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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亡一叹-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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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禹的眼神温和而诚恳,让人不会觉得有丝毫的局促不安,反而会发自内心地信任和追随。

太平不知道李承乾在想些什么,在思虑些什么。她也不知道李承乾能从轩辕剑中看出什么。唯一能让她安心的是,李承乾的目光在移向她时,依旧是那熟悉的温和,从没改变过半分。

所以,她也便什么都不担心了。

时间便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转眼之间,又过去了十年。李承乾回长安,已经二十年了,他的伤势终于差不多完全痊愈,往日的神通也恢复了七八分。

但这些远远不够。

要为玉藻报仇,要救孙悟空出五行山,要摆脱身为棋子的宿命,要保护太平平安度过这次大劫——都还远远不够。

于是太平惊讶地发现,李承乾开始变得喜欢读书起来。

李世民的诸皇子中,若论文才,自然是以李泰为首,诸子百家无不涉猎,诗词歌赋都颇精通,善文学,工书法,而且还领衔撰写《括地志》,集汉书地理志和顾里王与地志两书所长,开创一代地理志新体例。其次要数李恪,文武全才,也好读书。李承乾自幼被立为太子,悠游玩乐,虽然不能说是“不学无术”,但也决不是好学上进之辈。

后来李承乾拜准提为师,修炼神通,每日的空闲时间大多也都用在打坐练功上去了,自然更无暇看书。反倒是太平,因为体内只有三魂,六魄在女娲娘娘手中,所以不能修炼任何法术神通,身体也颇虚弱。靠着皇宫中的灵药培固,一直无碍。她闲暇无事,看书倒不少。

但李承乾这次回来,除了运功疗伤,恢复痊愈,闲暇时间往往手执书卷。诸子百家,天文地理,农卜星相,稗官野史,乃至佛经道藏,市井传奇,无所不阅。

这便着实有些奇怪了。

※※※

李承乾并不解释,太平也不多问,每日只是看看书,弹弹琴,陪伴李承乾闲谈。若论年龄,她也已经年过三十,虽然不能修习任何法术神通,倒也容颜不改,宛如少女时一般。这一日,长孙无忌等大臣求见,道是有紧急消息。

太平接见,问是何事。长孙无忌道:“陛下,洛阳传来消息,伪帝李治已经于昨日辰时驾崩。”

李治死了?

李治今年大约七十岁。虽然天资所限,修仙不成,总算也粗通道法,再加灵药辅助,按理至少也该活到一百余岁,实在没想到会如此早逝。

消息紧接不断传来,证实李治确实已经驾崩——但很蹊跷的是,继位者并非原定为太子的李贤,或者李显、李旦,而是武媚娘。

李治驾崩后,群臣一致上表劝进,武媚娘于是继位为帝,改名“武曌”,自号“圣神皇帝”。

不过其实太平和群臣听到这个消息,虽然意外,倒也不如何震惊。反正这些年来,李治因眼疾,几乎不曾上朝理事,政务都是武媚娘执掌。如今只不过是换个名分,实质未变。

反正无论是李治还是武媚娘,在太平一方眼中看来,都不过是“叛军”。至于叛军名义上的首领是男是女,是李治还是武媚娘,并不要紧。

太平也并未放在心上,回到内宫,与李承乾闲谈,偶然提起此事。李承乾正盯着面前的轩辕剑一言不发,一面漫不经心听太平说话,突然一怔,道:“你说什么?”

太平愣了一下,道:“李治驾崩,武媚娘继位了。”

李承乾微微点头,低声道:“是见分晓的时候了。”

太平不解,道:“什么?”

李承乾摇头不答。李治驾崩,武媚娘继位,看似不是什么大事,但其中牵涉,却非同寻常——如此一来,大唐的两位帝王,都是女子了。

女娲复起,苦心筹划让太平夺得人皇之位,却被佛门横插一手,预先有弥勒下世,化为武媚娘,扶植李治与太平相抗,大唐未能一统,坤道气运终究未能真正大兴。→文¤人··书·¤·屋←

但如今……是时候了。

“该要真正见个分晓了罢。”李承乾在心中低声说,目光穿透屋顶,看着那虚无茫茫的夜空。

第二十章 暗流涌动

当日金灵圣母、闻仲等人叛乱,除了三山五岳等神明在下界镇守,未曾殃及外,天庭神将几乎被斩杀殆尽,金灵等人后来又被元始带回玉虚宫,众神位顿时失了职守。天帝于是大力安插亲信,提拔自己旧部继承神位。如今的天庭众神,几乎都是昔日跟随天蓬躲到太素天娲皇宫中逃过一劫的妖怪。

自从天庭内战之后,道、佛、妖各大势力仿佛都暂时沉寂了一般,并无什么大的举动。这二十年来,倒也相安无事,三界之中,除了南瞻部州东唐和西唐交战,倒也别无其他战事,可称太平。

这一日,玄穹高上帝玉皇大天尊高坐凌霄宝殿,默观下界,忽然见得南瞻部州地域,一道红气腾腾升起,形如蛟龙,现出鳞爪,摇头摆尾,盘旋而上。天帝默然会心,微微点头。

过了数日,天帝忽起兴致,随即命水火两部神将在瑶池中大兴土木,以赤金为基,白玉为壁,上饰明珠,建了一座玉宇琼楼。楼成之日,天帝金母率众神将前往,果然是极尽壮丽,异常堂皇,美轮美奂。天帝大喜,定名为“白玉楼。”

楼名既定,太白金星又出班上奏,道是下界规矩,凡楼阁亭宇建成,都要延请名家为之作记。如今天帝建成这白玉楼,亦当有佳文记之,方为美谈。

天帝深纳其言,于是下诏命众神做诗文记之。只是如今这些神将,都是做妖怪出身,让他们杀人放火容易,吟诗作文却难,勉强交上来几篇,也都是文字颠倒语句不通的货色。天帝深觉面上无光,雷霆震怒。

正群臣都战战兢兢时,瑶池金母解劝道:“陛下息怒。文辞小道,不过雕虫之技,众卿家身居要职,事务繁冗,学有未至,也是情理之中。我听说下界南瞻部州典章教化,文物风liu,必有才华横溢之士,陛下何不招上天来,为白玉楼作记。”

天帝大喜道:“甚是。”便问太白金星。太白金星思忖片刻,道:“禀陛下,据老臣所知,南瞻部州有一人,名李贺,字长吉,颇有文名,少年时便以长短之制名动京华,可当此任。只是李贺乃是凡人,全无半点修为,又素来体弱多病,只怕上不得天庭来。”

天帝呵呵笑道:“此事容易,下一道旨意,赐他身死,将魂魄招上天来便是了。”

太白金星道:“遵旨。”退下殿去了。

※※※

太白金星所说的李贺,字长吉,生于福昌昌谷,若论起来,还能算是大唐宗室子弟,只是早已没落。其人细瘦、通眉、长指甲,好吟诗。每日早晨骑驴出游,带着书童,背古破锦囊,行踪无定。稍有灵感,即便是只言片语,亦立刻记下,投入囊中。傍晚回家取出锦囊,在灯下将残句补全。其人诗句,幽奇冷艳,诡谲迷离,旁人多以“诗鬼”称之。

这一日,李贺出游归来,突然生起病来,而且十分厉害。李贺母亲此时也重病卧床,不能行动,姐姐已经出嫁,便在左近,闻讯匆忙赶回,见李贺已经有些不起的样子,慌张无地。不一刻,大夫也到,把脉诊断,摇头道是不可救了。家人顿时泣不成声。

李贺亦知自己将死,正欲出言安慰,突然眼前虚空化开,现出一个绯衣人来,驾赤虬,持一板书,上面文字似太古篆或霹雳石文者,李贺全然不识。绯衣人道:“天帝有诏,招尔上天。”李贺闻言,下床叩首道:“阿母老且病,贺不愿去。”绯衣人笑道:“帝成白玉楼,立召君为记。天上差乐,不苦也!速随我动身,莫要耽搁。”

李贺独泣,犹自不愿前去。李贺姐姐和家人也齐齐跪下恳求。绯衣人摇头道:“天帝旨意,岂可违背。”伸手拂袖在李贺脸上一挥。不多时,李贺气绝,绯衣人也消失。家人正举哀间,便觉室内突然腾起烟气,闻有车马辚辚之声,自窗口出,渐渐渺不可闻了。

李贺平常结交文友之中,有一人,名李商隐,字义山,亦有文名。听说此事,既是惊奇,又感慨万分,于是做一篇《李贺小传》,详细记载此事,并于文末感叹道:

“呜呼!天苍苍而高也,上果有帝耶?帝果有苑圃宫室观阁之玩耶?苟信然,则天之高邈,帝之尊严,亦宜有人物文采愈此世者,何独眷眷于长吉而使其不寿耶?噫!又岂世所谓才而奇者,不独地上少,即天上亦不多耶?长吉生二十七年,位不过奉礼太常,时人亦多排摈毁斥之。又岂才而奇者,帝独重之,而人反不重耶?又岂人见会胜帝耶?”

若要说得浅白些,李商隐乃是感叹道:“天苍而高,确实有天帝吗?天帝确实也有林苑园圃、亭观楼阁吗?如果确实如此,那么天上也应该有文学才华超过这个世上的人物啊,为什么唯独对长吉眷顾而使他不长寿呢?难道是世上所说的有才华者,不仅地上少,就是天上也不多吗?长吉活了二十七年,职位不过奉礼太常,当时的人也多排挤诽谤他。又难道是有才华而且奇异的人,天帝特别重视他,而世人反倒不重视吗?又难道是人的见识会超过天帝吗?”

李商隐不过凡人,凭一己之意猜度,终究不能明了真实情形。实际上,天帝又何尝看重李贺,不过是一时兴起,招上天来,命他做了篇白玉楼记,也就发入幽冥,轮回转世去了。

※※※

却说有一位陇西人氏,名李白,字太白,号青莲居士,以诗文著称。一日偶游至终南山,恰好遇上云中子。云中子见他神采风姿,赞道:“真有神游八极之表。”颇为喜爱,收为门下。李白亦是天生的修道奇才,自创出剑修之法,以气御剑,气剑合一,进境神速,不过二十余年便也修到了太乙散仙境界。他交往广阔,喜爱游历,与李贺也是好友,常有诗文来往唱和。

这一日,李白前来登门拜访,却看见门口悬挂白色灯笼,李贺姐姐和家人尽着丧服。李白大惊道:“谁人没了?”李贺姐姐哭道:“是长吉去了。”

李白既惊且诧,道:“怎会如此。我为长吉推过命盘,虽然不是长寿之相,却也断无如此寿促之理。”李贺姐姐亦不知,但也觉得李贺死得蹊跷,知道李白是李贺好友,又是玉清门人,精通道法,于是将李贺死前情状详细告知。李白听了,低头默默推算半响,猛然将桌子一拍,大怒道:“岂有此理!兴衰成败,皆是定数,生死祸福,自有注定。长吉有四十年阳寿,早在生死簿上已经注明,天帝焉能为一己之私如此妄为!”站起身来,大踏步出了李贺家,取下腰间秋水长剑来,浮在空中,倏忽涨大,李白踏上长剑,默诵咒法,化作一道流光朝终南山而来。

李白御剑疾行,片刻间到了终南山中,拜见云中子,将李贺之事说了一遍。云中子亦微微皱眉,须知自从十殿冥王执掌生死簿重建幽冥以来,三界轮回井井有序,无论道门三清,佛门教主,或者女娲圣人,都互守默契,从不插手干涉。天帝缘何突然如此?

云中子到底修到了大罗金仙,法力深湛,见识明远,沉吟半响,默自推算,隐隐约约也明白一些。对李白道:“既然如此,你随我去弥罗天面见教主,自有定夺。”李白拜谢。云中子携了李白,驾起云雾,便朝东胜神州昆仑山而来。

※※※

玉虚宫中,元始天尊正自默坐,殿下南极仙翁、广成子、赤精子和道德清虚真君四弟子随侍,白鹤童子正在宫外,见云中子携李白前来,连忙行礼,道:“师叔何来。”云中子道:“有要事禀报师尊,烦你通传一声。”

白鹤童子进来通传,元始听了,缓缓道:“命他进来。”云中子带李白上殿拜倒,道:“老师圣寿。”将事情又说了一遍。元始沉默片刻,道:“此事我已知之,自有主张,你等且都先退下罢。”众弟子闻言,不敢多说,施礼鱼贯退下。

元始独自默坐,殿下龙吞鼎中香雾袅袅腾起,一道碧烟旋绕而上,氤氲升腾,源源绵绵,结成一朵白色莲花,有顷,花瓣徐徐舒展开来,现出一人面容,眉眼细长,面皮黄瘦,嘴角微微下垂,略带苦相。

正是佛门教主接引导师。

元始稽首曰:“道兄。”接引亦点首为礼。元始不再言语,展袍袖轻轻一拂,四壁忽消,空空然如在旷野高天,神光如水,河汉灿烂,现出红气冲空,光怪陆离,种种景物转换流变,交替闪过。

接引默然凝思,不知过了多久,合十深施一礼。白莲瓣瓣凋落,接引面容亦随之渐渐模糊,终于,莲花人面,诸般景象,俱归虚无。

元始缓缓起身,传南极仙翁和白鹤童子进殿来,道:“随我去玄都天。”

※※※

玄都天上,八景宫中,老君正自高卧云床,酣睡不醒。元始走入,道:“师兄好自在。”老君起身,两位教主并肩坐下,尽皆不语。过了良久,老君道:“既如此,你我同去碧游宫罢。”

元始道:“有劳师兄。”

老君微微点头,命身旁两个童子道:“去后殿请金灵诸人过来。”这两个童子都穿太极道袍,发可总角,眉清目秀,只是一人额上长有金色独角,另一人额上长有银色独角。

两个童子闻言,道:“是。”转身去后殿,请了金灵圣母、闻仲、赵公明、云霄、碧霄、琼霄、余元、罗宣、牛魔王、狮驼王、白象王十一人前来。

他们当日被元始擒住,带回玉虚宫。后来被老君要来,只在八景宫中随众听讲。金角、银角两妖被老君收为童子,其余诸人都在此处,对老君施了一礼,却对元始并不理睬。老君缓缓道:“尔等随我去碧游宫。”起身下云床,出八景宫,玄都法师牵了青牛过来,老君骑上;元始亦乘了四不相,南极仙翁、白鹤童子两旁随侍。金灵圣母诸人在后跟随,一行人缓缓没入虚空,消失不见。

八德池旁,七宝林中,白莲朵朵怒放。接引、准提目注东南,只见三万里杀气飞腾霄汉。接引微微叹息道:“善哉,此次杀劫,不知又有多少生灵尽为业火所噬,悉归混沌虚空。”准提道:“只能尽力。”接引道:“悟空如何?”准提道:“正要前往。”起身提了七宝妙树,缓缓走出西方极乐世界,往下界来。

第二十一章 往日恩仇难泯尽

南岳衡山,回雁峰之上,有一座道观。

大唐以道教为国教,道观遍地皆是。衡山虽然偏远了些,有道观也并不出奇。但普天下的道观,或者供奉太清教主太上老君,或者供奉玉清教主元始天尊,或者同时供奉三清——这座道观却有些特别,正殿之中,只供奉着上清通天教主。

道观里的道士自称上清派。

不过虽然名为一派,其实并无多少门人。观主是一位女道士,名魏华存,号“紫虚元君”,外人多称为魏夫人,便是上清派的创立者。

魏夫人生于西晋,任城人,司徒魏舒之女,自幼学道,静默恭谨,喜读庄老,五经百氏,无不披览。三十七岁出家,手著《上清真经》,来衡山结庐建观,创立上清派。

只是自从封神战败,截教覆灭,上清教主退隐,在人间的道统也消亡殆尽。如今天下道门各大宗派,都分属太清、玉清两脉。魏夫人殚精竭虑,主持上清派数百年,终究也只能粗具规模,名声不显。

这一日,魏夫人召集观中道众,讲经说法。说法毕,魏夫人目视众弟子,徐徐道:“我下世已久,昨夜蒙师尊相召,今日当归。我去之后,尔等当解我深心,精勤精进,弘我上清正法,慎勿放逸。”又手指大弟子陶宏景,命他上前来,在上清教主像前跪下。

一名道童弯腰将手中托盘高举过顶,盘中有一本经书,纸页发黄,显得年代久远,这便是上清派传宗信物,魏夫人手书的《上清真经》。魏夫人取过经书,诵曰:“云篆太虚,浩劫之初,乍遐乍迩,或沉或浮,太上下降,真文诞敷,昭昭其有,冥冥其无。”对陶宏景道:“我去之后,宗门传法大任,便由你来承当了。”将经书交与陶宏景,陶宏景双手接过。

魏夫人又将腰间佩剑解下,诵曰:“原夫代天行化,布令宣威,全凭三尺之神锋,以制神魔之非道。光腾七曜,威摄万灵,凡有指呼,无不响应。”对陶宏景道:“此剑乃是上清教主所赐,名延康,我今转赐于你,执掌教门,弘我正法。”陶宏景叩首,道:“弟子必当尽力!”双手接过佩剑。

魏夫人还归玉座,口中吟道:“寂寂至无宗,虚峙劫仞阿。一入大乘路,孰计年劫多。”垂眉闭目。片刻,空中钟声悠扬,回雁峰头异香袭袭,魏夫人顶上泥丸宫一声轻雷,元气冲出,现出仙体,高有三丈六尺,相貌衣着丝毫不变,广袖飘飘,足踏麻鞋,立于空中,神色安闲,向众人微微颌首,悠然已非尘世之人,真身之下的原肉身纷然四散,化作一片清光,如云如水,托住魏夫人双足,冉冉向上方极光绚烂的九霄碧落中飞去。

“恭送掌教真人!”上清派众弟子齐齐拜倒,眼看魏夫人在天上渐高渐小,终于微微一闪,消失不见。

陶宏景接掌上清派后,将总部迁往茅山,撰写《上清真诰》,著有《养性延命录》,编写《本草经集注》,提倡“游收虚静,息虑无为”,上清派名声大盛,后来唐、宋两代,历任掌教宗师都得朝廷封号,或“国师”,或“真人”,茅山上清派名列“经箓三山”之一。因在茅山,后世大多便以“茅山宗”或“茅山派”指代上清派,这些都是后话了。

※※※

且说魏夫人现出仙体真身,飞升上天来。天风罡烈,刮面如刀,魏夫人却若无其事,衣角飘飘,不知行了多时,在虚空中停住,默默念诵,往前踏出一步,刹那间虚空破碎,景象流转,已经置身于一片汪洋大海之上,极远处有一点碧绿微光,做莲花之形。

魏夫人御风疾行,不知飞了多时,见前方五色云起,祥光接天,那点碧绿微光原来是数座海岛仙山,如五瓣莲花,舒展开张,山中楼台掩映——正是碧游宫。

魏夫人心潮微微激荡,奔入宫来。诺大一座碧游宫,空空荡荡,寂静寥落,正殿上一盏微灯如豆,一位道人正在闭目默坐。魏夫人抢步上前拜倒,道:“师尊。”

道人微微抬眼,微笑道:“无当,回来了。”

魏夫人眼眶湿润,伏地道:“是,师尊,无当回来了。”

这魏夫人正是昔日通天教主座下上四代大弟子之一,无当圣母。当年封神,多宝道人被老君擒去,如今入佛门化释迦牟尼;金灵圣母战死在万仙阵中,因她原本名字不在封神榜上,通天教主于是以大法力将她补入,封神位居斗部天尊;龟灵圣母被接引导师收去,如今在八德池中听经修炼;唯有无当圣母当日逃过一劫。后来西晋时下世为人,便是魏夫人了。

无当圣母垂泪道:“弟子无能,不能大兴我碧游教门,有负师尊厚望。”通天微笑摇头道:“时势如此,岂是你之过。起来罢,此次大劫若能安然度过,我上清一门,自然复兴有望。”无当道:“是。”站起身来,又问道:“不知金灵师姊他们如今在何处?”通天道:“稍后便能见到。”不再说话。无当也便不再问,静静侍立一旁。

灵宝天中无日月,不知过了多久。飘渺笛声自宫外悠悠传来,若远若近,不急不徐,仿佛牧童信口而吹,并无什么腔调,传入耳中却是说不出的清悦动听。

刹那间,碧游、龙汉、赤明、上皇、开皇、延康五宫同时光华灿烂,仿佛碧绿色莲花舒展,通天端坐不动,对无当道:“你代我出殿,迎接两位师伯。”

无当领命出殿来,见老君乘青牛,元始乘四不相,并肩前来。玄都法师、南极仙翁、白鹤童子等人随侍。金灵、闻仲等人在后跟随,见无当出殿来,面上皆有喜悦之色,微微点头示意。无当圣母俯身拜见,道:“恭迎两位师伯。”

老君呵呵笑道:“倒是多日不曾见你了。”神色和蔼,仿佛长者垂询。无当道:“无当下界历练一遭,有劳大师伯挂念。”老君微微点头,下了青牛,和元始走入碧游宫中。通天见两位教主前来,微微点头为礼,并不起身,道:“两位师兄今日前来,有何见教。”

老君笑道:“天机摇动,女娲氏已起灭世之心,人、神、妖五千年来恩怨纠缠,目下便要做个彻底了断。师弟岂可贪一己清净,忍心看这三界生灵尽毁于劫火。我等此来,正为请师弟相助,共掌大局。”通天微微垂目,道:“两位师兄早证混元,法力通玄,区区女娲氏何足道哉。纵有烦难,还有西方佛门两位道兄相助,何劳小弟。”老君道:“师弟此言差矣。且不说那女娲亦是早证混元,又有伏羲相助,持八卦炉、混沌钟两大灵宝,实是劲敌——便是女娲事了,道佛两门,迟早也要做过一场。师弟,我三人昔日在昆仑山结庐修道,同证混元,共创教门,并称三清,情愈手足。纵然往日有些龃龌,亦不过是教法分歧,无关根本,师弟何必执着。”通天不语。

元始道:“师弟春秋下世,广开教门,大兴儒学,尝有言道‘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气度恢宏,实非愚兄所能及。当年封神,恰逢千年杀劫,诸般纷乱绞缠,愚兄处措急躁,事后思之,多有不当之处,还望师弟见谅。”言毕深深施了一礼。

通天起身还了一礼,道:“师兄言重了。”元始微微点头。金灵圣母、闻仲、赵公明、牛魔王等十一人上前拜见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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