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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浴长风-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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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对他们说:“你们两个还不快点鞠躬谢谢所长不惩罚之恩。把所长的话牢牢记在心中。”
两个人对所长鞠躬,嘴里一起说道:“谢谢所长,谢谢所长。”
来人又说:“还得谢谢这两位弟兄。我听说了,两位弟兄劝告你们的话都是对的。你们要好好记住。”
两个人又对两个警察一一鞠躬,表示感谢。
来人站起身来,抱拳说道:“时间不早了。所长和弟兄劳累一天,也该休息了,在下告辞了。”说着站起身来就走。所长急忙起身相送。
几个人一起往外走。刚走到里屋门口,来人突然说:“对不起,钱包忘到桌子上了。”说着突然转身去取。所长似乎意识到有变故,立刻转身要扑到桌子上去拿枪,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一伸腿拌住所长的腿,手从后边一推,所长身体失去平衡,咕咚一下扑倒在地,手被倒扣在背后,腰上被那人的膝盖压住,一动也不能动;与此同时一个警察要拿炕上的枪,另一个人从后横着一脚,把警察揣跪在地上,接着向后脑下边狠击一掌,警察栽到在地。那人抬起一只脚,像捶布石一样重重地压在警察的腰上,伸出胳膊把炕上的大枪抄到手中,哗啦一声子弹顶上了堂。来人和这另一个人几乎同时低声喝道:“不准动!”来人的手枪对准了李二愣的脑袋,大枪对准了另一个警察。另一个警察被惊呆了,一动也不动地呆立在旁边,看着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子弹好像随时就要从里面射出似的,裤子从上到下慢慢湿了,两条腿在剧烈筛糠。
正个屋子里的一切都在瞬间冻结了,沉静了。只有威严刺穿心灵的三对眼睛和惊恐无奈的三对眼睛对视着。
所长终于清醒了,明白了,知道自己和自己的人绝没有反手之力了。他的腰上还被重铁一样的膝盖压着,胳膊被反扣着,身子一动也不动。他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把头抬了一下,说:“几位爷爷,要什么我们给什么。只要饶了我们的性命就行。”
来人正是梁万禄,他带着两个游击队战士来借枪。两个战士一个叫伍方,一个叫陆威。
陆威就是那个背钱褡子的人,二十三四岁,中等身材,长的魁梧。家住滦县县城。祖籍山东。一看就知道小伙子精明强干。从小在老家学过武术。家里是木匠铺,好木匠手艺。小孩是他的弟弟叫伍福,小名小福,十一二岁。
伍方就是那个挑花篓的人,二十五六岁,家住古冶,大高个,文质彬彬,他现在在滦县县城一个杂货店当伙计。伍方小时候读过书,办事机灵,也学过武术。
此刻用膝盖压着所长的人是伍方,用脚踏着一个警察枪口逼着另一个警察的人是陆威。
梁万禄说:“你们都给我乖乖的,谁也不许不配合,不然这子弹可不客气。”
所长说:“我们绝不反抗,一定配合,一定配合。”
梁万禄说:“老五,老六,把他们放了,让他们起来。”说着用枪指一下,说:“你们三个都老老实实靠那边站着。”李二愣和两个警察乖乖地站到墙根下。

巧借三八大盖枪(4)

“五”是伍的谐音,“六”是陆的谐音。老五,老六是行动之前约定好的称呼,称呼梁万禄为大叔。
梁万禄说:“你们三个好好听着。我们是北边的。我们要抗日打鬼子,今天来这里借你们枪用用。”
所长哆嗦着说:“是!是!好汉。”北山有好几股土匪。官方几次想打都没有打了。所长一听说是北边的,以为是北山土匪来了,把爷爷的称呼改为好汉。
梁万禄说:“你们要有良心,要知道自己是中国人,就不要当汉奸,去干欺压百姓伤天害理对不起祖宗的事。”
所长说:“是!好汉。我们当警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绝不做汉奸。”
梁万禄说:“你们不当汉奸,你们的人头还在你的脖子上长着,你们当了汉奸,脑袋可就不一定还在脖子上。”
那个尿了裤子的警察战战兢兢地说:“好汉…饶…命。我…们从…从来没有干过……过缺德的事,我们绝…不…当汉奸。我家上…有老下有小…就绕了我们吧。”
梁万禄说:“好。我们的意思你们也明白了。枪和子弹都在哪里,都老老实实说出来,全部借给我们,今天就饶了你们。这也算你们对抗日救国的一次支持。如果不都说出来,让我们多翻出一件,就不好看了。”
所长说:“好汉要拿去打日本鬼子,我都说出来,都送给你们。”
梁万禄对伍方和陆威说:“先把这两个绑到柱子上,一个人看着。再把所长胳膊绑好,让他带我们拿枪支子弹。”又对所长和两个警察说:“你们先委屈点,要配合我们。不要给我们添麻烦。”
伍方和陆威把两个警察紧紧绑到柱子上,嘴里塞上了布。把所长的胳膊倒背着绑好。陆威端着大枪,看着两个绑好的警察。伍方和梁万禄跟着所长,把枪支和子弹都找出来,背到东屋。
梁万禄问:“再没有别的武器了?”
所长说:“我知道的都在这里。”
这时候一个警察嘴里呜呜的,急着要说话。梁万禄过来,把他嘴里的布拉出来,说:“你有话快说。”
那个警察说:“堂屋箱子底下还有八颗手榴弹。”
所长听了,急忙用头撞墙说:“我该死,我该死。我真的忘了。如果还有一件武器,你立刻毙了我。”
梁万禄说:“不用发誓许愿的。我相信你一次。今天晚上,还得委屈你们。也得把你绑到柱子上,以免给我们添麻烦。不过不像你们绑我们的人那样,让我们的人站着。我们让你们坐着。嘴也不堵上。你们可以小声说说话,可是不能喊。我们还有人,就留在院子外边。到天亮的时候,我们的人就撤了。到那时候,你们可以喊人进来,解开你们的绑绳。如果在夜里,你们挣脱了绳子,想出这个院子,或者想从墙上爬出去,大刀和子弹在等着你们,你们可放明白点。为了便于你们明天向上司交差,我这里留下一封信。把这封信交给你们上司,你们保准没事。”
所长一一承诺。所长和两个警察顺从地让人把自己捆绑好。
梁万禄从怀中掏出早写好的信,把信纸抽出来,说道:“这信让你看看,免得你们胡猜一宿。”说着,把信展示给所长看。上面写道:
北方好汉借刀枪,
灭鬼锄奸上沙场,
他日有缘能相会,
莫做仇敌溅血光。
所长连说:“好诗好诗,有气魄。既然好汉都能抗日,我李某将来也一定走抗日这条路。否则我就不是爹生娘养的。”
梁万禄说:“现在发誓诅咒没有用。就看你们以后的行动了。我再强调一遍。这一夜,你们不能喊,也不要想出去。你一喊,我们的人就进来,会把你们的嘴堵上,也许让你们受些皮肉之苦。”
所长忙说:“好汉放心。我们肯定老老实实坐一夜。”
梁万禄说:“民族危亡,国人抗日。今天也算你们尽了一点责。后会有期。”说完转过身来,看伍方和陆威把枪支、子弹、手榴弹、刺刀都装在花篓里,再用麻袋片一罩一捆,用扁担一挑,夜黑天遇到人,谁也看不出挑的是枪支弹药来。梁万禄把匣子枪保险打开,插在怀里,顺手把钱包揣在怀里,指着桌子上的那四张钱,对李二愣说:“这些钱还留给你们。”接着说声“咱们走!”三个大人一个孩子悄悄离开院子,关好大门,立刻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几天后梁万禄见到了朱印范。两人哈哈大笑起来。梁万禄还是一身车把式打扮。
朱印范说:“那个分驻所所长李二愣,他把你们说神了。”
梁万禄说“他是怎么说的,你给我说说。”
朱印范说:“他说,北山土匪下来了,院子外头黑压压的,看不清有多少人。进院子两个年轻人,一个小孩,各个身手不凡。后来来了一个长胡子老头,带着茶镜,武艺高着呢。这老头有气魄,说是来找他侄子的。唉,二爷,这是您吗?您也没有留胡子呀。”
梁万禄笑着说:“那胡子是借来贴上的。再戴副茶镜,就是认识人见了也认不出来。这镇上认识人多,谁知道能撞上谁呀。大侄子接着说,接着说。”
朱印范说:“那李二愣,当时没有交手榴弹,想你们走的时候,用手榴弹炸你们,好给镇里的警防队报警。没承想,手榴弹也被你们翻出来了。说你们把他们打了一顿,才绕了他们。那李二愣还让我看头上打的伤,还流血呢。”
梁万禄笑着说:“哪儿呀。他头上的伤是他自己撞的。那八颗手榴弹开始没说,一个警察给说了。这李二愣害怕了,就自己边用头撞墙边说真的忘了。这小子也够没有良心的。我给他的果子、酒和钱,他都一个字没提?”
朱印范说:“你给他钱了?多吗?少了就算了。如果多了,不交到队上,就得治他的罪。”
梁万禄说:“多倒是不算多,够下两次馆子了。”
朱印范说:“那就算了。”

巧借三八大盖枪(5)

梁万禄说:“当时我有意把钱包忘到桌子上,他可能以为那钱包是留给他的呢。走时回身拿钱包,才突然抄起他的家伙。他们还想反抗,可是我们那两个年轻人真的各个身手不凡,眨眼工夫就把他们制服了。”
朱印范说:“这小子就是食亲财黑见钱眼开的家伙。别人叫他李二愣,愣头愣脑的敢动手,也敢下黑手。不过这回碰上你们就没辙了。唉,二爷,那小子怎么也得问问你们是哪儿的,姓氏名谁呀。真是愣头青,没心劲。”停了一下,问道:“二爷,他说他看见墙外黑压压都是人,你们去了那么多人?”
梁万禄说:“我们总共去了三个大人一个孩子。那孩子是通风报信的。两个人进去之后,总得有人去叫我呀。那天晚上没有月亮,外边漆黑一片,他怎么能看见有没有人呢?不过他这么说,就显得对手太强大了,他是被逼无奈了才交出武器的,这不是怕你责怪他吗?”
朱印范说:“他们真把你们当作北山的土匪了?”
梁万禄说:“我说是北边来的,他就叫我们好汉,我们也没有说不是。这也是有意给他造成错觉,真的以为我们是北山土匪了。”
朱印范说:“他愣,可是不那么傻,当然不敢提枪是被抗日的人拿去了。二爷想的周到。我向上打报告,也可以顺水推舟,说是被一大股溜子把武器都抢走了。上边愿意找回武器,就派人到北山去找好了。如今北山的土匪越来越多,谁惹得起?我顺便问一下,那诗中北方两字,不仅仅是让人误解为北山吧?听说你们的高层领导机关也叫北方什么,是吗?”
梁万禄说:“看来,大侄子不愧为警防队长,什么都知道。这事,你心里知道就行了。北方二字是有这么层意思,我也不便于多说。你还是说成北山来的意思,对你们上司也好交代。”其实,北方二字真正的含义是共产党中央北方局,冀东地下党归北方局领导,在这里巧妙的借用。
朱印范问:“唉,二爷,上次我告诉您,星期六那天李二愣十有八九进镇里来宿娼过夜,您怎么没趁他不在的时候动手呀?那小子愣头青一个,说动手就动手。还练过两招呢。”
梁万禄说:“那天就是星期六晚上。我们也有人盯着,看见他进镇里来了。然后我们的人才去的。我们打算把警察都灌醉了,就顺利地把大枪拿走算了。也不知道李二愣这小子怎么了,那天晚上,进了镇又回去了。我若知道他回去,怎么也得多带点礼品哪。幸亏我身上带着钱呢。要不,还照顾不周了,哈,哈,哈。”朱印范也跟着笑起来。
梁万禄笑完,接着说:“那小子回来也好呀,要不那只日本造的长苗匣子谁白给我们呀。”说长苗匣子的时候,梁万禄把声音压得很低。接着两个人又是一阵开心地大笑。
自从榛子镇警防队这个分驻所的几枝三八大盖被人抢走后,滦县县城周围出现了几次冷枪打死日本鬼子的事。有一次,一个日本鬼子在炮楼顶上四处张望张望,突然从远处‘巴勾’一声飞来一个子弹,把脑袋打开了花。还有一次,炮楼鬼子出来撒尿,‘巴勾’一声,一颗子弹飞来,鬼子一头栽到地上。有时候鬼子站岗,站着站着,只听‘嗖’一下,紧接着‘巴勾’一声,一个鬼子就倒在地上。这‘巴勾’、‘巴勾’的,都是日本三八大盖的声音。
日本鬼子一两个人根本不敢离开炮楼或者屋子。人多了也不一定就没事。有一回,一小队日本鬼子到山里搜剿游击队,乘坐三辆大车。车路过一个山沟的时候,日本鬼子各个把子弹上了膛,随时准备迎击游击队的偷袭。车走着走着,突然山顶上‘巴勾’一声,车上的一个鬼子丧了命。一小队鬼子像疯了似的一边开枪,一边往山坡上爬。他们用的都是三八大盖,枪不断地地响着。爬到前边的鬼子倒了一个,抬下去了,其他还是开着枪往上爬。一会儿又倒一个。也不知道游击队从远处什么地方打枪。鬼子小队长怕伤亡更大,只好命令停止搜索,按原路返回。还没离开山沟,又是‘巴勾’一声,又倒下一个鬼子。鬼子急急忙忙赶车逃跑回去了。车上,拉着两具尸体和一个重伤员。
这正是
世安众生享太平,国危匹夫也英雄,
抛开生死胆如斗,面对凶敌智无穷。

梁万禄喜得老儿子斜愣眼原来是汉奸

人丁兴旺总是喜,儿女双全祖有德。
最佳五男共二女,七星转世福气多。

梁万禄喜得老儿子(1)

时间再回到召开多余屯会议的时候。
梁万禄在县城南边忙活,秘密筹备多余屯会议的事,整天忙个不停。妻子快生小孩了,他根本抽不出时间回家看看。临产日子就要到了,梁万禄几次想请假回家,几次都没能开口。会议筹备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最费心的事是保密和安全。既要把会议开好,又不让屯子周围的人知道召开重要会议。屯子周围要设立一层又一层的秘密岗哨,还不能让人看出来。参加会议的代表,要一个一个经过秘密联络点接来。
会议要开始的时候,领导通知梁万禄列席参加会议,说这次会议非常重要,整个冀东才有二十多人参加会议,能列席参加,已经非常难得了。因为咱们县筹备会议,才给了列席名额,别的县想派人列席参加还不让呢。
筹备这个会议之前,梁万禄向县委领导提起过妻子大约是冬子月月初生小孩的事。领导说,到时候给他假,让他回家。可是到时候,领导一个字也不提。梁万禄心想,领导不是忙忘了就是因为太忙不打算让他回家了。不管怎样,梁万禄都没开口请假。
会议开完了,又一个一个把会议代表秘密安全送走了。滦县县委的同志们才坐下来歇歇。这时梁万禄才向县领导请假,回去看看妻子和孩子。
领导用手把脑袋啪的一拍,说:“罪过,罪过。我把这事完全忘掉了。你早就应当回去看看了。”
梁万禄说:“我知道大家实在太忙了,我没好意思说。事情那么多,人手那么少,一个人顶几个人干。那些天,您给我假,我也不好意思走。如果事情不多,我先走了。”说着就急着抬身要走。
领导从腰里掏出两块钱来,给梁万禄说:“这两块钱,给大人孩子买点啥,算我的恭喜,也算我对嫂夫人赔罪的。”
领导一说拿钱,其他人也都跟着拿钱。这个掏三毛,那个掏五毛,一会儿凑了一把。梁万禄实在推辞不过,拿了领导一块,又从大家的钱中拿了五张一毛的,连连对大家作揖,边往外走边说:“谢谢大家,谢谢大家。大家多受累了,多受累了。”
梁万禄离开多余屯已经是下午了,一路小跑来到县城,买了几斤挂面,就想往家赶。天已经大黑了,天气又特别冷,没有办法,只好在县城住下。梁万禄心里着急,恨不得一步迈到家。第二天一大清早,梁万禄就起来,想找个顺便的拉脚车,回家能快点,可是一时还找不到。梁万禄心想,这路上到处是雪,坐车也走不快,还不如先步行走着,碰到顺便的车就坐,碰不到就走。
梁万禄买了两个火烧,边吃着,边大步流星地上路了。一路上,还真的没有顺便车。有的拉货的车,还没有自己步行快呢。算了,干脆自己走吧。梁万禄放开大步,噌噌走起来。阴历十一月的天气,大雪节气已过,西北风刮着,虽然风不大,可是裹着清雪,打到身上,路上行人一会儿就冻透了。梁万禄顶着风,步步向西,愣是走得浑身发热。他把棉袍撩了起来,掖到腰带上,走得更快了。遇到下坡路,就一路小跑。一口气走到赵各庄。这时已经是下午了。找到王泰掌柜的,说自己雇个车,赶紧回家,妻子生小孩了。王泰一听,忙说:“自己家人用车,什么雇不雇的,你就自己赶车回去吧,这些天脚行没有活,车也不用着急送回来。”他马上派了一个轻便的车,牵过一匹马,交给了梁万禄。梁万禄喝了一碗水,赶车出来。到街上又是买了两个火烧,上车坐在左车耳板子上,喊了一声驾,鞭子在空中啪的打了一个响,马立刻颠儿了起来,飞速直奔西新庄。到西新庄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梁万禄的家曾经在姚大五的房子里。因为那房子实在太破旧,修也修不好,正好五道庙西有一栋临街的房子还不错,梁万禄就把这房子买下来,收拾收拾搬过来了。这是单独一个不大的院子,房子三间,是草房。东院是何长家,西院是李洪全家。何长和李洪全都同梁万禄关系不错。
梁万禄赶车,绕过五道庙,进了自家的院子。
二珠正在外屋锅台边刷碗,听见院子里有车进来,推门一看,是爸爸回来了。“妈妈,妈妈,我爸爸回来了”,二珠喊着,跑到院子里,迎接爸爸。德成、来成听说爸爸回来了,立刻跑出来。爸爸卸了车,把马拴好,喂上草。德成和来成抱住爸爸的腿,拉着爸爸的手,簇拥着爸爸进屋。二珠赶紧把后锅里的热水打到洗脸盆里,端着洗脸盆,跟在爸爸身后进来了。一边往屋进,一边说:“爸爸,爸爸,妈妈又生个小弟弟。这五弟可乖了,一点也不哭。这回咱家两头小牛了,我数牛,五弟也数牛。”爸爸进屋,把几扎挂面掏出来,放到柜盖上,脱下棉袍。二珠接过棉袍要放到被摞上。妈妈忙说:“放到柜盖上去,棉袍有冷气,冲着孩子。”妈妈往炕里挪挪,爸爸坐到炕边上,伏下身来,微笑着,细细端详新出生的老儿子。用手指轻轻碰碰孩子的小脸蛋儿。孩子把舌头伸了一下。爸爸忙说:“这小子要吃东西了。几天了?”妈妈说:“阴历初六生的,十多天了。”爸爸说:“老儿子出生十多天了,爸爸才回来,真是的。”妈妈听出来,爸爸是在责怪自己,便说:“你那里事多,又紧,我知道,不怪你。”爸爸问:“晨子和珠子没回来看看?”妈妈说:“晨子回来了,老儿子出生那几天,晨子天天下工就回来。这几天,节振国那里说有什么事,离不开他。又三四天没回来了。明天不回来,后天一准回来。珠子在家可呆了不少日子。老儿子出生前六七天,珠子就回来了。前天刚走,她婆婆病了。婆婆说谁也赶不上大儿媳妇知冷知热的心疼人,别人谁伺候都不满意,就要大儿媳妇伺候。没法,公公让姑爷来接的。这儿,有二丫头里里外外照看着,没事。我让她回去了。”二珠说:“爸爸快洗脸吧,一会儿水凉了。”梁万禄下地,站到地上洗脸。边洗脸边看着洗脸盆说:“这铜盆,还是咱们结婚那年买的呢,一晃二十四五年了。两个闺女,五个儿子来到这个世界上。”二珠说:“这铜盆比我们姐们哥们谁都大,比我大哥还大一岁呢。”妈妈说:“要是遇到太平年景,该有多好。多少年了,一直这么兵荒马乱的,大人受罪,孩子们也都跟着遭难。这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呀。”爸爸说:“这小鬼子,越闹越凶。占了关东,又占了冀东。如今,整个华北都快让小鬼子占完了。占了整个华北,就要占整个中国。这小鬼子,一天不赶出去,中国人就一天没有太平日子过。”妈妈说:“唉。孩子们,各个命都够苦的,赶上这个年头来到世界上。没法子。”

梁万禄喜得老儿子(2)

爸爸洗完脸,又坐到炕上。妈妈说:“二珠,把那挂面,给你爸爸煮半扎,给你爸爸暖暖身子。”爸爸忙说:“我有日子没有吃着咱们家的大饼子了,挺想的。在外边竟吃高粱米饭。是小红高粱的,又涩又硬。”他对二珠说:“那挂面是给你妈妈吃的。你妈妈吃了,奶多,我老儿子还等着吃奶呢,是吧?老儿子。”说着,把小五从妈妈的怀里接过来。妈妈说:“小心点,小心点。手托着腰,平着抱。就这样,就这样。可抱好了。”小四一直依偎在妈妈身边。看见爸爸把小弟弟抱过去了,小四偎到妈妈怀里。妈妈赶紧把小四搂抱住,笑着说:“有了老儿子,我的四儿子,妈妈抱的少了。让妈妈好好亲亲妈的四儿子。”说着,亲了两口。小四看着爸爸抱着弟弟,紧紧搂抱着妈妈,满足极了。二珠看着四弟争妈妈怀的样子,说:“看你气鼻眼胀的样。都当哥哥了,还跟小弟争妈妈怀呢。”小四搂着妈妈说:“二姐才气鼻眼胀呢。妈不喜欢你,喜欢我。”妈妈说:“妈妈喜欢我四儿子,不喜欢你二姐。”二珠说:“爸爸喜欢我,不喜欢你。”说着靠到爸爸的腿上。爸爸说:“爸爸喜欢我二闺女。”说着,摸了摸二珠的头。大家都笑了。二珠说:“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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