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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油纸伞-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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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忘了告诉你,时隔多年,孤的棋艺可是大进啊。”
    苏幕遮想到当初二人一下便是一整天,抚掌大笑道,“殿下哪里话,苏某虽不才,但殿下若有吩咐,定当奉陪到底!”
    “好!哈哈哈!”
    轩辕彻哈哈大笑,眼中却平静无波,并无丝毫笑意。只见他不知从哪里取出两只盛满白雪的碗来,道,“孤今日未备棋局,却备下了天下美味。苏兄,一起尝尝?”
    说完,将其中一只碗推到了苏幕遮面前。
    碗是青瓷碗,碗面印着鱼藻青花纹,灵动俊秀,异常精致。碗里盛着的却是再普通不过的白雪。白雪虽细腻好看,却冰凉彻骨,并不好吃。
    轩辕彻此时却已然用青瓷勺舀了一勺,迫不及待地塞进了嘴里。他口中轻轻咀嚼,好似正品尝着独一无二的珍馐美食一般。甚至到后来缓缓闭上了眼睛,一边细细品味,一边摇头晃脑,颇为享受。
    苏幕遮听着对面传来“咔擦咔擦”的咀嚼声,心中忽地腾起了一股嫉妒与不甘!
    连许久前的一幕,也再次腾现在了脑海。
    那也是一个千里冰封的冬天,他使计将羽翼未满的轩辕彻引到了野外。整整一百个精锐杀手追击,却依然将人给跟丢了。抓回来的,却是那个为轩辕彻挡刀子的古池!
    他要一个身份低微的孤女来做什么?更何况,就算能攀上封太傅又能如何?那封太傅垂垂老矣,能活几年?相比之下,当然是识时务的左相千金更适合自己。
    然而,人都已经抓来,也不能白忙活。于是,威逼利诱,使尽各种手段,只为问出轩辕彻的下落。令人遗憾的是,此女非一般女人,那张嘴好似被鸟吃了一般,硬是挺过一次次重刑,半个字都没有说。
    最后她小命去了半条,京中却传来七皇子回宫的消息。无奈之下,苏幕遮决定将这女人送回去,顺便卖轩辕彻一个人情。
    当苏幕遮假装无意间碰上,并要将她救走的时候,那个女人正背对着他蹲在雪地里。
    她应是饿狠了,地上的雪还和着泥,却被她一把把抓着塞进了嘴里。她几乎不咀嚼,直接吞,吃得满脸满嘴都是泥浆,却连气都来不及喘。
    苏幕遮当时不知为何就怒了,冲上一把将雪拍下!
    他说了什么连自己都记不太清了,大致的意思,就是痛骂她不懂得珍惜自己,为了个男人犯、贱!
    她的回复很简单,才简简单单三个字,却深深烙进了他的心里。
    她说,“我甘愿。”
    轩辕彻啊轩辕彻,你何德何能?有包容你的父皇,有为你筹谋的母妃,有为你保驾护航的外家,还有这个一次次为你舍命的女人。。。。。。
    可是,这一切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的娘亲,我的外家,我的姐姐。。。。。。他们都。。。。。。
    苏幕遮最后还是将这个叫做古池的女人,送到了七皇子身边。那时的轩辕彻几乎喜极而泣,抱着满身是伤的女人死死不放手。
    哦,原来你也是喜欢她的?哈,天家哪里来的真爱,便让我苏幕遮来给你上一课吧。
    你不是喜欢这个女人嘛,我偏要让你大张旗鼓地娶另外一个女人。女人,你不是“甘愿”嘛,那你甘不甘愿看着他另娶她人,却怎么也无法将你迎进门呢?
    一步又一步,最终,这些所有微小的举动造就了今天的阿四。
    阿四,当你再次记起所有,然后重新站在这个男人面前,你会怎么做?
    我很期待。。。。。。

☆、第75章 晚来天欲雪

苏幕遮坐在椅子上神游天外,轩辕彻却也被这白雪的滋味带回了过去。
    小池不但没死,还完完整整地回到了身边!
    他那时觉得太幸福,却不料只是一个转身,便怎么找不到人了!
    轩辕彻当时都急疯了,根本顾不上会得罪几位虎视眈眈的兄弟,一个宫殿挨着一个宫殿地找。最后的最后,他在母妃的后殿外找到了她。
    小池曾在母妃手下做过女官,自从他想方设法将小池讨过来后,母妃便再也没有找过她。却不料,那一晚,母妃大发雷霆。原因很简单,竟是由于自己受伤,责怪她伺候不力?!
    是小池,是她用命将他换回来的啊!
    那时候的小池应是受了杖责,她后腰一片血红,被人随意地扔在雪地里。他赶到的时候,小池正在往自己的嘴里塞雪。白色的雪和着殷红的血,一坨一坨地被她吞入口中。
    轩辕彻当时就哭了。
    他想去找母妃理论,想去找父皇告状,但是他知道,这一切还是不会改变。他必须强大起来,强大到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否则,别提江山社稷,就连区区一个女人也保护不了!
    于是,当时的轩辕彻蹲了下来。他学着小池那样,将肮脏冰凉的白雪一口一口吃进嘴里。泪水滚烫,烫得他浑身发抖。他暗暗发誓,从此再不落泪,他要记住这耻辱,记住这无奈,记住这透骨的冰凉!
    时过境迁,白雪的味道依旧,故人却已不再。
    轩辕彻蓦地睁开了双眼,寒意从喉咙直接涌到了眼睛。他说,“这白雪,乃是上天赐福,苏兄不尝一尝吗?”
    苏幕遮闻言眼皮一跳,却镇定自如道,“这一碗白雪,让我想起了古池姑娘。”
    “哦,原来你还记得小池?”
    “殿下此话怎讲?”
    轩辕彻瞥了瞥对面之人,半笑不笑道,“有人说,小池跟着你从风城到邕州,然后又一路北上,经过湘水,然后回到京城?”
    苏幕遮恍然大悟,缓缓道,“确有此事,只是古池姑娘似乎记不起从前,又口口声声说自己名叫阿四。苏某万般无奈,却也不好逼她。至于为何一路同行,殿下恐怕也已经查到,都是巧合而已。”
    “既然如此,为何不书信告知于孤,难道你不知道,孤。。。。。。”
    苏幕遮见轩辕彻欲言又止,体贴地接口道,“是苏某的过错,应当提前知会一声。只是之前碰到过欧阳先生,还以为他已经通知过殿下了呢。”
    轩辕彻闻言一声冷哼,“欺上瞒下,若不是他,小池也不会离开孤整整三年!”
    “哦?殿下的意思是。。。。。。”苏幕遮装得挺像,一脸的吃惊不已。
    轩辕彻却站了起来,从小亭俯瞰脚下山路,叹道,“孤当时也是逼不得已,若不是。。。。。。但即使如此,孤也安排好了一切,着人将假死过去的小池放到这梨山别庄。只待风声过去,便可将她接回。熟料,只是晚了一个时辰,人却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轩辕彻面露悲愤,而苏幕遮想到的,却是三年前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说不清为什么,当他知晓古池被轩辕彻亲手斩杀之后,便怎么也睡不着了。鬼使神差的,他循着踪迹跟踪到了虎头山。
    虎头山不同于小孤山,其地多有野狼出没。他赶到的时候,抛尸的马车刚刚停下。于是,他眼睁睁看着古池被一卷草席裹着,狠狠扔进了草丛。
    草席破烂,她便这样浑身赤、裸地躺在那里,面色死灰,早已不复当初神采。苏幕遮仍记得她左胸的剑伤,用劲狠厉,穿胸而过!
    无论轩辕彻现在说些什么,他当时明明就是要置古池于死地啊!
    苏幕遮那时就想,女人,傻过这一回,且当你已经死了吧。死,死,那便叫做阿四好了。。。。。。
    正想到这儿的时候,轩辕彻已然回到了桌旁坐下。他看了苏幕遮好几眼,嘴唇翕动,最后低声问道,“小池,她,好吗?”
    轩辕彻眼中似嗔似怨又有殷殷期盼,苏幕遮看得心下暗爽,却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只见他先是长长叹了一口气,旋即为轩辕彻斟满一杯热酒,这才垂着头缓缓道,“她很好,爱哭也爱笑,动不动就要发脾气。可惜就是谁也不记得了,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苏某曾经问她,记不记得轩辕彻这个人。。。。。。”
    “她。。。。。。如何说?”轩辕彻面色微变,既期待又紧张,甚至咽了口口水,急急忙忙追问道。
    苏幕遮却是有意要磨他一磨。
    他也不抬头,几乎一滴一滴地将杯中酒抿完,这才摇着头,叹息不已,“她说,阿四便是阿四,哪来的什么古池?想她以前活得那么凄惨,死了都只给半张草席,估计身边也没几个好东西!”说到这儿,他猛地捂了捂嘴,焦急道,“殿下切莫见怪,苏某可没说你不是个东西啊!”
    轩辕彻的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青,一会儿又黑沉沉。然而对着苏幕遮却也无法发泄,于是一口气堵在胸口,闷得他险些吐血。良久,他才缓过气来,佯装淡然地说道,“无妨,小池生气也是人之常情,况且,她如今记不得我们之间得情意。孤坚信,只要她想起来。。。。。。”
    轩辕彻说到这儿,竟忍不住绽颜一笑,好似已经看到自己的小池恢复记忆,然后飞奔入怀的情景。
    苏幕遮见状却瞳孔一缩,顿生一股莫名戾气!
    天边愈加灰暗,眼看着一场新的大雪又要来临。
    火炉已熄,酒壶亦空,崖上罡风凛冽,眨眼间便将酒意吹得四处消散。两人凭栏而立,相视一笑,然后各自一边,走下山去。
    轩辕彻才到崖下,便有护卫迎上,其中一人俯到他耳边轻声道,“殿下,查过了,苏公子来京之后与礼部尚书陈大人来往紧密。”
    “礼部的人我们也不缺,陈大人又一向中立,从不参与朋党之争。他与苏幕遮十年前便是忘年之交,听起来,似乎没什么特别。”
    那护卫疑惑道,“殿下,那我们。。。。。。”
    轩辕彻眼中闪过寒意,语气却依旧温和,“不,什么问题都查不出来,反而就是最大的问题。”
    那护卫被绕得有点摸不着头脑,正想再请示一番,却见轩辕彻脚步不停地往前走去,只留下一句,“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
    “是!”
    轩辕彻回味着适才的悬崖对酌,心想时光易逝,能把很多东西一洗而空。那繁华贵气的铜雀台早已荒芜,古战场上也没了金戈铁马的模样,便如同之前烫好的那壶美酒。即使再香再醇,一入喉间便化作了黄汤。
    昔日好友,难得的旗鼓相当,他却要亲手将其送去阴曹地府。近日,宫中那位的身子日渐消瘦,敏感期间,他不允许有任何闪失。唉,这世间,又要再少一个知己。王者,果然是一条孤独的不归路,一旦踏上,便再也回不了头。。。。。。
    而山崖另一侧的小道上,苏幕遮低声问道,“让刑关去查一查崖上那座亭子。”
    “已经安排好了,等轩辕彻一下山,他便会上去仔细查看。”
    苏幕遮嗯了一声,又道,“如何,查清楚他身边护卫的布置没有?”
    苏右谨慎地将身侧几个随从遣开,这才回道,“查清楚了,其余人等并不棘手。让人为难的是那十三护卫,我等刚才仔细数过,明面上只有六个跟随,暗中也瞧见了三个,还有四个却连影子都没看到。”
    苏幕遮点点头,淡淡道,“轩辕彻恐怕已对我起了杀心,最近的暗卫加倍,将苏左也叫回来吧。”
    苏幕遮淡定自如,苏右却大惊失色,失声道,“怎会?那轩辕彻怎会突然对公子起杀心,难道是刚才露了马脚?”
    苏幕遮面色如常,笑道,“北有七皇子,南有苏幕遮。在坊间,我苏幕遮与他堂堂储君并驾齐驱本就扫了他的颜面。可惜的是,他几次三番相请,却总以失败告终。轩辕彻疑心颇重,手段又狠辣异常。如我之人不能得以己用,为了安全起见,他当然是要除去的。”
    苏右实在无法理解自家公子的平静淡然,他紧张不已地追问,“可是公子,我们虽已有完全准备,但就此暴露不是会影响之后事宜?”
    “谁说本公子要与之对抗了?”
    “那。。。。。。”
    苏幕遮但笑不语,他最后一次回转身子看向远方。
    崖下的风光与崖上全然不同,它有白的积雪,却也有黑的阴面。而黑与白的背后,究竟藏了一双怎样的眼呢?
    苏幕遮不再多想,他顺着台阶,一步一步地往山下走去。
    待到他带着一众人消失在路的尽头,有一女子却从小路转出。她墨发绯衣,身披软毛织锦披风,逆着苏幕遮刚才走过的小道,缓缓拾阶而上。
    此人并非别人,正是曾经的古池,如今的阿四。
    山路并不难行,却是越往上走,越是寒气逼人。阿四一再裹紧了披风,这才勉强行到崖顶。
    这里是梨山别庄的后崖,说不出为何,她便这样走了上来。原本听说太子今日在梨山别庄,她便想来求见一番。熟料才进梨山,她便鬼使神差地走到了这个地方。
    崖上只有一个亭子,亭子不大,却也不小。
    亭子的周围竖着栏杆,内设桌椅。亭中应是刚刚有人来过,桌上的小火炉虽然熄灭,却冒着缕缕青烟。那酒杯虽凉,却算不得冰,想是有两个人在此小酌。
    阿四看着看着,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那两只碗上。碗是青瓷碗,里面盛着的却是地上随处可见的白雪。
    而就是因为这两碗雪,阿四的脑海中无端出现了一幅画面。
    她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牢,每天除了审讯行刑,便是丢到雪地里挨冻。她又渴又饿,却没有东西吃。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她抓了把雪塞进了嘴里。雪很冰,却解渴,霎时清醒过来的她便忍不住地拼命往嘴里塞。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雪可以这么好吃!
    正吃得开怀,忽然有个人冲了过来。他面目俊朗无双,脾气却不太好,一来就将好不容易吃到的雪给拍了。他几乎是恶狠狠地骂她,“你脑子被驴踢了不成,有没有自尊,还做不做人,为了个男人,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她当时心里好难过,却也很迷茫。有人对自己好,自己不是也该倾心倾力以待吗?然而,那男人实在太可恶,一边骂自己,还一边骂着自己全力保护的人。
    阿四用尽全力去想,却怎么也想不起那人骂了些什么,她只记得自己几乎咬牙切齿地站了起来,梗着脖子道,“我甘愿。”
    那男人一下愣住了,继而又忽地暴躁起来,指着她的鼻子吼道,“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阿四想着想着,便觉一阵头疼,然后便是天旋地转!模糊中,她看清了那张怒目而斥的脸,凤眸无双,竟是怎么也想不到的一个人!
    苏幕遮?!
    苏幕遮,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却在此时,阿四蓦地心口一阵绞痛!这方尚未平定,胸口另一处便紧跟着痛了起来,这种痛阿四并不是第一次尝到。
    她那双早已没有指甲的手紧紧抱住亭柱,口中发出的是野兽般的悲鸣。
    “啊!”

☆、第76章 锦衣夜行

天,终于又下雪了。
    刑关上到梨山后崖的时候,芦花一般的雪片已经盖满了整座小亭。
    先生曾言,梨山别庄的后崖恐有颇多玄妙,须仔细探查。然而他一望之下,除了遍地银装,便是那如羽毛,如柳絮的纷纷白雪。刑关仔细地扫过亭中石桌石椅,然后看到了躺在亭柱边的阿四。。。。。。
    自刑关入京,将军府上下对这位半路杀出来的三公子评价一致:才能出众却沉默寡言,喜怒不形于色。
    而这一日,虓虎将军府的的三公子宅院忽然乱作了一团。连那负责杂扫的小丫鬟都陡然意识到,这位三公子性子暴躁,危险勿近。
    将军府的大夫进进出出不知几多,个个面色惶急,如丧考妣。刑关所住的铸剑院,上下众人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四处回荡着凛冽的北风与男人的怒吼。
    铜壶滴漏初尽,高阁鸡鸣半空。
    京城的某一处偏宅,苏幕遮披上了狐裘,整装出发。
    苏右急得搓手顿足,却怎么也劝不住,“公子,轩辕彻那边盯得正紧,即使您心忧阿四姑娘安危,但这深更半夜,也莽撞不得啊!”
    苏幕遮疾步出了门,头也不回,道,“谁说本公子是担心她?本公子可没这个闲功夫,不过阿四是我们手中至关重要的一颗棋子,若是出了状况,将会影响整盘计划。左右今夜精神好,睡不着出去走走也是无妨的。”
    。。。。。。
    于是,风雪交加的寒夜,奔走在路上的苏右后悔不迭。
    明明知道自家公子那小心思,偏偏跑去将阿四姑娘再次发病的事给说了出来。说出来也就算了,还要事无巨细地将刑关如何救她回去,如何请了无数名医却束手无策,又如何偶然发现竟是中了蛊毒。。。。。。
    中了蛊毒便不用着急了,将军府有个阿朵身负天下第一蛊,如此一来,阿四姑娘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危险的。偏偏自家公子搔首踟蹰,熬到半夜再也不肯等了,梗着脖子就往外跑。
    看看,快看看!这下可好了吧?!
    苏右抹去嘴边的血迹,一边腹诽,一边扶着苏幕遮退到树下。
    苏幕遮腿上中了一剑,月白的袍子上鲜血淋漓,远远看去好似绣了一团怒放的红色牡丹。他脸色惨白,连走路都有些摇晃,如画的眉目上却偏偏只有淡定从容。那双黑潭一般的眼睛里精光熠熠,明明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却给人一种杀气蔓延的错觉。
    杀手的攻势弱了下来,显然他们也没想到此人如此难缠,身边的暗卫虽少,却个顶个的厉害!
    风雪越来越大,包围圈也越来越小。苏右扫过地上那十几具死尸,暗想今夜实在托大!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这么着急出门,好歹要拖到苏左回来了再说。他死死握住手中长剑,正思考着如何脱身,忽地浑身一震。
    只见那些杀手的背后,阴暗的树下,不知何时站了一排鬼面人。他们好似地狱的幽魂,来得悄无声息。怒目圆睁的鬼面,被满地的白雪一照,映射出阴冷无比的幽光。然而苏右见此却浑身舒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杀手似有所觉,却不料才将将转身,便有一条人影腾空而起,如飞来山岳,携裹着万千冰寒压顶而来!
    白光乍闪,还未看清来人,连着三个黑衣杀手便被一剑毙命!他们甚至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就此软倒在地,再也没有起来。余下的杀手见状警惕地后退,定睛一看,才发现有人冰天雪地里一席普通长衫,横剑而立。
    他说,“敢伤我家公子,这就要你们拿命来赔!”
    话音未落,长剑迎风一抖,他已如鬼魅般欺近,眨眼时间便刺出了七八剑!剑法快而辛辣,招招致命,不留任何余地。
    那些杀手原本功夫不差,但一来连夜追袭,而后又杀光苏幕遮近十个顶尖暗卫,此时早已疲惫不堪。于是,飒飒风雪中剑光翻飞,转眼间便剩下一地残肢,以及那浴血而立的男人。
    他将剑在尸体上擦了擦,然后带着一众鬼面人单膝着地,肃然道,“苏左来迟一步,请公子恕罪!”
    “请先生恕罪!”鬼面人垂头齐齐抱拳低喝。
    “都起吧,”苏幕遮摆摆手,裹了裹狐裘道,“也不算很晚,本公子尚要去一趟将军府。苏左你与苏右随本公子一道走,记得要安排一部分人留下善后,另一部分人暗中跟随。”
    苏左眉间微动,却只顿了顿,道,“是。”
    苏右看着苏幕遮腿上的伤,忍了忍,直接道,“公子腿上的伤不轻,是否先行回去包扎,明日再去探访?”
    苏幕遮看都没看他一眼,径自撕下了一方袍角,然后几下便将腿部利落地绑好,“你们要么就跟本公子走,要么就一个都别跟了。”
    说完,再不废话,挥袖而去。
    苏幕遮的腿应是伤得不轻,他微微弓着背,一脚深一脚浅,慢吞吞地走在泥泞的雪地上。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歪歪扭扭地投在银白的地面,有种说不出的孤单。
    苏右看得心中一酸,便再也不顾地扯了扯苏左。两人互看一眼,各自长叹了一口气,随后紧紧跟上。
    此去将军府不算太远,却也不是很近。所以,待到三人赶到将军府后门,丑时已过。
    白雪笼罩的将军府一片寂静,檐下的气死风灯晃晃悠悠,照得院中的小路一片昏黄。除了偶尔巡夜经过的侍卫,三人一路也未遇见他人。铸剑院却一反常态的灯火通明,苏右飞身查探,最后给苏左递了个眼色。
    苏左点了点头,带着苏幕遮几个腾挪飞纵,转瞬间已经站在了铸剑院一间屋子的房顶。随后赶来的苏右俯下身,轻轻揭开瓦片,温暖的灯光便就此透了出来。
    房内陈设简单,一看便是临时收拾的客房。苏右揭开的瓦片,正对着那张挂着纱幔的大床。床上躺了一个捆成一团的女人,寒冷的冬夜,她却浑身被汗浸透,连着发丝儿都湿哒哒黏在一块。侧耳去听,还能听到那嘴里咕咕有声,却始终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阿四。。。。。。”
    苏幕遮喉头轻颤,将这两个字从口中吐出,又狠狠地吞进腹中。他说不出此时此刻的心情,只觉得若是可以,他愿意去替。。。。。。
    却在此时,“啪”的一声响,将苏幕遮拉回了现实。他低头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床边还站在另外两个人。
    一个是刑关,另一个则是许久未见的阿朵。
    阿朵惊叫着冲过去拉住刑关的右手,心疼不已道,“阿哥你这是何苦,阿四的蛊毒跟你无关,为什么要自责?”
    刑关充耳不闻,左手一挥,又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只是弹指之间,那张脸便肿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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