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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宇宙杀手-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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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有他的朋友弟子,端的是一呼百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 

     不想讨他的好?可是全村几百人,看来早已死光死绝了,硬是一 

     个人的消息也探听不到! 

       而这个心愿,也一直存在雷老的心中,当作是人生的一大憾 

     事。 

       也正由于这一个原因,所以百岁之后,午夜梦回,忽然觉得 

     有人叫出他童年时代的小名,而这个小名自他逃荒离开之后,又 

     是绝无人知道的。 

       所以,刹那之间,他心情激动,无以复加。他一面问来人如 





     何知道他的小名,一面睁大了眼,想看清楚那是甚么人──他年 

     纪虽然老,可是体魄壮健,目力也好。但是屋中实在太黑了,所 

     以他只看到,贴床站著一个人,在那人的身后,又影影绰绰地站 

     著另外两个人。 

       他一问,站在床边,叫他小猪儿的那个,就‘呵呵’笑了起 

     来。 

       雷老心头怦怦乱跳──这笑声极熟悉,可是又实在太久远了 

     。想把它从记忆中找出来,得挥去许多尘封的往事。 

       雷老气息急促,连声问:‘你是谁?你是谁?’ 

       那人仍笑著:‘小猪儿,你出生,还没洗乾净身子,你爹就 

     把你抱出来让人看,喜得直叫:“是一个大胖小子,一个大胖小 

     子!”也真怪,村里人人穷得脱底,靠野菜叶度日子,可是你才 



     出生,硬是茁壮。是我取的小名,我说:“好家伙,是一只小猪 

     儿!”你倒来问我,怎么知道你的小名?’ 

       那人说到一半,雷老的脑际,‘嗡嗡’作响。他张大了口, 

     两个字在喉咙里打转,可能是因为太激动了,所以竟然叫不出来 

     。 

       雷老出生之后,母亲就难产而死,他父亲养他到三岁,也撒 

     手归西。没爹没娘的孩子,就跟了村里一个单身汉,也就是在他 

     出生那天,替他取了一个小名‘小猪儿’的那个人,雷老从小就 

     叫他‘昌叔’。 

       要不是昌叔,三岁的娃儿没有了父母,就算他是天上的武曲 

     星下凡,不叫饿狼咬走,也早就饿死了。 

       雷老是昌叔养大的,他逃荒离开村子,也是昌叔带著他一起 



     走的。离开村子之后不到半个月,成千上万的逃荒人群,冲散了 

     他和昌叔。从此之后,昌叔就只存在于他的记忆之中了。 

       难怪他听得那呵呵的笑声是这么熟悉──尘封的记忆,一下 

     子冲破了时间的封锁,飞舞跳跃而出,令雷老激动得全身发抖。 

       站在床前的那人是昌叔,可是他张大了口,就是叫不出‘昌 

     叔’这两个字来。 

       他实在太激动了,喉间发出了一阵咯咯声,双手一起伸了出 

     来,握住了床前那人的手,那人也立时握住了他的手。 

       这种手握手的感觉,和一百年之前,完全一样。 

       雷老眼泪夺眶而出,他终于哽咽地叫了出来:‘昌叔,昌叔 

     。’ 

       那人笑了起来:‘小猪儿,亏你隔了那么多年,还记得我是 



     谁!’ 

       雷老除了‘昌叔’两个字之外,再也发不出别的声音。 

       雷老对原振侠说当时的情形,说到这里,神情仍是激动之极 

     。虽然不至于再度老泪纵横,但是也双眼通红,几乎难以为继。 

       原振侠在这时,作了一个手势,想打断雷老的叙述。但是雷 

     老用力一挥手,还是要说下去。 

       原振侠想暂时中止雷老的话,因为他越听越觉得不对路。那 

     个‘昌叔’,至少比雷老大十多二十岁,就算他还活著,也不能 

     半夜摸上门来了。 

       所以,原振侠那时的想法,和精神科的那个医生是一样的。 

       雷老由于长年累月,思念同村的人,更思念亲人。于是,曾 

     经抚养他的‘昌叔’就出现了,自然是出现在他的幻想之中。 



       可是雷老接下来的话,却又令得原振侠愕然。雷老道:‘你 

     猜,当时我肯定了来到床前的是昌叔,我想到的是甚么?’ 

       原振侠摇了摇头,意思是那是你的幻想,实际上没有这回事 

     。但是看在雷老的眼中,原振侠像是在回答‘不知道’。 

       所以雷老道:‘你是小孩子,当然猜不到我的心情。我当时 

     想到的是,我要死了,昌叔身后的那两个人是阴差──牛头马面 

     。昌叔一定是在阴司领了职司,他带著阴差,来拘我的魂魄来了 

     。’ 

       原振侠有点啼笑皆非,他确然没有料到,雷老在这种情形下 

     ,却有那样的想法。想到雷老已过了一百岁,他的思想方式,自 

     然与众不同,原振侠顺口应了一句:‘那你‥‥‥一定十分害怕 

     了?’ 



       雷老叫了起来:‘害怕?哈哈,一点也不!一来我那么老, 

     也该死了;二来,有昌叔照应我,还有甚么可怕的?我才不怕! 

     ’ 

       雷老当时,一想到了自己快死,昌叔是带著阴差来拘他的, 

     他真的一点也不怕,平静之至。反倒气息畅顺,可以说话了。 

       他道:‘昌叔,你可是来拘我到阴司去的?’ 

       他问得虽然平静,可是刹那之间,想起自己数十年闯荡江湖 

     ,过的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生涯,不是你杀人,就是人杀你 

     。身上十来处刀疤,可不是白来的,死在他手下的人,也难以算 

     得清。 

       这些事,到了阴司地狱,不知道是不是要一笔一笔地算,而 

     又如何算得清楚? 



       所以他心中也不免有点惴惴不安。昌叔却哈哈笑:‘你把昌 

     叔当成鬼了?小猪儿,告诉你,昌叔没有死。我来带你到一处地 

     方去看看,你要是喜欢,可以留下来。’ 

       雷老全然摸不著头脑,他伸手抓头:‘昌叔,是怎么一回事 

     ?’ 

       雷老在问了之后,焦急地等待著回答。 

       昌叔看来很快乐,因为他每次总是未语先笑──这和遥远的 

     记忆之中,略有不同。昌叔确然是十分乐观的人,但是在那些艰 

     难的岁月里,辛勤耕作,难得温饱,笑声自然也没有那么多。 

       在逃荒的日子,为了争夺草根树皮,同是难民,还要打个头 

     破血流。再坚强的汉子,能忍著眼泪不流出来,已是上上大吉了 

     ,谁还笑得出来? 



       雷老在昌叔的笑声中,首先想到的是:这些年来,昌叔的生 

     活一定不错。他又立时想到:昌叔该有多大岁数了?一百二十岁 

     ?还是更老?人老到了这个岁数,怎么听声音还那么健壮。 

       他心中有了疑惑,就身子移动了一下,变成坐到了床沿。昌 

     叔顺势一拉,拉住了他的手,令他站了起来:‘来,跟我走。’ 

       雷老忙又问:‘到哪儿去?’ 

       昌叔又笑:‘现在对你说,你也不明白,到了再慢慢告诉你 

     。’ 

       昌叔拉著雷老向外走,脚步十分自然地踏在地上的矮桩上。 

     那另外两个人站著不动,在经过他们的时候,雷老向他们望了一 

     眼──因为他心中还是在疑惑,那两个是不是阴司的鬼差,牛头 

     马面。 



       房中极暗,他没能看清那两个人的脸面。但倒也朦胧可以看 

     清,那是两个普通人,并不是牛头马面,手中也没有拘魂的工具 

     。 

       他心想,出了屋子,外面再黑,也总会有点星月微光。到时 

     ,就可以看清楚那两个是甚么人,也可以再看到久违了的昌叔了 

     。 

       一想到这一点,他心头发热,多少年的往事,一一涌上心头 

     。他有许多话要告诉昌叔,告诉这许多年来他打出来的天下。虽 

     然一个近亲也没有,但是他却在江湖上,结识了许多肝胆相照, 

     生死相许的朋友,和他一起出生入死,拚出了一个灿烂的前程来 

     。 

       他和这些生死之交,都兄弟相称,而且论感情,只怕比亲兄 





     弟还亲(他没有亲兄弟,只好想当然)──这些生死之交都已去 

     世,可是他们的子侄,却遍布世界各地,有许多是各行各业中极 

     出色的人物。甚至第三代、第四代,都有的是大有成就,出人头 

     地的大人物。 

       这些人见了他,无不尊敬万分。他想告诉昌叔,当年饿得瘦 

     成骷髅一样的小猪儿,现在已经是全世界响当当的大人物了。 

       或许正由于他想得太多,而且,急于要把这一切都告诉昌叔 

     ,心有所想,所以未曾留意到身处环境的变化。等到他感到有点 

     不对头的时候,这才发现,四周更黑暗了。 

       刚才在房间之中,他还可以依稀看到一些人影。可是这时, 

     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甚么也看不见。 

       雷老此际,当然不会害怕,他只是惊讶。同时,他也发觉他 



     自己,和他身边的昌叔,却没有向前走,而且是站著不动。 

       雷老咽了一口口水。昌叔在他身边笑了起来:‘这些年,混 

     得怎么样?’ 

       雷老的心中虽然疑惑怪异,但昌叔一问,他就大是兴致勃勃 

     ,立时道:‘甚么这些日子,整整一百年了。昌叔,大清朝的皇 

     帝被赶下龙廷,人人都剪了辫子。你打我我打你,杀得血流成河 

     ,尸横遍野,大上海十里洋场,要是没去过,你再也想不到,天 

     下会有那样的地方。我第一次见到红眉毛绿眼睛的洋人,差点没 

     吓得灵魂出窍,到处人讲到处的话‥‥‥’ 

       雷老滔滔不绝地说著。一百年,是整整一个世纪,近一百年 

     ,绝非太平盛世,变化之多,变化之大,风起云涌。就算拣大事 

     记下来,也是几十厚册的历史。 



       这些大事,有的雷老亲身经历,躬逢其盛,有的只是道听涂 

     说,不明究竟。他读书不多,知识不广,对许多历史上的大事, 

     他也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这时,他想向昌叔说百年的兴衰沧桑 

     ,自然不得要领,说了半天,乱七八糟之至。若是在一个百年以 

     来,对世事一无所知的人听了,也就只有更加糊涂,不知所云。 

       雷老说了好一会,自己也觉得不对劲。他住了口,不再说下 

     去,反问:‘昌叔,你呢?这些日子来,你怎么过的?’ 

       昌叔道:‘我说了,你可别吃惊!’ 

       这一百年来,雷动九天雷九天,甚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经历 

     过?他听得昌叔这样警告,自然而然双肩一耸,发出了一声长笑 

     。 

       尽管他以为自己绝不会吃惊,尽管昌叔已经警告了他,可是 



     结果,昌叔的话一出口,他还是大吃一惊,半晌说不出话来。 

       昌叔说的是:‘这些年来,我一直在‥‥‥一处地方,与鬼 

     为伍──也就是和许多鬼在一起。’ 

       雷老立时感到遍体生寒──他早就想到自己一定是寿元已尽 

     ,昌叔来找他是拘他的魂,如今昌叔的话,似乎证实了这一点。 

       但是他随即又十分平静:‘还是那句话,我阳寿已尽了?’ 

       昌叔哈哈大笑:‘你还是害怕了?想岔了?我告诉你,我不 

     是鬼,我只是和鬼在一起。’ 

       雷老越听越是糊涂:‘那‥‥‥是一个甚么所在?是阴司地 

     狱?’ 

       人死了之后变鬼,鬼必须到阴司地狱去接受种种处理,这是 

     中国民间根深蒂固的传说,深入民心,所以雷老立刻想到了这一 



     点。 

       昌叔的回答更古怪:‘起先,我也以为是,可是实在又不是 

     。’ 

       雷老的性子极急,不由自主一顿足:‘那究竟是甚么所在呢 

     ?’ 

       昌叔笑了起来:‘看,你从小就是火爆脾气,至今不变。既 

     然是人鬼杂处的所在,就算不是阴司地狱,也可以算是一座坟墓 

     。’ 

       雷老在对原振侠的叙述过程中,说得十分详尽。原振侠极耐 

     心地听著,可是结果还是不耐烦了,他大声打断了雷老的叙述, 

     问:‘你在医院,对那几位医生,也讲了这些经过?’ 

       雷老瞪大了眼:‘是啊!’ 



       原振侠心中暗叫了一声‘难怪’,他又问:‘后来,你到了 

     那地方没有?’ 

       雷老不是很高兴:‘当然到了,你比我还性子急。’ 

       原振侠也苦笑,心想这倒好,老远的路,来听一个老人的妄 

     语。不过也有好处,等他说完了他的幻想之后,向他请教一些江 

     湖上的事,必然十分有趣。 

       雷老盯了原振侠片刻,原振侠投降:‘我不再打岔了,老爷 

     子请说。’ 

       雷老道:‘这样说的时候,我和昌叔一直站著没有动,四周 

     围仍然是一片漆黑。’ 

       可是,忽然之间,就有了光亮,灰蒙蒙地,一点也不明亮。 

     而且叫人十分不舒服,不痛快,像是被胶在一片灰色的浓雾之中 



     。 

       看出去,四周围影影绰绰,有不少人在移动。可是随便怎么 

     努力,却又一个也看不清楚。 

       雷老瞪大了眼睛好一会,忍不住骂了几句话。 

       昌叔指著那些人影,出言惊人:‘这些,就全是在这里的鬼 

     了。’ 

       雷老不禁‘啊’地一声,心想自己一直站在黑暗之中没有动 

     过,怎么一下子就来到了鬼域?他立时向身边看去,昌叔在他伸 

     手可及之处,距离极近,可是看起来一样不清不楚,朦胧难明。 

       雷老又吃了一惊:‘昌叔!你看起来,和那些‥‥‥鬼是一 

     样的。’ 

       昌叔笑著,作了一个‘跟我来’的手势,两人一起向前走去 



     ,曲曲折折,像是在一些宽敞的甬道之中前进。走了一会,来到 

     一扇门前,昌叔在前,推门进去,雷老也跟了进去。 

       一进了门,眼前陡地一亮,可以看清楚事物了。昌叔关好门 

     ,转过身来,雷老和他打了一个照面,心头一阵发热,叫道:‘ 

     昌叔!’ 

       他一面叫,一面热泪盈眶,已向昌叔扑了过去。 

       这一切,全是自然发生的,直到他抱住了昌叔,才觉得有点 

     不对。他小时候曾有许多次,在孤苦无依的时候,扑向昌叔,抱 

     住了昌叔,可都是双手环抱著昌叔的腰际──那是他年纪小,身 

     子矮,只能这样。 

       这时,他早已长大成人,一抱之下,自然不是抱住了昌叔的 

     腰。虽然他身型只是粗壮,并不高,但是也抱住了昌叔的肩头─ 



     ─这就和童年的感觉不一样了,有点古怪。 

       雷老怔了一怔,忽然想到,昌叔早已是成年人,自然不会再 

     高,自己却长高了,这没有甚么可怪的。 

       但是随即,他知道自己感到古怪,并不是在一抱之下,感觉 

     和童年不同,而是另有缘故。那是甚么缘故呢?像是堵在喉咙中 

     的一口痰一样,明知有东西堵在那里,却又拿不出来。 

       雷老由于心中感到古怪,所以动作上也有了反应。他吸了一 

     口气,陡然想了起来,自己刚才一见昌叔,就感到亲切无比,彷 

     彿一下子就回到了童年,这才扑上去紧紧抱住了昌叔。原因就是 

     一看清了昌叔的脸面,就感到他和以前完全一样,根本没有变过 

     。 

       刚才一上来,雷老骤见故人,热血沸腾,哪里来得及去细想 



     ? 

       可是这时,却越想越不对劲──他和昌叔分离,不是一百天 

     ,而是一百年!天下决没有人,可以一百年前与一百年后一个样 

     子的。莫非他‥‥‥不是人,是神,或者‥‥‥是鬼,总之不是 

     人! 

       雷老在说到这一段的时候,说得十分详细,不嫌其烦。原振 

     侠一面听,一面皱眉,但是他总算耐著性子,没有再去打断雷老 

     的话头。 

       而雷老说到这里,一面咳,一面喘气。他老人家的酒量之好 

     ,天下驰名,常自夸‘李白斗酒诗百篇’,他‘雷动九天斗酒, 

     拳下再无敌手’。医生说酒可伤身,他老人家根本是喝酒不喝水 

     的,身体所需的水分,皆自酒而来。这时,他一面咳著,一面又 



     大大喝了好几口酒。 

       原振侠这才趁机说了一句话:‘你后退,看看清楚不就行了 

     ?’ 

       雷老伸手抹去了口角的酒,叹了一声:‘我如何不知?可是 

     我不敢啊!想想看,刚才要不是我眼花,昌叔的样子真是百年未 

     变,我不知他是神是鬼,那‥‥‥我不知如何才好了。’ 

       原振侠没好气:‘那你也不能老是抱著他不放手!’ 

       雷老再叹一声:‘是啊!’ 

       当时雷老心中的疑惑渐增。他还是先不松手,只是叫了一声 

     :‘昌叔。’ 

       昌叔答应著,雷老这时又问:‘昌叔,你是成了神,还是变 

     了鬼?’ 



       昌叔笑了起来,用力把雷老推开,双手握住了雷老的双臂, 

     像看小孩子一样地看著雷老。 

       人的年纪差别,十分奇怪,两个人若是相差十五岁,一个二 

     十一岁时,已是成年人了,一个只有六岁,是小娃子。 

       但是岁月流逝,到了一个四十五岁,一个三十岁时,分别已 

     不是那么大。再下去,一个八十五岁,一个七十岁,简直已差不 

     多了。像昌叔和雷老那样,一个如果一百二十岁,一个一百零五 

     岁,大家同是百岁老人,可以说再也没有分别了。 

       可是当时,昌叔仍然以望著小孩子的神情望著雷老,雷老也 

     望著昌叔,也确然感到自己是小孩子──原因已经说过,因为昌 

     叔的样貌,和他童年的印象,一模一样。 

       昌叔是一个身型壮健的庄稼汉,中国北方贫瘠的大地上,农 



     民的生活之苦,决不是现代城市人所能想像。顶著太阳干活,迎 

     著寒风赶路,人和野外的树木,没有甚么分别。与大自然过分亲 

     密的接触,使人的皮肤,也变得和树皮一样地粗糙难看。 

       所以,从二十岁到四十岁的人,看起来都差不多,昌叔也不 

     能例外。 

       但是就算是四十岁,和一百岁还是有分别的。 

       雷老的视线,凝注在昌叔的脸上。他一遍又一遍伸手抚摸著 

     自己的脸,又用发抖的手指,指著昌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昌叔笑,脸上现出十分深刻的纹路。但那不是老化的皱纹, 

     只是艰苦的生活痕迹。他也抚著自己的脸:‘奇怪,连我自己也 

     奇怪,在这里,我不会老。小猪儿,我不是神,也不是鬼,只是 

     一个不会老的人。’ 



       昌叔说的话,每一个字,雷老都听得清清楚楚。浓重的乡音 

     ,令雷老感到无比的亲切,可是他却全然难以理解,人怎么会不 

     老呢? 

       人要是不老,长生不老,那不就是神仙了吗?想当年,秦始 

     皇帝,派了两千个童男童女,由徐福带著,扬帆出海,到蓬莱仙 

     岛去求灵药,也无非是想图个长生不老。昌叔是服了甚么仙丹灵 

     药,才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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