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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油纸伞-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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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封珏,便想到自己千辛万苦找回来的那个鲁班锁。
    她打开藏在暗处的包袱,里面除了画卷,便是一个小布袋。小布袋曾经用来装过桔子,如今里面却是一堆木条木块。阿四打开布袋子看了一眼,脑海中浮现的是在潭州知州府的那一幕。
    彼时,她正对着清风朗月的苏公子发呆,却不知人家眼睛尖,一眼便看到了自己枕头下压了东西。
    阿四当时心中急跳,一面纠结要不要找苏幕遮参详,一面却不知为何地撒了谎。
    “什么画?你眼花了吧,是这个!”说着,她回过身来一遮,手从枕头下一把取出了鲁班锁,然后勉强一笑,“是个鲁班锁,我不太会玩,苏公子会吗?”
    事实上,当时露在外面的,的确是画卷的卷轴。阿四自认为急中生智,却也知晓掩饰得太过明显。
    苏公子当时什么表情呢?
    唔,他好像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顺其自然地接过鲁班锁,眯着眼睛笑了笑,道,“看不出来啊,阿四姑娘童心未泯。”
    阿四忐忑一笑,“这个,”指了指他手中的鲁班锁道,“太难了,玩了好几天,我却连拆都拆不开,更别说装了。”
    苏公子闻言瞥了阿四一眼,先是拧眉细细看了一番。继而唇角爬上了丝丝笑意,然后手指灵活地旋转着手中方块,几个轻按拉取。眨眼之后,榫是榫,卯是卯,对阿四来说难于上青天的鲁班锁竟然被完全拆开。
    阿四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一堆长长短短的小木条,磕磕巴巴道,“苏。。。。。。苏公子。。。。。。好,好厉害!”
    苏公子粲然一笑,把玩着其中一截木条居高临下道,“这个鲁班锁与一般的鲁班锁不太一样,难度的确颇高,也不怪你拆不开了。”
    阿四一脸崇拜地点头,笑呵呵半晌才反应过来,丫的这不是变相地夸他自己聪明,损自己蠢么?!
    “如何,是不是要我装回去,然后教一教你。唔,其实吧,”苏公子弯起食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动一动,其实也不是非常难的。”
    当时的阿四嘴角一扯,脸色不太好看,瓮声瓮气道,“不用了多谢!苏公子都帮我拆开来了,难道还装不回去吗?”
    说完,也顾不上苏公子说了些什么,一把将拆开了的鲁班锁夺了回来。
    事实证明,即使苏公子将鲁班锁给拆了开来,她阿四也依然装不回去!
    阿四颓然地把玩着这些鲁班锁的根柱,既不甘又无奈,“真是奇了怪了,小小几段小木条,竟将本姑娘给难住了!唉。。。。。。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这也不是我阿四不聪慧,只是本姑娘不屑于耍这类小娃娃耍的玩意儿!罢了罢了,本姑娘能屈能伸,求他一求又如何?人家苏幕遮,可是闻名当世的鲁南苏公子!”
    自我安慰一番后,阿四下定决心要去找一找苏幕遮。于是,收拾好东西,梳洗装扮,然后让楼下小二送上些吃食。
    等到阿四出门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此地乃是宛城,位于京城之南。再北行百里,穿过两个小镇,便能进入轩辕国都城。
    清晨的宛城人流稀少,街上的商铺大门紧闭,连做早起生意的包子店也才刚刚开张。
    阿四呼吸着空气中尘土和早点的混合香气,出了临时下榻的客栈往西而行。她要去苏幕遮所住的另一家客栈,于是一路穿街过巷,最终在一处偏僻的街角停下了脚步。
    然而,一停下来,阿四便忍不住后悔了。
    清晨的宛城还不是很亮,高高的房屋矗立在两旁,因着微弱的光线显得影影憧憧。稍有风刮过,天地间便响起沙沙沙的声音,衬着随风摆动的树枝,格外渗人。
    更渗人的是,沙沙的声音中夹杂着单调且诡异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好似有人穿了木头的鞋子,走在光滑的青石板路上——哆!哆!哆!

☆、第50章 啧啧啧

哆!哆!哆!
    青石板路上单调的敲击声,回荡在空寂的小巷里。
    “谁,出来!”
    阿四蓦地回头,空荡荡的街路上除了随风扭动的树影,便再无其他,连那诡异的哆哆声都刹那消失无踪。
    她下意识地往有些晨光的地方挪了挪,又侧耳听了半晌,确定毫无声响后才转回身继续往前走。
    然而,这才抬腿了走了几步,“哆哆哆”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阿四心中狂跳,却也不敢回头,闭着眼睛埋头就往前跑。只是,她跑得快,后面的哆哆声也跟着快,甚至有越来越急的趋势。而她一停,那声音也跟着停,直到她再次赶路。
    阿四在宛城已经逗留了几日,这是头一次觉得此处的巷子是那么的长,长到没有尽头似的。
    第五次停下脚步的时候,阿四决定不走了,干脆踮着脚尖往回走。
    是人是鬼,本姑娘倒是要见它一见!
    眼看着走到一个拐弯口,就要准备往左拐,却见一个黑影倏地窜了出来!
    阿四只来得及看清对方那一身乌漆墨黑的长袍和倒披在脸上的头发,便觉得眼前一晃,一把尖刀朝她递了过来!
    “哇呀妈呀!”阿四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头一扭,撒腿就跑!
    “嘿嘿嘿。。。。。。”
    哆哆哆的声音愈来愈急,伴随着一连串沙哑刺耳的欢笑,如同刀剑划过铁片一般,异常难听。
    阿四再不犹豫,提气猛纵,眨眼便跃到了几丈之外。接着,脚下一错,无头苍蝇似地往亮一点的地方发足狂奔。
    真不怪她没出息,用刑关的话来讲,她阿四浑身上下拿得出手的,也就这跑路的功夫了。
    好在,随着阿四憋足了劲的一路飞奔,身后那怪异的声音越来越轻,取而代之的是前方时断时续的吆喝叫卖声。
    天光放亮了,两边的商户都陆陆续续开了门,赶早市的百姓各自行色匆匆,主街道上人迹也渐渐多了起来。
    阿四在混进人群的一瞬间,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是,她也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脚下动作不慢反快,飞速朝前奔去。
    宛城有条路叫做月阳路,月阳路上有家月阳客栈,客栈坐北朝南,坐落在闹市中心,生意异常红火。
    阿四到达月阳客栈的时候,苏右正急匆匆地往外赶。两人一进一出,又都是闷头快跑,直接就撞了个满怀!
    “哎哟!”
    阿四被撞得头脑发晕,她还没说什么,苏右一个大男人却哇哇大叫了起来。一个纵身弹跳,仿佛怀中的女人是个吃人的恶魔一般,骤然跳出了一丈开外!
    “阿,阿四姑娘。。。。。。你,你怎么来了?”
    他一双眼珠子差点要瞪到地上来,先是鬼鬼祟祟扫了一眼二楼上那半开不开的窗户,见那窗口有人影闪过,便哭丧着脸道,“阿四姑娘,你,你走路怎么不看路的?你说你老大清早,撞哪儿不好,撞我身上干嘛?”
    阿四今早心情也不好,见状一手揉着发疼的肩膀,蹙着眉头恼怒道,“大清早的你叫什么叫?明明是你撞了我,你还好意思恶人先告状?!”
    苏右被吼得一愣,撇了撇嘴嘀嘀咕咕道,“大清早的,一个两个都这么冲是什么毛病?”
    “你嘀嘀咕咕的以为我耳朵聋了么,你说谁毛病呢?”
    “我,”苏右梗了梗脖子,又马上垂头丧气道,“我有毛病行不行?!”
    “你家苏公子呢?”
    “呃,”苏右瞅瞅阿四,想了想才道,“公子起了,此时应该用完早膳,阿四姑娘,你要不要上去看看?”
    二楼的房内,苏公子一身家常装扮,手执一颗黑子,正拧着一双好看的眉毛不知所思。
    棋盘上黑子错落有致,白子已然被吃了一大片,他捏着那颗黑子迟迟不下手,双目放空,仿佛走神。
    阿四和苏右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幕。
    阿四不懂棋艺,瞄了一眼棋局,随口道,“白子都快被杀得片甲不留了,大势已定,一颗黑子而已,犯得着想这么多么?”
    苏幕遮闻言收回了满腹心事,一双丹凤眼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阿四,然后又垂头打量着棋局,闭了闭眼,缓缓道,“大局虽定,这颗棋子却不太一般,苏某,有点。。。。。。有点舍不得用在这里啊。。。。。。”
    阿四疑惑不解地看着难得犹豫的苏幕遮,一双杏眼里满是好奇,“一颗棋子而已,又有何舍得,舍不得的呀?”
    苏幕遮听后浑身一震,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反倒是跟在阿四身后的苏右,见状缩了缩脖子,又咬了咬牙,一副豁出去的表情,道,“这颗棋子不一样,阿四姑娘你不知道,其他的黑子都是黑曜石做的,只有公子手上那颗是玉石所制。公子又天天带在身边,难免有了感情。”
    阿四听后点点头,似懂非懂地看着棋子。苏幕遮却忽地沉了脸,朝苏右斜了一眼,冷冷道,“多嘴!”
    “一个人下棋而已,哪有这么多唧唧歪歪的,累不累啊?”阿四找了张椅子坐下,又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轻飘飘道。
    苏幕遮听到这儿却又是一怔,缓了缓,才道,“累,所以以后,还是少下吧。。。。。。”
    说完,闭了闭眼,将黑子轻轻按在了棋盘之上。
    今日的苏幕遮有点奇怪,阿四却也不理,径直将布袋子中的鲁班锁倒了出来,睁着又大又圆的眼睛道,“苏公子,你有空吗?”
    苏幕遮瞧了瞧满桌零碎,当下便乐不可支道,“苏某还以为,阿四姑娘这么快就装好了呢?”
    苏右见自家公子那阴晴不定的脸上总算放晴,这才舒了口气。于是,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关上房门,然后安静地守在门边。
    时间过得很快,并没有过太久,日头便从东面的边角,移到了天空正中。
    苏右正迟疑着,是否要进去问一问午膳的事儿,房门却被从里面拉开了。阿四笑意盈盈地跨了出来,还好心情地给了苏右一个大大的笑脸。
    “苏公子,待我回去再琢磨琢磨,下次准成。”说完,也不待房内的人回话,哼着小调,一蹦一跳地往楼下而去。
    苏右看得目瞪口呆,还情不自禁地揉了揉眼。说句实话,自从认识阿四到现在,他还从未见过她有这么高兴过。仿佛得了糖果的孩子一般,笑得找不着北。
    然而,更让他吃惊的,是自家那位腹黑的苏公子。
    惊艳绝伦的苏公子,正撅着屁股趴在床上,半个身子窝在床头,不知道捣鼓些什么。
    “公子?”
    苏右见自家公子毫无反应,犹豫片刻,还是慢慢走了过去。
    这不看便罢,一看之下,苏右差点傻了眼。
    只见床头散着一堆木头块和木头条,自家这位公子正皱着眉头拆拆弄弄,嘴里喃喃自语。
    “公子?公子。。。。。。”
    苏右连着唤了几声,苏幕遮却头也不回。长短不一的木条在修、长的手指间翻飞,他肃着脸,像是在做一件神圣不可侵犯的大事!
    苏右左想右想,最后不得不硬着头皮,凑上去大喊了一声,”公子!”
    苏幕遮被这突地一喊吓了一大跳,手上一抖,一根木块掉进了床缝缝里。
    “苏!右!”
    “。。。。。。”
    苏右又是拖床,又是钻床底,总算将那块小木块拿了出来。再次回到桌边的他抹了抹汗,双手递上小木块,道,“公子,您看看。”
    苏幕遮脸色总算好看了些,接过小木块哼了一声,道,“鬼鬼祟祟,再有下次,你就去把苏左给我换回来!”
    苏右频频点头,心想苏左待的那个鬼地方,我可不想去!他看着自家公子手上的那堆木头疙瘩,问道,“这是,鲁班锁?”
    苏公子瞄都不瞄他一眼,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往上扬,脸上洋溢着一片笑意,算是默认。
    “公子怎么突然玩起鲁班锁来了,以前不是说这是小孩儿的玩意儿,浪费时间么?”
    苏公子闻言手中一顿,故作轻松道,“好久不玩,玩一玩打发时间也不错。怎么,你很闲么?”
    苏右心中暗笑,他家公子他难道还不了解?打发时间,骗鬼的吧!想起阿四之前倒在桌上的木头条,苏右非常肯定地猜测,他家公子这是怕丢人,在这儿偷偷练手呢!
    他这边偷着乐,苏公子脸上却有点挂不住。于是,苏右眼珠一转,连忙岔开话题,“公子,上次您在桔子中放了药,可是今日看来,阿四姑娘好像没什么反应啊?”
    苏幕遮双眼依旧专注在手中的木块上,头也不抬道,“你最近派人暗中盯紧阿四,时间差不多,药效也快发作了。”
    “呃,”苏右思索一番,低声问道,“公子,您当初救她回来,直接给她用了孟婆汤,如今为何又要给她暗中下解药呢?”
    苏幕遮这才停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瞥了他一眼,道,“此事本公子自有定夺,倒是刑关那小子,你要给我好好盯着。”
    “是,”苏右点头领命,下一刻又道,“其实,刑关虽然喜欢阿四姑娘,但暂时也不会找崔判官谈亲事的吧?再者,他到底是阴司的人,是自己人啊。”
    “只有放在我的手心里,才算稳妥。其他人,变故太多。”
    苏右心里暗想,放在手心里的可是宝!公子您这样用合适么?对于阿四姑娘,您可是三天两头地将底牌筹码什么的挂在嘴边啊。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什么也不敢说,反而点头哈腰道,“是是是,那公子,还需要我现在去放消息给崔判官,让他给刑关多找点事情么?”
    “不用。”
    苏幕遮回答地斩钉截铁,苏右不免诧异,却听他家公子紧接着就说,“不用了,本公子亲自飞书崔判官,刑关要是有什么异动,立即调回阴司本部,将他们两个人分得远远的。”末了还幽幽加了句,“可不能让这小子坏了本公子大事。”
    苏右心中大笑,面上也跟着有点抽搐,于是低着脑袋站在原地不动。苏幕遮见状眉头一紧,将手中装了一半的鲁班锁一放,笑盈盈道,“对了,刚才是怎么回事?”
    苏右有点摸不着头脑,“刚才怎么了?”
    “刚才在楼下,你抱谁呢?”
    苏右瞬间苦了脸,“公子,你听我说。。。。。。”

☆、第51章 阴司手笺

仲冬,京城。
    日光仿佛被人揉碎,然后从云端撒下,落在大地的角角落落。
    刑关坐在屋顶,眯着眼睛俯瞰这光怪陆离的都城,然后狠狠地扪了一口酒。烈酒入喉,一路烧到了胃里,方才觉得这阳光有点暖和。
    “看看你,自从来了京城整个人就不太对劲!”坐在一旁的天眼一把抢过酒壶,看不下去地数落,“怎么,一大早就跑这儿来喝闷酒,将军府住得不舒服?”
    刑关冷笑一声,“你真当以为将军府是我家,来去自如,舒服得紧?”
    “将军府怎么不是你家?”天眼回嘴道,“刑关,明人不说暗话,你我共事多年,我难道还不知道你?虓虎将军何守正,他可是你的亲。。。。。。”
    “好了!”刑关猛地打断,翻脸道,“你今天若是来陪我喝酒就坐着,若是来说些废话的,趁早滚蛋!”
    天眼被吼得暂时闭了嘴,却终究忍不住道,“好好好,不提这茬行了吧!”说着,他迎着风灌了口烈酒,然后无语地看着身旁的男人。
    刑关却更关心他那壶酒,见状手一探,抢过酒壶急呼道,“你喝那么大口干什么,给我留点!”
    天眼哭笑不得,见刑关自顾自又灌了一大口,道,“罚恶司刑关,被你手下那些小子瞧见这副德行的话,恐怕都要被惊掉下巴!”
    刑关咕咚咕咚地吞了酒,默然半晌,忽然转过头,“天眼,你说,那个笨蛋为什么不跟着我入京,反而要和那苏幕遮一起留在宛城?”
    天眼怔愣了一会儿,试探道,“你是说,阿四?”
    “除了她还有谁会这么笨?”刑关显然气得不行,咬牙切齿道,“不和我这个自己人同路,跟着个外人算是怎么回事?真该找崔判官,好好告她一状!”
    天眼欲言又止,最后无奈道,“你难道偷喝了阿四的孟婆汤不成?阿四那是在宛城等赏善司规仪,崔判官亲自安排的你懂不懂?再说了,你为何独自带人和灵柩先行入京?除了阴司的安排,你还代替了虓虎将军!看着吧,不出多少时间,一官半职是少不了你的。”
    刑关听后嗤笑一声,“若不是被逼无奈,你以为我想要跟那何守正有什么瓜葛?再一个,你说规仪好端端和你两人潜在京城,她倒好,没事儿倒着走,跑宛城去跟阿四汇合算个什么事?我看,崔判官也是老糊涂了。”
    “喂!”天眼大叫一声,警惕地环视了下四周,低声道,“你小子疯了!崔判官也是你能数落的?人家说什么,你做什么就成,胡言乱语是不想要命了?!”
    刑关似乎也发觉自己失言,不再多说,只顾自己喝酒。
    天眼哪里看不出来刑关的心思,他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几乎是语重心长道,“我以前就说,你这人就是块冰,对谁都冷冷的毫不在意。却只会动不动对着个阿四发火,这是什么你知道吗?这就是你上心了!瞪什么瞪,瞪了我今天还是要说!你啊你,之前还死鸭子嘴硬不承认,如今没话说了吧?唉。。。。。。行了,趁现在还没全陷进去,赶紧把这心思给摘干净咯!”
    “为何?”
    “为何?嗨!”天眼又狠狠拍了拍刑关肩膀,道,“别给我装糊涂,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整个阴司,能动阿四的,就只有先生。其他人,别说你我,就连崔判官都不敢跟阿四大声说话。阿四破格升了孟婆,本事却连上几任孟婆的一半都不如,背地里多少人不舒服,但你看看,除了你时不时去给她找不自在,谁曾当面说过半个字?”
    刑关这下不说话了,眯着双眼遥望远方,一副陷入沉思的样子。
    “离阿四远一点吧,做兄弟的,只能说到这儿了。”
    “我若是说不呢?”
    天眼扯了扯嘴角,食指指了指天空,“你知道现在是几月份么?”
    刑关莫名其妙,顺口回道,“十一月啊。”
    “十一月又称什么?”
    “仲冬?霜月?子月。。。。。。”
    刑关连说了几个,天眼都摇摇头,最后索性闭上了嘴巴,等那厮自己说。
    却见天眼脸色一正,缓缓道,“龙潜月。”
    西风太冷,冷得刑关的手一僵,险些连酒壶也没有抓住。
    他垂下头颅,支起一条长腿,就此静默不语。
    长腿踩在屋檐上,而不太远的檐下,有个娇俏俏的女子悄然而立。寒风容易将人的脸吹得通红,她却被吹得脸色苍白,贝齿紧紧咬住唇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里满是冰凉。
    “阿姐,你说得对,阿四她。。。。。。”她面朝南方,轻喃声被凉风一吹,便散在了风里不知所踪。
    宛城,月阳客栈。
    去了外袍的苏公子,正坐在桌边,认认真真地剥着桔子。
    剥好的桔子被放在一个晶莹透明的水晶盘里,旁边是一个完整的鲁班锁。那鲁班锁形状怪异,看着要比阿四手上那个难上几倍不止。
    房间里非常安静,似乎只有苏公子剥桔子弄出的响动。倘若不仔细看,你会以为这里只有他一人。
    而其实不然,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正站着一个人。
    此人一身绿袍遮身,大大的面具遮住了脸庞。面具做工精良,表情灵活自然,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那些鬼差的面具,与之相去不知几多远。
    苏公子慢条斯理地剥完最后一个桔子,摘干净上面的经络。然后,将其与盘中的桔子一起,放进了一个新的小布袋子里。
    “苏右。”
    话音刚落,房门应声而开,整装待发的苏右行到桌前接过袋子。“公子,可有什么话要带给阿四姑娘?”
    见自家公子摆摆手,苏右便躬身退下,才至门边,却又听他扬声道,“慢着,回来。”
    “公子?”
    苏公子想了想,嘴唇张合,却还是说不出一句话来,于是赌气一般地扭过头,“走吧走吧,没什么好说的了。”
    苏右心中闷笑,顺手关上门,疾步离去。
    房中再次陷入了安静,苏公子用丝绢擦了擦手,沉思片刻,对那暗影之中的人道,“规仪。”
    “在。”声音清脆动听,竟然是个女子。
    被叫做规仪的女子轻轻踏前一步,“先生,京城之中的事宜,已然安排妥当。”
    苏公子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她的面具,道,“规仪,你这是在做什么?这些面具是给鬼看的,本座不喜欢。”
    “是。”规仪一面答应,一面将面具摘下,露出了一张不俗的女人脸。鹅蛋脸,青黛眉,琼鼻樱唇,端的是一个姿容无双的大美人儿。
    美人儿脸上毫无笑容,一板一眼地作了一礼后,便站得笔直笔直。
    苏公子见状挑了挑眉,“怎么,还在跟本座赌气?”
    “规仪不敢,规仪乃阴司赏善司,直属先生座下,不该心存妄想。”
    “是不敢,还是不该?”他微微一笑,“瞧瞧你那嘴,翘得都能挂上个酒葫芦了,还敢说不生气?”
    规仪听后抿了抿嘴,又望了望近在眼前的男人,试探道,“先生,京城之事牵连甚广,孟婆阿四原本是那。。。。。。先生请三思而后行,万不可因私生变。。。。。。”
    “啪!”
    那只晶莹剔透的水晶盘被推下了桌子,砸在地上,碎成了大大小小的一片一片。
    规仪浑身一震,恍然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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