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亡一叹-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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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德而后仁，

失仁而后义，

失义而后礼。”

李承乾一怔，这几句话他倒是熟悉，乃是道德经里的语句——只是道德经乃是老君春秋下世，化身李耳时所著，怎么会写在轩辕剑里。这几句话，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所谓“轩辕黄帝的功法秘笈”，就是这几句话不成？

第十章　九龙神火炼杨戬

牛魔王、狮驼王、白象王和金角银角五人，各带亲信部下，并闻仲率雷部二十四神将，点起一万天兵，朝灌江口而来。此次出征，非比上次，袁洪遇上的是妖族精华尽出，自然难免落败，如今华山已经劈开，杨戬母子都回了灌江口，手下不过六兄弟，一千二百草头神罢了。若不是为了排场，连这一万天兵都可省去。

到了灌江口，闻仲掷下令牌，命彩云仙布云，菡芝仙助风，十绝天君秦完、赵江、董全、袁角、孙良、白礼、姚宾、王奕、张绍、金光圣母布下周天十绝大阵，按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天干之数，将灌江口方圆千里牢牢笼罩。刹那间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一片黑云煞气，周围千里，其中有无穷雷鸣炽电、地水火风、冤魂厉魄，翻涌变幻。灌江口百姓惊骇战栗，只以为天崩地裂，末日将至，纷纷在家焚香祷告。好在周天十绝大阵虽然凶厉无比，十天君演练千年，早已操控随心，只将周围罩住，宛如天罗地网一般，并不伤及无辜百姓。

牛魔王见状，笑道：“左右一个杨戬罢了，何必这么大张旗鼓。”闻仲道：“道兄不可轻忽。杨戬精通九转玄功，早已锻成金刚不坏之体，更有七十二般变化之功，狡猾异常，实乃劲敌。昔日他知晓自己身世，大闹凌霄宝殿，满天神将无人可制，被他打坏南天门，反下天去。天帝命李靖父子率兵捉拿，苦战三日，被他杀得大败而归。”牛魔王笑道：“谁不知道李靖父子和杨戬素来交好，必定手下留情，做不得数。天帝不派别人，偏偏让李靖父子去，分明也是看在舅甥情分上，有网开一面的意思。”闻仲摇头道：“不可大意。”命余庆、吉立等人压阵，自带了辛环邓忠等，与牛魔王等人上前。

真君神殿中，杨戬已经知晓天兵到来，对康太尉等六兄弟道：“今日一战难免，你等自去罢。天庭为我而来，料想不会难为你等。”康太尉抗声道：“真君说哪里话来。我兄弟虽然本领微薄，也知道忠义二字，焉有临危弃主，自己逃生的道理。”张、姚、李三太尉，郭申、直健二将军齐声道：“正是！”杨戬心下感动，道：“好，既如此，我们兄弟便会会这雷部天神，十绝大阵。”正说间，殿后瑶姬走出，杨戬连忙上前扶着。瑶姬朝殿外看了一眼，笑道：“看来你舅舅这次倒是发狠了。”杨戬道：“母亲放心，孩儿自幼学道，修成神通，三界内不曾逢得几个敌手，定然保母亲无事。”瑶姬微微而笑，并不说话，亦无担忧模样。杨戬请母亲在殿上安坐，自己束衣甲，提三尖两刃刀来，率六兄弟出了真君神殿，踏上云头，与闻仲等人对阵，倒都是相识的。牛魔王笑道：“杨兄，我兄弟如今受封为神，奉命前来，说不得，今日要得罪了。”杨戬嘿嘿冷笑，道：“你兄弟助我劈华山救母，我为你取照妖镜和宝莲灯，两不相欠。今日既来，便动手罢。”闻仲喝道：“杨戬，你劈华山，放钦犯，盗窃照妖镜，罪在不赦。还不速速束手就擒？”杨戬大笑道：“闻太师，枉我素来敬你是道德高明之士，却也与我弄这些虚头。要战便战，莫说闲话。”闻仲冷哼一声，将双鞭一挥，身后邓忠、张节、陶荣、毕环、李德等诸将一齐上前，又有辛环振双翼，持雷电双钻，自空中打来。

杨戬将手一摆，命六兄弟且退开，自提三尖两刃刀上前。他武艺精熟，以一敌多，不过十数合便将雷部众将杀得大败，各各带伤。闻仲见状大怒，当中神目猛然张开，白光如潮涌向杨戬。杨戬哈哈长笑，额上神目亦睁，也一道白光迸出。两道白光当中一撞，杨戬浑然无事，闻仲却如遭重击，坐不稳墨麒麟，险些翻身跌下。牛魔王在侧，连忙伸手一按闻仲后背，将他扶住。狮驼王、白象王、金角、银角亦暗暗心惊，各持兵刃上前围攻。那杨戬全然不惧，将刀舞得如同雪片一般，力敌四大妖王，竟不落半点下风。

银角眼见久战无功，心中焦躁，跳出圈子，自腰间取出紫金葫芦来，将葫芦口对着杨戬，高声叫道：“杨戬！”杨戬却是早听说过这葫芦的，知道若是一答应，便要被摄进葫芦，但只消你闭口不答，管保无事，当下哪里理睬，只做没听见。银角连叫几声，杨戬只是不应，没奈何，只得将葫芦挂回腰间，又上前围攻。战了多时，杨戬精神越发倍长，一柄三尖两刃刀使得如同游龙矫夭，神出鬼没，锋锐难当。闻仲见不是事，掌心发雷，号令一声，十天君在高空听见，连忙将周天十绝大阵运转，便有无数寒冰、烈火、闪电、红水、飓风、黑沙齐齐而至，纷纷都朝杨戬打下来，却避开了狮驼王等人。

杨戬昔日助周伐商，亦曾见识过这十绝阵。当时这十阵各自独立，互不相干，虽然厉害，也不算十分上乘。十天君封神后无事，千年精研，用尽功夫，合十为一，按大衍之数连绵一气，循环相生，着实威势惊人。他也半点不惧，清啸一声，顶上三花汇聚，胸中五气升腾，头顶泥丸宫一声轻响绽开，涌出无量金光，如水流泻而下，将周身牢牢裹住。

杨戬是玉鼎真人门徒。玉鼎虽是元始天尊弟子，修道方法却与师兄弟不同，不炼法宝，不习咒术，要旨只讲一个强固自身，所以发明出九转玄功来。杨戬是瑶姬之子，有上古神明血脉，资质更胜其师，这九转玄功上的造诣已经远远胜过玉鼎，达到金刚不坏的地步。仗着一股先天真炁流转周身，只要一气不消，任你雷部神将刀兵凶猛，十绝大阵水火雷电，打在身上都只如没事人一般，概莫能伤。

白象王等人都是做妖怪出身，肉身最是强悍，见此情形，也不禁骇然失色。牛魔王不由叹道：“一向闻得杨戬英名，今日方才真真见识了，果然名不虚传。”手一伸，虚空抓出盘古斧来，举步上前，当头就劈。他这一出手，与狮驼王等人又不同，招大力沉，气势威猛，一斧又一斧劈下来，大开大阖，风雷之声隐隐，杨戬倒也不敢硬接。狮驼王、白象王等人又一齐围攻，康太尉等六兄弟见杨戬被围攻，亦冲上前来，只是他们本为凡人，神通微薄，哪里禁得起这周天十绝大阵，尚未近前便都被雷火打中，化作齑粉去了。

杨戬瞥见，心中大恸，却又无暇分神。牛魔王、狮驼王、白象王、金角、银角五大妖王如走马灯一般，此去彼来，混战不息。杨戬纵然神通广大，有九转玄功护体，终究也是难敌，渐渐落了下风。金角见是机会，暗暗取出幌金绳来，当空一抖，化作一条金龙来，疾地将杨戬缠住。杨戬欲待挣脱，闻仲在外围观战，乘机将紫电锤祭在空中打来，正落在杨戬头顶上。这紫电锤乃是上清通天教主炼就之宝，随身佩带，后来赐与闻仲执掌雷部，果然非凡。只打得杨戬头顶火星迸裂，七窍喷火，立足不稳摔倒，众人一拥而上，将他用役神索捆了，便不能变化逃脱。

杨戬一擒，其余便无悬念，一千二百草头神悉数战死，闻仲等人攻入真君神殿。瑶姬正在殿上，见诸人来了，亦无惧色，束手就擒。当下天兵奏凯而还。

天帝闻报大喜，将瑶姬和杨戬解上殿来。瑶姬微微一笑，道：“哥哥，多日不见了。”天帝亦有些默然，半响道：“瑶姬私通凡人，触犯天规，故镇压华山千年以示惩戒。如今期满，正合释放，前罪一概赦免。”又看杨戬，道：“杨戬欺哄李天王，窃取照妖镜，又擅劈华山，乱天庭法度，罪不可赦。”命押至斩妖台，斩首示众。杨戬冷笑，道：“我便看你怎生斩我。”

押到斩妖台，天兵将杨戬放倒，刀砍斧剁，枪刺剑刳，莫想伤及其身。命罗宣率火部众神以真火熔炼，又命闻仲率雷部众神以雷屑钉打，皆不能伤。闻仲启奏道：“陛下，杨戬有九转玄功护体，急切难伤。”天帝皱眉道：“如此奈何？”闻仲道：“以老臣之见，杨戬乃是道门弟子，玉虚门人，如今既犯死罪，可请太乙天尊前来处置。”天帝准了，命人去东极妙岩宫，请太乙天尊前来。

※※※

哪吒在东极妙岩宫里听太乙天尊讲道，却是心不在焉。这几日外面传来消息，先道是袁洪大败，全军覆没，杨戬劈开华山。哪吒听在耳中，既惊且喜且忧：惊的是他也素知袁洪的本事，居然会全军覆没，下界妖族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自己的预想；喜的是杨戬无恙，母子团聚；忧的却是如此一来，杨戬勾结妖族的罪名完全坐实，日后却要如何收场。

后来又传来消息，道是天帝派遣闻仲传旨，招牛魔王等五人上天为神，更遣他们去征讨杨戬。哪吒勃然大怒，他幼年时曾与龙族结怨，后来又因为失手打死石矶的童子，险些被石矶所杀——石矶就是顽石成精。因为这些缘故，再加上太乙天尊平日的教诲，所以哪吒对妖族深恶痛绝。

何况此次杨戬劈华山，大犯天条，在哪吒心中想来，定然是被妖族蛊惑了，方才走到这一步。如今杨戬待罪，牛魔王等人反而上天为神，是非颠倒，有甚于此么？

换了往日，哪吒早就要大闹凌霄宝殿了。只是如今太乙天尊命他在东极宫中，不准外出，哪吒也无可奈何，又心忧杨戬，不知能否逃得此难。

这一日，太乙天尊端坐云床，为众弟子讲太乙救苦护身妙经，哪吒亦在座。正讲到妙处，殿外童子进来禀报，道：“禀天尊，天帝陛下有请。”

太乙闻言，默默沉思，有半刻，道：“诸人且退，哪吒随我一行。”起身下云床，诸弟子尽皆礼拜而退。太乙素来不喜车辇，亦不乘坐骑，大袖飘飘，带着哪吒出了东极宫，却不去凌霄宝殿，直接往斩妖台而来。哪吒心中打突，暗道不妙。果然到得近前，见杨戬被绑在斩妖台上，天帝和各部神将皆在，见太乙天尊前来，行礼相迎。

太乙道：“陛下见招，不知何事？”天帝道：“前日杨戬擅劈华山，私放钦犯，罪大恶极，如今擒拿在此。只是他有九转玄功护体，刀兵雷火皆不能伤，无可奈何。众人集议，道九转玄功既是道家神通，天尊必然有法处置，是故相邀。”太乙听罢，徐徐开言道：“九转玄功乃是玉鼎师兄所创，我亦不甚知晓，此事还需请玉鼎师兄前来处置方是。”对哪吒道：“你去一趟玉泉山金霞洞，请你玉鼎师叔前来。”哪吒心中不愿，又不敢违抗师命，只得上了风火双轮，风驰电掣，一路朝东胜神州而来，心中念道：“只望师叔不在家便好。”

谁知天不遂人愿，玉鼎真人今日偏偏正在金霞洞中默坐，突然一阵心血来潮，忙掐指一算，已知究竟，叹道：“这便如何是好？”正踌躇不定间，童子进来道：“哪吒来了。”玉鼎也无法，只得道：“命他进来。”哪吒见玉鼎真人在家，亦是无奈，将事情说了一遍，玉鼎真人默默听完，不言不语，过了半响道：“哪吒，你回禀太乙师兄：这九转玄功虽然是我所创，但杨戬如今已经青出于蓝，修为远胜于我，我亦无法可施。”哪吒欢喜答应，出了金霞洞，又驾风火轮回天庭来。

太乙听完哪吒回报，道：“既然玉鼎师兄都无法可施，贫道亦无从措手。”牛魔王在一旁哈哈大笑道：“天尊太谦虚了。杨戬是道门弟子，天尊乃是道门掌教，又是师长，岂有连个弟子都不能处置的道理。”哪吒大怒，指着牛魔王道：“你胡说什么，敢与我战上三合么？”牛魔王笑道：“不敢。不过老牛在下界都久有耳闻，说太乙救苦天尊最深得玉清教主风范，刚正严明，执法不苟，想来定是名下无虚，今日不免要见识见识。”众神将齐声附和。天帝微微笑道：“天尊意下如何？”

太乙见情形，面上亦不动神色，道：“哪吒，取九龙神火罩来。”哪吒大惊。太乙天尊昔日还是太乙真人时，住在乾云山金光洞，这九龙神火罩便是镇洞之宝，乃是玉清教主元始天尊炼制的，后来太乙又传给了哪吒，当年炼化石矶娘娘的，便是此物，实有广大威能。杨戬纵然有九转玄功，也定然抵不得这九龙神火罩的三昧真火锻炼。哪吒期期艾艾道：“师父，那九龙神火罩落在家中，不曾带来。”太乙天尊面无表情，道：“取来！”哪吒无奈，只得自怀中掏出九龙神火罩来，踌躇要不要递上去。太乙劈手夺过，祭在空中，刹那间金光万重，耀眼难明，霹雳一声，将杨戬罩在其中。太乙伸手，隔空往神火罩上虚虚一拍，罩内腾腾焰起，烈烈光生，九条火龙盘绕——此乃先天一炁三昧真火所化，杨戬纵有九转玄功护体，亦支撑不得半刻。

哪吒见状，向太乙跪倒，连连叩首道：“杨大哥受奸人蛊惑，一时糊涂误入歧途，望师父开恩，饶他这次。”太乙面色木然，无喜无怒，亦不说话，哪吒苦求不止。金灵、罗宣、闻仲等诸人暗自冷笑。眼看杨戬就要被炼成飞灰，陡然那九龙神火罩内火光大盛，透罩而出，腾起有数十丈高下，众人皆大惊，正不知何故，就听得那火光中有人作歌道：“烟霞深处运玄功，睡醒茅芦日已红；翻身跳出尘埃境，肯把功名付转篷。受用些明月清风，人世间逃名士；云水中自在翁，跨青鸾游遍山峰。”其声清朗，隐有金石铿锵之音。太乙天尊伸手往那火光中一指，就见火焰如波涛分开，现出一个人来，身矮须长，披发跣足，一身火气，腰间悬着个葫芦，正是陆压。

陆压踏在火焰之上，伸手往九龙神火罩中一探，手臂便如幻影一般透罩而过，将杨戬提出来。太乙天尊喝道：“放下！”挥袖一拂，罡风烈烈朝陆压卷去。陆压哈哈一声长笑，化作一道虹光，须臾已经横贯天际，不知所往。

第十一章　金乌帝鸿

众神见陆压救走了杨戬，化长虹而遁，知道追赶不及，也无人白费力气，只是心中各自转过念头。最高兴的便是哪吒，他心思单纯，又是莲花化身，禁锢成长，也不考虑陆压此举的用意，背后到底有何牵涉，只想着“谢天谢地，杨大哥逃了一难。”

太乙天尊见陆压走了，抬手虚虚一抓，那九龙神火罩火焰全消，自动飞起，缩成巴掌大小，落回天尊手中。太乙将九龙神火罩递于哪吒，对天帝缓缓道：“陛下，此乃何意？”

天帝茫然道：“天尊说什么？”

太乙道：“陆压须是陛下之子，他如此作为，是何用意？”

天帝笑道：“这我却不知情。陆压虽等若我子，却终究不是帝鸿——更何况，陆压也是道门中人，正该天尊管束才是。”

太乙微微哼了一声，不再提此事，又道：“陛下，贫道听闻前次袁洪率军征讨，全军覆没，共战死一百一十五名星君，天罡地煞悉数身陨，不知确否。”

天帝叹息道：“正是如此，众卿家尽忠职守，兢兢业业，千年来执掌星辰照耀下界，不期一朝丧生，良可惜也。”

太乙缓缓道：“此亦命也，无可强求。只是如此一来，我天庭正神顿失小半，不免纲纪废弛，事务冗乱，须得尽快择人继任才是。”

天帝道：“我亦如此想。天尊如此说，想必有贤才举荐？”

太乙天尊从袖中取出一份书简来，道：“贫道方外之人，原不当过问政务。但忝为道门掌教，又是东极天尊，举荐贤才，责无旁贷。”将书简递于天帝，道：“这些都是贫道近些年留意的可造之才，既法力高强，又忠贞可靠，品行纯良，在人间降妖伏魔，多有功德，贫道以为可上天为神。”

天帝接过来一看，大约八九十个名字，尽皆是道门各大宗派中较为杰出的弟子，其中清微派自然最多，占了一半。“四天师”、“七真人”这种佼佼者都不在名单上，清微十三子却列了八个上来。天帝微微一笑，道：“天尊所荐，定然不虚，我这便召他们上天，各授神位。”太乙暗自冷笑，道：“贫道告退。”带着哪吒回转东极妙岩宫。天帝礼送，待太乙走了，却也微微冷笑，带着众神自回凌霄宝殿。

瑶姬已然蒙赦，自行告退，出了南天门，一路便往太素天而来。到得娲皇宫，正遇上姑射仙子出来，见是瑶姬，欢喜道：“姐姐多时不见了。”瑶姬昔日不爱在天庭为神，喜欢四处游玩，女娲这里是常来常往的，和姑射仙子自然认识。

瑶姬见了姑射仙子，亦甚欢喜，执手相谈几句。姑射仙子笑道：“姐姐是见娘娘的罢，正在殿上候着呢，我尚有事在身，就不陪姐姐进去了。”瑶姬道：“妹妹自便。”自进娲皇宫来，侍卫宫女都认识瑶姬，自不阻拦。

进入内殿，女娲正在殿上，殿下站着陆压道人，见瑶姬到来，女娲笑道：“妹妹来了。”瑶姬上前行礼，道：“多谢娘娘相救。”女娲笑道：“分内之事，妹妹何必客气。”瑶姬又谢过陆压，陆压连忙还礼。女娲道：“杨戬被那九龙神火罩所伤，三昧真火攻心，正在后殿歇息，妹妹不必忧心。”瑶姬面上倒无什么关切神色，依旧是那般淡淡的，道：“多谢娘娘。”

女娲见状，微微皱眉，又道：“你哥哥亦是无奈，妹妹却不可怪他。”瑶姬笑道：“不怪他。事已至此，纠缠不休，纷乱如麻，也是该有个了断了。娘娘放心，我自理会得。”躬身施了一礼，自往后殿去了。

陆压见瑶姬去了，对女娲道：“娘娘，瑶姬往日与姬轩辕交情非浅，虽然我等救了杨戬，只怕他母子未必会相助我等。”女娲道：“这倒不必忧虑。事已至此，大势滔滔，任谁也莫能扭转，瑶姬不会不知。”陆压笑道：“娘娘成竹在胸，倒是我多虑了。”

女娲正要说话，忽然心中一动，随机知晓，笑道：“太乙好生毒辣。”陆压不明所指，默掐算一番，也即明白，亦笑道：“总是彼此心照不宣，只可惜了那些懵懵懂懂之辈。”

女娲点头，叹道：“当年封神，原本说是阐截两教门下承当。只是玉虚门人稀少，元始又不甘让截教把持天庭，便一力坚持，封了大量凡人上去。如今玉虚道法大兴，也正是鸟尽弓藏的时候了。”陆压不屑道：“他们原也不过滥竽充数，承当不得重任。侥幸做了千年神明，已经是天大造化了。”女娲不语，眼光悠悠，不知看向何方，过了半响，道：“轩辕剑……”说了半句，却又停顿，皱眉沉思。陆压见娘娘神色，小心道：“娘娘，轩辕剑在李承乾手中，总是不甚稳妥。”女娲摇头，正色道：“时机未到，你莫要妄动，反误了大事。”

陆压笑道：“自然，娘娘放心。只是我怕被道门先下手……”女娲微笑不语，看着陆压。陆压神色有些尴尬，讪讪道：“娘娘若无其他吩咐，我便先告退了。”女娲笑道：“你这般心虚做什么。”从袖中取出一件事物来，递于陆压。

此物粗看便是那宝莲灯，细细分辨，又有所不同。宝莲灯原本是碧绿莹润之色，此物却颜色灰暗，细看仿佛有无数阴影杂质在灯内流动，灯壁上密密匝匝镌刻了无数奇异符文，都是上古妖族文字。灯芯之上，又多了一面铜镜——正是那照妖镜，正缓缓转动。

陆压一见大喜，道：“此物已经炼成？”女娲道：“七日七夜，今日正满。此物乃是照妖镜和宝莲灯合炼而成，融为一体，可以称为照妖灯。”陆压惊喜不已，接过仔细摩挲观看，忽而仰天大笑，震得整座娲皇宫都震颤不已。女娲微微而笑，亦不阻拦，待他笑声稍歇，道：“你去罢。”陆压躬身，深深行了一礼，转身出宫去了。

※※※

日已迟暮，一道长虹自西往东划过天际，往东海而来。

东海之中，一株巨大的扶桑碧树上通于天，下彻于地，枝叶舒展，辽阔无边。树冠之上，有一只巨大的乌色鸟巢。巢中已经坐着一个和尚，光头赤足，大红僧袍，闭目诵经，乃是乌巢禅师。

长虹贯天而来，落到乌巢之中，满巢火焰一腾复消，现出一个人来，正是陆压。见乌巢已经到了，略一点头，却不说话，仰望西方满天红霞，那夕阳已经将落。

又过片刻，西方最后一抹霞光隐去，天地间陷入沉沉黑暗，噗地一声，一轮巨大红日自半空中掉下来，正落入乌巢中。晃了一晃，光焰顿消，凝成一个微微泛红的球体，现出其中的金乌来。

乌巢站起身来，和陆压一齐走到金乌身前。“拿到了？”金乌问，声音有些嘶哑刺耳。

陆压点头，从袖中取出那“照妖灯”来，默诵口诀，宝灯冉冉升起在半空。陆压、乌巢两人齐齐张口，喷出一股三昧真火来，照妖灯刹那间点亮，火焰升腾，照耀四方，只是光华隐隐有些阴沉冰冷。

困在日中的金乌被这阴沉冰冷的灯光一照，陡然间身躯涨大起来，羽毛直立，口鼻怒张，双目迸出，狰狞无比。陆压、乌巢同声连连念诵咒语，遍体红雾氤氲，源源涌出，将自己包裹在其中，渐渐朝金乌蔓延过去。

金乌身躯越来越膨胀，几乎要将红日都撑破一般，陡然间“噗”的一声，鲜血飞溅，落到巢中，燃起烈焰腾腾，那金乌的一只前爪从日中撕裂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