锐的龙雀骑士,少女心中忽然觉得有说不出的孤寂和恐惧,觉得只有靠得真髓近一些,似乎才能有安全感。只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从何而来,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

一行人沿着洛水缓缓前行,从洛阳东南角的旄门进了城,正对着的便是太尉、司空、司徒三府的旧宅。这三座建筑物孤零零地矗立在南宫旁的广场上,围墙上都结满了青苔,屋瓦上也长出了长短参差不齐的杂草。

车马队在门口站满卫士的太尉府门前停了下来,这里已经成为了真髓的临时帅府。

“主公这一个月来整修城墙,招揽流民,看来颇有成效啊。”贾诩环首四顾,此刻正是准备晚餐之时,尽管七年前那场大火使得整个城池变成了遍布瓦砾的废墟,但此时在浑红柔和的日光下,远远望去,城中各处升起了大大小小上百处炊烟,比起自己从关中出逃初过此地时,已经增添了少许人气。

真髓先命人将马云璐领入后院休息,与她的兄长相会,然后跳下战马,闻言苦笑道:“算不上,打败河内军之后,我派人四下收拢附近的散居人口,总算集合了上千户的百姓在此居住。但近日来百姓逃走了将近一多半。真髓苦无良策,正为此伤透了脑筋——秦长史怎么没有来?”

“禀报将军,秦长史得闻将军夺取河南,怕延误将军渡河夺取河内,所以忙于督造船只,因此抽不开身,”旁边一人下马后,向他恭敬行礼,“小人卜冠遂,乃是长史掾属,奉长史之命前来拜见将军。”此人裹着件葛袍,身材不高,眉清目秀,却偏偏留了两撇鼠须,相貌颇有些滑稽。

“怕延误夺取河内,所以督造船只?”听说秦宜禄没有前来,真髓不由一怔,他转向贾诩,“秦长史不通兵略,绝不会想到这一层——贾先生,这是你出的注意罢?”

贾诩微笑道:“正是。在下料想主公召长史前来,无非是商议出兵河内与重建洛阳这两件事,所以斗胆替主公拿了主意,还望您万勿见怪。”

真髓拂然不悦道:“贾先生,你这么做未免太胆大妄为了罢?出兵河内,牵扯到的事务多如牛毛,又不单单是船只的问题,一件件都需要与秦宜禄商议,你怎敢擅自让他留在荥阳?你可知道,按照军法该当何罪?”

贾诩摘下皮帽,请罪道:“是,不过还请主公先听在下一言,再治罪不迟。”说着环顾四周,低头不语。

真髓知道他有机密要事单独禀报,于是冷哼一声,暂且不再理他,转头问那卜冠遂道:“卜冠遂,你既是秦长史的掾属,平日都负责些什么?长史派你前来,可有什么交代么?”

卜冠遂恭敬行礼道:“禀报将军,小人在秦长史部下听用,一向管理钱粮账目。这次前来乃奉长史之名,一是为军士分发冬衣;二是为将军打理帐目。”他举止虽然恭敬,但一说话两撇鼠须就颤动不已,说不出的滑稽。

真髓点了点头:“来人,带卜冠遂去左厢房——那里是存放我军账簿和将士名册之处。劳累你尽早将冬衣下发罢。”

进了议事厅,真髓让左右都退出门外,只剩下自己和贾诩两人。他背负双手,对贾诩冷冷道:“贾司马,你有什么解释,就快说罢。我有言在先,若是不能令我满意,今番非治你罪不可。”

贾诩恭敬道:“将军,你可是决心已下,非要讨伐河内不可么?”

“那还能有假?”真髓没好气地答道,“你既然命秦宜禄去督造船只为北进做准备,这夺取河内的道理还猜不透么?”

听到真髓话里有刺,贾诩不置一词,只是微微地笑着。

真髓转到案几后坐下,沉吟道:“此次我亲自出使,发现疑点颇多。我原是去会联军首脑,无论从什么道理来说,出面交涉之人都应当是作为河内太守的张杨,但露面的却偏偏是马超,这是其一;我听说呼厨泉单于和呼衍折里带都已在孟津之战中阵亡,但我军统计的首级簿上却没有此二人的名字;此次出使又亲眼看见匈奴大将对马超竟怕得魂不附体,这是其二……”

“莫非马超竟对张杨和南匈奴单于下手,篡夺了河内一郡?”贾诩看真髓不再说下去,扬眉问道。

“不错,我也一直这样怀疑!”真髓一拍书案,大声道。

他越讲越气,瞪了贾诩一眼:“张杨盘踞河内这么多年,在当地广布恩信,马超若真杀死了他,河内郡县决不会归心。我军夺取河内彻底消灭马超此贼,不正是最佳时机么?可偏偏你却自作聪明,使秦宜禄无法及时赶来……些许船只算得上什么?眼下他掌管的后勤军资等诸多事务都无法协调筹措,出兵反而必须推迟了!”

贾诩没有说话,默默地盘算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前几日,曹操的使臣郭嘉刚走,听说主公还与他结拜成了异姓兄弟。有否与他谈起过此事?”

真髓冷道:“郭兄虽然与我情同手足,但他对曹操一片忠心,这种大事还是不能告诉他。因此关于出使见闻的详细情况,我一个字都未向他提起。”他盯着贾诩怒道:“眼下铁羌盟仍然盘踞在长安和弘农,虽然东征部队被消灭,但总体实力仍然强劲之极。我军不及时北进,容马超成功稳定了局面,他若是向西讨平了河东,又会与韩遂连成一片,对河南府形成西北两面包夹之势!贾先生,因为你的缘故,贻误了多么重大的战机?”

“主公息怒,”贾诩倒是不慌不忙,“我想问您,倘若韩遂趁您主力出兵北伐之机,出函谷关东进,河南府如何抵挡?”

“贾司马,你现在这么说,莫不是劝说我与马超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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