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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油纸伞-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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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姑娘好身手,真是多谢多谢啊!”金四娘一张巧嘴不知为何笨了起来,怔了半晌才说了这么一句。她看了看呆呆站好的素衣女子,转身感激不已地说道,“额,我叫金四娘,是这儿的班主,敢问姑娘芳名?”
那绯衣女子脸色有些古怪,瞧了那跳楼女子好几眼,才略一沉吟,答道,“举手之劳不必多谢,倒是要多谢金班主救命之恩才对,我。。。。。。你就叫我阿四吧。”
“阿四,”金四娘大嘴一咧,拍手笑道,“好好好,阿四姑娘果然是江湖豪杰,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说着,她扫了眼站在一边的素衣女子,不得不敛了笑颜,低声道,“姑娘长得如花似玉,又有大好光阴尚未享用,这是何苦?”
阿四也面色不定地看着身侧之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的陆府千金——陆双双!
仔细一想,她们二人可真是孽缘,每次相遇都没有好事。阿四在看清所救之人的那一刻,也是后悔不迭。不过转而又想,这金班主救过自己一命,如今她救了陆双双,也算是帮她解决了个麻烦。
思索间,却见那陆双双蓦地脸色一变,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这,难道是疯病发作?
可是阿四心里清楚,金四娘却全不知情。好端端一个文文静静的姑娘,转瞬便两眼一翻,口吐白沫地滚在了地上。吓得她简直要跳将起来,也来不及问此人来历,按着胸口便大叫,“兰花,快快快,叫大夫!”
兰花答应一声,转身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还想,真是见鬼,怎么连着两天都碰到这种莫名其妙发癫的姑娘!
于是,后院又是一番忙乱,被搅得人仰马翻。谁也没有注意到,陆双双呆愣的眼眸中划过一丝亮光,转瞬即逝,快到没让任何人发觉。
此间诸事细杂,暂且不表。却说众人看完热闹纷纷退去,雪白一片的后院便只剩下了班主金四娘与阿四两个人。
阿四的十根手指还是疼得发麻,但相比那种肝肠寸断的痛法,这种滋味简直算是美妙了。她甚至有种幻觉,若有下次,她恐怕熬不过去了。
由此,阿四心中更是感激对面的金四娘,“金班主救命之恩,阿四无以为报,请先受阿四一礼。”
金四娘一手拦住,大大咧咧地一巴掌拍在阿四肩头,笑哈哈道,“相识即是缘分,如你刚才所言,我也是举手之劳。”
她那一巴掌没注意力道,径直将措不及防的阿四,给拍得倒退了两步。
阿四被拍得有些发懵,金四娘见状也龇着龅牙满脸不好意思,两人就此无语对视了良久。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倏然就笑出了声来。于是,皑皑白雪的冷风中,两个初初相识的女子抚掌大笑,仿佛已是相识多年。
最后,阿四也不再拘于小节,爽朗道,“你我二人名字中都有一个四,你叫我阿四,我便叫你四娘可好?”
“甚好甚好!”金四娘一双小眼睛满是笑意,转念想起什么,低声询问道,“对了,大夫查不出你得了什么病?阿四你现在感觉如何?”
阿四摇摇头,茫然道,“我自己也不清楚,就突如其来发了病。说来也奇怪,之前痛得恨不得去死,现在倒是什么感觉都没了。若不是手指还疼,我肯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
金四娘闻言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关怀劝慰道,“既如此也心急不得,在我这儿先住着,换几个大夫再试试。”又语重心长道,“出门在外谁没个不方便,别跟我客气。你一个弱女子,须得懂得照顾好自己才是。。。。。。”
阿四原本心里沉闷,听得此言却不知为何心中一烫。连那扑面而来的冷风,都似乎带了丝丝暖意。
这个萍水相逢的陌生女子,她虽生得面目丑陋,阿四却觉得要比那面如冠玉的苏幕遮要好看一百倍,一万倍!
“嗯!”
阿四用力点了点头,双眼一红,竟无端滚下了热泪来。
她想不起自己是谁的时候没有哭,被人刀剑相逼的时候没有哭,连昨日痛得满地乱滚也没有哭,可是现在却忍不住轻轻哭了起来。
天寒地冻,眼泪才滑下,便化作了冰珠子。阿四怕吓着金四娘,连忙笑着去抹,却越抹越多,怎么也抹不干净。
最后,还是金四娘递了块帕子,调侃般哈哈笑道,“哟哟哟,这大冬天掉这么多金豆子哟!啊呀,这可不是瑞雪兆丰年么?看来我金美人注定来年要大发横财啊!”
泪水连连的阿四被逗得噗嗤一笑,再瞧金四娘那虎背熊腰花枝乱颤的模样,心中阴霾顿时一扫而光。
“行,阿四你好好歇息切莫拘束,我还得去前院照看,顺便问一问那姑娘的来历,这就先走了。”
目送着金四娘匆匆走远,阿四也紧了紧手中温暖的帕子,笑意盈盈地往厢房而去。
而不远的一处拐角,有人盯着那万千白中的一点红,早已泪流满面。
“小池。。。。。。”
短短两个字,却好似被他嚼碎吞下,又连着血吐了出来。是痛彻心扉,还是柔情百转?
轩辕彻觉得,这些都远远不够,连自己内心千万分之一的感受都没有表达清楚。。。。。。。
☆、第70章 混乱的回忆
红袖楼的后院遍地白雪,轩辕彻眼中却只有那一片绯衣。
这一幕,相似又不尽相同。
那也是一个冬日,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他与小池一脚深一脚浅,狼狈奔跑在全然陌生的野外。
两人的白衣已被鲜血染红大半,连呼吸都开始痛了起来。追兵越来越近,他却怎么也跑不动了。最后,小池不顾自己的反对,竟拼死将他藏了起来。
五年,五年过去了。他却好似已经过去了大半辈子,久到连小池最后说了什么都已然忘记。
唯一记得的,便是冰雪连天一片白,他的小池一身白衣被沁成了绯红。她咬着牙头也不回地提气飞纵,只是一个眨眼,便化成了天地间的一点红色,直至再也看不见。。。。。。
“小池。。。。。。”轩辕彻忍不住哽咽,下意识便要向愈渐远去的人影追去。
就在此时,有人一步拦在了前面,低声恳求道,“殿下恕罪,您已经出来太久,时辰将近,今上还在宫中等着您回报雪灾灾情。”
轩辕彻闻言一顿,又是担忧去晚了父皇怪罪,又是不甘心就此离去。他抬眼瞧了眼拦在身前的吴语,眉间微动。
吴语是谁?他乃是太子太师——东宫三师之一,见状心中了然,口中却委婉道,“殿下,姑娘既然仍在世间,就不必急于一时。近几日您政、务繁忙,您看是否妥善处理好之后,再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将此中误会一一解开?姑娘对您可谓是情深意重,想必只要殿下肯低头,定能成就美事一桩。”
听吴语这般娓娓道来,轩辕彻一想的确如此。于是,抬眼最后瞧了瞧那绯红色的身影,领着众人转身赶到了门外。
外面又在下雪了,轩辕彻才到门口,便瞧见柳护卫撑着把油纸伞远远跑了过来。
身后是缠绵悱恻的咿呀吟唱,身前是铺天盖地的茫茫白雪,轩辕彻满眼却只有那一把青色的油纸伞。
曾几何时,在那个脏乱的雨巷,他第一次见到了小池。那时候的小池才刚刚来到京城寻亲,也不知是不是吃得太差,长得干干瘦瘦。浑身上下,便只那一双水亮圆润的大眼睛格外好看。
她便是用那双好看的眼睛看着自己,小心翼翼地问,“喂,你,要躲雨吗?”
轩辕彻早已不记得自己后来说过什么,只记得小池吃力地踮着脚,将手中那把油纸伞全部遮在了自己头顶。
彼时不知哪家歌女正倚窗而唱,唱得他心中狂跳不止,至今也难以忘怀。
“殿下,时辰不早了。”
轩辕彻被柳护卫轻轻点醒,伸手捏了捏鼻梁,默然往马车走去。
“殿下,卑职刚才在红袖楼看到了兵部侍郎刘大人,不知跟谁坐在包房,相谈甚欢,您看。。。。。。”柳护卫想起之前那辆马车,一边护着轩辕彻往外走,一边下意识问道。
轩辕彻默了片刻,淡淡道,“无妨,刘侍郎虽是朝廷的老人,但一向中立,出来听戏遇到相识之人多说了几句,倒也不必在意。”说到这里,忽然停了脚步,对身后的吴语道,“倒是兵部尚书那边,要劳太师多多费神。”
吴语点头笑道,“殿下放心,潘尚书心里门儿清。更何况,托太子妃的福,潘二小姐来宫中玩耍的次数愈发多了。”
轩辕彻听后嘴角浮上些许笑意,“阿瑶不愧为左相嫡三女,贤良有德,深知孤的心意。”
马车朝着皇宫缓缓而去,载着深深寒意与心满意足,转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红袖楼里的阿四对这一切毫无所觉,她还在为新结交了朋友感到高兴,最终带着甜甜的笑意进入了梦乡。
梦中,那场雨簌簌有声,似乎永远也不会停下。
阿四又一次站在脏乱湿臭的小巷里,而不远处,有个浑身是血的少年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她连忙撑开油纸伞,跑过去为他遮雨,口中急急道,“喂,你是谁?”
那少年猛然抬起头来,微微勾起的眉眼带着说不出的冷意。阿四正自纳闷,却见那少年勾唇一笑,回手就是一剑!
剑尖冰冷,直接穿透了她的左胸。
阿四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随后腿一软倒下,溅起了难闻的水花。她嘴唇翕动,几次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如塞了一团泥,吐不出任何字来。
而那少年却刹那间锦衣黄袍,他负手而立,淡漠着俊美高贵的脸,叹息道,“看在你多年伺候的份上,允你全尸吧。”
凉风顺着窟窿穿胸而过,阿四去看,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赤、裸着身子,躺在杂草丛生的山间。浓云赛墨,蛰雷轰鸣,大雨倾盆而下,阿四越发觉得皮肉翻卷的胸口疼得出奇。
焦急间,头上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那声音明明温润得如同古玉划过水面,却偏偏冰凉彻骨,他说,“死了?”
阿四心中陡然一惊,慌忙抬头细看。入目的却是一双厚底黑皮软靴。再往上最先看到的是一把青伞,青色的伞面配的是翠竹柄,伞柄被凝脂白玉般的手握住,有道不明的风流。
“你是?”
阿四迟疑地开口,得来的却是斜斜劈下的闪电,刺得她双目生疼,耳中嗡嗡作响。。。。。。
阿四醒过来的时候浑身是汗,连头发丝都已湿透。她抖着手将放在床边的油纸伞拿了起来:翠竹柄,青伞面,竟与梦中那人所执一模一样!
她心如擂鼓,咚咚直跳,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男人的声音,分明就是。。。。。。苏!幕!遮!
是了是了!
苏幕遮就是阴司的先生,的确是他救了自己。但是,他明明出手相救,又为何要抹去自己的记忆,甚至禁锢在阴司之中为他效力呢?据她所知,无论才智还是武功,自己都算不得出众啊。
还有,这把油纸伞,又有什么意义么?
阿四抚摸着伞面,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难道,苏幕遮与梦中那人是同一人?这念头才刚起,阿四便立刻否定了。两个人的声音相貌相差太多,绝对不可能是同一个人。那既然如此,苏幕遮无缘无故又为何要救自己,自己身上又有什么可以为他所用吗?
阿四突然想到了那自己的画像!
她披衣下床,将那轴画像缓缓打开。画卷上亭台楼阁,烟雨朦胧,有个女子撑着把油纸伞回眸轻笑,眉眼间有说不出的绵绵情意。
阿四每次看这幅画的心情都不同,时而高兴,时而心酸,此时却心如刀割。那个雨巷里的染血少年,那个为自己作画的玄衣男子,那个与自己甜蜜相拥的温柔男人,竟然。。。。。。竟然就是他想要自己的性命吗?
可是,可是表哥封珏曾经提过,要害自己的性命的,是那个欧阳明啊?
阿四心头思绪万千,却是越理越乱,简直一团乱麻。最后,她索性穿戴整齐,披了软毛织锦披风,匆匆往外走去。
而京城的另一处偏宅,苏幕遮一袭常服,也正挑灯看画。
如果阿四在此,定然要惊诧万分。因为,苏幕遮手上这幅画,竟然和她手上那幅一模一样。同样的亭台楼阁,烟雨朦胧,也同样有个女子撑着把油纸伞回眸轻笑。
苏幕遮轻轻抚过画中人的眉角,脑海中出现的却是五年前的第一次相见。
当年,姜国的玄甲骑兵凶猛异常,连破三城后竟直逼燕阳关。燕阳关以“险”著称,乃是轩辕国内陆的第一重要关隘。军情紧急,七皇子领命前往支援,同行的一众人中便有阿四。
哦,那个时候,她的名字叫古池,大家都叫她一声姑娘。
想到这儿,苏幕遮禁不住一声冷笑。姑娘?主不主,仆不仆,不明不白地跟在一个男人身边,也亏他们叫得出口!
苏幕遮那日到燕阳关的时候,旌旗摇动,鼓声喧天。而七皇子轩辕彻一身白甲,竟亲自带队迎战。
隔着千军万马,苏幕遮遥遥望见了那个骑着黑马的女子。她实在太过醒目,独一份的素衣轻裘,墨发披肩,手执一柄长剑紧紧贴在轩辕彻身边。
苏幕遮当时就想,战场无眼,姑娘家不躲家里刺绣赏花,跑这儿来找死么?结果如他所料,这女人果真是来找死的。
当时的情况很乱,两军混战,乱箭齐发,早已分不清谁是谁。却见,那女人死死贴在轩辕彻身边,至少替他挡了两刀。
这还不算什么,更让苏幕遮难以置信的是,一月之后的燕阳关城楼。他好不容易找准了机会,将裹了黑火药的箭矢精准地射向了七皇子。可惜啊可惜,天时地利人和,他算计好了一切,却独独没有算到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真的不怕死,竟然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扑在了轩辕彻身上。。。。。。
☆、第71章 孤月照白雪
苏右进门的时候,苏幕遮正目光沉沉地盯着手中画像,好似要将它盯出一个洞来。
这种情景,已非第一次撞见。苏右虽习以为然,心中却不免担忧。此画像是找到皇陵的唯一途径,公子日日参详并不为过,但若总盯着画中人发愣,那可就。。。。。。
想到这儿,苏右咳了咳,低声道,“公子,可是从画中发现了什么?”
苏幕遮回过神,难得无力地摇摇头,又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道,“轩辕彻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对于自家公子最近的莫名烦躁,苏右深有体会,于是躬身倒了杯清茶,道,“公子自幼聪慧过人,我等并不着急。这画中暗藏的玄机,恐怕除了太子和阿四姑娘,便再无第三人知晓。而今,真正的画像已被我们暗中调换,那画就算落入太子手中,也并无用处。”
苏幕遮接过香茗,却没有急着喝,叹了口气道,“话虽如此,我们也千万不可大意。尤其阿四近日有些动作,许是想起了些什么。若是忽然记起这画中玄机,必然能猜到真正的画像在我们手中。”
“即使如此,阿四姑娘曾经为阴司效劳,定然不敢轻举妄动。”
“未必,”苏幕遮似乎心情不佳,僵硬地转了话题道,“还真是小看了陆双双,又是跳楼,又是装疯卖傻,死活都要留在红袖楼,现在那边情况如何?”
“暗卫盯得很紧,暂时没有情况,”苏右说到这儿顿了顿,迟疑道,“不过。。。。。。”
“不过如何?”
苏右小心翼翼道,“不过,据暗卫来报,阿四姑娘刚才出门了。瞧这方向,应该是虓虎将军府。”
“将军府,刑关?”苏幕遮闻言一震,继而轻轻摩挲着手中玉杯,喃喃道,“阿四一直都是阿四,从未改变。。。。。。”他低垂着头,沉默良久,直到案桌上的烛花噼啪一声爆响,才忽然抬眼。
他说,“是时候去拜访一下老朋友了。。。。。。”
苏右不明其意,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家公子。却见苏幕遮再次将目光投向了画卷,紧接着低低一笑,似低喃,又似自言自语,道,“阿四,我等着你回来找我。。。。。。”
虓虎将军府,后院。
刑关掸去一身雪花,停在了风廊下。他的几步之外,有位风韵犹存的锦服妇人缓缓转过身来。她说,“三公子,你来啦。”
刑关环顾了下四周,颇为不解地问道,“娘亲,半夜三更的,您把孩儿叫来这地方作甚?”
“傻孩子,私下里就算了,日后人前切不可忘记,你是将军府的三公子,要叫我姨娘。”那妇人口中埋怨,脸上却浮起了柔柔笑意。
刑关起先并不作声,直到禁不住那妇人的殷殷期盼,才垂下眼帘,叫了声,“崔姨娘。”
崔姨娘闻言满意地点点头,“这繁华的京城,这吃人的后宅,你我若想坐拥一席之地,便要忍辱负重。如此,他日才能有出头之日。”
刑关浓眉一紧,低着头并不答话。崔姨娘见状,自认为儿子这是默认,便温和规劝道,“今日姨娘想说一件事,便是那阿朵姑娘。这姑娘长得乖巧,也真心待你,但却并非良配。”
刑关一愣,下意识道,“之前还是姨娘劝我将阿朵留在府中的。”
“此一时彼一时,”崔姨娘淡淡道,“此时你与当今太子交好,要知道势力交错复杂,你们男人的考量至关重要,但后宅妇人的联络却也必不可少。阿朵一个毫无身份的外邦女子,又如何能替你撑起后院呢?”
崔姨娘见刑关闷不做声,便笑了笑继续道,“姨娘也看出来了,你对阿朵怜意有,情意却无。将军府也并非养不起一个闲人,更何况她之前曾怀过你的孩儿。只是此女只能是个妾室,你的正妻人选还需好好谋算。”
刑关听到这儿面色一冷,忍不住道,“姨娘,你变了。你曾经最恨男子多情,女子为妾,甚至奋起反抗离家出走。。。。。。”
崔姨娘紧跟着脸色一变,转眼却又恢复自然,“若非如此,你又怎能在草野乡间平安长大,早就不知死在这后宅的哪个旮里旮旯了。”她伸手抚了抚爬了皱纹的眼角,轻笑道,“姨娘老了,当然变了。”
刑关看着近在咫尺的生母,一时无言以对。却听崔姨娘又道,“也罢,你与你父原本不同。姨娘人微言轻,便再多说一句,那位阿四姑娘,姨娘很喜欢。”
刑关一惊,奇道,“姨娘见过阿四?”
“三公子也说了,姨娘出身江湖,多少有些人可用,”崔姨娘缓缓道来,“那位阿四姑娘,乃是已故封太傅的亲外孙女。封太傅学生遍布天下,所以封府虽被满门抄斩,只要阿四姑娘愿意,她便能帮你。。。。。。”
刑关终于再也听不下去,高声道,“谁说喜欢她便要去利用她?喜欢一个人,不是应该保护她吗?姨娘,这是你曾经亲口教我的!”
崔姨娘被这话震在当场,良久轻轻叹息道,“痴儿,你虽利用但却并不会伤害她。。。。。。”
“我不允许任何人打阿四的主意,就算我自己也不可以!”
刑关横眉冷目,从心口喷涌而出的话语掷地有声。崔姨娘见状摇着头离开,只剩下呼呼的风雪,以及转角那个咬着唇瓣的女子。
女子身侧的小丫鬟瑟瑟发抖,却还是硬着头皮提醒,“阿朵姑娘,天寒地冻,你还在小月子,早些歇息才是。”
阿朵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平静无波地说道,“再多话,就可以去找你的小姐妹小菊了。”
小丫鬟听后背后发毛,脑海里全是小菊横死眼前,连尸体都被一堆虫子啃噬干净的场面。她吓得眼泪直打转,却只能陪着阿朵盯着远处的三公子刑关。
此时的刑关突然身体一僵,似有所觉地望向对楼的房檐。
清泠泠一轮孤月幽幽悬在夜空,衬着世间的皑皑白雪,有种说不出的味道。而雪白的屋顶上,一个墨发绯衣的女子撑着油纸伞迎风而立。
刑关呼吸陡急,脚下却一步又一步,缓慢镇定地走了出去。
那女子也收了伞,脚尖一点,如一朵火红的云霞,倏然飘下。哗哗哗,风雪撩起她那绯红的披风,滑出一个个绝美的舞姿。转瞬,便轻轻落在了他的对面。
冷风寒雪,她美目含水,波光流转间,便是他心中的绝美芳华。
刑关想过无数种再见的场面,却还是没有猜到会这样突然。此时此刻,他不想解释凤阳楼的意外,也不想纠结姨娘的建议,更不想去思考阴司的任务。他觉得心跳加快,又是欢喜又是紧张,却在开口的瞬间全部化作了平淡。
他说,“阿四,是你啊。”
阿四来了有一会儿,所以,之前那些对话便一字不差地钻进了耳朵。
她原本有些不知所措,此刻见刑关又是一副冷淡平静的样子,眼眶就莫名一红,刹那间,各种难言滋味涌上心头。
她点点头,笑了笑,道,“嗯。”
阿四想来问一问先生的底细,也想找刑关帮自己查一查身世,还想。。。。。。但若是如此,自己岂非是另一个苏幕遮?自己区区一介孤女,真的要让前途无量的刑关得罪阴司吗?
孤零零的圆月下,有一男一女遥遥相望,一站便是好久好久。
雪越下越大,顷刻间,冰凉柔美的雪花便落了他们满身满头都是。
刑关终于笑了,他望了望天上的明月,又看了看自己和阿四满头的白雪,缓缓道,“飞雪吹满头,是不是也可以算是共白首。。。。。。”
可是,今生今世,我恐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第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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