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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的头颅-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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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的身影。于是潜藏于心底深处的“恋母情结”一下子爆发了开来,他疯狂地爱上了张若梅。
  而张若梅也从路旷身上找到了知音般的温暖。她常一个人轻轻地哼唱《念郎君》,想象那是唱给路旷而听。
  青春的羞涩阻碍了两个人的关系朝着进一步的方向发展。他们如牛郎织女般地,热烈期盼每周五的值班,盼望着见到对方。然而真的见面了,一个腼腆,一个矜持。
  缠绕在他俩身上的情愫全都落入了林易的眼中。他有意撮合这一桩“郎才女貌”的美事。于是从校学生会的档案里找到了路旷与张若梅的电子邮箱,偷偷给他俩各发了一封电子邮件,约请对方于下周一晚七点钟在学校的恋爱圣地——后山最边的长凳上上相见。
  林易可以想象路旷和张若梅收到邮件后的激动心情,然而他忽略了一件事: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会每天登录邮箱查看电子邮件,比如路旷。
  张若梅收到邮件之后,含苞的心房一下子就绽放开了,欢欣如潮。好不容易捱到周一晚上,她早早地去了后山,占了最边的长凳,静候路旷的到来。
  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小雨。虽然仅是小雨,却也破坏了许多恋人卿卿我我的欲望。于是原本情侣如织的后山,一下子变得寥落了起来。只有张若梅仍在坚守着。
  毫不知情的路旷一个人躲在宿舍里看书。七点半时,林易前来串门,惊讶地看到路旷竟然没有前去赴约,于是问他怎么还没有出门。林易奇怪地看着他说,下雨天一个人出去做什么?
  林易当下明白了自己这个红娘的失职。他又不愿让路旷知道他们的约会邀请是他冒名发出的,于是找了个借口,说学生会给每个会员发了封邮件,征集校学生会新的口号,让路旷登录邮箱查看一下。
  路旷进入邮箱后,一眼就看到“张若梅”发出的约会邀请,当下就急了,连个雨伞没有拿,就冲向后山。
  然而,半个多小时的时差,却铸就了一桩巨大的悲剧。
  在张若梅一个人坐在长凳上苦候的时候,体育系有名的“花花公子”林为梁走上了后山。谁也不知道他上山的目的,也许本来就是抱着不轨的目的吧。
  他看到了孤身一人坐在黑夜之中,披落一身小雨的张若梅。她如梅花般的气质,雨打梨花的形象,落入林为梁的眼中,全都变成了欲望的诱惑。而四周空寂的人烟,将他心中的兽欲进一步放大了。他狞笑着逼近了张若梅。
  柔弱的张若梅如待宰的羔羊。极度的惊恐令她丧失了反抗的力量。她只在林为梁扑上来的时候,尖叫了一声,随后,连这仅有的反抗表现也都在林为梁的暴力威胁下消失了。她昏厥了过去——这是人类面对无法抗拒的危机时的自我保护本能之一。
  就在林为梁对着张若梅大施淫欲的时候,路旷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呈现在他面前的,不是张若梅含羞带蹙的笑颜,而是一地的不堪入目。他目视着趴在张若梅身上喘息着的林为梁,所有的绮想全都化作了冰冷的悲愤。张若梅的昏厥,让他误以为她在默默享受。在刹那之间,他的心从九霄天堂狠狠地跌入了九泉地狱。他呆呆地看着林为梁的兽行,大脑空白一片。
  林为梁注意到了路旷的存在,以为他是偶然经过的学生,冲他大吼了一声,“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做爱啊。再看挖了你的眼!”
  一声骂,将路旷所有的羞愤与哀伤全都牵引了出来。他万念俱灰,跌跌撞撞地下了后山。他的心中,张若梅再不是一枝冰清玉洁的寒梅,而是水性杨花的残柳。他丧失了以前的欣赏与浪漫幻想,余下的是厌恶的唾弃。
  而就在路旷转身的时候,被林为梁的吼叫声震醒的张若梅刚好醒来,看到了他飘去的身影,顿时心如刀割。她忽然觉得,这所谓的约会不过是一个阴谋,路旷的阴谋,为的是将她作为贡品献给眼前的这个流氓。
  被心爱的人出卖的这个想法,像一把尖锐的电锯,切断了张若梅的生之欲望。她闭上眼,如同死尸一般地,任林为梁在自己体内肆意冲撞,直至最后的颤抖。一滴泪水溢了出来,带着鲜艳的血红,慢慢地泅散在秋雨之中。


杀人只为复仇


 在山脚下,如行尸走肉般的路旷碰到了为他们送伞而来的林易。林易看见路旷脸上的绝望恸伤,大吃一惊,问他是怎么回事。
  路旷从牙缝了挤出了一句:“那个贱女人……”
  在林易的一再追问之下,路旷将刚才的所见哭诉了一遍。临了,他哀哀哭泣:她召唤我来看她的苟且之事,是何居心?我做错了什么事,需要她如此羞辱、催杀我?
  林易顿时觉得大事不妙,一把揪起路旷,“我怕你是误解了她。她极有可能是遭遇了危险。”
  这个说法如腊月里一盆带着冰屑的冷水兜头浇下,让路旷全身寒透,接着是全身如同无数根针扎似的。他发疯似地跑回了后山。然而张若梅与林为梁俱已离去,只遗下地上被压伏了的草儿中间斑斑的落红,触目惊心。
  路旷跪倒在地,手抓草地,五脏六腑如焚。他用尽全力地捏紧了拳头,一阵刺痛传来。他张开了手掌,发现一根尖锐的银钗穿过指缝,扎在了手心上。那是张若梅遗落的饰物。
  若不是林易将他硬拽着下山,路旷也许会在后山上跪到天荒地老。回去后,他就发起了高烧,在医院里晕晕沉沉地躺了三天。
  三天后,他醒了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找林易查问张若梅的情况。然而张若梅消失了,从学校里蒸发了。
  事实上,张若梅在林为梁宣泄完了兽欲之后,抓起地上已经凌乱不堪的衣服,失魂地从另外一条路下了山。清白之身被等徒子所轻薄,又疑遭爱慕之人所出卖,一时间,张若梅的心中涌起的,是无尽的悲凉感。行走于校园之中,她感觉自己就像一片枯黄的落叶,在萧瑟秋风的摧残之下,飘零于地,与肮脏的泥土混为一色。
  天地之大,仿佛再无容她之处。她开始想念家,那个掩藏在大山之中的家。虽然没有大城市的繁华与光怪陆离,但至少可以保护她免受外来乱力的侵扰。于是在城市里盲目地游荡了一天之后,她踏上了回家的列车。
  然而当脚步落在了那片熟悉的故土之上时,她却惊惶了。她不知该如何向家人诉说她的苦情,她不知该如何面对父母的眼泪,她不知道人们会拿什么样的眼神来看待她。她将成了家族的羞辱,父母的隐痛。她将像一只老鼠一样,缩于黑暗之中,不敢见人,害怕见光。不不不,她不愿过这样的生活。
  可她还有选择生活的自由权力吗?既然生在这个世界上,只会给家人带来痛苦,为自己留下阴影,那么不如让自己飞走吧,飞到阳光底下,那个纯净的、忘记了伤痛的地方吧。
  于是她纵身一跃,将柔弱的身躯置于列车的铁轮之下,让如花的年华飘逝成了空中的一缕青烟。
  张若梅带去了对生的眷恋,却也摧毁了路旷生的意志。
  他在出院的第五天后,终于从校学生会辗转打听到了张若梅的死讯。他的心一下子被烧得焦黑。约会晚上的情景历历在目,每一次回忆都如同钢锯一样,切割着他的神经。而张若梅被列车碾断了脑袋的惨状,更像一把凿子,一刻不停地凿着他的心,让鲜红的血液汩汩流出。
  他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他的耳朵里,循环播放着的,都是张若梅在林为梁身体之下挣扎的痛哭声;他的眼中,尽是张若梅捧着断了的脑袋,对他冷笑、痛骂的身影。
  在地狱的烈火煎熬之中,他度过了一生之中最后的半个月。
  直到一天,他发现从后山上拣到的张若梅唯一遗物——银钗从宿舍里消失不见了。他发了疯一般地拼命寻找。在他恍惚的心中,这代表着张若梅又一次离开了他。
  三天后,他在宿舍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它。捧着失而复得的银钗,他忽然明白了,这是张若梅在表示,她明白了他心头的苦,原谅了他。她愿意继续跟他在一起。
  可她已经去了天堂,如何才能让两个有情人长相厮守呢?他心中有了主意。他换上了一身新衣服,走到主楼后边,等待着林为梁的出现。
  “后面发生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王子山深沉地叹息了下,“路旷用极端的手段杀死了林为梁,替心爱的女人报了仇,随后他选择了死亡,与她在天堂里再续情缘。所以路旷绝对不是世人眼中那样的失心疯、嗜血者,而是一个痴情者,一段悲剧爱情的牺牲者。”
  黄思骏完全震惊于王子山所讲的故事中,缭绕在心头的诸多谜团,如同风儿吹散乌云般,全都豁然开朗。深深困扰自己的514宿舍幽灵,原来就是这么一段悲惋的爱情故事。一时间,他心中又酸又涩,又有一种得以释脱的轻松。
  他问王子山:“既然你知道路旷杀死林为梁的真相,为什么不向学校、向公安局披露呢?”
  王子山摇头道:“路旷杀死林为梁的真相,是林易在一个月前找我一起喝酒,喝醉酒后告知我的。据林易说,他也是在事后才猜出这整个过程。比如林为梁凌辱张若梅的情节,他是在路旷杀了林为梁之后,结合那天晚上路旷的说法,进行合理推断的。至于不向世人透露路旷杀人的真实动机,主要是有两点顾虑,一是张若梅的清白。因为对于路旷来说,他断然是不愿让自己的死,去揭开张若梅生前心头的疤,让她蒙羞于世人。林易不想去擅作主张。还有一点的,就是整个案件过程中,将林易牵涉了进去,毕竟是他给张若梅、路旷偷发的情书,造成了他们二人相继的悲剧。他怕一旦说露了出去,要承受世人的指责。因此一直以来,他都默默地背负着对路旷、张若梅二人的愧疚之情,努力地想要去给他们做一点补偿。”
  “补偿?”黄思骏奇怪道:“怎么补偿?”


真相最后大白


 苦笑了一下,说:“记得那次我们找你一起进514宿舍请碟仙的事吗?林易当时怀疑是路旷的鬼魂附在你师弟李极身上,造成他的发疯。他觉得是不是路旷有着太多的冤屈无以宣泄,于是迁怒于无辜的人身上。所以他找了我们,想把路旷的鬼魂请出来。一来让他放过其他的人,二来也是想趁机将路旷杀人的动机揭晓开来,借我们的嘴说出去,还路旷一个公道,泄去他的怨愤,让他的灵魂得以宁息。结果没想到,路旷的鬼魂没请来,倒将大家的胆都吓破了去。”
  王子山顿了下,说:“不过那次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林易获悉了另外一个秘密,就是路旷当时放在宿舍里的银钗不翼而飞,并非是张若梅的鬼魂所为,而是莫荫拿去的。他有天坐在路旷的床上,不经意间翻开他的枕头,看到银钗,一下子起了非念,见四周无人,便悄悄地藏了起来。后来路旷像个瘟神一样,红着眼四处找银钗,他一下子心虚了起来,有心想要交还给路旷,又怕遭到他的痛斥,留在手里,又觉得像块烧红的烙铁,烫手,后来就找个机会,偷偷地将银钗丢在宿舍的床底角落里,算是物归原主。那天请碟仙失败后,他与林易被困在514宿舍里。他大概以为是路旷在暗中发威,于是便跪在地上忏悔,让林易听到了。唉,谁知路旷最终还是没有放过他,将他索命了去。林易和我都觉得,是路旷憋在心头的怨气太重了,所以才会为一根银钗的被盗,将同窗两年的同学杀死。真是冤孽哪。”
  黄思骏想起在514宿舍里拣到的莫荫英语书,上面写着“我为什么要拿那钗子!!!我要怎样还给他???”很显然,莫荫在偷拿了路旷的银钗之后,见到路旷急红了眼来寻找,心中很是害怕与后悔。只是如王子山所言,为一根银钗被偷而杀死同宿舍之人,路旷的做法是过了一些。
  等等。黄思骏的心中升腾起了一个问号:“514宿舍里真的有路旷的鬼魂存在吗?”他将这个疑问抛给了王子山。
  王子山睁大了眼睛,说:“514宿舍没有鬼的话,路荫怎么死的,你师弟李极怎么又会莫名其妙地发疯自杀的,还有啊……”他停顿了一下,说:“我怀疑林易的受伤也是路旷的报复之一。他报复林易当初没有及时告诉他约会的事情,导致张若梅的受辱。”
  黄思骏心乱如麻。他想告诉王子山说李极的发疯并非鬼神所为,乃是被银钗勾起潜意识里的黑暗记忆,但他更被王子山所说的林易受伤事件所吸引,于是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怀疑?对了,你知道林易为什么潜回宿舍呢,你当时有没有跟他同行?”
  王子山慌乱地摆了摆手,“没,没有。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一个人回宿舍,大概是想要拿点东西,或者向514宿舍里的鬼魂做祭奠吧。”
  黄思骏凝思了片刻,始终想不通这个问题,叹道:“就算真有鬼魂报复,但怎么可能将一根那么长的银钗钉入林易的头颅中呢?鬼魂只是大脑发出的电磁波的残余能量,不该具备力量啊。”
  王子山紧张地问:“啊,你们在林易头颅中找到了银钗?那你们有查出了什么吗?”
  黄思骏摇了摇头说:“暂时没有确切的结论。他们警官认为可能是热水器掉下来时,林易刚好将银钗举过头顶,然后被砸了进去。但警官又觉得不对,因为热水器距离人的脑袋就那么点距离,不可能产生这么大的冲力。”
  王子山暗自松了一口气,道:“那……会不会是林易跪在地上时,热水器砸下来的呢?这样的话,力度应该就够了。”
  黄思骏拍了一下大腿,大喜道:“对,有这种可能。我明天就告诉华警官他们去。”
  王子山欲言又止。
  黄思骏注意到他的神色异样,问:“怎么了呢,你?”
  王子山叹道:“其实我刚才对你所说的这些事,我曾答应过林易不再告诉给第三个人。只是今天晚上我心情实在太糟糕了。我想这次离开学校,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而林易他可能就不会好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康复,甚至,”他抬眼看着黄思骏,说:“甚至他可能就这样走了。所以我怕路旷的故事会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而一旦路旷的冤屈得不到申诉,那么他的鬼魂就一日也不可能放弃报复的想法。这样的话,西仰大学,至少7宿514,永远就不可能安宁,说不定将来还会继续死人。想着这件事,我就觉得心里不安。可我又无意卷入到这个漩涡之中。而你跟他们警察走得这么近,所以我想就由你代为转述这其中的曲折故事,是最为合适的了。不知你会不会怪我将这个任务托付给你呢?”
  黄思骏感激地握住他的手,说:“怎么会呢,你能告诉我这么多的真相,我感谢你都来不及呢。你知道吗,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在提心吊胆地生活。我总怕路旷、李极那样的发疯事件会发生在我的身上。而如今,我知道一切都事出有因,那么我也就安心了。”
  王子山笑了笑,拍了拍黄思骏的手背,说:“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休息了,明天一早还要去赶火车。你多保重。”
  送走了王子山,黄思骏沉浸在一种久违的轻松与兴奋中。路旷的发疯、林易的头中银钗,均有了答案,缠绕在他心头已久的阴霾一下子驱散开,他有一种生命蜕变、即将开启新生活的喜悦感。他决意明天一早就去找华峥他们,把这个好消息与他们一起分享。他热切地盼望着黎明的到来,盼望着朝阳升起,在每个人的心中都播撒下光明的种子,从此无所忧惧,安然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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