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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疑人-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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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离开了,范晓琼仿佛在那个黄昏的光泽中看见了父亲,对此,张岚暗示范晓琼说道:“现在你明白了,除了我之外,最强大的,不能忽视的另一个女人才是你所寻找到的嫌疑人,她自然就是你的母亲,你应该松手了,我的手臂、身体、我的自由已经被你捆绑得疼痛了,我不能因为你父亲离世也失去我未来的生活,你松手吧,你放开我吧,你快去寻找你的母亲吧。” 
  范晓琼在这种哀鸣和恳求中已经决定暂时松手,她松开了想捆绑张岚的那根绳子。此刻,她的嫌疑人中出现了母亲,母亲几十年前的形象突然越来越清晰地占据了画面,不错,是该松手的时候了,陷入张岚与父亲的事件中去,她看到的捕捉到的只是一场私欲而已。在张岚和父亲之间只存在于两种不同的私欲:对于张岚来说,就像她所坦言的一样,她遇上了父亲,只不过是想一步一步地利用父亲前来改变她的命运,这是一个女人的私欲,通过一个具有名星光彩的男人前来篡改自己的命运,既可以在这个男人的光环之下让身心得到一种饱和的满足,也可以快速地让命运朝前递嬗,在前面,在由一个男人铺垫的前面,是明媚的春天般的日子,毫无疑部,张岚紧追不放在期待着这种时刻到来。 
  对于男人的父亲来说,他的私欲当然跟性别有关系。当他无意识地在那家饭店外的花园小径上邂逅张岚时,他就邂逅到了一种性别。此后,他被这种性别所纠缠着,当然,张岚事先已经设计好了一个圈套,他只用钻进去而已,父亲对此往里面钻进去,一次又一次地因为怜惜、欲求、仁慈、寂寞往里钻去。   
  《嫌疑人》第十八章(2)   
  私欲纠缠住了父亲,而就在这时,母亲出现了,尽管张岚所描述的回忆片断中一次又一次地出现了母亲的影子,然而,范晓琼却不知道到何处去与母亲相遇。对此,张岚突然灵机一动对范晓琼说,她曾经追踪过母亲,那是她被母亲的幽灵似的影子所环绕的时刻,那是一个明媚的星期天,也是她显得无聊的时刻,当她从玻璃窗中突然看到母亲在四周行走时,她便悄然而出,那时候她的发廊刚开张,因为她又做了一次极为成功的易容术,所以,她显得心花怒放地紧追上母亲的影子,母亲的影子走进了一家旅馆时,她止住了脚步。张岚的回忆仅此而已,不过却提供了母亲住旅馆的证据,因为母亲住旅馆是需要身份证的,不错,范晓琼与张岚告别之后就到了那家旅馆。 
  她很快就查询到了母亲的名字和身份证上的新地址。那张身份证随同几十年前的离婚事件而更变了新址,这并不出乎范晓琼的意料之外,因为在几十年前,当父亲和母亲撕毁离婚证书的时候,母亲就消失了。传言说母亲与那个和她上过床的男人去了更远的南方。但她并不知道南方意味着什么,南方在哪里,因为南方太辽阔了。 
  而此刻,身份证却留下了与南方有关系的一个地址。对此,范晓琼显得又一次激动起来了,因为她已经把母亲确定为她的嫌疑人之一,当然,她并没有把张岚排除在上。排除第一个嫌疑人并非那么容易,因为张岚和父亲发生了那么多的纠缠。在告别之前,她已经试探过了张岚的去向,张岚将去会见贺加林,没有办法,在她有限的动了情感的历史中,除了批发商人丁华,音乐家父亲之外,也许还有贺加林的存在在她的生命之中留有幻想的空间。 
  当一个女人对另一个男人产生幻想时,也意味着这个女人和这个男人并没有发生过太多的实质性的现实故事。简言之,他们纠缠的时间越短暂,越模糊,他们对各自的幻想就会越为强烈。 
  她松开了手臂,人只有一双手臂,不可能在同一时刻抓住两个嫌疑人。现在,范晓琼开始往南而去,这已经不是广大意义的南方了,而是具有地名、地址式的南方,它犹如子弹的呼啸而去,已经明确了目标。她依然乘火车,每当这时,飞机的速度太快了,那是一种来不及动用智力,思想的速度,而火车的不快不慢,恰好可以让她留下一些空隙,用来思考问题。 
  眼下的问题迷津交错,她从未想到过自己把母亲列入嫌疑人的名单,也可以说这是为她研究父亲死亡之谜的黑名单。火车那不快不慢的速度确实满足了她感官上、思想上和身体中的欲求:也就是在不该慢的时候努力让思想、情感、欲望都慢下来。因为在慢下来的时候可以让自己变得有节智;这就是在不该快的时候突然之间快起来,超过慢的速度,超过以往那些慢悠悠的、醉醺醺般的理念。   
  《嫌疑人》第十九章(1)   
  似乎只有火车的慢或快可以让她出门远去,到一个从来也没有想到应该去的地方,如此一来,她要么到达,要么在中途下车,这两种可能跟嫌疑人有关系,从张岚讲述中脱颖而出的那个母亲,看上去已经是居无定所的母亲,看上去仿佛一阵呼啸的风穿来穿去,对此,范晓琼想过这个问题,如果穿越这么遥远的铁轨线抵达那个地址,如果母亲已经离开了该怎么办? 
  她已经渐渐地培养了自己清醒的一种理念,那就是设置出问题之中的问题,那就是一层层地剥开问题的核心。就在这时,她感到眼前恍忽间飘来了一道影子,她感觉到身体一阵灼热,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呢?世界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不错,在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那个影子出现到消失只不过几秒钟时间,却让她想起母亲,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母亲了,她对母亲所保留的全部记忆都留在了过去。不错,留在了那些不愉快的、没有幸福的童年生活中。 
  那个像母亲一样的影子正在她的前面穿越着,不错,影子之所以消失了,是因为那道影子正沿着火车厢过道穿巡而去,即使她消失也不会消失在天边,因为火车厢没有生长出茂密无边的旷野来,所以,她相信直觉。直觉告诉她说,她已经与母亲相遇了,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因为偶然竟然发生了。她开始往母亲消失的火车厢移动着脚步,她开始准备好了会见嫌疑人的一切勇气和措词 
  继续往前移动脚步,已经到达了火车上的餐厢了,她嗅到越来越逼近的鱼香肉丝的味道——这两种味道弥漫在火车厢里。她看到了母亲,坐在餐桌前正聚精会神地等候着,看上去,她并没有显示出饥饿的状态,然而,她许她喜欢餐厢的安静罢了,离用餐的时间大约还有半个小时左右,所以,她就早早地守候在这里了。 
  已经盯住了母亲,她好像并没有多少变化,这也许跟她跳舞的身段有关,她依然是那样拥有着修长的美腿,而且她的脸也没有长出多余的油脂,脸上的肌肤也没有下垂,很多女人到了母亲这样的年龄时,整个身体上的曲线都开始下垂,开始萎缩而下垂,所以,她们总是在这样的年龄期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情来——猜疑、嫉妒、狂燥几乎是这个年龄的女人的一种疾病,一种慢性疾病。然而,母亲依然像十年前那样保持着一种姿态:那是一种傲慢的美,是一种像幽灵似的美。难怪,张岚讲到母亲时,总是感觉到母亲像幽灵似的穿行着,环绕着自己。 
  她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出现在母亲身边,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以便引起母亲的注意,然而,她的咳嗽声被火车的一阵轰鸣声淹没了。她刚准备好第二次咳嗽,从过道上来了一个男人,进了餐厢,直奔母亲而去,男人很生硬地、几乎是很困难地、极不情愿地坐在了母亲的对面。 
  她怎么没有想到呢?母亲这样的女人是不缺少男人的,像母亲这样的女人是不可能独自一人乘火车的。现在,她突然感觉到脖颈开始哽咽:经历了数十年之后的隔离,现在她终于又有机会可以看到母亲的影子了,而在之前,她完全摆脱了母亲的影子,因为母亲与另一个男人纠正缠床上的那个镜头让她永远地摆脱了母亲的影子纠缠。尽管这对于她来说很艰难,然而随着时光流逝的到来,她还是摆脱了那个在她记忆中留下羞怒和耻辱的母亲的形象。 
  如果不是嫌疑人名单中留下了母亲的影子,那么,她也许在这一辈子都不会见到母亲了。而此刻,面对一种僵封的、生硬的、甚至是冰冷的场景,她不得不隐藏在后面。她放弃了之前的那个决定,她推后了面对面地前去面对嫌疑人兼母亲的计划。由此,她开始假设出了母亲和这个男人的种种关系,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会超出情人之间的关系,他们之所以无法超出情人间的关系,是因为他们的眼睛中流露出了一种形而下的属于男女关系的命题:他们难以摆脱男人和女人之间的那种命定的宿命,他们已经过完了热烈的夏日般的生活,所以,他们进入了冬季,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寒冷的冬季,是用伸出的手臂无法温暖对方的冬季,而且致命的是他们并不想伸出手来触摸到彼此的寒冷,所以,他们已经尝试了男女之间的征服对方并被对方征服的美好愿望。如此而来,他们僵持地坐在一起,恨不得马上说声再见。 
  之后,他们开始用餐,两个人看上去都显得毫无食欲,失去了好胃口,这是正常的,因为两个人都在这一刹那间里失去了温暖对方的心境。两个人很不情愿地坐在一起,似乎只是为了结束一种形式,一种餐桌上的形式而已。等待他们的是告别,是一种使用完的爱情的解剖刀以后的冰冷无情的告别。男人放下了碗筷,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他仿佛在等待时间。 
  时间终于降临了,列车广播员已经开始播音,几十分钟以后,进入下一站的准确时间。男人站了起来,母亲也站了起来,男人看了母亲一眼,两个人往餐厅外走去,准备下站的乘客们也纷纷地站起来从行李架上开始取行李、箱子。男人和母亲穿过了好几节车厢,范晓琼紧追不舍,她此刻不想再让嫌疑人从她眼前消失殆尽,因为就要到一个新站口了。男人从货架上取下了一只箱子,看样子,只有他下站,母亲依然要留在火车上。范晓琼嘘了一口气,她在暗处窥视着,如同在分享着母亲支离破碎的生活的场景:母亲无奈地垂下手臂,她似乎想爆发什么东西,留在记忆中的母亲总是在不知不觉中爆发什么,比如,从骨头中抛掷而出的一枚手榴弹,在父亲和范晓琼之间爆炸了,那是一个女人沉入婚姻中疯狂的欲念。许多年已经过去了,江山易改,本性能移。母亲依然想抛掷什么爆炸物体,然而,火车已经进站了。火车进入了站台,男人拎着箱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车厢。   
  《嫌疑人》第十九章(2)   
  范晓琼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母亲:已经过去许多年了,母亲依然让自己的生活围绕着男人转动,失去男人,她的生活就失去了对于纠正、圈套、欲求的占领。所以,就在男人已经从月台上消失的那一刹那间,母亲突然从货架上取下箱子,一只纯女性的棕皮箱子。在这一刹那间,母亲改变了初衷,母亲的善变在许多年以前就已经让年轻的范晓琼领会到了。所以,眼前的善变并不突然。需要她做的惟一一件事,就是跟上母亲的脚步,就是跟随她的嫌疑人不放,而此刻,恰好是半夜,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座城市,因为月台而扑面而来,因为母亲的善变而向她逼近。 
  母亲,已进入中年的滑轮期,她脚下套着一双滑轮却在不知疲倦地向前滑动而去,这就是母亲。范晓琼已经盯上了母亲,在张岚的叙述中,母亲作为一名嫌疑人已经越来越强烈。 
  越来越强烈的悬念就像越来越浓郁的夜色一样围绕着人在转动,这个世界之所以能够延续下去,就是因为它们并不禁止互牵制,它们用呼吸互相缠绕,它们沉溺于游丝般的境界,它们只有在彼此碰撞时才能寻找到快感。现在,范晓琼突然有了快感,不仅仅她追踪中的嫌疑人已经近在咫尺,不仅嫌疑人是她的母亲,而是因为夜色缭绕着她的思绪,如同夜色中上升的蒙胧,越是朦胧的时候,她的身心似乎显得越来越自由奔放。 
  然而,她的视线却一刻也不能游移开母亲之外,此刻,母亲已经截住了一辆出租车,她伸出手臂截住出租车的姿态仿佛在跳舞,父亲当年就是被她年轻的舞姿所吸引住了。然而,好景不长,婚姻生活瓦解了。母亲仰起脖颈钻进了出租车,母亲会到哪里去,看上去,母亲显得有些发痴,她是在为从火车上刚刚消失的那个男人发痴吗?范晓琼截住了母亲后面的一辆出租车,她突然感到好笑:如果母亲知道自己的女儿在盯梢她,她的感觉会怎么样呢?如果母亲在突然回过头来的那一刹那间,看见了她,她们会迎着对方的目光走上前来,她们会在这人生沉浮不定的时刻回过神来,彼此之间审视、回味并用沙哑而亲切焦虑的声音质问对方,这是为什么呢?范晓琼感到枝蔓仿佛从身体中长出来了。这是令她的感觉和生命一片混乱的枝蔓。   
  《嫌疑人》第二十章(1)   
  她突然对意识上紧追不舍显得多么荒唐而愚蠢,不如迎面而上,这个场景从母亲在她推理和概念中已经变成嫌疑人的那一刹那被她幻想过了,如果她迎面而上,必然会在某一场景,某一现实意义中会晤母亲,每当这一刻,她就对自己说:但愿这一个时刻变得温谧和友好一些,但愿这个时刻可以缩短她们几十年来拉长的母女距离。 
  而此刻,两辆出租车已经在同一时刻到达了一座旅馆,范晓琼已经决定改变自己盯梢者的形象,她钻出了车厢,迎着母亲的那辆出租车而去。母亲已经下了车,她正从黑色的钱夹子中抽出零钱给司机。看起来,有一点,母亲的喜好并没有改变,她永远在使用黑色的钱夹,她永远在穿黑色的高跟鞋,她肩上永远披着黑色的披肩。这就是幽灵似的母亲,这就是幽灵一般周转不息的嫌疑人吗?总而言之,范晓琼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她想利用母女之间的那种关系,置身在母亲的生活空间中去,由此去进一步地研究这个新的嫌疑人的生活。 
  母亲并没有像她所想象中的那样惊喜,她只是眩晕了一下,母亲在几十年前已经携带上慢性眩晕,这也是母亲永远无法占据舞台,过早地退离舞台的原因之一。只眩晕了片刻,她就认出了范晓琼在她生命中已经割舍出去的一种爱,在她的婚姻生活中已经被割舍给另一个男人的爱,在几十年以前就已经让她失去了监护权,让她失去了与这个女人互相照应的古老生活。此刻,她显得痴迷地脸上突然涌出了两行热泪,那泪水一定很滚烫,所有被撕裂、疼痛、灼热和怀念煎熬过的泪水一定都很滚烫,所以,她突然伸出手臂,经历了如此长的距离,经历了一个女人嫉妒到绝望的过程,她依然不可能失去母亲的本性。 
  母女俩强烈地拥抱着。很难想象在这样的拥抱中还会有难于溶解的仇恨、嫉妒、猜疑。她们持久地拥抱终于松开了,范晓琼在拥抱中感觉到了把她孕育并让她来到人世间的这个女人的身体中依然燃烧着热烈的火焰。 
  这火焰既是燃烧的,也是灰烬中的一部份,这就是母亲,一个无法揭穿的谜。当她告诉母亲是因为父亲逝世以后的痛苦不安让她旅行到这座城市时,母亲又抱了她一下说:“你父亲举行追悼会的那一天,我在那座城市徘徊。你父亲终于死了……”母亲的嘴唇颤抖着,她肩上的丝绒色的黑披肩似乎正往下滑落,直滑落到让母亲置身其中的,那道看不见的深谷之中去。 
  范晓琼盯着母亲突然问道:“难道你期待父亲早死吗?”她的话一说出口,母亲就变得恼怒起地说:“你父亲把我抛弃的时候,你知道我在干什么吗?那时候我的眩晕症比任何时候都厉害。我的脚在舞台上失去了自控,我的脚踝突然错开,医生说我不能继续跳舞了。哦,我眼睁睁地看着你父亲生活中出现了欧丽丽,她年轻而像一只野狐,她毫无疑问地取代了我的位置,然而,我已经没有退路,我必须回到那个男人的身边,我没有想到过我所利用了一次的那个男人同时也让我失去了婚姻。而那个男人却只是一个歌舞团的行政干部,他平庸收留了我,他平庸地让我嫁给他,我随他回到了他的原址,在那个绝望的世界里,我当时已经下了决心,从你和你父亲的生活中永远地消失,这就是你们再也没有看见我的原因之一。 
  她们住进了旅馆,她们终于可以面对面地叙旧了,下榻在旅馆的客房中互相回到从前。不知为什么,范晓琼一出现,母亲就紧紧地抓住了从前的日子不放手。似乎从前是母亲回忆中一种不可能完全抹去的风景带,那些缭绕的带子在母女俩之间回放着。 
  在这些充满了婚姻家庭的世俗录像带中,母亲始终没有快乐起来,她总是埋怨着父亲,埋怨着生活对她不公正;埋怨着她与父亲共同生活的日子里,父亲对她的冷漠以及对婚姻的极其不负责任的态度。在她阵阵的埋怨声中,范晓琼已经看到让嫉妒一直在折磨着的母亲的形象。由此,她的质疑越来越强烈,尽管如此,她依然溶入了母亲的倾诉声中去,因为还不到时机,她所寻找的那个最佳时机,似乎一直隐藏在母亲的声音后面。 
  她们已经钻进了被子,母亲穿着丝袍睡衣,又从她的床上下来,她站在黑暗中问范晓琼能不能让她们母女俩睡在一起。还没等范晓琼答应,母亲已经上了床,在隔得很近的一种呼吸声中,母亲对她说:“许多年以来,我对你的牵挂一直未减,我曾经悄悄地潜入你上学的大学,在校园的小树林里,我看见了你,当时你正跟一个男孩散步,我远远地看着你们,你长大了,并且长得漂亮起来了……然而,我却无法接近你,同时也无法去接近你的父亲……”母亲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沙哑,每当这个时候,范晓琼就无法抑制地将头转过来,贴近了母亲的脸,这是她从孩提时代就已经失去的母爱,这是被她记忆中的耻辱所剥夺的爱。在这种相拥中,她似乎已经忘记了嫌疑人,忘记了父亲的死亡之迹,她睡了一觉,而当她睁开眼睛时,母亲在看着她,母亲说她一直在不眨眼地看着她,她害怕失去这样的机会。 
  天亮了,母亲却变得焦虑起来,她打了一个电话。母亲打电话时有意识地回避范晓琼,母亲来到了露台上,范晓琼隐隐约约地预感到母亲是在给一个男人打电话。男人是一个敏感的问题,有了男人,生活中似乎就充满了支离破碎的美和悬念。通过男人女人的生活,由此得到了完美和不完美,幸福和不幸福的证明。女人给男人打电话时,似乎用整个身心贴上去,母亲就是范例。在露台上,母亲打电话时,范晓琼爱过窗帘,它虽然有三层窗帘,却挡不住你附在电话上的整个身体,它甚至让范晓琼感觉到了愤怒,她由此听到了这样的拷问:“你又在撒谎,你为什么总对我撒谎,难道你从娘胎里出来时就已经学会的了谎言?”   
  《嫌疑人》第二十章(2)   
  这是一种极端的挑衅,很多年以前,母亲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挑衅着父亲,起初是用言词,后来用肉体背叛。如今,母亲依然在用言词挑衅着另一个男人。 
  母亲从露台走进屋来,不顾范晓琼在场,沮丧地说道:“李荣就像你父亲一样的虚伪,就像你父亲一样的不诚实,就像你父亲一样地恬不知耻……” 
  “李荣?李荣究竟是谁?”她禁不住面对着母亲发出了这样的一种诘问。哪知道母亲并不回避她,也许在母亲看来,她已经是一个女人了,也许许多年以来,母亲和她的距离使母亲已经失去了那种作为女人的母亲的禁区。女人在不知不觉之中失去禁区时,就会失去希望,母亲就是一个曾经失去过希望的女人。 
  女人的禁区很繁芜,它们从女人出世之后就像防洪堤一样层层地筑起来,女人就是藏在禁区内成为有灵魂的尤物,成为了天使和魔鬼;成为了付诸于这个世界水一样流淌的身体语词,它们感伤的漪涟涌来了圆圈和碎片。而女人之所以一次又一次地失去了禁区,这是因为女人一次又一次地失去了身体的神话。 
  比如母亲,自从她和父亲短暂的幸福生活化成碎片之后,母亲就一次又一次地产生了妄想症,因为母亲对父亲的质疑越来越多,随同父亲越来越眩目似的光泽,母亲的身心感到了失重,感到了空寂,她开始研究父亲外出的理由,她开始在私下里像幽灵一样转动着那颗不安的心灵。其目的是为了启动女性肉体外的那把解剖刀,这本应属于外科医生的解剖刀,一旦握在母亲手上,必然会让她的身心颤抖,然而,微颤中伴着咒语,在她惶恐的脸上充满了想象力的阴暗,就是这样,她一次又一次地妄想出父亲和女人在一起的场景。由此,她把男人带回家来,公开地背叛了父亲。 
  此刻,她突然对范晓琼说她还有事情要做,她到这城市不是为了旅游,而是为了一个男人。范晓琼突然仰起头来用一种异想不到的声音质问母亲:“我已经怀疑上你,母亲,我没有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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