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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寻芳:香散舞衣凉-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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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我便十七岁了,分明越长越像我的母亲。

可惜,我并不想凭藉这副容貌却争宠后宫。

我只想用拓跋轲的鲜血来清洗我的耻辱,然后回到萧宝溶身畔,在南齐继续我们风雨同舟绝不退缩的日子。

那是或许艰难多忧,却绝对温暖宁妥的生活。

曳一袭雪色长袍,披了雪白杜蘅兰草暗纹出风毛斗篷,我计算着诸人应该快到齐时,才让轻罗连翘扶了我前往水月轩。

临走时,初晴犹不放心,又追出门来叮嘱我:“阿墨,千万别任性啊!”

我扶了扶发际不惹眼处的珊瑚金簪,淡淡笑着点头。

她多虑了。

跟端木欢颜学了那么久的兵法谋略,我早不是那个少不更事的萧宝墨。被情爱伤得冲动一次也就够了,休养那么久,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如果再次犯错,只能证明我已愚蠢得不可救药。

我的美丽,将还是我的武器;而我自己,将会坚强得刀枪不入,万毒不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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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算是家常夜宴,并不如平时那般拘于礼节,远远便听得水月轩中笑语喧哗,十分热闹。

侍女撩开杏黄色岁寒三友云锦棉帘迎我进去时,轩中笑语一时静寂。

我自是猜得出那些妃嫔们今日会怎样的花枝招展百花竞春,何况为了表示喜庆,整个轩中都铺了明红织金的地毡,我这般一袭雪衣明净澄澈地从容踏入,恰如一溪明月缓缓淌入暗夜中缤纷缭乱的百花园。两岸风景虽妙,怎抵得这清月皎皎,素影翩然?

宫妃女眷大约有六七人之多,此时神色各异,有惊讶,有猜度,有嫉妒,有艳羡,种种不一。

主位上坐着的拓跋轲,眸光一如既往的深沉锐利,不过淡淡往我身上一扫,看不出任何的喜好厌怒来;他肩下的拓跋顼,只穿着家常的墨绿底团花蟒袍,在我踏入轩中时恍惚曾瞟过我一眼,后来便低了头,无聊般拿象牙包金筷叩着桌面,再也不曾抬头。

我无视众人,只是款款走到拓跋轲跟前拜下,“宝墨拜见陛下,拜见豫王爷!”

拓跋轲神色不动,淡然望我一眼,道:“你最小,来得也最晚,坐最下面一席罢!”

“是!”我安静应了,自顾落坐,并不与诸妃见礼。

席上沉寂了片刻,妃嫔间又开始笑语。而我不经意间,已成了他们明里暗里观察的对象了。

我并不理会,将雪色斗篷脱下交轻罗收了,接过连翘递来的暖手炉,懒懒抱在怀中,静静候着开桌。

与我相邻的一名身着葱绿色绣蝶恋花对襟长袄的年轻妃子,将我打量了一番,忽然抿唇笑道:“墨妃妹妹莫非在为谁戴孝?这除旧迎新的大好日子,怎生穿得这么素净?”

我微笑答道:“人人皆知我在此并无亲人,若论至亲,也只有一个陛下了。姐姐,这除旧迎新的大好日子,您在诅咒谁呢?”

轩中蓦地静默。这一次,当真安静得连一根针掉落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了。

许久,那妃子猛地醒悟过来般,涨红了脸,满眼泪珠地急急离席向拓跋轲请罪:“陛下,臣妾并不是那个意思。这……这墨妃故意曲解臣的话。”

拓跋轲瞥她一眼,喝了口茶,缓缓道:“开席罢!多看看歌舞,只怕胃口会好些。”

听出拓跋轲不想追究,那妃子磕了个头,这才抹着泪回到自己座位上。自然,不会忘记狠狠瞪我一眼。

歌舞声扬起,一片祝颂声中,众人这才松了口气,重又欢声笑语起来。

这种时候,拓跋轲明显比平时可亲许多,几名宫妃几乎轮着在给他敬酒,他也含一抹矜持的笑,一一地喝了,甚至开了金口,慰勉几句。

保持安静的只有我,还有我对面的拓跋顼。

他的注意力似乎全集中在歌舞上了,眼睛从没离开过那些艳姬妖艳的身姿。

北方尚武,连舞曲都要激烈劲健许多,虽有沉宕豪雄之气,却免不了乡气俚俗;我从小在萧宝溶身畔长大,他所编之舞,所作之词,最重格调韵致,无不风流蕴藉,深婉隽永。我在耳濡目染之下,说不上深精韵律,对这等北魏蛮荒歌舞却是万万看不上眼的,此时更是懒得看上一眼,自顾啜茶品酒,由着连翘在后细致地询问我的喜好,为我布着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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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旁人不注意时,她已在我耳边道:“娘娘,刚您得罪的那位,是曼妃,这些日子,数她侍寝得最多。听说,皇上对她挺上心的,几次点名了让她服侍。”

我不过“噢”了一声,再瞧曼妃容貌,虽是清丽曼妙,且鼻梁挺直,唇线柔美,和我有几分相似,但眉眼有着北方人略嫌刚硬的轮廓,只这一点,便绝对及不上我眉目秀致,遂哂笑一声,也不理会。懒

左不过以色事人,不知她得意些什么,也来为难我。

酒过三巡,那些聒耳的歌舞终于略停,换了笙箫细细地吹。

那声调甚是柔婉,依稀有着江南的韵味,倒让我想起在翠玉轩听箫的时光,不由转过脸去,多看了几眼。

便在此时,那分明不曾往我这里看过的拓跋轲忽然问道:“墨妃,这曲子可曾听过?”

我惊讶抬头时,发现不只拓跋轲正噙一抹莫测的笑意望着我,连拓跋顼的眼神都从空荡荡的歌舞场抽出,黑黢黢地在我脸上一转,才埋了头喝酒。

目光从拓跋顼身上掠过,我沉着回答:“应该不曾听过吧?宝墨从小不娴音律,对曲谱也不甚了了,纵然听过,也记不得了。”虫

“不娴音律?”拓跋轲懒懒道,“可朕怎听九弟讲,说你舞跳得极好?”

一股无名火顿时腾起,克制不住地便涌到脸上。双颊赤烫时,我盯向拓跋顼。

他似也被拓跋轲这句话惊住,抬头仓皇望我一眼,又转到拓跋轲脸上,低声道:“皇兄,我……我说过这话么?”

除了他说,还会有谁说?

我并不以舞技闻名,只在十四岁时当众跳过一曲,从此再不曾为谁一展舞姿。只除了……两次竹林相会,我曾为他而跳。

如此私密的事,也成了他们兄弟间谈论的笑柄么?

拓跋顼……

胸中恨意,凭添一层。

我默然咽下隐隐的钝痛,轻轻笑道:“回陛下,踩着节奏胡乱舞上一曲,倒也是会的。可惜绝对称不上好。豫王爷,你抬举宝墨了吧?”

到底涵养还不够,本来预备平静无波说出的话,最后几个字,已忍不住夹杂了一抹讥嘲。

拓跋轲并不理拓跋顼的话,向我微笑道:“既会舞,不如舞上一曲,让大家开开眼界吧!”

沉默片刻,我柔声答道:“可宝墨并非歌女舞姬之流,不能在筵席上献舞。陛下如果要看,隔日我为陛下单舞吧!”

拓跋轲微一蹙眉,道:“今日不过是家宴,谁敢笑话你是歌女舞姬?舞一曲大家取乐又何妨?”

取乐?

原来他今日唤我来,是打算我文墨公主来给他们兄弟和这些北魏贵妇们取乐的!

我离席向拓跋轲拜倒,扬脸回禀道:“启禀陛下,宝墨在十四岁时偶尔起兴也曾在筵席上舞过一回,事后为家人痛斥,认为我以舞媚人,大失体统,令我立下誓言,从此只可为夫婿一人而舞,绝不自轻自贱,在外人前失了峻傲风骨。”

对面两道异常灼亮的眸光凝在我面庞。而我只盯着那个神情深不可测的男子,再不去探究他肩下那少年射向我的眼神是何等涵义。噙一抹清浅而凄凉的笑,我轻轻道:“宝墨如今,只愿为陛下一人而舞。”

“噢……”拓跋轲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目光极深邃,似要挖到我头脑深处,看清我说这话有着几成的真情实意。

而拓跋顼已又垂下头去,也不要侍女侍奉,自己取了银质鹤嘴酒壶倒酒。

他倒得很专注,手也很稳,只是酒水沿着杯沿漫出时,需得侍女提醒,才悟了过来,急忙将酒壶放下,垂眸让侍女擦去桌上的酒水,继续啜着酒,眉目沉静的模样,倒似在品尝酒质的优劣。

我悄然用眼眸余光掠过,虽不敢在拓跋轲面前流露一丝异样,心底却在愤恨冷笑。

我美丽如昔,我曾将你当作如意郎君,可我如今,是你哥哥的人,将只为你哥哥而舞,——纵然心不甘,情不愿,只想将我的舞姿变作致命的毒药,让他穿肠而死,永不超生。

“墨妃妹妹也太认真了吧?一支舞而已,什么风骨,什么体统,大约都是南人的那套吧?”妃嫔中坐于最上首的一位眉眼英气的年长妃子忽然轻笑,“何况方才皇上不是说了,他可是听豫王爷提起妹妹的舞好,可见豫王爷必定看过妹妹的舞吧?不知妹妹这誓言,又从何而来?”

我足不出户,倒也听说过拓跋轲有个锦妃,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武将之女,身手不错,因此拓跋轲出征在外时也将她带在身边,想来就是这人了。

微微偏着头,我望向突然顿下酒杯垂头不语的拓跋顼,忽而浅浅一笑,一如当日的天真纯净。我轻柔问道:“豫王爷,您见过我跳舞么?什么时候?在哪里?说来听听吧!我病了一场,许多事……忘了!”

流转着如水的眼波,我观察着这个少年。

眉目清好又如何?也不比萧宝溶俊秀;眼光没有了当年的纯净,甚至比一个多月前相见时还要幽黑许多,秋潭般深远着,再也见不着底;眉峰很浅地锁着,也失了当日的纯稚;他的气质,倒似乎还是原来的温雅,甚至蕴了几分让人怜惜的愁郁无奈……

让人怜惜?

我忙抖开这可笑的念头,继续笑得瑰姿艳逸,灿若春华,试探般继续追问:“豫王爷,我们……以前真的见过么?”

··“没有!”拓跋顼脸色苍白,遽然答道,只听“喀嚓”一声,他手中质地极坚硬的包金象牙箸蓦地从中折断,崩断处力道不减,其中一处断口已深深地扎入他的手掌。

众人多少有点做作的惊呼声中,鲜血喷涌而出,迅速自洁白的象牙断箸上滴下。懒

如被铁石包裹的心底,仿佛也给这么忽然扎了一下,疼得我自己脸色也有些变了。

片刻之后,我瞧着那纷纷站起的众人流露出的关心,心中便快意起来。

他活该。

最好扎得再深一些,最好扎在他的心口处,将他生生地钉死,——相信如果他死了,我会更痛快。

这样无用的男人,不死何为?

可惜,这么点小伤,他到底还是死不了。

一旁侍女还未及动作,拓跋轲已拧起眉,迅速转过身,取出断箸,用自己的褚黄九龙袍的袖子掩住拓跋顼掌中伤口,喝命:“快去取药。”

拓跋顼已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迅速从侍女手中夺过一方丝帕,掩上了自己的掌心,低头告罪:“皇兄,臣弟一时不慎,御前失仪了!请容臣弟先行告退,处理伤口。”虫

拓跋轲眼底乌云滚滚,在我和拓跋顼之间扫视了两遍,才拍了拍拓跋顼的肩,道:“去吧!夜间不许再喝酒了!”

“是!”拓跋顼如释重负,向几位宫妃一致意,方才掩着手,匆匆离去。

他并没有再看我一眼,那背影仓皇落寞,似失了方向的小兽,踉跄着奔了出去。

撩开门前的锦帘时,我看到了路上一字排开的喜庆红灯笼,蜿蜒着一路亮去,却照不亮这少年墨黑的身形,也照不亮我的眼睛。

我只想笑,痛快而残忍地笑出声来。即便,这种痛快,伴着从心头厚厚盔甲下传出的深深裂痛。

看来心上蒙的那层盔甲还不够厚,我早就不该为这样的男人痛心了。

悄悄地挪动着在花岗岩地面跪得疼痛的膝盖时,拓跋轲才从他弟弟离去的方向收回眼神,转头望向我,轻描淡写道:“怎么还跪着?快去多吃点,呆会才有力气给朕一个人跳舞。”

我回到座位时,那几名宫妃看我的神情已经很是一致了。

掩饰不住的又妒又羡。

我想,不管对于南方,还是北方,除夕和旦日都该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即便是皇帝,即便并不宠皇后,这一日必定也会和自己的正宫嫡妻宿于一处,以示天下和合,夫妻同心。

拓跋轲正宫皇后留在了邺都,随在青州伴驾的诸妃膝下均无子嗣,大约在她们心里,早就猜测着今晚会是谁侍寝,以看出这位心思讳莫如深的帝王,最喜欢的妃嫔到底是哪位。

因豫王的离去,本已阑珊的筵席不久便散了。

在各宫妃的跪送下,拓跋轲带了我,先行在众内侍宫女的簇拥下回重华宫。

虽说早有心理准备,我心下还只是忐忑,加之久病初愈,气力未复,即便拓跋轲只是那般不紧不慢地走着,我紧跟着还是吃力。待走到重华殿时,竟已气喘吁吁,坐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

拓跋轲静静地喝着茶,看我缓过来,才缓缓道:“宝墨,以后要多出去走走。你这身体,也太弱了。”

我自然知道现在我虚弱得很。历一番折磨,又在相山安份呆了大半年,骑马打雀、四处游玩的性情早在不知不觉间戒掉了,说不上沉静,至少已远不如原先那般活泼好动。平时有小落他们细心照顾,很少生病,还觉不出,但一旦面临危机,就像相山奔逃,和这次大病,那体虚力乏的缺陷立刻便出来了。

也不知我被俘走后,小落小惜她们怎样,在这异国他乡,我已自顾不暇,再无法打听她们的下落了。

但也是该恢复体力的时候了。

萧宝溶……快来了吧?

我振足了精神,低头向拓跋轲道谢:“谢陛下关心,明日起宝墨会多走走,养好身体,好好侍奉陛下。”

也不知他信还是不信,至少我和一个多月前拼死抗拒的态度,已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乃至他转过脸,玩味地盯着我,好一会儿才将双腿搁在另一张椅上,交叉伸直。

这其实是南朝的市井无赖常用的坐姿,粗俗不登大雅之堂。可他做来居然很是优雅,莫名就有种北方游牧民族特有的贵气和霸气,连酒后慵懒略带沙哑的声线都别具魅力:“嗯,舞一曲,给朕看吧!”

内殿颇是宽敞,此时侍女们都已避去,正与我只跳给他一人看的条件相符。

我也没有再推托,只是再不愿舞那支《倦寻芳》。好在我从小歌舞看得多了,在这上面又算得上很有天份,走上前去,回忆着当日的舞步,默吟曲调,漫扬裙袂,舞起了一支《凤栖梧》。

蜀锦地衣丝步障。

屈曲回廊,静夜闲寻访。

玉砌雕阑新月上,朱扉半掩人相望。

旋暖熏炉温斗帐。

玉树琼枝,迤逦相偎傍。

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

〔北宋柳永《凤栖梧》〕

既不凄恻,也不哀伤,更无抱怨,除了爱人相会的春情深深,再没有一点弦外之音的曼妙轻舞。无关国事,只论风月,怎么着都挑不出错来。

只除了,舞步中一丝一丝渐渐徜徉起的暧昧缠绵,如雾气般愈聚愈浓,让我自己都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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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下午三点前会加更一章,表催了,表催了!呜呜~~~~

··这分明脑中词曲的意境,我不过按着当日舞姬的姿势舞出,甚至许多细节记不清了,自行调整改过,再不知怎会在举手抬足间幽幽散出那种云鬓半偏、倦睁睡眼的无限风情来。

猛地想起萧宝溶说我跳舞会低了风骨、流于微贱的话,大冷的天,背上已浮上一层冷汗,手足间的动作立刻散乱,原来那种身心俱入舞中的感觉顿时消逝,只得匆匆舞毕,暗中窥探着拓跋轲的神情,只觉他虽是面对着我,却未必在看我舞蹈,蜜色的面庞浮了岚烟般虚恍着,看来根本没发现我舞蹈中的变化。懒

“陛下,宝墨献丑了!”我行了一礼,却半晌不见他动静,悄然抬头时,发现他依旧沉默地对着我方才舞过的方向出神,显然心不在焉,连我舞完都不曾发现。

倒不曾见过这个素来机敏深觉得可怕的男子,有过这么神思恍惚的时刻。

我等了片刻,不见他动静,因舞得累了,遂自行坐到一侧,捧了茶来喝。

等我坐下时,拓跋轲却似醒悟过来,皱眉问道:“你舞完了?”

我心下早已厌烦,疲倦地撑着额,轻声道:“舞完了。若陛下不尽兴,改天宝墨身体好些,再舞给陛下看。”虫

料他对南朝歌舞并无兴趣,改日多半不会再让我舞,乐得说句好听的。

拓跋轲点头,拿他粗壮的指骨一下一下地叩在桌面上,沉默了良久,忽然道:“宝墨,朕把你赐给豫王,你可乐意?”

这一刻,不仅背上有汗,连额上都有汗水了。

是试探我是否真的转了心意,还是护弟心切,真的打算忍痛割爱?

不管为了什么,今日的拓跋顼,都已不再是我那个纯净质朴的少年剑客。

我丢开茶,跪到拓跋轲跟前,眼珠转动数下,已有热泪缓缓荡到了眼眸上。

忍着不将那泪水滴落,我望住拓跋轲深杳的蓝眸,哽咽道:“我不乐意!我不想要他!”

“为什么?你们不是早就心心相印了么?”

他眼睛中那种深杳的蓝变得幽深,近乎墨蓝,又有几分像拓跋顼了,——让我在胸口细锐的扎痛后,迅速转作对这对兄弟的深深厌恶。

小心收拾好自己的真实情感,我坦然道:“那是我……看错了人。我本以为他是铁骨铮铮的少年英雄,谁知根本就是个徒有其表的懦夫。我要他做什么?”

拓跋轲盯着我,手指在桌沿重重一击,“你骂我弟弟是懦夫?”

“他是陛下的弟弟,或许还是陛下的得力助手,北魏河山的未来主人。可他已不是我的英雄。在我眼里,他甚至算不上一个男人。我没办法想象,天底下居然有男人,可以眼睁睁看着我被别的男人欺负,听着我的求救,一次又一次……还将我拱手送人。”

我说着,扬唇,微笑,泪水却已恰到好处地顺腮落下,一滴滴,如同那日被扯了满地的水晶珠子,无从收拾。

我深知,自从那晚在他身下唤了无数遍的阿顼,事后又有了那等疯狂失常的举动,我和拓跋顼太过直白流露的心思,再瞒不过眼前这男人,遂也无意再瞒。

如同任何一个对负心人伤心绝望的女子,我直直望住拓跋轲看来极平静的深远瞳仁,灰心却夹杂着隐约的冀望,轻轻道:“我不管他还要不要我,但我不要这种男人了!”

拓跋轲双眼微微眯起,愈显得那瞳色深蓝无底,连弧形坚毅分明的眼睫,都似沾染了那海水般的颜色,氤氲着不知是羞是恼的岚气。

他“嗤”地一声冷笑:“你一直认为,每晚的侍寝,是朕在欺负你?”

我的嘴唇抖了一抖,声音给掐住般低而尖细起来:“难道,陛下不是在欺负我?”

拓跋轲神色不动,只是眼底的颜色更是风云变幻,让我一颗心提在半空,再不知这一着行险能不能成功。

不能总是留意猜度他的神情,我越性垂下头,不敢哭出声来,却只拿袖子掩着嘴,低低地哽咽,眼泪鼻涕都沫在了袖口上。

许久,结实的手掌伸出,托了我的下颔,让我不得不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对上拓跋轲。

他低沉问我:“你对朕的抗拒,都是因为豫王么?春天时,你本已渐渐驯服下来;这次再见面,你也没怨朕将你强行抢来;可一见到豫王,你就疯了……”

“我……我没想到会再遇到他。他说我是坏女人,本来已经不要我了,可我还是记挂他。我又怎知,他是陛下的弟弟,还……还这么没用!”

拓跋轲点头,唇角居然绽一丝诱惑般的轻柔微笑,“那么,如果,他不是那么没用呢?如果,他那晚冲进来,将你从朕手边抢出重华殿呢?”

那诱惑的笑容,太过危险。危险得我本能地意识到,不能撒谎。

这个男人的眼睛,不仅有大海的深邃莫测,更有鹰隼般的锐利无双。

我握住他掣紧我下颔的粗大手腕,身子不由地因恐惧而哆嗦,但颤抖着的话语还能勉强吐出:“如果,他真有那样的勇气,我就只跟他一人,从此死心塌地,生死无怨!”

拓跋轲的瞳仁收缩成极尖锐的一点,钉子般扎在我脸上,我惊得泪都不敢流,只是死死地捏紧他的手腕,生怕他一用力,即刻将我脖子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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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给退稿了,说有禁词,偶正在找人想法重新弄上去。偶一定见了鬼了,连亲吻都没半个的古文章节,还禁词,我吐血……

··许久,那种尖锐才略略散开了去,他又问了一句:“那么,现在呢?”

脸部被压迫于他宽大的掌上,我的牙关格格作响,战栗着,一时不敢回答,连呼吸都似吓得止住了一般。

他又一皱眉,松开了他的手掌,立起身来踱了两步,微侧了头,淡淡而问:“如果现在朕要你侍寝,你还说朕是在欺负你么?”懒

那种巨大的压力一消失,我的身体都似软了下来,直要往地上摔去,忙扶住前方的椅子,才能勉强保持着跪立的姿势。

摇摇欲坠中,我又失声哭起来:“我不知道……我怕,我很怕你……”

拓跋轲惊讶地望我一眼,唇边渐渐漾出一抹苦笑来。

负起手,他清越的声音传出了外殿:“来人,过来服侍墨妃洗漱安睡罢!”

眼见侍女端了热水进来,他才慢慢踱出门,又在门前顿了一顿,道:“再给她预备一碗安神汤,喝完了就睡这里。”

目送他高大的身躯踱出去,消失再眼帘之外,我才松了口气,面条般瘫软在地上。这时候,我才觉出地上的寒意,正森森地透骨而入,快把我的膝盖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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