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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之珠-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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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都不懂,只有他懂。
“搬运工”就是老杨,海外留学生,发了一个不长的连载,先讲自己在国内的一段段“恋爱‘屎’”,然后讲了自己的“出国史”,最后就讲到了自己的“搬运史”。
那是他第一次听说“搬运”这个词,或者说第一次听说“搬运”这种恋爱方式,就是海外留学生回到国内来找对象,找到之后结婚,把对象办到国外去。由于有很多女人只是为了出国才跟海外华人学生结婚,所以一到美国就这山望着那山高,找到了更好的就跳“巢”了,而这些到国内找老婆的人等于帮别人搬运了一个老婆过来,遂有“搬运工”之雅称。
不过这个老杨称自己是“搬运工”完全是赤裸裸的炫耀,因为老杨搬运的结果是娶到了一个漂亮媳妇,截至老杨发帖之时,还没有迹象表明他的漂亮媳妇只是拿他做跳板。老杨为了证实自己故事的真实性,特意发了一张合照在网上,虽然是“闪奔”(贴一会儿就删掉),也让很多D省WSN(猥琐男)狠狠“鸡冻”(激动)了一把。估计那几天老杨的短信匣子都被WSN们挤爆了,老杨很快就在网上发了一篇“海外WSN如何成功搬运”的技术大拿贴,并抱歉说:“这几天短我(给我发短信)的人太多,我就不回复了,写个帖子供大家参考。”最后,老杨还煞有介事地注明:“搬运”市场风云莫测,成败在命,风险自担。
宇文忠没为“搬运”的事短老杨,但发了个短信请教出国的事,特别标明了自己的老家是D省的E县。结果发现两个人的出生地只隔着一座大山,正宗一疙瘩的老乡。最有意思的是,他这个只想出国没想“搬运”的人,却突然遇到了一个“搬运对象”。
他一直都不明白,云珠到底是看上了他哪一点。每次问云珠,她都笑着说:“你没听说过‘猿粪’二字?你踩着猴子屎了呗!”他踩着的那泡猴子屎,应该就是那个到他们学校来访问讲学的美国教授伯格曼,开始是他导师王教授在陪同,但伯格曼教授在讲学之余想到B市的景点去看看,王教授走不开,就叫他去陪同。他觉得自己的英语太烂,竭力推脱,但怎奈别人的英语更烂,而他好歹还是考过托福口语的,死活没推掉,被王教授赶上了架,只好硬着头皮去陪伯格曼教授。
后来他每每想到这一点,都虔诚地感谢王教授的固执和强迫,如果不是王教授坚持,他不就把那趟美差给推掉了吗?如果推掉了,他又怎么可能认识云珠呢?
云珠刚好就是他们那个旅游团队的导游,长得眉清目秀,脖子又长又直,浑身上下各种比例都恰到好处,举手投足都让人赏心悦目。
不过,这些都是他后来才注意到的,不是云珠的外貌没引起他的注意,而是他这些年来不幸的“恋爱‘屎’”给他造成了内伤,使他看见年轻漂亮的女人就有一种距离感,甚至厌恶感、仇恨感,避之不及。既然终归都是别人的,又何必多此一举看她们呢?把自己看得跌入情网有什么好处?把自己看得热血沸腾又有什么好处?但云珠好像很在意他们,经常走过来跟他们说话。他那时想,可能是来跟伯格曼教授说话的吧。现在的女孩子,都想嫁老外,虽然伯格曼有一把年纪了,但热爱运动,保养得不错,看上去也就四十来岁。再说想外嫁的女孩子也不在乎对方多大年纪,年纪越大越好,最好是年纪又大,又有心脏病,还是亿万富翁,刚一结婚办好绿卡,就呜呼哀哉,女孩子得了身份和遗产,再去跟年轻的帅哥结婚。心里有了这样一番鄙视,云珠的面貌在他眼里自然就黯淡下去了。
景点游完,伯格曼先生就打道回府了,宇文忠也把这事忘到了脑后。
突然有一天,一封电邮飞到了他的信箱,标题是“XX旅游公司云珠求救”。他立即想起那个漂亮的女导游,忙不迭地点开电邮,很短的几句话,大意是说宇文忠上次陪同旅游的那位美国教授有东西忘在车上了,麻烦宇文忠通知他某日某时到某处来领取。
他急忙回了信:“伯格曼教授已经回国了。东西重要吗?如果重要,我就来帮他取一下,然后给他寄过去。”
那边也很快回了信:“啊?这么不凑巧?你把他的地址给我,我给他寄过去,免得你破费。”
他看到“破费”二字,有点儿不自在,难道导游小姐看出自己经济拮据了?为什么想着为他省邮费?
他回信解释:“不破费,我可以给他带过去。”
“你最近要去美国旅游吗?”
“不是旅游,是留学。”
“哇!太厉害了,恭喜啊!那你过来拿吧。”
06
宇文忠按照云珠给的地址找了过去,却发现所谓伯格曼教授忘了带走的东西,就是一份打印出来的科技文章,大概是伯格曼教授带在旅途中读的,不过他记忆中的伯格曼教授没勤奋到这个地步,不知道这文章是怎么忘在车上的。
他把论文还给云珠,解释说:“这就是一篇论文,无所谓的。”
“论文怎么能无所谓呢?”
“这是从网上打印出来的,如果他需要,随时可以从网上打印。”
云珠把手里的论文颠来倒去看了一通,有点儿失望地说:“哦?是这样?那算我多事了。”
他心一软:“不过我没仔细看,也许很重要。这样吧,我先拿去仔细看一下,如果重要的话,我可以扫描了给他传过去。”
“你有他的邮箱地址?”
“我导师应该有。”
云珠把论文递给他:“对不起啊,让你白跑一趟。”
“怎么是白跑呢?这个也许很重要的,真的,谢谢你了。”
“一个谢谢就算完了?”
他觉得云珠的声音里有戏谑的成分,不由得抬眼看了看她,这是他第一次不以游客看导游的眼光来看她,立即看出了不一般的东西来。
他嗫嚅道:“那你要怎么样?”
“要你请客!”
他本来想说:“你怎么耍赖?你自己不懂行情,大惊小怪,害我空跑一趟,还要我请客?”但美女的无赖是那么甜蜜,他以令自己起鸡皮疙瘩的腔调说:“美女要我请客,我是求之不得啊!”
美女则用一种令他骨头发酥的腔调说:“帅哥请我客啊,我也是求之不得哦!”
他昏头昏脑地说:“去哪儿?你点。”
“去星巴克吧。”
可怜他这个老土,只从“星巴克”门前走过,还从来没进去过,总觉得一本正经地花钱进去喝杯糊锅巴熬出来的浆汤子有点儿不合算。但现在美女要去,那就不同了,哪怕是喝泥巴浆子,他也愿意陪同。不过他不知道价钱如何,也不知道身上带的钱够不够,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只好硬起头皮,厚起脸皮,陪美女去了“星巴克”。
云珠点了一杯卡布奇诺,问他要什么。
他老实坦白:“没上这儿来过,不知道该点什么。”
“那就也来杯卡布奇诺吧。”
“行。你喜欢的,肯定好。”云珠笑着看了他一眼。
他发现自己若干年前情场上的那点儿小聪明和油嘴滑舌又慢慢捡回来了。如果说以前油嘴滑舌是因为心里有点儿小把握的话,那么这次则不同,是因为完全没存任何指望,所以破罐子破摔得十分洒脱。
他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电邮地址?”
云珠抿嘴一笑:“猜的。”
“这个也能猜出来?”
“一下就猜出来了。”
“真的?”
“假的。”
他被云珠绕糊涂了:“假……假的?”
云珠饶有兴味地看着他,解释说:“不是一下猜出来的,是两下。”
“两下?”
“嗯,先试ywzhong,不对,发的信被退回来了,然后试yuwenz,这次对了。”
“怎么没试yuwz或者ywenzhong?”
“怎么会那样组合?那不是把名和姓搅在一起了吗?”
“搅在一起?”
“是啊,‘宇文’不是复姓吗?”
他老家那个村有不少姓“宇文”的,所以那里的人都知道“宇文”这个姓,据传是炎帝神农氏的后裔。但自从他来到城市读大学之后,就几乎没有人知道他姓“宇文”了,大家都以为他姓“宇”,听了他的自我介绍,至少有一半的人会大惊小怪:“什么?还有姓宇的?”
很多人直接叫他“老宇”或者“小宇”,套近乎的还叫他“文忠”。他起先还竭力申述,时间长了,误会多了,他也懒得声明了,老宇就老宇,文忠就文忠,不都是一个符号吗?知道是在叫他就行了,又不会把他哪里叫短一截。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导游居然知道“宇文”是复姓!
他对云珠的敬佩直线上升:“你知道的还挺多呢。”
“什么挺多?”
“‘宇文’是复姓啊,很多人都不知道的。”
“这有什么呀?我自己就是复姓。”
“是吗?你姓……”
“我姓欧阳,最常见的复姓。”
“这么巧?我们都是复姓?”
“万里挑一吧?”
“百年不遇吧?”
“看来我们有缘分哦。”
他红了脸,但发现云珠并没什么异样,知道是自己想歪了。为了掩饰,他没话找话地说:“你爸爸他姓欧阳啊?”
“嗯,我妈就是因为这个嫁给我爸的。”
“因为复姓?”
“嗯,我妈她以前很小资的,特别喜欢复姓,说复姓优美动听,独具一格。”
“你妈妈也是复姓?”
“不是,为这她遗憾了一辈子。”
他开玩笑说:“遗憾一辈子?太夸张了吧?干吗不改成复姓呢?”
“呵呵,我妈妈真的想过改姓呢,那是‘文革’的时候,大家都在改名,她也想改。人家都改成‘红’啊‘革’啊什么的,但她不是,她跑派出所去,要人家把她的名字从‘晏美玲’改成‘上官美玲’”
“上官?”
“对呀,上官不是复姓吗?”
“为什么选‘上官’呢?百家姓里很多复姓的。”
“我妈那时最喜欢上官云珠了,就是《一江春水向东流》里的那个女演员,你听说过吧?”
他其实没听说过,但为了套近乎,撒了个谎:“当然听说过。”
“你觉得她漂亮吗?”
他想起不能在一个女人面前夸奖另一个女人的漂亮,否认说:“不觉得。”
云珠吃惊地问:“她不漂亮吗?”
他赶快见风使舵:“嗯,还不错吧。”
云珠的舵突然一转:“其实我不觉得她特别漂亮。”
他换拍马屁的速度赶不上云珠的舵转得快,于是暗下决心再不拍了,实话实说,诚实是上策。
云珠说:“但我妈觉得她漂亮,名字也很美。”
他决计逃离这个上官云珠美不美的危险话题:“你妈妈改名改成了吗?”
“没有,改成了可能就没我了。”
他大吃一惊:“为什么?”
云珠咯咯笑道:“如果她改成复姓了,就不会跟我爸爸结婚了,怎么还会有我呢?”
“她改成复姓就不跟你爸爸结婚了?为什么?”
“呵呵,说来话长,先从我妈改名说起哈。派出所的人问我妈:你爸姓上官吗?她说不是;人家又问:你妈姓上官吗?她也说不是。人家搞懵了:你爸妈都不姓上官,你怎么能姓上官呢?”
“难道非得跟爸妈姓?听说现在就有很多人既不跟爸姓,也不跟妈姓。”
“现在当然可以,但那时不行啊,特别不能姓‘上官’。那时真的姓‘上官’的都被人勒令着改名呢,她怎么能特意改姓‘上官’呢?”
“为什么姓‘上官’的要被勒令改名呢?”
“因为那时的人都认为‘上官’就是‘高高在上的官’,而那时不兴做官那一套,革命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都是人民的勤务员。”
他觉得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那时候的事?”
“听我妈讲的。我妈最爱讲那时候的事了,我都能背下来了。”
“那你妈妈没改成名?”
“没有,所以她找对象一定要找复姓的。”
他觉得简直是天方夜谭,怎么会有这样幼稚可笑的人?脑子没烧坏吧?他试探地问:“你骗我的吧?”
“我骗你干什么?是真的,我妈为这事把婚姻都耽搁了好几年,后来总算遇到一个复姓的,就是我爸爸,所以他们就结婚了。可惜我爸爸长得不好,影响了我。”
他看了她一眼,见她满脸是揶揄的笑,不由得又问:“你骗我的吧?怎么影响你了?”
“我就没我妈长得好啊!”
“你在说反话吧?”
“才不是呢,是真的,等你看到我妈妈你就知道我是不是说反话了。”
他见一个女孩子这么肆无忌惮地跟他谈自己的长相,还提到“见妈妈”的话题,胆子也大起来:“是吗?那等我什么时候亲自去你家考证一下?”
“行啊,你输了怎么办?”
“输了?你说呢?”
“我要你自己说。”
“我自己说?行,输了就给你卖身为奴,怎么样?”
“哈哈哈哈,那太好了,我天天使唤你,什么累活脏活都让你干。”
“没问题,如果你输了呢?”
“我输了?不会的。”
“万一输了呢?”
“输了我也给你卖身为奴。”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他没想到一下就谈到这么火热的地步,咒也赌了,誓也发了,不管谁输谁赢,两个人都是一主一仆,注定黏一起了。
他觉得一定是在做梦,哪里会有这么好的事?这不是天上掉馅饼,这是天上掉媳妇了!他不由得在桌子底下掐了自己的大腿几把。嗯,疼!不是做梦,是真的。
云珠突然不说话了。
他生怕这玩笑开大了,小姑娘后悔了,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没怎么呀。”
“那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怕你嫌我话多。”
“我怎么会嫌你话多呢?我喜欢听你说话。”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可是你们男生都不喜欢女生话多的。”
“谁说的?我就喜欢。”
“你喜欢女生话多?”
陷阱来了,陷阱来了!他避过陷阱,大胆说:“我喜欢你话多。”
云珠又沉默了。
他解释说:“我不是说你话多,我是说我喜欢听你说话。”
云珠看了他一会儿,说:“我最喜欢卡布奇诺了,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他没想到会出这么技术的题,张口结舌答不上来。
云珠给他解了围:“因为它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独特魅力。”
“是吗?”刚才那口泡沫状物质,他是咬着牙关吞下去的。
“它闻起来有股奶香味,像我们的童年,天真烂漫,甜蜜快乐;喝第一口时,满嘴都是泡沫,像我们的年轻时代,华美,但有点儿虚,太多的幻想,很快会破灭;第二口,可以品尝到苦涩和浓郁,那是我们的中年时代;喝到最后,你会感觉到一股醇香和甘甜,那是我们的老年时代,回味无穷。”
07
宇文忠没想到这么年轻的女孩儿可以说出这么富有哲理的话来,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由衷地夸奖道:“说得太好了!”
云珠笑着问:“你喝到哪个阶段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咖啡,发现不知不觉之中竟然已经把这杯“人生哲理咖啡”喝得见底了。再看看云珠的杯子,人家还在从青年向中年过渡呢,看来咖啡不是他那个牛饮式喝法。
他苦笑了一下:“哎呀,我已经把一生都挥霍光了!”
云珠咯咯笑起来。
他见自己的小幽默有人欣赏,越发上劲:“唉,到了生命的尽头了。”
“那就回味一下?”他装模作样地咂摸着。
云珠好奇地问:“回味出来没有?什么味道?”
“糊锅巴味。”
“哈哈,什么糊锅巴味?”
“涩味。”
“就是一个涩味?”
“嗯,就是一个涩味。”
“怎么可能呢?从少年到老年,就是一个味道?”
“涩也可以是不同的涩嘛。”
“少年时代?”
“青涩。”
“青年时代呢?”
“羞涩。”
“中年?”
“艰涩。”
“老年呢?”
“苦涩。”
“哈哈,你的一生全都是涩味!”
“说了是糊锅巴味嘛。”
“不是那个‘涩’,是色迷迷的‘色’吧?”
“不是,是糊锅巴的涩。”
“怎么你的一生会是糊锅巴味呢?”
“可能是我火候掌握得不好,把一生给烧糊了吧。”
云珠笑得更欢快了,引得邻座的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她急忙掩住口,压低嗓子说:“你太有意思了。”
他满心欢喜,但装得不甚明白的样子:“是吗?我怎么有意思了?”
“说不清楚,就是太有意思了。”
“还从来没人说过我有意思呢。”
“我不相信,难道那些人是瞎子?”
“可能他们不是瞎子,是我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意思。”
“为什么你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意思呢?”
“因为我不想有意思。”
“你是想有意思就有意思,不想有意思就没意思的?”
“当然了,谁不是呢?”
“那为什么我觉得你很有意思呢?”
“一定是因为你很有意思。”
“为什么?”
“我只有跟有意思的人在一起才会变得有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他一句话里用了好些个“意思”,把云珠搞得不好意思起来,盯着自己的咖啡杯不说话了。他借机大胆地打量她,只见她一侧的长发垂到前面来,但另一侧则拢在耳后,有一种不对称的美。她垂着眼皮,睫毛显得又浓又长,还带卷儿,鼻子不算太高,但很端正,嘴唇大概是因为喝咖啡的缘故,湿润润的,红艳欲滴的样子。他突然觉得血液流动速度快了起来,吓得不敢看了,也低头望着自己的咖啡杯。
望了一会儿,他感觉两只眼珠不听使唤地往中间靠,知道不能再望了,再望就要望成斗鸡眼了。这是他以前调皮留下的后遗症,那时不知道谁起的头,班上突然流行玩斗鸡眼,方法是竖起食指,放在鼻尖下方不远处,然后两眼使劲盯着食指,就能把两只眼珠都盯得往中间移动,最后就成了斗鸡眼。他那时勤学苦练,终于练成全班第一斗鸡神眼,达到了招之即来、来之能斗鸡的地步,不用竖食指,只要盯着低于眼睛水平线的某个点,就能成功地将两只眼珠移到鼻梁边去。
这会儿好像又快成斗鸡眼了,他急忙抬起眼睛,眨巴了几下,低声问:“怎么又不说话了?”
“你不也没说话吗?”
“我是看你不说话,我才没说了。”
“非说话不可吗?”
“当然不是非说不可。”
“那你怎么老问我‘怎么不说话’?”
“我怕你不高兴。”
“你怎么老怕我不高兴?”
“我也不知道。”
云珠又活泼起来:“说什么呢?我的生活经历很简单,几句话就可以说完,还是说我妈妈吧。”
他有点儿失望,非常想听她自己的生活经历,但怕她真的几句话就说完了,然后就吆喝着“拜拜”,只好表现出极大兴趣:“就说你妈妈,她一定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她真的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她的生活经历都可以写本书了。”
“是吗?她是干吗的?”
“现在?现在她已经退休了,办了个舞蹈班教小孩子跳舞。”
他听到“退休”二字,眼前就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位头发银白、满脸皱纹的女性形象,不禁一下想到自己的母亲,虽然才五十多岁,但背已经累弯了。他完全想象不出一个比他母亲还老的女人怎么还能教小孩子跳舞,难道是君子动口不动手那种教法?
他心情复杂地感叹:“你妈妈真不简单,这么大年纪了还能跳舞。”
云珠朗声笑起来:“这么大年纪?你知道我妈妈多大年纪?”
“这个可以推算的嘛。你多大?”
“我?你猜!”
“十八?”
“别瞎说了,我十八连高中还没毕业。”
他开玩笑说:“十八还没高中毕业?你留级了?”
她很认真地回答说:“不是留级,是重读。”
“是吗?”
“嗯,我小时候被我妈送去练芭蕾舞,耽搁了上学。后来人家都劝我妈,说现在跳舞没出息,就算跳进中央芭蕾舞团去,也是个穷单位,得靠走穴赚钱。而且芭蕾舞演员谁不是一身的伤?还不敢结婚,不敢生小孩儿,一辈子都耽搁了。我妈看我也不像个能跳到中央去的样子,就狠了狠心,放弃了,但是我的学业就受了影响,比别人晚毕业一年,还没考上好大学。”
他急忙从这个令人沮丧的话题中逃离:“那我猜你妈妈五十岁?”
“比那还是要大一点儿,我妈很晚才生我。”
他还是不明白,难道五十多接近六十岁的人还跳得动舞?但他不好再问,再问就显得他不相信云珠的话了。
云珠说:“她办的班可受欢迎呢,B市很多家长都把自己的孩子送到我妈班上学跳舞。我妈教的学生当中,有的得过全省舞蹈比赛的大奖呢。”
“真的?太了不起了。那她年轻的时候一定很会跳舞吧?”
“当然了,她是省歌下来的。”
他不知道省歌是个什么玩意儿,但相信一定是很大的来头,很不容易进的那种单位,不然云珠不会满脸仰慕的表情,于是冒充内行说:“省歌啊?那很难进的呢。”
“就是啊,不过我妈进省歌还是因为受了名字的牵连,不然的话,她就去总政文工团了。”
“是吗?怎么会受名字的牵连?”
“‘文革’那会儿嘛,什么都可以受牵连。我妈在学校就很会跳舞,长得又漂亮,被总政文工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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