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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花与枭雄-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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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他们很够体面,然而,到时候由谁去伺候她官家小姐的“高贵”脾气?活该他倒霉要忍受一个娇生惯养,搞不好还喜欢颐指气使、骄奢成性的千金小姐。他住的这座黑木楼,只怕郭千金会稍嫌简陋,没半分富丽堂皇的富贵气,一开始就露出瞧不起人的嘴脸……

燕无极自问是个成熟懂事的人,没那么天真的以为“大家闺秀”等于代表“温、良、恭、俭、让”等等美德,只是在上位者,很多事都身不由己。

也罢!成亲就成亲,不过,他可不会让老婆骑到他头上来,管她官家千金出身,若是不合他的意,就当她是花瓶,留着替燕门堡装点门面!

成亲既不是他心甘情愿,新娘也非意中人,别指望他会去讨好新夫人。新婚之夜,初见面的那一刻,她若有一丝半分不情愿的表情——官家千金下嫁商人,算是屈就了——他会甩了头盖巾便走、不理会新嫁娘的颜面。

就这样心不甘情不愿的,燕无极等著作新郎。

※※※

若说郭作云一点也不后悔将女儿自幼寄养在杜秀山家中,那是骗人的。

十七年前,贞阳和铁诺在同一时辰先后出世,原本不甚健壮的夫人杜氏,不堪两个胎儿的沉重负担,身子更加赢弱单薄,而他奉命改调江都太守,没办法,只有独自上任,将夫人与孩子托与岳父母照顾。不出两年,杜氏病逝,他心情沉重,更加没心思抚育小孩,把精神全放在政务上,不知杜家的第一号头痛人物已悄然返乡。

杜秀山从小就是特异分子,藐视礼法常规,厌弃教条之束缚。偏偏他是杜家香火唯一的继承人,教父母想放弃他,跟他断绝关系都狠不下心。他刚自西域回来,带回三十二箱奇奇怪怪、教人摸不着脑门的东西,和五篓子的翻译图卷。本来他也没怎么在意这两个小外甥;阿诺天生就是乖宝宝,天资聪颖,勤奋好学,最得杜老爷的欢心,比起来,贞阳就差多了,一天到晚问东问西,令人烦不胜烦,看到不懂的东西就非得亲手将之拆散,再组合看看。年纪小嘛,自然破坏有之,没办法还原,于是就成了大人眼中的问题宝宝!杜秀山会注意到她,正是贞阳将她破坏王的手段施展到他的地盘上。

杜府的下人最怕被派到他住的院子打扫,怎么受伤的都不知道。后来,他只有严禁下人任意,只有他在场的时候,才让人进去清扫。

在一个炎热的午后,杜秀山闭目养神正欲前往睡乡与周公的女儿约会,却被一阵铜片风铃声吵醒,心想,又是哪个不开眼的家伙误入禁地,触动陷阱机关……接着,他发誓他没听错,好清脆爽耳的笑声,不是哭喊声,更不是惊惶的咒骂声或哀求声,而是一串串有若风吹银铃的笑声!杜秀山好奇极了,在这个家里竟然有人胆壮若此?

他整个人清醒过来,一个箭步推开大窗——如果有人想从窗口潜入他的宝地,准要他好看!

还真是好看极了,一个女娃娃挂在窗边的大树上,腰部被套住,四肢凌空作游泳状,笑得吱吱咯咯,乐不可支。

杜秀山走出屋外,站在树下看着她把陷阱当游戏玩,估量她差不多没力气了,才放她下来。她,就是郭贞阳。

“舅舅,把这个给我吧,我要每天玩。”

“你不怕?”

“我怕。可是,我喜欢玩,这个太好玩了。”五岁的小贞阳懂的词汇不多,她没办法学弟弟那样成天念书念不倦,要不然便是跟着外公出门勘查产业,学习做一个男人。她只是一个很单纯喜爱新鲜玩具的小孩!

杜秀山欣赏她的勇气与求新求变,更喜欢她的怕。知道害怕,才能学会谨慎、小心;不懂怕字的,不是没真正恐惧过,便是没神经的莽夫。

一时之间,他几乎遗憾她不是男孩子,不过,这种心理很快便被他克服了。

贞阳迷上了他院里“玩它千遍也不厌倦”的新奇事物,天天黏着他,而杜秀山呢,一开始只是逗她好玩,到后来,两人都愈来愈认真,不知不觉中倾囊相授,而贞阳也学得不亦乐乎,还拉了阿诺一块来玩。她跟阿诺一直感情很好,晚上睡觉都要睡在一起!杜秀山对阿诺的感觉就没像对贞阳好,他打赌阿诺日后也是一号少年老成的人物,这样的人,一点都不精采!阿诺光烦恼姊姊就够他受了,他阻止不了贞阳亲近杜秀山和他的一切,却表明了没兴趣。

不过,九岁那年,他仍是被硬扯上关系。

贞阳“学艺”有成,搬来工具,便在她房门口装设一番,然后躲在一旁,瞧瞧哪个倒霉的丫头先上当!

“砰!啊——”

这么快就有牺牲者了?贞阳都尚未藏妥呢,又赶紧跑出来,一看呆住了!

是阿诺,他躺在地上动也不动,脸上有血。贞阳吓呆了,脑子里浮现他被门口的机关绊飞进来,撞上了墙……弟弟,被我害死了……

她难过得嚎啕大哭起来,又伤心又害怕,自己跑出去也被绊了一绞,恨恨的扯掉工具,两脚酸软的再也跑不动,只能坐在地上大哭大叫:“快来人救救阿诺——舅舅——外公——阿诺快死了——”

很快地,一群人拥了进来。接着是一阵忙乱和教人忧心的等候,真是急惊风遇上慢郎中,终于等到大夫为阿诺包好额头的伤口,站起身宣布:“令公子无大碍,请安心。注意伤口的清洁,再吃几服消肿止痛的药就没事了。”

贞阳放心地又哭了起来,趴伏在阿诺身上,感激上苍的恩泽,没有夺走她最重要的弟弟,若是阿诺有所损伤,她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贞儿!”杜老爷严厉的声音令她头皮发麻,她一向畏惧他。

“外公,我……”她知道逃不掉处罚了。

“是不是你害阿诺?”

“外公,我不是故意的……”

“啪!”沉重的一巴掌搁得贞阳歪倒在地,整个左颊火辣辣地,耳鸣不已,泪珠噗簌滚了下来,却不敢哭出声。

“你一直都是坏东西!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杜秀山和他争辩,也被臭骂一顿,杜老爷扬言要烧掉他院子里的东西!

贞阳跑出屋子,失踪了一整天。

阿诺可以下床吃饭的时候,看不到姊姊,一问起,福大娘不敢把小姐失踪的事告诉他,只说老爷很生气,罚小姐闭门思过。阿诺直觉事情没这么简单,他有一种感应,他的孪生姊姊就在他身边,一直呼唤着他!他大声的叫奶妈、丫头们全到外边候着,然后静静坐着等,眼睛望着窗口,他相信她很快就会出现。

“阿诺!”和他一模一样的小脸出现在窗边,往日的神采飞扬被一种惊慌失措的表情所取代。

“姊姊,快进来,屋里只有我一个人。”

贞阳已然饿得没力气,慢吞吞的爬进来。

“姊姊,你的脸……”郭铁诺看见她左脸肿得老高,气得握紧拳头。“谁?谁把你打成这样?我是郭家的男人,不许有人欺负我的小姊姊!”

“是外公!我罪有应得。”贞阳摸摸他里着白布的额头,一想到他流血的样子,眼泪又掉下来。“很痛对不对?我很抱歉,阿诺,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害你的,我心里好难过,你以后不会再理我了是不是?”

“我不是没事了吗?姊姊,没事的,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别难过了。”阿诺反过来安慰她。“你方才躲在哪里?”

“我一直躲在树上……”她才九岁,这时再也承受不住心灵的重担,抽泣着:“外公讨厌我,他说不想看到我,叫我滚出去,可是……我不知道要去哪里……”她愣徨无助的抱住她最亲的人,害怕地大哭起来。“我想去找爹,阿诺,我们去找爹好不好?爹一定不会不要我的……可是我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去……”

阿诺感觉到她的心在颤抖,她被吓坏了,以为自己真要被拋弃了!他不相信外公真能狠心赶走姊姊,他只是说气话而已,阿诺知道他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阿诺,你肯不肯陪我去?”一声不雅的咕噜声从她腹中响起。

“我们是孪生子,当然要在一起。可是先吃饱饭才有力气走路嘛!”

郭铁诺把她推到桌前坐下来,她受不住诱惑的大吃起来,嘴里塞满食物,眼角犹有泪痕,口齿不清的说:“我们吃饱饭就走,不然被外公发现,他又要打我了。”

“不会的。”阿诺轻手摸了摸她肿起的面颊。“我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打你的。”

“可是你打不过外公。”

“我可以跟他讲道理。你还痛不痛?”

“不那么痛了。你痛不痛?”

“我是男生,我不怕痛。”他很勇敢的说。

贞阳不怎么相信这种话,只是她太饿了,嘴里忙着吃东西,没时间发出疑问。

“我们走吧!”桌上的肉包子、鸡笋粥和四样小菜被两人吃得精光。

“现在走出去,马上就会被人抓住,我们等天黑了再走。”阿诺考虑周详的说。

“那我们先睡饱,天黑以后才有精神赶路。”两人自七岁以后就不许再同房,如今又睡在一起,起先有点别扭,但很快就自然地抱着睡,说悄悄话。

“你知道爹在哪里吗?阿诺。”

“在京城,每天跟皇帝在一起。”他是听外公讲的。

“是不是很神气啊?”

“那当然。我们的爹是大官,很受人景仰。”

“他为什么不接我们去陪他呢?也很少来看我们,他会不会不要我们了?我们去找他可以吗?说不定他不认得我们了……”

郭铁诺也有点担心。毕竟他们父子三人的确太疏远了。

“阿诺,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伤口疼?”她在他额头上轻轻地吹气,一边吹一边念:“病痛吹走了,病痛吹走了!”吹了半晌,吻了吻他没受伤的地方,很快就睡着了。“我的小姊姊!”阿诺感动地亲她红肿的面颊,自行下床去找外公商量,半个时辰后回来,手里多了一瓶草药水,把它抹在贞阳的左颊肿处。

两个小孩的离家出走记自是胎死腹中,不过,贞阳从此看到血就昏倒,鲜血让她联想到死亡。

四年后,杜老爷仙逝,郭作云赶来奔丧,原欲带着一双儿女回京城,可是贞阳舍不得舅舅和他屋里的奇书怪志,又不敢对父亲明说,最后还是杜秀山出面,让阿诺先跟了父亲去,等两年后贞阳及笄之龄再由他负责护送进京。郭作云不明真相,便带了儿子先行,准备亲自督促他的功课准备应试,至于女儿,他认为以杜府的门风,日后贞阳也会同她亲娘一样,在家是大家闺秀,出嫁则是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

直至父女真正生活在一起,郭作云才讶然发现贞阳有多么的异乎寻常!居然没人事先提醒他,责备阿诺,阿诺则一脸的莫名其妙:“姊姊天生就是这副样子啊!爹,您不知道?”天哪,如果他早知道,早将她带在身边矫正!如今,一切都来不及了,而他不能怨怪任何人,是他这个父亲疏忽职责,他真是愧对贤妻!一年后,他辞官归隐,回到故乡汾阳,逐渐爱上老庄顺应自然的生活形态,既然他改变不了女儿,不妨改变自己根深蒂固的观念,不求官宦门第,退而为女儿寻求最适合她的丈夫,能够包容她的异乎寻常,一个目光远大、心胸开阔,不拘泥于世俗常规的男人!

终于,他找到了。

※※※

郭铁诺气呼呼的走进斗寒院。

他一向脾气最好,现今却气得满脸通红,一副想找人打架的模样。他真不敬相信爹竟然这般狠心,做主持姊姊许配给燕门堡的当家枭雄,一个令人畏惧、粗俗不文的武人兼商人!他给姊姊端洗脚水都不配!

有财有势又如何?郭家也是富甲一方,难道养不起姊姊,让她多待几年吗?

他也知道姊姊不比寻常姑娘,嫁入高官富室门户,九成九必遭公婆与夫婿“另眼相看”,只怕日子难捱,所以他才想用招赘方式来确保贞阳的幸福,谁知却遭爹一口回绝,直斥他荒唐!郭作云明白的告诉他,两天后燕门堡就要来下聘,已经来不及反悔了,郭家与燕门堡均丢不起这个脸。

可怜的姊姊,她一定躲在房里哭死了。

“阿诺,你来找我吗?”声音来自头顶。他一仰头就看到两只小光脚晃呀晃的,绣花鞋排排“坐”在地上,而她人在树上。

“你又爬树!你快要结婚了还爬树?看来,我也不用太担心你,反正不到一个月你就会被休回家。”他好整以暇的等着她自动落地,果然,她迅捷如猿猴的身手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便横眉竖眼的立在他跟前,光着脚丫子责问他:“你真瞧不起人!如果我没有被休回家呢?”

“我替你穿鞋。”蹲下身,抬起她的左脚拭去污泥,替她穿好白袜,再套上绣花鞋,换右脚亦然。“别光脚爬树,刺中枝桠极怎么办?”

“穿鞋子怎么爬树嘛,你真呆!”她两脚踏稳地面又想起未了的争执,扠腰质问他:“你是不是认定我会被休回家?我好歹也是官家千金耶!”

“我只是有点担心。”阿诺感到滑稽,原想来安慰“伤心欲绝”的姊姊,结果她不但不伤心,还精神饱满地和他讨论会不会被休妻。“你真的不在乎嫁给那种人?他跟我们可说是两个国度的人,怎么相处一辈子呢!”

“可是,爹说他是个不寻常的人,应该不会阻止我继续玩机关。阿诺,你是知道的,如果嫁给一般人,成天把我关在后花园刺绣做家务,迟早我会发疯!”郭贞阳坐在树根上,双手托腮,叹了口气,瞅着弟弟说:“可惜你不是女的,要不然我们可以同嫁一夫,永远在一起,我也不必这么害怕了。阿诺,其实我心里很慌,真不想嫁人,只是父命不可违,相信爹也是为我好才这么决定的。”

“姊姊!”郭铁诺不知该说什么。

“我不能哭,哭就表示我认输了,那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再坏也是……被休回来而已。”她垂着头,强忍泪水,对未来实在一点把握也没有。

“姊姊,你放心好了,只要有我在,你受了委屈尽管回来,我会照顾你。”

“你不怕我给你丢脸吗?”

“我不怕。可是,你也不能人未出嫁就先想着被休回家,这不像我不让须眉的小姊姊,我相信姓燕的若真有眼光,迟早会迷上你!”

“说的也是,怎么说我也是含苞待放、明眸皓齿、秀外慧中的大美人啊!爱上我是理所当然的事。”她沾沾自喜的猛吹嘘,脸皮|Qī…shu…ωang|这么厚,有人想欺负她还真必须具备更大的本事哩!

婚期订在明年春天,在这之前,郭贞阳奉父命必须学全为人妻子所应当熟悉的一切,至于成绩如何,郭作云没勇气亲自测验一番,很阿Q的信任阿诺和福大娘。

春暖花开,婚期日近,阿诺愈发舍不得姊姊,每天都要和她黏在一块似的分不开,他觉得贞阳和他好比一个人被分成两半,理该永远在一起才对!虽然他们也曾分居两地,但彼此心里均明白那只是暂时的,而贞阳这一嫁,从此不再是郭家人,想见一面也不容易了。

“姊姊,我来了!姊姊?”今天一靠近绣楼,就感觉不对劲,好象在拆动什么东西似的不时传出怪声,郭铁诺小心,见贞阳在指挥丫头拆除机关,心里猛地打了个突。

“姊姊,你在做什么?”

“我想这些宝贝留在家里你也用不着,所以我叫人把它拆下来装箱,说不定在燕门堡会派上用场。要不要我送一个给你?装在房里可以做些宝贝啊或秘密文件什么的。”

“你……你打算把这一套用到姓……姓燕的姊夫身上?”

“阿诺,你怎么啦?语无伦次的!”

“姊姊!”郭铁诺发出一声类似悲鸣的,开始同情起燕无极。“姊姊,如果你受姊夫欺负而被休回家,我会照顾你一辈子;可是,如果是你虐待姊夫,人家终于受不了而休掉你,我可不收留你!”

郭贞阳扮个鬼脸,一把抱住阿诺。他知道他又稳输了。

第二章

燕无极感觉纳闷,今天的郭铁诺跟昨天的郭铁诺好象换了一个人。

昨日的郭铁诺,从早到晚闷不哼声,偏又举止合度,毫无失礼之处,只能当他天生沉默是金,整个迎亲队伍闷了一天。但今天的郭铁诺一出现,彷佛寒日里乍然露脸的太阳光,予人暖洋洋的舒服感受,终日笑开一张俊秀脸庞,瞧见什么都觉得新鲜稀奇,经过市镇,拉了杜秀山便往人群里钻,抱回一个“宝盒”。打尖时,就和杜秀山两人拆解宝盒上的十二道锁,两人比赛轮流开锁,且拿出沙漏计时,结果里面居然只有一支珠花头饰,还是假造的便宜货,两人直呼上当!

燕无极愈看愈奇怪,这哪像是未来要当官的人?昨天他少年老成的模样倒还象话些!

很突然地,一个挺邪门的念头不打招呼便直钻入他的脑门——不会吧!可能吗!他是……

燕无极一双利若鹰目的眼光,不留情的打量“他”。

郭贞阳得意极了!有个孪生兄弟简直太方便了,要不然,如今她就要可怜兮兮的被困在小小的花轿中,一连十天耶,太不人道了。

燕无极率领迎亲队伍前来迎娶,贞阳拜别父亲与祖先,便给人扶进花轿中,由杜秀山和郭铁诺负责送嫁,必须赶十天的路程到河北当阳岭,等候吉日良辰再行拜堂大礼。拜堂之前,新娘自然不许见人,白日坐花轿,夜里留宿燕门堡的迎宾馆或其经营的客栈,花轿直接抬进后院,除了女方家人,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贞阳坐了三天花轿,差点没闷死在里头,抵死不肯再进花轿。还好杜秀山是长辈,一个命令下来,阿诺不敢不从,便由贞阳穿上阿诺的行头冒充弟弟,而正牌的阿诺呢,和福大娘、寒碧等丫头坐在最后头的马车里,押运嫁妆。

杜秀山第一个察觉到燕无极打量人的眼光,在桌底下轻轻踢了贞阳一脚,暗示她留意。若是拆穿西洋镜,名声可全毁了!他小声警告贞阳:“你好歹收敛些,不要人没到当阳岭就被夫婿半路送回去,你爹非上吊不可。”

贞阳不高兴的噘起嘴。怎么舅舅也和阿诺一个样,镇日担心她会被丈夫休回家,活像娶了她有多么倒霉似的!

怎么说她都是位新嫁娘,有胆子女扮男装骑到马背上(过去杜秀山要带她出门时,也是将她打扮成阿诺的样子,让她自己骑马的),却不好意思正眼打量燕无极,和他说说话,只敢留在杜秀山身边,怕的也是他看出差异。

现在三个人同桌吃饭,她开口时均注意压低嗓门放粗些,他应该不曾发现吧?

贞阳一抬头,四目相对,视线彷佛胶着住了,他长得真好看,一点也不粗鲁可怕嘛!她心里正这么想,却见他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邪气表情,她的心“怦”地一响,竟感觉心跳加快,耳热起来。他看出什么了吗?既然他没说话,就表示仍不知情,只是,他为何笑得那般古怪?

“我脸上有脏东西?”她伸手抚拭自己的脸,不料燕无极脸上的笑意加深,直瞅着她。“你的脸很干净。”杜秀山提醒她。

“你为什么笑?”贞阳问燕无极,又很聪明的替他找到答案。“姊姊和我是双生子,你想从我身上找出姊姊的影子是不?劝你少盯着我看,尚未拜堂已先看清新娘的模样,那多没意思!”

“不,很有意思。”他笑了,目光如刀锋,笑容却很愉快。“真是有趣!”朗声大笑。

剎那间,整个饭庄除了他的笑声,竟沉静得奇怪。燕门堡的人全惊呆了,有好几个人自从燕门堡成立便跟了燕无极,可从没听过他的“笑声”!谁都知道,燕无极的笑容使他看起来宛如大孩子,令人失却提防心,但他很少笑,更别提发出笑声。

堡主夫人的弟弟,本领真不小,能使得堡主如此开心,燕门堡的人均对“他”投以敬慕的注目礼!还有人背对燕无极,向他竖起大拇指。

贞阳莫名其妙的皱皱小鼻子,注意力全摆在刚送上桌的甜点上,她好想吃哦,可是阿诺几乎不吃甜食,燕无极知道吗?还是别吃吧,她吞了吞口水,忍耐着不吃。

她一副馋相落入燕无极眼中,好笑之余,竟有一丝怜惜,存心逗她:“为何不吃呢?冷了可不好吃哦!”

“我讨厌甜食。”她没好气的说。

“真巧,我也不爱此道。舅舅何不用些?”杜秀山摇了摇头,燕无极立即派人将桌上的甜点全送到后院让女眷享用。贞阳几乎忍不住叹气了。

燕无极忍住笑。好天真的孩子,根本不懂得掩藏情绪,如何假冒他人!“我说小舅子,麻烦你去催女眷上路吧,算算时辰也差不多该起程。”

贞阳庄重的点点头,暗自窃喜。她正餐吃的少,最爱吃各式各样的点心,先躲在后院闷声吃个饱,然后才慢条斯理的走出来,学足了阿诺的书生样。

他已等候多时,站在他心爱的黑神驹左侧,戏谑地望着他的“小舅子”。“希望这延误不是因为你姊姊,我可不希望娶到一个婆婆妈妈,动作比乌龟还慢的蠢女人!”

蠢女人?他敢这样骂她!可恶又可恨又臭屁又该死的混帐男人!指着和尚骂秃驴,知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很好,这一路上她要让他知道,到底谁比较蠢!郭贞阳气闷在肚子里发作不得,她很少这样生气的。

“我们贵为男儿,先天上已占尽优势,若还要在嘴皮子上占女人的便宜,损人不利己,还有脸自夸是男子汉大丈夫吗?”

燕无极一脸的稀奇古怪,当他是个怪物。“我不过是点出一件事实,你还真能扯,扯上男人与女人的差异;我说小舅子,你这对人不对事的歪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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