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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城-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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隙,偷看着街道上的人们。各种小商小贩汇聚于此,他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使得整个大马士革喧嚣刺耳。
此刻,刚刚成为这个庞大帝国统治者的齐亚德,正在他豪华宫殿里举行宴席,几十个美丽的妃子围绕着他,艾卜·盖斯正在他镶满宝石的桌子跳跃着,翘起尾巴表演着节目。据说齐亚德是所有的哈里发中第一位酒鬼,他有着“酒徒齐亚德”的称号。至于艾卜·盖斯,则是齐亚德豢养的一只宠物猴子的名字。
正当齐亚德快要被酒精麻醉的时候,一名来自东非的黑奴跪在了他的面前,低声地说:“万能的哈里发,伊拉克总督给您送来了一件礼物。”
“礼物?”
黑奴恭敬地呈上了手中的木盒子,然后轻轻地打开了盒盖。
齐亚德醉眼惺松地把头凑了过去,过了好久才看清了盒子里的东西。等到他反应过来以后,立刻吓得跳了起来,这让他的妃子们纷纷尖叫了起来。整个宴席乱作了一团,酒杯被她们碰倒,琼浆玉液流了一地,艾卜·盖斯也上窜下跳,爬到了卫兵们的头上。
盒子里装着侯塞因的人头。
片刻之后,齐亚德才回过神来,他喝退了身边的妃子们,当然还有艾卜·盖斯。齐亚德颤抖着看着盒子里的人头——先知的外孙。
倭马亚朝最危险的敌人终于死了。
盒子里的侯塞因睁大着眼睛,那黑色的瞳孔始终保持着深邃和光泽,茫然地望着蓝色的天空,他的胡须还和活着的时候一样威严,只是皮肤变得更加苍白了——这是一个标准的殉难者。
齐亚德低下了头,仔细地盯着侯塞因的眼睛。忽然,他似乎从那双不瞑的眼睛里,看到了一张皮革制成的毯子。
“毯子?”
齐亚德自言自语地说着,没有人明白他说些什么。但转瞬之间他就浑身颤抖了起来,他忽然明白了那张毯子的意义。他觉得自己的身上有一种被鞭子抽过的感觉,然后一把熊熊大火灼烧起他的骨头。
“不!”他象发疯了一样后退几步,紧张地问身边的人:“他的身体呢?”
黑奴恭敬地回答:“侯塞因的身体还留在伊拉克。”
“快传我的命令,把先知的外孙侯塞因的首级送回伊拉克,与他的尸身一起安葬。还有,所有的穆斯林都要为他举行哀悼。”
说完以后,齐亚德已经浑身乏力地瘫软在地上了。
侯塞因的眼睛正在盒子里看着他。
【十四】
在黑色的面纱后面,隐藏着一双美丽无比的眼睛,一些黄色的沙粒被风掠起,落进了这双明眸之中,泪腺不由自主地分泌起来,晶莹剔透的泪水瞬间沾湿了面纱。
马尔基娜骑在一只纯白色的骆驼背上,几名侍女和男仆围绕在她身边。经过了十几天的旅行,他们终于穿越了内夫得沙漠。现在,她已经可以遥遥地望到卡尔巴拉绿洲了。
片刻之后,她看到了绿洲上的那个男人——库法人易卜拉欣。
易卜拉欣回过头来,也看到了这支来自麦地那的骆驼队,在队伍的中间坐着一个全身黑色的女人。他立刻跪了下来,颤抖着的双手抚摸着地上的沙粒,等待侯塞因遗孀的到来。
马尔基娜终于来到了卡尔巴拉绿洲。侍女们把她扶下了骆驼,浑身黑色的她仿佛来自远古,笔直地站在她丈夫的坟墓前。
坟墓里埋葬着侯塞因失去头颅的身体。
易卜拉欣把头埋在地下,流着眼泪说:“对不起,我们永远带走了你的丈夫。”
“不,这是他自己的决定。”马尔基娜平静地说。
易卜拉欣终于仰起了头,满脸都是黄沙,他断断续续地说:“四十天。从阿术拉日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四十天了。我一直守在这里,等待侯塞因头颅的归来。”
忽然,不知是谁叫了一声:“来了!”
所有的人都立刻回过头去,他们看到在沙漠的另一头,缓缓出现了一支庞大的队伍。
马尔基娜依旧笔直地站着,她已经预感到了那支队伍会带来什么了。
他们看到了一大群倭马亚骑士,还有几十位大阿訇,后面更是跟着一大群普通的穆斯林民众。他们骑着各种各样的牲畜,有的人甚至还赤着脚步行。这支庞大的队伍似乎还在不断地吸收着人流,就象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的汇聚。
在队伍的最前面,一个黑奴骑在骆驼上,手捧着一只盒子。
黑奴看到了马尔基娜,他确定这个浑身被黑色包裹的女人就是侯塞因的遗孀,他恭敬地走到马尔基娜面前,打开了手中的盒子。
她终于又见到了他的丈夫。(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然后,人们小心地掘开了侯塞因的坟墓,把他的头颅放回到了他的身体上。在身首异处了四十天之后,侯塞因的身体终于完整了。
他们重新安葬了侯塞因,又对坟墓做了全新的整修。几十位大阿訇念起了古兰经文,周围成千上万的穆斯林都跪拜了下来,包括那些倭马亚的士兵,他们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让人想起麦加的朝觐。
马尔基娜看着丈夫的新坟,默默地说:“侯塞因,你在死后得到了永久的胜利。”
【十五】
侯塞因殉难于阿术拉日,即回历元月的第十日。什叶派就诞生于这一天,从此以后,这一天成为了重要的节日——“阿术拉节”。
为了悼念侯塞因的殉难,什叶派规定在每年的回历元月上旬为哀悼旬,在此期间将演出受难表演,再现他的英勇作战和受难的情景。这种一年一度的表演仪式,分为前后两节进行。前节于侯塞因的受难纪念日,在今巴格达郊区的卡齐麦因举行,纪念侯塞因的殉难;后节于侯塞因受难日之后的四十天内,在卡尔巴拉举行,以纪念“头颅的归来”。
什叶派信徒们还在卡尔巴拉建立了侯塞因清真寺,也是侯塞因的陵墓,是除了麦加、麦地那和耶路撒冷以外,穆斯林世界最重要的圣地。侯塞因的墓位于清真寺的中央,是一个木制的平台,用象牙镶嵌着,还有许多镶满宝石的金饰。侯塞因清真寺有巨大的镀金圆顶,还有三个高耸入云的宣礼尖塔。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穆斯林来到伊拉克,朝拜卡尔巴拉的侯塞因清真寺。
在侯塞因殉难以后的第三年,沉缅于酒色的哈里发齐亚德就死了。
回历133年(西元750年),在阿拉伯帝国的东部发生了大起义。在什叶派穆斯林的倾力支持下,阿布·阿拔斯最终打败了倭马亚王朝,占领了大马士革。阿布·阿拔斯邀请了八十余名倭马亚皇族参加一个宴会,在宴会上他们当场就被砍死。没有被砍死和受伤的人,则被包裹在皮革毯子里,阿拔斯人则在毯子上听着皇族成员们的垂死呻吟,纵情欢庆。只有沙希姆的孙子,年轻的阿卜杜勒·拉赫曼幸免于难,戏剧性地逃亡到了西班牙。
阿拔斯人也没有饶恕早已死去的倭马亚哈里发们,除了欧麦尔二世和穆阿维亚以外,其他所有人的尸骨都被从陵墓里刨了出来,受到鞭打和焚烧,骨灰则被抛洒在地上。
时间如同幼发拉底河与底格里斯河一样流逝着,直到十几个世纪以后。
【十六】
约瑟看到了那双眼睛,那双隐藏在黑色面纱后面的眼睛。他从没有看到过如此美丽的眼睛,一个年轻的阿拉伯女子的眼睛。
黑鹰直升机在几十米高的空中盘旋着,约瑟的双手不停地颤抖着,他看到旁边一栋楼房的窗户里,一个年轻的女子蒙着面纱,细嫩的肩膀上扛着一架火箭筒,圆锥体的火箭弹头正对着约瑟。
一刹那间,时间似乎突然凝固住了。隔着几十米的空中,约瑟和伊拉克少女的四目对视着,约瑟看不到她面纱下的脸,他只觉得在自己少年时的梦中,似乎见过这个少女。
除了约瑟以外,直升机里没有人注意到她。但约瑟却没一言不发,他本可以提醒中尉和飞行员的,但他没有这么做。
“你叫什么名字?”
约瑟在心里轻轻地问。
那少女终于回答了,用她的火箭筒回答。
约瑟看到一团火焰从她的肩膀上闪起,正对着他的眼睛。
一枚火箭呼啸着划破空气,在不到四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准确地击中了黑鹰直升机的侧面。
瞬间,除了火焰以外,约瑟什么都看不到了。他只听到一声剧烈的爆炸,他感到自己的手和脚分离了开来,周围充满了飞溅的血,他的皮肤在空中烧焦了,象鸟一样高高地飞了起来。
他真的飞了。
约瑟的心忽然平静了许多,他感到自己敞开了身体,灵魂和肉体都无限地自由,他从来没有这样畅快过,就象是在聆听哈利路亚。
在坠落到地面的刹那,一切都重归于梦幻。约瑟似乎在黄沙里看见了一个阿拉伯男人——他穿着白色的长袍,手里挥舞着一把宝剑,在重重围困中奋勇作战,直到敌人砍下他的头颅。
你好,侯塞因。
【作者注释:】
(1)关于侯塞因到库法的道路,根据史书记载,伊拉克总督派遣欧麦尔的四千人在卡尔巴拉设伏围困侯塞因,但在地图上卡尔巴拉位于库法的西北部,如果侯塞因穿越内夫得沙漠至库法的话,是不可能经过卡尔巴拉的。或许侯塞因是走从麦地那到约旦的道路,然后再从西面进入伊拉克。
(2)并无资料显示,侯塞因在去库法的道路上曾经过纳吉夫,小说中的此段系本人的虚构。
(3)关于阿里在纳吉夫的坟墓,事实上在整个倭马亚王朝时代,这座坟墓一直在保密之中,直到阿拔斯王朝的哈伦拉西德哈里发(现巴格达最豪华的拉西德饭店即以此君命名)于公元791年偶然发现了它,方才成为朝拜者的圣地。本人在小说中将其提前到了侯塞因的时代。
(4)本人手头并无侯塞因妻妾的资料,小说中的马尔基娜系本人虚构。
(5)大马士革的马吉德与库法的易卜拉欣亦系小说中的虚构。
(6)有关战争报道:美国五角大楼的官员说,一架美军“黑鹰”直升机2日在伊拉克南部被击落,机上的11名士兵中有7人丧生。另外,4名士兵受伤。据美联社报道,这架直升机是在卡尔巴拉附近被伊军轻火器击落的。
二零零三年四月九日美军开入巴格达空城之际定稿
最后的战役
【一】
十二岁的杰,穿过那片湿雾弥漫的丛林,拨开密密麻麻的树叶,终于找到了那条河流。
河流的上方几乎见不到天空,灼烈的热带阳光经过丛林的过滤,稀稀疏疏地洒到脸上。杰光着脚趟到了碧绿碧绿的河水里,脚踝仿佛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据说,这条蜿蜒于丛林深处的河流,起源于千里之外的一座巨大山峦,在山顶上积满了晶莹的白色物质,柔软而冰凉,就像这条河的深处——杰缓缓游进了河心。
辨清了河水流动的方向,少年向上游而去。两岸依然是永无止尽的丛林,各种植物扭曲着枝干伸展到河水里,也许有鳄鱼隐藏在河底。
这是他很小时候的梦想了。那时老人们总是不停地回忆遥远的故乡,回忆这条河源头的大地。
杰游啊游啊,河面越来越窄,头顶的天空一丝都看不到了,仿佛进入了暗绿色的隧道之中。忽然,男孩依稀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同时,他看到了躺在河边的一具骷髅——
小腿开始抽筋了。
一眨眼,河水就淹没了他的头顶。他睁大着眼睛,只看到浑浊的绿色,河底长满了黑色的水草,就像妈妈的长头发。
突然,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那只手粗壮而有力,立刻就把他从水底拉了上来。杰浮出了水面,终于喘出了几口气,在昏暗的树影下,他看到了强的脸。
强拉着他游到了岸上,两个人重重地倒下,忽然都笑了起来。
我快淹死了,是吗?
放心吧,你一定会死在我后面的。
强依然大声地笑着,他只比杰大一岁,却比杰粗壮了许多。
当两个少年穿越茂密的热带雨林回家时,忽然闻到了某种特殊的气味,像是什么东西煮熟了,味道很香。他们贪婪地吸着鼻子回到村口,才发现那是冲天的大火,火舌舔噬着他们各自的家,女人们凄惨的尖叫声四处响起。
他们听到震耳欲聋的响声从天而降,一架直升机正在村子的上空盘旋,机枪的子弹像是玩具似地从天上倾泻而下。
杰忽然明白了,刚才他们闻到的是人肉烧熟了的气味。
【二】
边村的周围是一片莽莽的热带丛林,山谷中开满了某种美丽的鲜花。
墓地就在村外的山坡上,劫后余生的人们穿着麻布衣服,头上和腰上缠着白色,抬着几十具棺材鱼贯而行。他们严格地按照祖先古老的仪式,埋葬死于武装直升机下的亲人们。
这种仪式数千年来没有改变过,就像几十年来始终弥漫于边村的那股气味。杰和强都穿着斜襟的白色麻布,手拉着手走在队伍的最前排。当大人们开始挖掘墓穴时,杰猛地吸了吸鼻子,又闻到了那股浓烈的气味——他是闻着这气味出生的。
十二岁的杰明白了,这奇怪的气味来自坟墓,它们是幽灵。
在棺材下葬的那一刻,大人们按照古老的仪式痛哭了起来。杰闭上了眼睛,独自感受那股气味或者幽灵。
他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幽灵渗入了全身每一根血管——
许多年前的一个夜晚,在经历了世界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内战之后,成千上万的战争失败者们,向南方的深山密林落荒而逃。他们跨过了那条只在地图上画出的线,永远地选择了流放。
这里不是桃花源,这里是金三角。
边村所有的墓碑都坐南朝北。
魂兮归来……
忽然,杰的耳边仿佛听到了什么?那声音尖利无比,如一条隐秘的丝带,从某个遥远的地方飘了过来。杰幽幽地转过了头去,眼前除了坟墓以外一片模糊。
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墓地的,他只记得自己仿佛被一根绳子牵着,在穿过一片灌木丛后,翻上了一座陡峭的山坡。站在高高的山脊上,他俯视着脚下宽阔的山谷,一大片姹紫嫣红的烈火,瞬间灼疼了他的眼睛。
天哪,整个山谷里开遍了红色的花丛,那是一片广阔的海洋,在春风的撩动下如波浪般起伏着。这景象仿佛是梦中才有的画,惊艳绝伦,摄人心魄,搔首弄姿地诱惑着十二岁的少年。
他的魂完全被勾住了,睁大着眼睛,冲下了高高的山脊,少年的身体如一叶扁舟,驶入了“花海”的波峰浪尖,他的全身被美丽的花瓣包裹着,然后缓缓地沉入红色的海底。
杰,你在哪里?
是强在呼唤他。杰挣扎着从花海中露出头来,向强挥了挥手。
强冲到他的跟前,为他抹去了脸上的花瓣印子,然后勾着杰的肩膀说,回去吧,他们在等你。
杰傻笑了一下,他看着四周随风起伏的“花海”问道:你觉得这些花很好看吗?
不,我讨厌这些花,总有一天我会把这些花全都烧掉。
说完,强随手抓起一束花,立刻就把它捏碎了,红色的花瓣像鲜血一样粘在他身上,杰感到有些害怕了。他们互相搭着肩膀,向边村的方向走去。
忽然,杰怔怔地问强,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从你刚出生那天起。
嗯,可为什么我们不是亲兄弟呢?
那你得问我爷爷去。
强,你说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办?
你不会死的,起码不会死在我前面。
那如果你死了,我该怎么办?
强沉默了一会儿,又折断了一根花茎说——
如果我死了,你就带我回家。
当杰和强离开山谷以后,风又吹了起来,漫山遍野的罂粟花,像睡美人般摇摆了起来。
【三】
杰二十岁了。
一个烈日当空的旱季,他又一次钻进了莽莽的丛林,全身浸泡在绿荫深处的河水中。天气热得就连鳄鱼都睡着了,空气中弥漫着动物尸体腐烂的气味,与河水深处的水草纠缠在一起。杰喜欢这条隐秘的河流,每当他全身赤裸着,潜入清凉的河底时,就会产生一股莫名的兴奋。女人长发般的水草,温柔地抚摸着他的皮肤。许多人就这样被水草缠住,成为了河底的一具骷髅。在那个正午,他感到潜伏在河水中的自己正变成一条鳄鱼,全身长出坚硬的鳞甲,嘴巴里生满了雪白的利齿,臀后拖出了一条巨大的尾巴。当他觉得自己就要变成那个东西时,一个柔软的身体忽然进入了河里。在浑浊的绿色河水中,杰只见到两条有着优美曲线的大腿。他顺势抓住了那双腿,手感冰凉而光滑,竟真的像一条大鱼的鳞片。他抓着那个身体浮出了水面,一缕发丝打到了他的脸上。杰抹去了眼睛上的水珠,终于看清了她诱人的脸。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菲。
菲眨着一双惊慌失措的漂亮眼睛,一身略显黝黑的皮肤被河水包裹着,使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反光。杰就像见到了传说中美丽的水妖似的,整个人都凝固住了,只有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游走着。她立刻捂住了自己的胸脯,扭动着鱼一般的身体游向河对岸。杰紧紧地跟在后面,有些口吃地问,你……你……谁?
她并不回答,径直上了岸,抓起衣服包裹住自己的身体。电子书下载,幽灵似地消失在了丛林中。
杰把身体靠到岸边,大口地喘着粗气,总觉得脑子里有些晕眩,似乎那女孩发亮的身体仍在眼前晃动着。
他在日落时分回到了村里,飞快地跑向强和他爷爷的老屋。在那栋摇摇欲坠的吊脚楼前,他看到了一条微型的黑色瀑布——那个水妖般的女孩正在楼前梳着头发。
忽然,那女孩抬起了头,长发像水草般抖动了起来,她又看到了杰的眼睛。他直接从栏杆边爬了上去,抓住了她的手问,你不是河里的妖怪吧?
不知道她是恐惧还是害羞,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叫菲。
强的声音打断了杰的提问,然后把一只粗壮有力的手放在杰的肩膀上。杰突然跳了起来,然后躲到了另一边,他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强又一次微笑着搂住了他,告诉他这女孩是强的爷爷接来的,要在强的家里暂住几个月。
杰只哦了一声,然后就低着头跳下了吊脚楼,钻进了村边的树丛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月光在莲花般的云朵间忽隐忽现,整个边村的人们都睡着了。忽然,一阵木吉它的声音响了起来,悠悠扬扬地传入了吊脚楼中。菲缓缓地爬起来,把头倚到了竹窗边上。她看到在外面的月光下,站着杰孤独的人影。他的手里捧着木吉它,边弹边唱着一首歌——
〖风轻轻地吹了起来/木棉花瓣悠悠地飘了下来/第一片花瓣飘进她的发丝/就像一把发黄的梳子/幽幽地掠过她的梦里/第二片花瓣飘进她的眼里/仿佛一颗坠落的果子/暗暗地激起一池涟漪/第三片花瓣飘进她的唇里/如同一根细长的手指/轻轻地拨起吉它的铉丝/第四片花瓣飘进她的心里/如同一双朦胧的眼睛/悄悄地窥见她的日记/转眼间无数片木棉花瓣/洒满了女孩的一生一世/就像红衣裳的新娘/独自等到漫漫长夜已尽/一个女孩坐在树下等一个人/一棵树看着女孩等了一辈子〗
这是杰自己写的歌,在月光下他的声音变得磁石似的,吉它的铉声也仿佛自己长了脚,悄悄地爬进吊脚楼的窗户,直往菲的心眼里钻。
突然,木吉它的弦断了,杰的歌声也戛然而止。
吊脚楼的窗户打开了,他看到了菲的眼睛,正在月光下闪烁着什么。
夜色深处,万籁俱寂。
【四】
三个月以后。
那晚的月光特别迷人,如古代铜镜般照亮了整个山谷。过去这里种满了罂粟花,几年前联合国的一把大火,把这些美丽的花朵烧得一干二净。有时杰会在晦暗的月光下,听到某种幽幽的哭泣声,那是被烧死的凄美花魂,躲在地下的角落忧伤叹息。
杰在等他最亲密的朋友,强。
等强来和他打架。
他们已经约定好了,今晚谁打倒了对方,谁就可以和菲在一起。
是的,他们都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子。
但他们是最好的朋友。
杰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办法,才可以解决他们的问题。
他不敢肯定菲是否知道了这件事。但事已至此,谁都不能后退了。
月光如洗。
杰站在山谷的中央,脚下是高高的野草,森林很快就会把这里吞噬的。他微微抬起头,仰视着铜镜般的月亮,他很自然地想起了:关于一个英雄与一个美女的故事。
故事是强的爷爷说给他听的,那老人嘴里总有说不完的故事,尤其是关于月亮的传说。
月亮在天上缓缓地移动着,杰像尊雕塑似地站在山谷中,似乎从那具古老的铜镜里窥见了什么?可一切又都是模糊的,他怎么也看不清楚。
漫漫长夜过去了。
直到东方泛起了鱼肚皮,强还是没有出现。
当太阳照耀着金三角的山谷,照亮了杰愤怒失望的额头时,他飞快地跑回了边村。
然而,强不见了。
杰和强的爷爷到处寻找他,但始终都没有他的踪影,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强如同一片罂粟花瓣,在金三角闷热的空气中蒸发了。
我赢了吗?杰扪心自问,他摇了摇头,强没有给他赢的机会。
强失踪了,菲自然也知道了他们之间的事,但她仍继续住在边村。但是,杰不再见菲了,他总是躲着她,就好像从来没有喜欢过她。
几个月后,杰背上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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