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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真髓传-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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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奇变幻的身法、实际辛辣的拳法,也是我从所未见。倘若两人都骑马对阵沙场,典韦的武技正好能够发挥到极限,定能胜过此人;但倘若让典韦与我异地而处,只怕也会感到捉襟见肘、处处被动,惟有徒然落败的结局。

看着他紧盯着我那双木无表情的黑眸,我不禁苦笑:典韦虽然凶恶威猛,但还能予我一丝人的味道。而此人……

如果说典韦是个披着野兽皮的人,那这人却是一只披着人皮的野兽!

第一卷 雏鹰展翅 第十一章 死斗

额头上的汗珠一颗颗地渗出来,在面颊上形成一条条的水,从下巴上成串的滴落。

战袍好象吸饱了血的蚂蝗,湿淋淋、粘呼呼,贴在身上怎么也甩不开。

风在逐渐变小,哔哔剥剥的火焰声代替了猎猎的风声,沉重的燥热不断增加。

我全神贯注,盯着对面的“野兽”。那双冰冷的眼睛也在对面一眨不眨地望着我,“野兽”依然一动不动,他以单手牢牢地握着,不,以右手手指的指尖牢牢地刺入了树干,人与树融成了一体。

忽然眼前模糊起来,蒸腾的热气之中,景物仿佛都在扭曲。警觉到情况不大对头,我向下一看,满眼都是跳跃的红。由于精神高度集中在敌人身上,直到现在才发现树下草地已被火焰所侵蚀,赫然已成为一片广阔炽热的火海!

“野兽”似乎也注意到了,但他依然纹丝不动。透过雾气,看见他那充满杀气的眼神愈加深邃冷静,我心中一寒: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杀死我,除此之外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可是为什么他还不出手?

很快我就为自己整理出答案:自己虽然处于劣势,但经过前几次交锋,我却以无数生死交锋培育出超乎常人的直觉,扯平了“野兽”的“无”,造成他数次势在必得的突袭被我化险为夷。因此“野兽”对能否杀死我没有了绝对肯定的把握,他发现,自己没能“看透”我。

在我为他的敏捷与灵活大感惊讶时,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因此他不再贸然出手。他在等待,等待我被大火困绕分心,那就是一举将我格杀的时机。

我绝对不能露出丝毫破绽。

滚烫的黑烟从下面明亮流动的红色中浮上来,空气为之膨胀,视野为之变形。我运气闭住呼吸与毛孔:这种大火产生的黑烟温度极高,倘若被吸入了肺部,内脏只怕立时会化成焦炭。

火焰沿着树干缓慢地攀升。四周的温度越来越高,被灼烤的痛楚遍布皮肤各处。战袍被烘干,全身热气蒸腾:泉涌的汗水刚出体表就立即被蒸发。

火苗在四周轻轻扭动,长戟与铠甲的高温几乎令我联想起殷纣的酷刑“炮烙”。咬牙苦忍着望向对面:在烟雾的后面,那双漆黑的瞳孔蕴藏着说不出的残忍与凶狠。

我用力咬紧牙关,牙床渗出的鲜血转眼凝固在嘴角:此人不除,必定后患无穷。刺客集团虽然受到了沉重打击,但只要这头领未死,迟早会再度重建。但此刻莫说要杀人,现在是自身难保啊。

且慢!刺客集团……怎么有种熟悉感?我依稀记得在好象哪里曾有个刺客集团……

猛然一激灵,记忆中一个名字涌现在脑海!额头的汗滴仿佛突然结了冰,我彻底清醒,呼吸不禁一时紊乱。透过黑烟瞪视对面的敌手,心中叫苦不迭:难道他就是那个人?

早在四方流浪的时候,我就听说过那个名字,“虎痴”许褚。

许褚许仲康,这个名字就代表一个传奇。它代表着豫州最强的武者,传说此人的武技已经达到深不可测的境界。

自从黄巾乱起,风云变幻,身为沛国许家坞宗帅的许褚一面聚集了宗族数千户训练武艺与兵法,一面高筑堡垒屡次击退黄巾军与朝廷败兵的侵掠。在皇家的宗亲王们与官吏们被黄巾军割草般杀死、朝廷威信一落千丈之时,许仲康的威名却如日中天:许家坞不断开辟新的坞堡农庄吸引大量流民追随,势力遍布淮河、汝水、梁国、陈国,发展成可以左右整个豫州局势的大豪强。

关于许家坞,直接令人想到的就是“许门死士”的悍勇。据说这千余少年刺客都是由许褚亲自调教,每人都是不记成败、杀身成仁的死士。所以即使是兵力强悍如袁术又或勇猛善战如孙策,对许家坞也只能采取安抚结交的政策:无论是谁,面对防不胜防的暗杀手段也只有退避三舍的份儿。

虽然处于烈火熏烤的酷热,我流下的冷汗竟然浸透了战袍:眼前这强悍骁勇的刺客首领,恐怕就是素有无敌威名的许褚!

奇异的声音吸引我的注意:树干在许褚巨掌中正慢慢扭曲变形,突然爆碎成漫天的碎木与火星!他人如猿猴般跃过来,左拳闪电般痛击我的天灵盖!

我心中暗叫大事不妙:许褚窥破了适才那一瞬间自己内心的不安与迟疑,故而全力出手。我赶忙收敛心神,身体向下蜷缩,顺势将长戟从树干抽出,身体下落的同时向飞临头顶的“虎痴”布下层层戟风,同时把身体加速落往地面的火海之中。

许褚模拟猿猴的象形身法之敏捷,就算是真正的猿猴也远远不及。尤其利用树梢这种独特地形,更能将这诡异的身法发挥得淋漓尽致。以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交手不出十招便会葬送掉我的性命。

因此即便会遭受烈火焚身之苦,也绝对不能继续与之在树梢上缠斗!

即将落入大火的瞬间,我将身体转动向下,狂喝着用长戟笔直向下一劈:火星与焦炭四溅,火海被我排开了一块黑色土地。

我凌空一个翻身,双脚刚刚着地,顿时剧痛钻心:火焰虽被荡开,但地面高温依旧!

尚未有喘息的机会,无数火星从天而降:许褚高速俯冲一拳攻到!这一拳看似刚猛绝伦,却无声无息如梦似幻,令我生出寸步难移的可怕感觉。

大喝一声,我身与意合一戟划出,压力顿减:长戟在空中画出一个圆圈,颇有一泻千里、所向无前的气势。昔日瓠子河一战,典韦就是用一招圆弧防御轻轻松松卸开我攻去的长戟,几乎令我小命不保。此刻灵台一片空明,竟不知不觉地随手用了出来。

拳戟相交。

“腾腾腾!”

两股大力一撞,我连退了四五步后一脚踏入身后烈火中。赶忙向前卧倒一滚扑灭了身上火焰,但小腿已经烧起数十个大泡。

由于许褚这一拳是居高临下的俯冲攻击,所以我除了抵抗铁拳惊人的威力之外还承受了他的全部体重。此刻胸口剧痛,已受了不轻内伤:这还是多亏那一戟卸开他十之七八的威力,否则我已五脏移位、吐血三升。

冲天红光在四周哔哔剥剥地闪耀,难以忍受的高温巨浪从四面八方向我们挤过来,二人对峙于火海当中。

许褚的外衣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破损遗弃,他赤着胸膛、双脚不丁不八地站在我面前大约一丈的位置。紧握的双拳左前右后地在胸前摆着进手架势。烈火将他好似钢铁筑就的肌肉映得通红透亮,仿佛地狱火海中矗立的魔王!

我丝毫不敢懈怠,伸手擦去口鼻被震得挂下的血丝:横戟而立,将全部身心锁定对面许褚的一举一动,生死决胜只在呼吸之间。我仔细观察,忽然发现他的握拳姿势非常奇异,与一般正拳握法不同。这可怕的敌人铁拳紧握,但偏偏将中指的指节突出,所以能在雄浑力道中隐藏着锥子般锐利的破坏力。这样既能发挥刚拳威力又能进行点刺式攻击,拳路非常难以琢磨,一旦击中了关节或要害,破坏力肯定不同凡响……想到这里,右肩关节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

我深深呼出一口气,突然道:“你是虎痴?”

他微微一怔,放声大笑。声音沙哑而浑厚,震得我耳鼓隐隐作痛:“你这小子聪明得紧。不错,本帅就是许仲康!”

我再不说话,调匀呼吸,手中长戟遥遥向前斜指,积蓄气势出手在即。由于曾经与典韦这短戟的宗师级高手较量,所以自己对如何克制双手短兵刃已经有了一些心得,最重要得就是利用大于对手的攻击距离,控制好攻击范围,发动主攻。而许褚的双拳,应该也可以视为双手短兵器的一种罢。

我将气势攀升到极限,正蓄势待发之际,对面的许褚却突然就动了!

他动如脱兔,却是不进反退:巨体闪电般后撤,顿时将二人间距拉长一尺,超出了我长戟攻击距离!

这一动作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为了能够保证自己的攻击范围奏效,短兵刃使用者应当急速前冲,哪有后退的?但此时多想无用,气机牵引下我右足大步踏前,长戟划破长空,夹带漫天戟风照他当胸狠刺!

就在我右足着地、重心向前转移、长戟将刺未刺的瞬间,许褚的步伐再变。

这变化简直神乎其技:在我向前突击的同时,他原本急速后退的身体瞬间反向前冲!这下双方间距刹那间缩短了两尺,许褚让过了长戟,灵巧如猫的雄躯闪电般切入我怀中!

我暗叫不好:在这么近的距离内,长戟完全无法发挥作用!

许褚中指突出的右拳在视野中不断扩大,做蓄势已久的雷霆一击!

撤戟回防根本来不及,我用力向左侧倾斜身体闪躲,拳风从耳际擦过,刮面如刀。自己还未能恢复姿势,随即右臂膀一紧,仿佛被套了个铁箍——许褚的拳法变化如行云流水,一拳击空后,就势叉开五指一把抓牢我的臂膀!

我还未反应过来,一股大力涌到,身体竟硬生生地被他拉过去。由于双方原本就同时高速向前冲刺,刹那间擦肩交错而过,距离贴近为零。随即肩膀上压力一松,颈部却猛地被卡死:许褚放开手后以右臂借着两人前冲之势正面拦勒我的脖颈!我竟完全不能呼吸,缺氧的大脑随之麻木,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咚!”

当我恢复意识时,自己已被这狂猛一击掀得向后仰天摔倒,后脑重重磕在地上,长戟脱手不知落到什么地方。而夹带着许褚全力的左手重拳正垂直轰向我的面门!

“轰!”

地面上我适才躺倒的脑袋位置被生生击出一个大坑,倘若被打个正着必定是名副其实的“肝脑涂地”。

连滚几下跳起来,我闪到许褚的背后。还未有所举动,他雄躯扭转,左腿向后旋转飞扫!这一腿迅疾如风,失却了武器的我只能向后跳跃闪躲同时吸气收腹,力求躲开这凌厉攻击。脚从身前掠过,胸口觉得一凉。我冷汗直冒地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铠甲与战袍被腿风撕裂开一条大缝,露出胸口大块肌肤。许褚这扫腿威力,竟然不逊于真刀白刃的挥砍!

我原本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能够在树枝上翻跳矫捷如猿猴、平地上施展发挥缩地成寸效果的巧妙步法,许褚的双腿功力必定经过极为艰苦的锻炼。但没有料到,即便如此仍然是低估了他!

“虎痴”的腿法造诣竟比拳法强过十倍!

没有时间反省,他双腿连环踢出,其势有如暴风骤雨。漫说格挡闪避,对这漫天腿影我连看清都做不到!

“噗!”

左上臂重重吃了一腿,身体被向右侧踢得飞起,倒地后才感到胳膊传来强烈的剧痛。我急忙扫了一眼,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臂骨已被许褚一腿扫断。挣扎着站起来,我大声喘息着——这就是实力的差距,武道最终是身体对身体的抗争,其巧妙水平取决于技法的熟练程度。以许褚武技之千锤百炼,我那点微末伎俩与他相比真是天壤云泥之别。

四周的火焰依然猛烈地燃烧。许褚慢慢走过来,步伐虽轻盈却予人一种稳健的感觉。勉强站直了身子,我的双腿不由自主地打颤:这是由于疲劳与绝望。颤抖着伸出了右臂护住下颌,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摆出防御的架势。

“你的右臂早在开始就被我一拳废了,现在还想虚张声势?”火光下忽明忽暗的面孔上黑眼睛闪闪发亮,他舔了舔由于高温干裂的嘴唇,仿佛一只即将能够痛饮鲜血的豺狼。“现在左臂也已经断了,早点乖乖受死不是能省却我很多力气?”

我一口唾液向他脸上喷过去,许褚微微偏头闪开。他轻蔑地笑着,眼中却射出无比凶猛的光芒,忽然飞起一脚踢向我已经骨折的左臂。这一脚速度并不快,但当我将左肩向后缩,侧身勉强躲开时,许褚的脚却忽然转变了方向猛然加速下落,足尖转而向下重重戳在我的右脚脚面上。

清脆的骨折声响起,我惨叫一声:脚掌的趾骨断了!

再也站立不住,双膝一软我坐倒在地上,额头冷汗由于剧痛大量泌出。

许褚不露声色地望着我,眼中没有一丝感情,就象看着一件死物。我一面拼命转动脑筋琢磨如何逃生,一面喘息着仰头倔强地望着他。四目对望,许褚突地叹息一声,摇头道:“阁下这样顽强战斗的人我许褚平生仅见,竟是天生的军人本色,就这样被杀实在太过可惜。但阁下既然识破了曹公的刺客是我许褚,那就决不能容你活下去,平静地去另一个世界罢。”

我猛然醒悟过来:许褚秘密为曹操提供刺客,说明这豫州最大的豪强暗地中已经介入争霸天下的队伍,并在曹操身上投下了重注。可是一旦许家坞打明旗号介入政治纷争,四周强敌都会将之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因此许褚在被我识破其身份后,更是杀机大动,非灭口不可。

我干涩地笑了笑:“杀便杀,说这许多废话做甚?不过我有点好奇,为什么宗帅选择了曹操?”说这话完全是为了拖延时间,我轻轻活动着四肢,加紧盘算逃跑的大计。

许褚的眼神忽然流露出一丝无奈(这是我看到他最人性化的表情),叹道:“如今天下大乱,想要置身物外洁身自好,谈何容易?强邻四顾,一步走错,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想要保全许家坞这么庞大的家族,其中痛苦挣扎实不足为外人道也。实不相瞒,曹公与我有同乡之谊,这是我许家坞支持他的一个重要理由。”听到他居然肯透露内情,我却只感到毛骨悚然。这分明是许褚打定主意不让我生离此地,要出手杀人的前兆。

许褚又叹息道:“真髓,你主子吕布有勇无谋,必定败在曹公手下。只要你立即投入我的门下,一同效力曹公,我就饶你不死。如何?”我挣扎着缓缓站立起来,听到许褚的话不禁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讥讽与不屑。虽然自己一心求生,但我但也有自己的行事原则。奉先公对我有再造之恩,我又怎么可能做出背叛他的事情呢。

许褚盯着我摇了摇头,眼神恢复了冰冷和杀气道:“看来是非杀不可了,可惜,真是可惜。”飞起右脚侧扫我的左太阳穴,风声锐利如哨——此刻我双手右脚再无招架之力,他不用再留余力变招,故而全力一击,务必要我毙命当场。

我猛地大吼一声,右手奋力一拳直捣,照猫画虎地以中指指节突出的握拳法重重一拳打在他这条踢腿的膝盖上!

“咯嚓!”

骨折声再度响起,此次轮到许褚的膝关节古怪地向前弯折,重心不稳的他带着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重重摔倒。形势终于逆转!

其实在落入火海时,我的右肩就已经逐渐恢复了知觉。但由于双方实力悬殊,不出奇兵难以取胜,故而我一直装做伤势严重。直到许褚放松警惕,这才终于一击成功。我尝试着抬起右臂,痛得满头大汗——虽然成功地破坏许褚的膝关节,但他全力一腿岂是等闲?雷击般的巨大威力震得我整条臂膀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好象断成三四截似的痛。

嘴里的鲜血不由自主地溢出,我缓缓重新躺倒在地,自己就象个淘气孩子被破坏的玩偶:左臂骨折;右脚趾骨骨折;内脏受到重创和震伤;而右臂即便没有骨折,几处关节也都错位了。

剧烈地咳嗽,喉头里又是一口血喷出来:身体绵软好象踩在云端一样,多么想就此安睡,醒来时发现一切不过是个噩梦。

我不禁想到生存是如此的疲惫与痛苦……努力挣扎着在如此残酷的世界里浮沉,这样做究竟值得么?

意识慢慢漂浮,好象深水中涌起的浪花……

四周火浪缓缓挤压过来,胸中却感到一种奇异的轻松感。

这,就是死的感觉么?

“明达,明达”这是阿娘的声音。

睁开眼睛,发现原来自己还在洛阳温暖的家中,还是原来那小小的房子,也还是那幼年的自己。

阿娘笑着,轻柔地抚摩着我的面颊,疼爱地亲吻我的额头……

阿爹呢?对了,他一定还在私塾里教书。每当他回家,就会用那长长的胡须扫过我的面颊,好痒哦……

……

入夜了,黑夜的天却是红色。城中四处都是直冲云霄的大火、女人与小孩的嚎哭、男人们绝望的诅咒……

火把飞起来,落到家的屋顶上、窗子里……

家……我的家……

那一队队盔明甲亮的官兵举着火把在城中策马奔走,粗暴地对着街坊邻居们与阿爹和阿娘下达着我无法理解的命令,然后就是鞭子……

我们上路了,我们究竟要去哪里?

……

原本身体不是很好的阿爹很快就病倒了,一天早上醒来,我再也没有看到阿爹。

“娘,阿爹到哪里去了?”

阿娘搂住了瘦小的我,身体微微地颤抖,晶莹的泪花撒落在我的肩头,浸湿了衣服。

……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听到官兵们聚在一起说什么长安……我好饿,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到长安就能有饭吃么?

阿娘终于也病倒了。

夜里,草席上的阿娘无神地望着漆黑的屋顶,眼泪从空洞的眼睛中珍珠般成串流下。她喃喃的语声几乎无法听清:“明达,阿娘就要去看你阿爹了……明天……阿娘是看不见了……明达,你是个坚强的孩子……活下去……”

我泪眼模糊地伸出小手握住阿娘的手,那感觉细瘦、干枯、冰冷。

坚强……活下去……

……

远处传来满是悲伤与愤怒的吼叫,它是那么遥远,由微弱渐渐变得有如雷霆!仔细分辨,那声音象濒死野兽,又象山风呼啸,更象是……来自地狱的咆哮……

这是什么声音?仔细地去感觉,我不禁大吃一惊:这声音竟然发自我自己的胸膛深处!这是我自己的狂叫!

脸上湿漉漉的,液体流到嘴里咸咸的。意识渐渐清醒:这个发出如此愤怒悲伤的咆哮之人,就是我自己。

睁开眼睛,刺眼的火光不断跳跃闪烁。不知何时自己一脸的热泪,忍着断骨剧痛,挺着胸膛笔直地站立在茫茫火海之中。

我急速喘气,胸膛急剧起伏:梦幻与现实、生存与毁灭,究竟它们之间的距离有多远?我不知道,但这个悲惨痛苦的世界被终结之前,我决不能轻言就死!

景物渐渐清晰:许褚也已经重新站起来,正用奇特的眼光看着我。那眼神里包含的感情非常复杂,赞赏、怜惜,更有愤怒与仇恨。

轰然巨响中,四周着火的大树纷纷颓然倒下,将我们分开。

两人之间狂舞的火蛇令我看不清对面的景象。耳边只听许褚长笑一声,嗓音中却充满愤怒之意:“好个真髓,请恕我小看了阁下!今番我军大败亏输,我许门弟子死伤四百余人,这全受阁下所赐……这笔帐,许某改日自当讨还!”我注意到他言语之中竟丝毫不提自己的伤势,对于击断腿骨之仇好象全然不放在心上。

我嘶哑地大声道:“真髓求之不得!宗帅还未忘记侯成等几位将军的血债罢?”

许褚仰天大笑,隆隆笑声从四方传来:“许某岂是健忘之人?只是目前情况不允许你我多做拼斗,恕许某不奉陪了。希望阁下还有命撑到下次碰面罢!”笑声渐渐隐去,模糊的影子一瘸一拐地消失在火海中。

第一卷 雏鹰展翅 第十二章 部曲

清晨的薄雾中传来辚辚的车轮声。我站在城头向西望去,只见打正张邈旗号、满载粮食的车辆排成一条长龙,在荒凉的土地上缓缓而来。一阵朔风忽起:初冬已至。此时距离与夏侯渊别动队与许褚的那场殊死战斗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

那日直到傍晚,我才拖着负伤的身躯挣扎着来到河边集合地,接着就不醒人事了。清醒过来时人已经在句阳县城的府邸中,才知道自己整整昏迷了三日两夜,而见到的第一人竟是张邈的慰问使者刘诩。原来夏侯渊败北之后,张邈立即开展同奉先公的亲善外交,拱手奉上兖州刺史的官位。刘诩作为其使节赶往濮阳,顺路对驻扎句阳的我军进行劳军活动。

魏续与我的来往书信中写道,奉先公在接受了官职后大为开心,两家再度发誓永结盟好,共抗袁曹。

此后张邈对奉先公殷勤了许多,粮食与布匹等战略物资就这样不断地从陈留运送过来。

至于我,我全身上下,骨折共有三处;内脏破裂;严重烧伤更令毛发全部烧焦和皮肤大面积坏死脱落。此后自己足足在句阳的病榻上躺了二个半月,每天都用静思或读书来打发时间。

由于和魏续与张辽的不断通信,因此自己倒也跟得上窗外世界的变化。在我受伤这段时间,奉先公与曹操的战斗愈来愈猛烈。由于夏侯渊的败北和张邈的诚心依附,地方郡县纷纷用行动表达对奉先公的支持,使我军的粮草和兵员空前地膨胀起来,竟然纠集了超过五万的部队。

但我的猜想也不幸言中了。袁绍行动起来了,他为了更好地向北对抗公孙瓒,所以需要巩固的后方基地,因此开始积极向曹操提供援助:除了提供大量的军饷与粮食之外,还派出部队进行直接干预。故此奉先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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