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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亡一叹-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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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乾暗道：“总不会这就是师叔说的道门高人罢。”运起神通细看，见这人身周全无半点光华宝气，不像是修道炼气之士。但他亦不敢大意，怕是什么深藏不露的高人，上前行礼，那人连忙放下手中编了一半的草绳，拱手还礼。李承乾道：“敢问这是洞真山么。”那人道：“正是，这里便是洞真山了。”问李承乾来此何事。李承乾道：“内子忽染异恙，百般医治无效，听闻这里有位仙长隐居清修，故此前来求医。”那人闻言，朝李承乾怀中的玉藻看了一眼，面上微微露出讶异之色。李承乾察言观色，见他神情，暗道：“定是他了。”正要恳求，那人突然目光一闪，道：“尊夫人是被轩辕剑所伤？”
李承乾大惊，道：“正是。”那人微微点头，叹道：“原来如此。李兄，如今轩辕剑在你手中？”李承乾听他叫出自己姓氏，更是骇异，心道：“此人原来有如此神通。”不敢隐瞒，道：“是在下取了轩辕剑来，一时不慎，致内子受伤，还望仙长大施慈悲，搭救一二。”
那人道：“我能化解她体内真炁，性命自是无碍。但尊夫人周身经脉已然受损，只怕日后不能再修炼神通了。”李承乾此时也顾不上这许多，道：“请仙长大施法力。”那人微微点头，却不动手，道：“李兄，恕我直言，轩辕剑虽是上古神器，却是极凶戾之物。一旦出世，便有万千杀伐随之。当年黄帝陛下持之，掀起三界大劫，正是前鉴，李兄何必还要步其后尘。”李承乾道：“仙长容禀，在下无意掀起大劫，之所以取这轩辕剑，不过只望能全身保命，翼护亲人，于愿足矣。”那人摇头叹息道：“李兄，你目下虽如此想，就只怕时日推移，形势逼迫，到头来反与本意相违，岂不可惜，不如将轩辕剑送回为好。”李承乾微微皱眉，心道：“你怎知道我到头来就会有违本意？将来的事情，将来才知道，现在说这些虚妄无征的话，又有什么意思。”他也是秉性强硬高傲之辈，既不信什么天命，也不信什么定数，只觉世间万事皆在人为，最听不得这种“只怕你将来会怎样，不如现在如何如何”之类的言语。只是如今要求人相助，不好顶撞。
那人见他神色，叹道：“李兄，世间之事，未必尽如己意，亦未必能尽数掌握。你取轩辕剑，本意要翼护亲人，如今尊夫人却因此而伤，这岂非就是征兆？”李承乾心中不服，想道：“此次纯属意外，焉能如你这般牵强附会。”转念一想，“罢了，这人的意思，无非是要我送回轩辕剑，他方才肯出手相救，我且先答应了便是。”于是道：“仙长说得甚是。还望仙长相救内子性命，在下即刻就将轩辕剑送回。”
那人微微点头，道：“好。”突然玉藻在李承乾怀中道：“不成，承乾，不成！”
李承乾一怔，见玉藻勉力要站起来，连忙扶住。玉藻道：“这轩辕剑是你救姐姐脱身的希望，怎能放弃了。我已经没事，回去调养几天，也就是了。”对那人道：“打搅仙长清修，我等这就告辞。”拉着李承乾便要走，只是哪里走得动。李承乾见她面色苍白，嘴唇全无血色，犹自强撑着，心中一痛，想道：“她虽不是女娇，却也是我这一世的妻子，一心一意待我。如今因为我一意要取轩辕剑，她已经有性命之忧，按这人所说，就算治得好了，神通也要尽失。我怎能这般忍心，为了女娇便不顾她。”当下不再犹豫，将玉藻抱起，对那人道：“请仙长大展法力，救了内子，在下即刻就将轩辕剑送回，决不敢食言。”
那人道：“好。”自袖中伸出手来，他的衣袖灰白，上面还打了个补丁，手倒是十分干净，一尘不染，伸出食指在玉藻额头上画了个小小的太极图，低声诵道：“玄都降命，炼度雷霆。威震霹雳，邪鬼灭形。金光交射，五炁腾腾。行事既毕，随吸归心。阴阳混合，我得长生。顺吒唎哳唵吽吽，急急如太上老君律令敕！”
最后一个音节吐出，只见玉藻额头上的太极图倏忽亮了起来，黑白双鱼合抱，缓缓游动，两个鱼眼一黑一白，闪烁不定。那人退开一步，箕踞而坐，双腿随意舒展，自袖中取出一张琴来放在腿上，信手挥弹，琴声铮琮，清音冷冷，悠悠入心，恍如天籁，正是玉藻弹过的那广陵散。
这广陵散自玉藻弹来，虽然技法极尽巧妙，总不脱几缕妖媚之气；如今这人信手弹来，仿佛也没什么指法，曲调似乎都有些生疏零散，却是一派天高云淡，日煦风清。随着手指轻拨，便有无数彩蝶自琴弦飞出，萦绕身周，玉藻脸上神情也渐渐安详下来。过了片刻，太极图光芒渐淡，缓缓消失，玉藻已然沉沉睡去，呼吸均匀，想无大碍。
李承乾放下心来，躬身道：“多谢仙长，在下这就去将轩辕剑送回。”那人收起琴来，起身道：“不必了，剑已取出，再放回也是无益。”
李承乾微怔。那人负手望天，过了半刻，道：“李兄，我听闻西方佛门教义，厌轮回，谈超脱，以寂灭为乐，讲‘有生皆苦’，不知确否。”李承乾道：“是有此说。”
那人又道：“又闻有八苦之说，乃是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不知确否。”李承乾道：“亦有此说。”
那人缓缓道：“以李兄所见，如何？”李承乾沉吟片刻，道：“有生皆苦，有生亦乐——苦即是乐，乐在苦中。生死离别，爱恨情仇，其中也自有无穷精彩，人生在世，便是要一一亲历，方不虚度。”那人呵呵大笑，鼓掌道：“妙！妙！李兄，望你长存今日一点灵动不寂之心，便是三界众生之福。”俯身将编织好的草鞋放入担子里，弯腰挑起，笑道：“时候不早，我需赶集去了，两位请自便。”摇摇晃晃从山路走下，口中漫声作歌道：“无弦琴上有稀声，此遇知音作证明。不犯指端弹一曲，犹是蝴蝶梦里人。”身影渐渐远去。
※※※
李承乾抱起玉藻，一路赶回花果山莲花峰。玉藻尚未醒来，李承乾握住她的手腕，发觉脉象虽然平稳，却颇为虚弱，心中一沉，知道刚才那人所言不错，玉藻性命无忧，经脉却损，一身神通法力只怕是不能再用了。
将轩辕剑握在手中，细细端详，看了半响，也看不出什么究竟，心中有些烦闷，将剑放在一边，坐在床边看着玉藻，渐渐也有些倦了，晕沉沉间正要睡去，突然见床上玉藻动了一动，双眼睁开，连忙道：“醒了？”
玉藻嗯了一声，欲待坐起，却全身半点力气都用不出来，软软倒下，李承乾连忙将她扶起。玉藻苦笑，道：“一点力气都没了。”李承乾安慰道：“没事，歇息几天就好。”玉藻摇头，自嘲一笑道：“算了，反正我本来不是修道的材料。”双目微垂，睫毛闪动，道：“反正有你在我身边，我有没有法力，也没甚么关系。”李承乾道：“我自然陪在你身边。”玉藻脸上露出微微笑意，双目微闭，道：“我倦了，陪我睡会好么。没你抱着我睡不着。”李承乾道：“好。”扶她慢慢躺下，就听得猴子在外面高声叫道：“师兄，师兄！”像是有什么事情。李承乾眉头微皱，玉藻轻声道：“你去罢，我没事了。”李承乾道：“好，你先歇着，我去去就来。”帮她盖上被褥，出来道：“悟空，什么事？”
猴子见他出来，一把扯住，拉着便往外走，道：“师兄，快来，快来，有事须要你帮个忙。”李承乾挣脱，摇头道：“悟空，莫闹，我这里走不开身。”孙悟空是个天生灵猴，心思灵敏，见李承乾神色，诧异道：“师兄，你遇上什么难处了么？”
李承乾叹气，便将事情说了一遍，不想那猴子听了，呵呵大笑，鼓掌道：“正好，正好。”李承乾皱眉道：“什么正好？”猴子道：“师兄，你知我来找你何事？”李承乾道：“我哪里知道。”猴子道：“师兄你知道杨戬罢。”李承乾道：“知道，怎么？”猴子道：“杨戬有个老娘，被天帝压在华山下面，压了快一千年了。这杨戬一心想救他老娘出来，却又没本事，前天打听到大哥手里有把好斧子，就来相借，又说光有斧子还不成，还需集十二位太乙金仙之力，正好差了一位，所以我来找师兄帮忙呢。那杨戬老娘手里有个宝莲灯，说是天下第一等治愈灵宝，只消拿灯光一照，就算死人都能活转过来。杨戬已经答应了，道只要我们帮他救出老娘，这宝莲灯就送与我们。师兄，这不是正好么。”李承乾闻言大喜。
第六章 往事
凌霄宝殿之上，天帝正自高坐，左右仙卿神将两班侍候，正自谈论下界风雨之事，突然殿外值日官高呼：“西岳华山金天顺圣大帝蒋雄有事启奏！”文人小说下载
天帝道：“宣。”
蒋雄进殿，大礼参拜，道：“小神蒋雄启奏大天圣主、玄穹上帝。西牛贺州数十万妖众不知何故突然大举东进，将华山团团包围。小神神通微薄，无力阻拦，然忝为华山山神，职分所在，不敢不报，伏乞我主大天尊降旨定夺。”
群臣登时议论纷纷，不知何故。太白金星启奏道：“陛下，下界妖族异动，必有蹊跷，可命千里眼、顺风耳前去查探明白，再做定夺。”天帝准奏。
千里眼高明、顺风耳高觉领了旨意，出南天门，运起神通，不移时已经遍观三界，普听四方，回殿禀报道：“禀陛下，下界华山一地妖氛重重，已经聚集有数十万妖众，将华山团团围住，安营扎寨，但尚不知是何意图。”天帝道：“何人统领？”千里眼、顺风耳回禀道：“是下界狮驼妖国的白象王和鹏魔王在统领群妖。”
天帝道：“再探，随时回奏。”千里眼、顺风耳领命去了。天帝沉吟半刻，道：“诸位卿家有何高见？”
哪吒一听群妖聚集，早就摩拳擦掌，听天帝如此说，连忙上前道：“陛下，以臣之见，群妖聚集，必是图谋不轨。西牛贺州群妖汇集，早该征伐，只是看在佛门面上，暂且优容。如今彼等既离各自洞府，来华山滋扰，正是自寻死路，宜速遣大军剿灭为是。”
西牛贺州是佛门地盘，天庭和道门一般都不加干涉，所以妖怪能在彼处安身。华山却是西牛贺州和南瞻部州的分界，封有西岳金天顺圣大帝蒋雄执掌，自然还属天庭管辖。群妖既然来华山吵闹，天庭出兵就是名正言顺。
天帝微微点头，道：“有理。既如此，就遣李天王与……”一语未毕，就见千里眼、顺风耳两人自殿外慌慌张张冲进来，上前拜倒道：“启禀陛下，杨戬亦上了华山。小神听他们言语，原来杨戬为救其母，勾结牛魔王等妖怪，要劈开华山。”
一语既出，群臣皆是大惊，其中哪吒与杨戬最是交好，听千里眼、顺风耳如此说，登时大怒，喝道：“杨大哥乃是玉虚弟子，怎会和妖怪结交？分明是一派胡言！”手一伸，已经握住乾坤圈，就要上前打这二人。李靖慌忙喝道：“哪吒不得无礼！”上前伏地拜倒，道：“臣有大罪，请陛下责罚。”
群臣皆愕，天帝亦皱眉道：“卿家何故如此，起来说话。”李靖不敢起身，道：“禀陛下，杨戬前日来臣府中，道他灌江口出了几个妖怪，神通广大，不知来历，要借照妖镜前去察看。臣一时不察，便将照妖镜借于了他，至今未还……”话未说完，诸人脸上尽皆变色。照妖镜乃是玉清教主炼就的至宝，制压天下万妖所用。倘若真如千里眼、顺风耳所言，杨戬和妖族勾结，那这照妖镜十有八九是要落到妖族手中去了。李靖又道：“臣不察，失却玉虚至宝，罪在不赦，请陛下责罚。”
玉帝徐徐开言，道：“此事亦不能全怪卿家，乃是那杨戬狡诈，起来罢。”李靖谢过，道：“臣愿领兵出征，擒拿杨戬，将功折罪，望陛下恩准。”天帝道：“些许小妖，何劳卿家亲身上阵，与朕在此坐候佳音便是。”
李靖还欲再请求，殿外值日官高声道：“东极妙岩宫太乙救苦天尊驾到！”就见一个青袍道人缓步走入，足踏麻鞋，发髻用一根木簪别住，三缕长须飘拂。群神纷纷躬身迎接，天帝亦起身相迎，又命设座。这太乙天尊是道门领袖，虽然名义上是天帝部属，其实平起平坐，故此诸人都不敢怠慢。
太乙天尊坐了，对李靖道：“尔之事，我已尽知。照妖镜乃是玉虚至宝，因你是天庭降魔大元帅，故交在你手中。如今失却，你有大罪。念你多年辛劳，亦有微功，此次不加深责，自回府闭门思过罢。”李靖谢过，不敢再说，出殿回元帅府去了。太乙又对天帝道：“陛下，下界妖怪作乱，不可姑息，须速速遣神将征讨为是。”天帝道：“天尊所言极是，朕亦是此意。”高声道：“哪位卿家愿为朕分忧，去下界走一遭来？”
哪吒见太乙发落了李靖，大喜。自从杨戬挂冠去职，天庭征伐妖怪之事，素来就由李靖与他担当。如今李靖闭门思过去了，这主帅的位置自然就该落到他身上了。他虽然也封三坛海会大神，三界闻名，却是总被李靖压着，从未独当一面过，如今有这等好机会，焉能放过。何况他犹自不信杨戬会和妖族勾结，暗道：“杨大哥焉能如此，这其中定有隐情，待我去当面问他。”遂上前道：“禀陛下，哪吒愿往。”
天帝微微点头，正欲准奏，旁边太白金星出列，道：“陛下，臣以为不妥。”
天帝道：“有何不妥？”
太白金星道：“那杨戬是玉虚弟子，昔日又是周将，与李天王父子素来交好，若非如此，李天王也不会被骗去照妖镜。若是由哪吒领兵，只怕有徇私之事。”哪吒大怒道：“太白老儿，你莫要胡言乱语。杨大哥岂是和妖怪勾结之人，这其中必有别情。”太白金星不理哪吒，对天帝道：“陛下请看，高明高觉方才已经探听得清楚，李天王又已经被骗去照妖镜，事实俱在，哪吒还要为杨戬说话，可见臣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
哪吒还欲分辨，太乙天尊喝道：“哪吒退下！”他是哪吒师父，既然发话，哪吒不敢不听，只得气鼓鼓退下。太乙天尊对天帝道：“陛下，贫道以为太白金星所言甚是有理。杨戬曾是玉虚门人，周营大将，又曾为降魔副元帅，故交旧识甚多。纵然不忧徇私舞弊之事，亦不宜使友人相残，大伤天和。”天帝称赞道：“天尊所言极是。”太乙天尊又道：“以贫道浅见，此次征伐，凡是昔日曾为周营之将，与杨戬有共事之谊者，一概不用。当遣往昔曾是商营将帅，或者碧游弟子者前去，必能奋勇效命，克竞全功。”天帝又称赞道：“天尊所言极是。”太乙便起身告退，道：“哪吒随我来。”飘然出凌霄殿去了。
太白金星见太乙天尊走了，便启奏道：“陛下，方才天尊所说，深有至理。以老臣之见，可遣四废星袁洪，天瘟星金大升，荒芜星戴礼，伏断星朱子真，反吟星杨显，刀砧星常昊和破碎星吴龙七人领兵前往。这七人昔日乃是梅山兄弟，得道千年，神通广大，必能奏功。”天帝准奏，宣七人上殿。
这七人昔日都是梅山妖怪，修行多年，颇有神通。当年上清通天教主在碧游宫讲道，大开山门，来者不拒，这七人也曾前往旁听，故此也能算是截教弟子。封神大战中，通天教主设万仙阵，这七妖也在其中，战败后侥幸逃脱。后来因玉虚十二门人都已经了却杀劫，回转洞府修炼，不再入红尘，这七人以为时机到了，纷纷又出山相助商纣，也指望能建功立业，结果被杨戬一一斩杀，死后封神，归属斗部管辖。
封神之后，七人整日饮酒作乐，亦不理公务。那斗部星君不过苏护黄天禄鲁仁杰之流，生前本是凡人，死后虽然封神，能有多大法力？故此无人敢管。他们只是个寻常星君，又非各部正神，也不必每日上朝，反落得逍遥自在。
这一日，七人正在殿中饮酒，忽闻天帝传召。到底不敢怠慢，整朝服上殿，礼拜毕，天帝将事情粗略说了一遍，道：“诸位卿家可愿领兵出征？”这七人素来都以袁洪为首，奉其号令，故此都拿眼看他，袁洪想了一想，道：“陛下有旨，臣等焉敢推辞，虽然法力微薄，亦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负陛下所望。”天帝大喜，问道：“要多少兵将。”袁洪道：“下方小妖，料想也无多少本领，三万天兵足矣。但须另调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相助。还要七杀星张奎、桃花星高兰英、丧门星张桂芳、孤辰星余化和月游星石矶五人。”天帝都准了。
七人出了凌霄宝殿。那伏断星朱子真性情最直，平素也与袁洪最是交好，忍不住问道：“大哥，我们何必趟这混水。”须知这七人虽为星君，原本却也都是妖身，如今要他们去攻打下界妖怪，自然不快。袁洪摇头道：“尔等不知，我自有计较。”不再多说，自点兵将去了。
※※※
却说哪吒跟着太乙天尊，一路进了东极妙岩宫。太乙天尊自上云床坐定，不语，哪吒是个性急的，上前道：“师父，为何方才不允我领兵出战？”太乙天尊摇头，道：“你不必去。”见哪吒不解，微微叹息，道：“哪吒，今日之事，你看不明白么。”
哪吒依旧懵懵懂懂。太乙道：“封神一战，我阐教虽然大获全胜，却也埋下些隐患。当时我阐教门人稀少，所以最后封神时，十之七八都是截教弟子，如今都在这天庭为神。他们与我阐教有杀身之仇，岂肯干休，虽然受制于封神榜，反抗不得，终究是大麻烦。”
“当年掌教师尊正是虑及此处，便助你等七人肉身成神，镇压天庭。谁料燃灯老师和几位师兄……总是天数，亦无话可说，反让佛门拣了个现成便宜。杨戬又走了，韦护听说也和佛门走得颇近，如今只剩你和雷震子两人了。”
哪吒连忙道：“弟子自当尽心尽力，决不让师父失望。”
太乙道：“如今天庭局势纷乱，错综复杂。这些截教门人，既不愿尊我玉虚号令，也不会甘心奉天帝调遣，偏生又将那些要紧神位都把持了。天帝一心安插亲信，攻伐四海，重建幽冥，蠢蠢欲动，其心非小。李靖身居降魔大元帅，执掌兵符，偏生又是燃灯弟子。今日这杨戬的事情，看似偶然，其中大有玄机——哪吒，你又何必在其中掺合，我等坐观其变就是。”
哪吒方才有些明白，道：“是，可杨大哥……”
太乙天尊双目一睁，精光凛凛，道：“杨戬为一己私情，勾结妖族，已经犯了我玉虚门规，人人得而诛之！”
哪吒素来对这个师父敬畏有加，见太乙已经有些动怒，不敢再说，慌忙道：“是，弟子明白。”太乙挥挥手，道：“你下去罢，且在我这里呆几天，先莫回家去。”哪吒道：“是。”一步一步退了下去。
※※※
哪吒退下，太乙一人独坐云床，默默沉思，有些往事便悠悠浮上心来。
当年商周封神，他和十一位师兄弟都有杀劫临身，不得不投身其中，总算小心度过，只是被黄河阵削去了顶上三花，胸中五气，太乙金仙的境界仍在，神通法力却是尽数消去了，只得重新锻炼回来。原本以为自此之后各回洞府，守性修心，再不惹红尘之难。谁料世间之事，便如波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若回头想起来，燃灯、文殊、普贤、慈航、惧留孙五人弃道入佛之事，便已经是隐隐征兆了。
封神战时，元始曾邀请佛门教主接引、准提前来，共破诛仙阵、万仙阵，击败通天教主。封神之后，准提便常受邀来昆仑盘桓，讲佛门众生平等，一切皆空之理。燃灯、文殊、普贤、慈航、惧留孙五人颇受蛊惑。
转眼间，已经过去三百多年。这一日，元始出游，诸门人在玉虚宫中论道。玉虚诸弟子中，燃灯道人乃虽然奉玉虚道法，尊元始为师，其实和三清同辈修道，元始素来不以寻常门人待之。广成子、太乙真人等后辈，也都尊称燃灯为老师。当下诸人请燃灯开讲，燃灯不便推辞，便讲了些自己平日听准提讲法的心得体会。
讲到“世法平等，无有高下”的时候，太乙真人便有些不服。玉虚教义，素来讲究“人身最贵”——也正是在这点上，和碧游教义格格不入。当下两人便争执起来，诸门人议论纷纷，或者赞同燃灯，或者赞同太乙，或者犹疑不定。
正争执间，元始自宫外走入，诸弟子不敢再争。元始上云床坐定，道：“方才何事吵闹？”
南极仙翁上前，将方才的争执说了一遍。元始听完，面无表情，眼光缓缓扫过燃灯、文殊、普贤、慈航和惧留孙五人，道：“尔等上前来。”
五人上前。元始道：“尔等五人，随我学道多年，入门尚在太乙之前。前番黄河阵一劫，尔等法力尽消。如今太乙已然修成大罗金仙，法力尽复，尔等却不但毫无进益，反有退步，可知是何缘故？”
燃灯等人道：“弟子不知，请师尊指点。”
元始道：“修道一事，最重本心。我玉虚一脉道法，重规矩，明阶级，分尊卑，严人妖之辨，此乃正道。太乙最得其中精要奥妙，故此修为进境最速。尔等如今受西方教法所惑，心向旁门，故此修为自然不能寸进。既如此，你等也不必在我门下，自投西方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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