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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幸-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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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苏鎏

【由文,】

第1章 离婚

离婚登记处的中年大妈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这对小夫妻,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年轻人,你们真的想清楚了吗?要不要回去再考虑考虑?”男的帅女的靓,穿着打扮也很讲究。这么好的一对金童玉女,离了多可惜。关键是这两人看对方时眼睛里都没有喷火,完全不是那种打得死去活来非离不可的类型。

严幼微扯了扯嘴角,把结婚证往大妈面前一推:“您就盖章吧,我们都想清楚了。”

按规定工作人员得在这结婚证上盖上“双方离婚证件失效”字样的印章,再给他们一人发一张离婚证,这婚才算是真的离成了。

大妈拿着印章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她又去看站着的那个男的。个子高挑面容坚毅,尤其是那个下巴,透着一股子果敢坚韧的气质。一件长款的黑色毛呢大衣,里面是考究的西装领带,一看就是社会成功人士。

“小伙子啊,娶个老婆不容易,后方安定了才能干好工作。你不再考虑考虑?万一以后要复婚还得再办证,多麻烦。”

曾子牧从头至尾都是一个表情,淡然、疏离,情绪异常平静。他冲大妈点头道:“我们已经想好了,这辈子也不可能复合了,请您盖章吧。”

大妈觉得这男人说话有一股压迫感,像是做惯了领导习惯于发号施令。同样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让人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似乎只有乖乖听从了。

于是在又一声叹息中,严幼微和曾子牧的结婚证上盖上了印章,正式宣布作废。他们两人领着这作废的结婚证走出民政局的大门时,口袋里还各多了一张离婚证。

十二月的S市冷得够呛,严幼微站在高大的建筑前转身看最后一眼的时候,嘴里呵出的白雾全都挡在了眼前。她到底也没看清民政局长的什么样,只匆匆一瞥后就准备下台阶。

曾子牧在旁边问她:“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

“夫妻做不成也不用做仇人,我们还是朋友,跟小时候没变化。”

严幼微终于笑了:“我们当然是朋友。其实我们要是一直做朋友该多好,这才是我们之间最好最和谐的关系。”

她说到这里主动伸出手来,曾子牧立马抬手握住,两人互相望着对方,几乎异口同声道:“保重。”

然后一个向左一个向右,慢慢融入人群,从这一刻起就各自开始了新的生活。

严幼微走出一百多米后伸手拦了辆的士,人刚坐进去就长长呼了口气。她其实并不介意坐曾子牧的车,可刚刚在民政局的时候她就不太舒服,总有一种恶心想吐的感觉。万一在人家车上干呕起来,对方以为她故意恶心人怎么办?

她失笑着摇摇头,跟司机报了个地址就闭目养神起来。也不知是今天路况不好总停车,还是车里暖气打得太足,严幼微坐了十来分钟后,整个人就心慌气短呼吸不畅,胃里翻江倒海地恶心。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在,在师傅一个急刹车时捂住嘴大声地干呕了一记。

这声音实在有些大,害得她立马脸红起来。司机师傅倒是个实在人,非但没生气反倒跟她开起了玩笑:“小姑娘你这是打哪儿来啊?刚才那地儿离民政局不远吧。你是去领证的?你那另一半呢?怎么也不送你回家。太不体贴了,回头孩子生出来可得让他好好出点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司机无意的调侃却拨动了严幼微的心弦。怀孕这件事情对她来说实在太荒唐了。过去的几年里她曾无数次的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可都在某人冷冰冰的眼神里打消了念头。对曾子牧来说,她严幼微不配生下曾家的孩子。现在他们两个离婚了,难道这孩子反倒要来凑热闹了?

她在心里默默算着自己的日子,一算吓一跳。她的例假竟然已经推迟近二十天了。前些日子一直忙着离婚的事情,心情太糟糕她完全没留意这个事儿。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她却突然意识到老天爷可能送了她一件迟到的礼物。

严幼微当即立断,让司机送她去最近的大医院。当然她不会跟个陌生人说怀孕的事情,只说自己吃坏了东西要去打针。

到了医院后她挂号排队见医生,把自己的情况一一都给说了。医生一听说她有呕吐迹象,而且例假时间推迟了那么久,立即就安排她抽血检察。

大约一个小时后,严幼微拿到了血液报告。当她递到医生面前时,对方只看了一眼,就立马抬头冲她微笑道:“恭喜你严小姐,你怀孕了。根据你最后一次月经来的时间,你腹中的胎儿已经快满七周了。”

三年后

严幼微从公车上下来,拎着包拢了拢大衣领子就进了幼儿园的大门。

这会儿正是放学时间,小朋友三三两两地从里面出来,各自奔向父母的怀抱。她看见阳阳的班主任秦老师就站在不远处,于是就上前打招呼。

秦老师一见她就笑,转身招呼道:“阳阳过来,你妈妈来了。咦,阳阳?阳阳人呢?”

顺着秦老师的方向望去,严幼微没有看到自己的儿子。这很不合常理。才两岁多的儿子最粘她,每天幼儿园一放学必定早早冲出来等在门口,见到自己立马就会扑进她怀里。可今天她都进门了,也没见到孩子的踪影。

“阳阳走了。”旁边一个看上去略大一些的孩子插嘴道。

他这么一说,周围还有几个小朋友也点头附和。严幼微回头一看,挑了其中一个最大的问道:“小朋友,你们看到阳阳去哪了吗?”

那孩子已经快四岁了,口齿已比较清楚。他抬手指了指大门外:“那边。阳阳跟一个老奶奶走了,就刚才。”

老奶奶?严幼微心里咯噔一下。她心里最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日防夜防家贼难防,阳阳这孩子从小胆子就小,对陌生人有很大的戒心。严幼微倒不担心他跟陌生人走,可是这是他奶奶……

孩子们还在叽叽喳喳讨论带走阳阳的那个奶奶,秦老师一脸的惊慌,心知自己的疏忽惹来大麻烦了。她刚想上前安慰严幼微几句,却见对方直接转身,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跑出了幼儿园大门。

严幼微一口气跑到了外面马路上,站在路边四处张望。路两边停满了车子,靠幼儿园这边的人行道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她提着包一路小跑,仔细分辨着每一个路人的衣着打扮。突然她听到前面有人在叫她,抬头一看就见阳阳被人抱在怀里,正冲着她大叫“妈妈”。孩子看上去心情不错,脸上是带着笑意的。

一见到儿子严幼微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片刻,但很快她又紧张了起来。抱着阳阳的那个老太太正是孩子的奶奶。很显然她也听到了孩子的叫声。她转过身来朝幼儿园的方向一望,几乎一眼就看到了严幼微。

老太太脸色立马大变,不顾一切撒丫子就开跑。严幼微踩一双高跟皮鞋追在后头,一刻也不敢放松。两人离了大约有五六十米的距离,老太太年纪大跑不快,但胜在穿了平底布鞋。严幼微一双高跟鞋实在不好跑,一不小心还被绊了一下,整个人直接摔倒在地。

阳阳在不远处看到妈妈摔倒了,立马大哭着叫了起来。但老太太就当没看到,边跑边伸手拦车。可巧路边有一辆的士刚送完顾客准备走人,老太太立马抱着孩子跳上车。

严幼微爬起来,顾不得清理摔破的膝盖,抬头的时候只看到阳阳他们钻进车里的背影。她立马冲了上去,强自镇定地记下了出租车车牌号,然后伸手想要打车。

下班时间路上车来车往,出租车几乎都载了人,她拦了几下也没拦到。眼看那辆出租车已经快要淡出视线范围了,她一直勉强维持的情绪终于到了崩溃的边缘。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想直接冲到马路上,伸手随便拦一辆车算了。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的戏剧化。当人被逼到绝境的时候,总会有一个新的局面在你面前打开。就在严幼微六神无主不知所措时,她一眼看到对面一家高档私人会所前停的一辆车子。那车子十分眼熟,她侧头看了眼屁股后的车牌号,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希望。

她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背车牌号却很有一手,那个号码熟得就像印在她血液里一样,以至于她的头脑还没想明白接下来要做什么,脚已经快了一步抢在头脑前做出了反应。

她不顾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穿梭地跑到了对面,身后满是被她逼停的各路汽车,司机正一个个愤怒地按着喇叭。严幼微喘着气在刚刚停稳的欧陆前站定,趁司机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接冲到副驾驶的位置,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然后她用命令的口吻说道:“开车,调头。”

曾子牧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三年没碰到这么不讲理的人了。

第2章 遗腹子

事实证明,离婚的时候说的那句“朋友”,不过是说笑罢了。

离婚三年,严幼微从得知怀孕到此后一系列的产前检查,从孩子出生满月到蹒跚走路牙牙学语,她都没再见过自己的前夫。他们不仅不再是朋友,连路人都算不上了。

而三年之后他们意外撞上的原因,只是因为她的婆婆抢了她的孩子。

上帝欲使人灭亡,必先使人疯狂。那一刻严幼微只来得及想到这一句。然后她就伸手扑了过去,直接要去拧还塞在钥匙孔里的车钥匙。

曾子牧眼明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干什么?”

“快开车,我儿子让人绑架了。”严幼微说话间扭头去看身后。刚才前面有红灯,出租车开得比较慢。现在红灯换绿灯,车流马上动了起来。她害怕再这么耽误下去,那车就真的不见了。

曾子牧微微皱眉:“你儿子?”

“能不能先开车再说!”

在严幼微少见的怒火中,曾子牧终于发动了车子。他淡淡扔下一句“坐稳了”,然后在大马路上强行掉头。银子的车身擦着一辆黑色大奔转了个漂亮的半圆,在大奔司机恼火的喇叭声中,飞一般地冲了出去。

车子跟在了那辆出租车大约三十米的范围内,却始终近不了身。下班高峰时间车来车往,想要钻空子有难度。

严幼微的眼睛自始至终盯着前面的出租车屁股,一刻也不敢松懈。仿佛她只要眨一下眼,阳阳就会和那车子一起,消息得无影无踪。孩子一旦落入柯家,再要回来少不得要扯皮,说不定有些没说破的事情也不得不撕破脸全都摆到台面上来了。

不到最后一刻,严幼微并不想这么做。

“拿点纸巾处理一下,你知道在哪里。”

严幼微高度紧绷的神经像被刺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这车她坐过不止一回,在她面前的置物格里就有纸巾,这是曾子牧的习惯。

她一边拿纸巾擦摔破的膝盖,一面死盯着那辆车不放。眼看距离就要拉大,她问道:“能不能追上去?”

“可以。”

曾子牧调查一下车速,将整辆车子操纵得犹如泥鳅一般,在快速行径的车流中左右来回穿梭,不到五分钟就逼近了那辆出租车,开在了对方隔壁的车道上。

严幼微忍不住赞了一句:“你车技还是这么了得。”

曾子牧扯扯嘴角:“谢谢夸奖。”

虽然离得很近,近到严幼微透过玻璃就能看到阳阳冲她笑着招手的表情。但出租车依旧在公路上疾驰,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严幼微又问:“能把车逼停吗?”

理论上应该可以。这里不是高速,出租车在最靠右的车道上,如果司机有心想停,路边大把空位。可是……

曾子牧问了一个关心的问题:“孩子被谁绑了?”

“我婆婆。”

“所以是家庭内部矛盾?”

“孩子一直跟着我,她不能不打招呼就带走孩子。”

“冒昧问一句,孩子哪来的?”

“呲……”车子颠了一下,严幼微手里的纸巾直接摁到了伤口上,疼得她一呲牙。然后她回了句,“前夫的。”

曾子牧瞬间沉默不语。但严幼微很快又补了一句:“放心,你是前前夫。”

曾子牧恍然:“哦,我记起来了,那个男人娶了你不到三个月,就死了。所以说这孩子……”

“遗腹子。”

严幼微有些急躁起来。这一路上竟是中了邪了,一个红灯也没吃到。眼看阳阳近在眼前她却不能把孩子夺回来,她的耐心正在一点点被瓦解。

“想想办法把车子拦停。”

“什么办法都可以?”

“是。”

“花多少钱你也无所谓?”

“是。”

“好。”曾子牧话音刚落,严幼微就感觉车子加速了一下,车头朝右边偏了过去。然后就她眼睁睁地看着欧陆的车头撞上了出租车的前排车门。驾驶员显然吓了一跳,直接一个刹车踩下去,出租车终于停了下来。

曾子牧随即把车往右道并,直接停在了路边的停车带上。出租车却没动,依旧停在最右的车道上。司机一脸不悦地下车来,刚想开口骂人,一看曾子牧的车吓了一大跳,整个人脸色大变。他立马指着曾子牧大叫:“是你开车撞的我,跟我没关系。”

曾子牧下车时笑得一脸亲切,只是这笑容假得很:“是,是我撞的您,我会全额赔偿您的损失。”

司机这才松一口气。他开车多年,虽然没发大财但对车也懂一二。这位的车起步价就至少三百万,虽然只撞坏了一盏前车灯,他也照样赔不起。

曾子牧冲他点头:“您最好先把车开过来,别妨碍其他车。您的损失我现在就付。”

司机一听高兴得一咧嘴,刚想回驾驶座开车,却看见了奇怪的一幕。那个搭他车的老太太已经开了车门跑了下来,她抱着个孩子就在大马路上狂奔,身后还追着个年轻女人。那女人赤着脚速度挺快,几步就追上了她,从她怀里强行把孩子抢了下来。孩子想是被吓着了,在女人怀里放声大哭,很快就吸引了周围不少群众围观看热闹。

严幼微把阳阳抢回来后转身往曾子牧的车边走,身后婆婆马惠兰却不肯放弃,揪着她的衣服又打又骂,几次伸手要把孩子夺回去,都让严幼微扭身避开了。老太太眼见拼力气拼不过,索性放声大喊起来:“抢孩子了,大家快来啊,光天化日之下抢孩子啦。我的孙子啊,要被这个坏女人抢走了!”

她这一喊群众们更兴奋了。不少人还真被她唬了过去。事发时候的情景不少人都看到了,确实是后面的年轻女人强行把老太太怀里的孩子给抢过去的。不明真相的群众围在一起大肆议论,有人正义感爆棚还直接拨打了110。

警方一听有人当街撞车抢孩子,觉得这事儿挺严重,几分钟内就开车赶到了现场。出租车司机一听警车的笛声脸色一黯,刚要开口曾子牧已经走过来把手按在了他肩头:“师傅你放心,这事儿不赖你,全赖我。回头我会跟警察说明白的。我车上有车载摄像头,一会儿拿给警察一看就全清楚了。这里是五千块钱您收好,撞坏了您的车门不好意,您去修一修吧。要不够你再给我打电话。”

司机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接过递来的名片一看,上面除了一个名字和一个电话外什么头衔也没有,跟平时见到的名片完全不一样。

他不知道面前这极富压迫感的男人是谁,但他知道自己今天是走运发财了。他的车子只是被蹭了一下,车门根本没变形,打蜡上漆花不了几百块,就是把门卸了换扇新的也用不了五千块。他心想这一趟活拉得真值,有戏看还有钱赚。

那一边马惠兰还在跟严幼微扯皮。她见警察来了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为嚣张,拉着民警同志就开始陈述冤情:“警察同志啊,这女人是个疯子啊,她抢我孙子不放啊。我这刚从幼儿园接了孙子回家,她就盯上我了,还开车追我坐的出租。你看看,把人出租车司机的车子都给撞坏了。”

民警被她拉着到了出租边一看,上面果然有新擦过的痕迹。民警问司机:“你这车刚被撞了?”

“是是,不过我们已经合解了。人家司机赔钱给我了,我不告他了。”

民警懒得理他这档子事情,他更关心孩子的问题。于是他又问严幼微:“这孩子是老太太的孙子吗?”

严幼微点头:“是。”

“那你是孩子什么人?”

“我是孩子母亲。”

她这话一出旁边围观的一些人听了就发出“哦”的一声。原来不是当街抢孩子,是媳妇跟婆婆闹矛盾,孩子跟着遭殃罢了。拐卖案立马变质为婆媳纠纷,大家的兴趣更高涨了。

民警是有经验的,一听这情况就知道很复杂,三两句话是打发不了人的。于是就招呼在场的相关人员:“都跟我回警局说明情况吧,一个也别落下。”

出租车司机立马露出一脸苦相。曾子牧直接上前,将手里一沓钱塞了过去:“辛苦你了师傅,您帮个忙到警局说明一下情况。这是您的误工费。”

司机没打开手心,只悄悄掂量了一下,估计这钱不下于一千块,立马笑着点头应了:“行行,我去,我去。”要是天天都有这种活该多好。

马惠兰当着民警的面略微收敛了一点,但还是不死心,冲着严幼微狠狠骂了一句:“呸,咱们警局见。我们柯家的孩子谁也别想抢走。”

严幼微连看都不看她,死死抱着孩子不撒手。失而复得的感觉实在太惊心动魄了,她原本还不觉得,在抱到孩子的那一刻她真有种虚脱的感觉。如果今天不是碰到了曾子牧,孩子会怎么样真不好说。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看了马惠兰一眼。这个女人才当了她的婆婆不到三个月,但她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又岂是一两句话就说得清楚的。严幼微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一旁的曾子牧刚打完个电话,眼明手快就过来扶了她一把。然后他把阳阳从严幼微怀里抱出来,招呼了一声道:“走吧。”

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走在前头的背影,严幼微突然觉得恍如隔世。

第3章 寡妇

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天已大黑。

阳阳早在警局的时候就困得睡着了,任凭马惠兰怎么在民警面前“痛哭陈述”,小朋友也是睡得雷打不动。曾子牧全程围观到底,最后不得不在心里下这么一个结论:千万不要得罪中老年妇女。

好在民警都是有经验的,一看这架式就知道谁对谁错了。一个女民警给严幼微倒了杯茶,陪着她一边坐着,边做笔录边同情地望着她:“妹子,是不是和老公吵架了,带着孩子离家出走啊?”

严幼微冲她苦笑:“我先生去世两年多了,我婆婆受了刺激,加上年纪大了,有点老年痴呆症的前兆。”

“哦。”女民警恍然大悟,“原来是老年痴呆症。我就说看着挺像的。”

她说话声音比较大,马惠兰就听到了,立马一蹦三尺高,冲过来就要跟严幼微理论:“你说谁老年痴呆症。我看你才是疯了,抢了我们柯家的孙子不说,还倒打一耙。你这种女人命硬克夫,我儿子就是让你给克死的。我当初就不同意他娶你进门,结果你们结婚才多久,三个月不到他就出事了。这全是你害的!”

马惠兰越说越激动,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撸起袖子要打严细微的样子。两三个民警冲上来才算把她按了回去,但她嘴里还是骂骂咧咧个不停,吵得整个警察局乌烟瘴气不得安宁。

最后还是警察打电话给马惠兰的老伴儿阳阳的爷爷,让他来把马惠兰接回去。柯父来警局的时候满脸都是抱歉,不停地跟民警赔礼:“对不住对不住,我老伴儿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医生说她有点老年痴呆症的前兆。给你们添麻烦了。”

马惠兰一见到丈夫情绪立马稳定下来,不再吵闹也不再叫嚣。民警又教育了几句,严幼微也没有要告她拐带孩子的意思,就让他们回去了。

曾子牧从头到尾只在做笔录的时候说过几句话,除此之外他一直保持着沉默。三年前他和严幼微离婚,做梦也不会想到三年后再见时她已经有了个两岁大的儿子。更富有戏剧性的是,她还是个寡妇,婆婆是个相当难缠的女人。

柯建中,严幼微的初恋情人,曾被她抛弃后来在她与自己离婚后还是娶了她的男人,命真的有点太短了。

他陪着严幼微离开警局,指着早已停在那里的一辆捷豹:“上车吧,我送你。”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这次就别再拒绝了。”

严幼微已经累得说不出话了,加上膝盖疼得厉害,二话不说就上了那辆车。她搂着阳阳在后排眯了会儿眼,很快就睡了过去。曾子牧在前排默默开车,偶尔透过后视镜看见这母子二人的睡颜,心里不由有了点想法。

如果他当初不那么坚持,也许现在他们早就有了个比阳阳更大的孩子了。尽管妻子心里爱的人不是自己,至少能维持表面上的和谐,在外人看来也是幸福快乐的三口之家。

车子开到严幼微家楼下的时候,对方正好睁开眼睛。曾子牧以为她会打个呵欠揉揉眼睛什么的,没想到她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利落地打开车门抱起孩子就走了下来,快得让人想出手都来不及。

曾子牧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从座位里拿了严幼微的包给她。对方接过后说了声谢谢,又说改天要请他吃饭,然后就抱着孩子上楼去了。

她离开的背影利索而挺拔,抱着个孩子丝毫不见柔弱,很显然是练出来了。曾子牧一时间有些恍神,想起从前那个外向又有些调皮的严幼微,少女时代叽叽喳喳有些呆的姑娘,一转眼的功夫已经是一位成熟的母亲了。她似乎没变,五官和三年前没差多少,但她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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