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东福] 星光-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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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　第3期　　　…　科幻之窗
王东福
　　　　亚瑟·特伦特拿起听筒，清晰而激愤的声音连珠炮般传了出来。
　　　　“特伦特，你跑不了！两小时后我们的运行轨道就要相交。你想反抗，就把你轰出太空！”
　　　　特伦特微微一笑。他没有武器，也没有必要跟他们打。不出两小时，自己的飞船就要跃过外太空，他们永远也别想找到他。飞船上有将近一公斤的克里姆，足够组建数千个机器人智能线路，还有价值千万的存款可供他在盖拉西星系的任何一个星球上花消而不会被盘查。
　　　　这全是布伦梅尔老家伙的谋划。他花了整整三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可说是费尽了心机。
　　　　他曾对特伦特说：“我们要逃走，年轻人，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你能从地面驾飞船上太空，而我不能。”
　　　　特伦特回答说：“到太空并不那么容易，布伦梅尔先生，不出半天工夫我们就会被抓回来的。”
　　　　布伦梅尔狡猾地说：“不，如果我们跃过外太空，呆在几光年远的地方，就没事。”
　　　　“这得要半天时间呢。我们再怎么谨慎行事，警察也会警惕所有星系的动态的。”
　　　　“不，不，特伦特，”老家伙抓住他的手，激动得颤抖着，“并非所有的，只不过是那邻近十二个罢了。盖拉西星系大得很，况且近五十年来移民们彼此早已失去了联系。”
　　　　布伦梅尔滔滔不绝地讲着，一面想入非非。现在盖拉西星系跟史前时代人类居住的行星（大家叫它地球）表面一个样。虽然所有的大陆上都有人，但每个部落都只清楚紧靠他们的那一小块地方。
　　　　“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甚至可以达到五万光年远的地方，这就像流星群中的一粒砂子，他们是无从寻找的。”
　　　　特伦特摇了摇头：“我们会迷路的。我们不能这样漫无目的地寻找适合居住的行星。”
　　　　布伦梅尔迅速地往四周瞥了一眼，没发现人，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我花了三十年时间收集一切有关盖拉西星系里适合居住的行星资料，查阅过所有的记录，跑了数千光年的路（没哪个飞行员能比得过我了），把所有适合居住的行星位置图都储存在当今世界上最好的计算机里了。”
　　　　特伦特礼貌地扬了扬眉。
　　　　布伦梅尔继续说道：“我拥有最好的计算机，是我自己设计的。我测算过盖拉西星系里所有发光恒星的精确位置，F光谱，B光谱的，A光谱的，还有O光谱的，这些都已存入计算机里。跃入另一星系后，计算机就会把分光镜在空中扫描的结果与储存的盖拉西星系图进行对比。一旦发现合适的星球——它迟早会发现的——它就会确定飞船在太空中的位置，然后自动地进行第二次飞跃把飞船导向距离最近的可供居住的行星上去。”
　　　　“似乎太麻烦了点。”
　　　　“放心，这些年我都在搞这些玩意儿，它不会出错的。我还有十年的时间当百万富翁，你还年轻，当百万富翁的时间长着呢。”
　　　　“如果随意跃入另一个星系，可能会在某个恒星里头死于非命的。”
　　　　“一千万亿次里头都不会有这样一次的，特伦特。我们也可以远离任何发光的恒星，那儿没有什么东西能破坏计算机的程序。也许我们跃入另一星系一两光年了，警察还在后头追着。这样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的。如果你真要担心，还是想想着陆那一刻你是否会心脏病突发。那样的可能性倒是蛮大的。”
　　　　“你才有可能呢，布伦梅尔先生。你年纪比我大得多。”
　　　　老家伙耸了耸肩：“我没算过，计算机会自动做一切事的。”
　　　　一天午夜，特伦特备好了飞船。布伦梅尔也来了，他手提公文包，克里姆就装在公文包里（带出这些东西他毫不费力，因为人们都很信任他）。特伦特一手快速而坚定地挥动着，一手拿起了公文包。
　　　　刀是最好的，正像分子激活剂一样来得迅速而致命，并且，如此安静的方式更不为人所知。特伦特把刀扔在老家伙尸体旁，上面留下了完整的指纹。但这与不留指纹又有什么不同呢。他们不会抓住他的。
　　　　现在已进入太空腹地了，警察巡航机在后边追着。马上要跃入另一个星系，他心中的紧张在不断地加剧。没有哪个生理学家能解释清楚这是为什么，但每个了解太空的飞行员都能体会到。
　　　　突然，他感到他和飞船好像是从什么里面出来一样，瞬间失去时空，没有物质，也没有能源。接着，进入盖拉西星系，一切又恢复了过来。
　　　　特伦特笑了，他还活着。所有恒星都很远，但还是有那么几千颗够近的。天空还在，星星还在，但周围的景致已经变了，有些星变成了F光谱，而且还在变得更好，他知道飞跃已成为过去。“计算机会找到一条与储存的资料相称，精确而优美的着陆航线，时间不会太久的。”
　　　　他让飞船慢慢地旋转，自己惬意地往后靠着，一边观赏明亮的星光流动。突然一颗亮星进入了他的视线，真的，很亮很亮，距离不到两光年远。飞行员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一颗很热很热的星。“计算机肯定会选中这颗星为目的地，并以它为中心画出着陆航线。”他再次想，“时间不会太久的！”
　　　　事实不然，几分钟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计算机还是一片咔嗒声，信号灯也闪个不停。
　　　　特伦特皱了皱眉，怎么还没找到着陆航线？应该是那儿！
　　　　布伦梅尔向他演示过他这多年努力的杰作，他不可能把一颗恒星遗漏掉，或者存错了地方！
　　　　当然，恒星在存在的过程中也在不断地生成与消亡，在太空中到处流动，但这样的变化是很慢很慢的，要一百万年的时间。布伦梅尔所储存的着陆航线会不会……突然，一丝恐慌掠过他的心头。不！不可能！这种可能性比飞船跃入恒星内核还要小！
　　　　他等待着那颗亮星再次出现，然后，他颤抖着双手用望远镜观察。他尽可能地放大倍数看，那些亮光周围的东西似乎是它在运行中所吸附的气体湍流，这些雾样的东西太能说明问题了。
　　　　这是一颗新星！
　　　　这颗星从朦胧之中诞生到熠熠发光，也许只是一个月的事。它从一个特别的等级体中分离出来，它小得会被计算机忽略，而对于人来说这却是理所当然最该被重视的。
　　　　太空中出现的新星，计算机里却没有，因为布伦梅尔根本就没有把它储存进去。布伦梅尔收集资料的时候还没有诞生这颗新星，至少作为一颗发光的恒星还没有。
　　　　特伦特尖叫了起来：“别指望它了！”
　　　　可惜他对着喊叫的只不过是自动的机器，而它们还要为他继续寻找下去。
　　　　沿着这条不同于盖拉西星系的新星航线，它们将一无所获。但会继续找下去，找下去，直到能源耗尽。
　　　　氧气即将用尽，特伦特的生命也将随之终结。
　　　　无助的特伦特颓然地倒在椅子上。窗外的星光嘲弄似的看着他，漫漫星空中，他痛苦地等待着死神的到来。
　　　　假如手里有把刀多好……
　　　　注*：克里姆＇Krilium＇，一种聚丙烯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