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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审判-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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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条英机哼了一声,倨傲地抬了抬下巴。
季南拿出一份材料:“第二天,东乡外相没有向野村大使发下边的电报吗?‘上述方案不可能达成妥协时,作为最后的局面打开对策,准备出示乙方案,因此希望火速通报美国方面对甲方案的态度。’”
东条英机说:“非常清楚!”
“第四节:‘本训令是帝国政府的最后方案,前电已经说过,事态相当紧迫,绝对不许拖延。’……这你又做何解释?”季南问。
东条英机沉默。
季南嘴角带笑:“回答我!”
东条英机不紧不慢:“即使在今天,仍重新感觉到日本对日美谈判非常着急。”他看着季南,“这就是我的解释!”
季南追问:“所以如你所说,你留了张底牌,是吗?”
东条英机故作镇定:“我不明白你的问题。”
季南冷笑了一下:“你其实早就做好了不宣而战的准备,可你却让野村大使作出日本政府很想让谈判成功的假象,来迷惑美国政府,然后公然违反攻击前必须提出警告的海牙国际公约,指使日军突然袭击美国军事基地珍珠港,是还是不是?”
“不是!我们是先向美国政府宣战后,才袭击的珍珠港!”
季南问:“你认为作为首相发动战争,在道德和法律上都没有错吗?”
东条英机左手撑在桌子上,挺起胸膛,对着季南强硬地说:“完全没有任何过错!以前、现在、还有将来,我都认为那是正当的!”
肖南看了一眼身边的芳子。法庭一片喧哗。
“那么如果你无罪释放的话,你还准备和同僚们一起重复过去做过的事吗?你还会让日本继续发动侵略、发动战争吗?!”季南压抑着自己的愤怒。
东条英机梗着脖子,毫不示弱地盯着季南:“会!”
与此同时,广濑一郎跳了起来:“我抗议!检察官这是不适当的反诘讯问!”
季南根本没搭理他:“我宣布,检察团对被告东条英机的反诘到此结束!”他说完,拿起文件,也不回检察席,气冲冲地直接向外走去。
东条英机慢慢摘下耳机,冲法官席鞠了一躬,在宪兵的带领下,走向被告席。
梅汝璈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在最开始的时候,所有的法官,也包括我,都以为这次审判最多只要两三个月的时间内就能结束,可事实远远超乎了我们所有人的预计,这次审判居然历经了近七百来个日夜。抛开审判结果,我认为在某种角度看,这些战犯取得了胜利,因为,他们依靠庞大的辩护律师团,利用英美法系的空子,通过纠缠、拖延、否认及抵赖,又在这个世界上多存活了这么多的日子,这,就是他们的胜利。每次我想起这个,我的沮丧和愤怒就愈来愈强烈,也是在这种时候,我就提醒自己记住奥地利诗人玛丽亚?里马克所说的一句话:“挺住,意味着一切!”
第四章舌战群狼(14)
1948年4月16日。法庭内旁听的人很多,全都站着。
法庭执行官说:“远东国际军事法庭,第817次庭审——”他停了一下,“现在开庭!”
法庭执行官说:“下面,由检察团作最后陈述!”
众人表情肃穆。
季南拿着一沓厚厚的文件走向发言席。季南站在发言席上清了清嗓子,表情凝重地说:“女士们,先生们,尊敬的庭上,尊敬的各同盟国法官……”
战犯席上,众战犯的表情有的紧张,有的兴奋,有的颓丧,有的木然。
季南继续作着陈述:“全体被告与其他人等,参与了这一共同计划或阴谋的拟定或执行。这一共同计划的目的,是为了日本取得对东南亚、太平洋及印度洋,以及该地区的国家或岛屿的军事、政治、经济的控制地位!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日本单独或与其他具有同样目的的国家,发动侵略战争,以对付反对此侵略目的的国家!”
向哲浚及倪征日奥在检察团席位上凝神听着。
季南说:“对于上述目的及阴谋,我,以及我们检察团的全体同仁用我们的努力和证据,证明了上述目的、阴谋及罪行都确有其事——”
东条英机脸上保持着微笑。
“其手段之残忍、之残酷、之灭绝人性,是人类文明史上所罕见的!无数的生命就这么消失,而且是痛苦地消失在日本侵略野心的枪口和刀口下,这是对人类文明的挑战!是对和平的挑战!是对世界的挑战!”季南微微有些激动,停了一下,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镁光灯此起彼伏。
季南继续说:“为实现侵略战争的这个广泛计划,对这个侵略战争之长期的复杂的准备以及实行,并不是一个人的工作,这是为了达到共同的目的、欲实行共同计划而从事活动的许多指导者的工作。他们的共同目的是借准备和实行侵略战争来确保日本的控制,这是一种犯罪的目的!实际上难以想像还有什么比阴谋发动侵略战争和实行侵略战争更加严重的罪行,因为这种阴谋是威胁了全世界人民的安全,而它的实行是破坏了全世界人民的安全。这类阴谋的可能结果及其付诸实行时的必然结果——就是使无数的人类遭遇死亡和痛苦。”
所有人都屏息听着。
季南环顾了一下法庭,表情凝重:“所以,我,约瑟夫?季南代表同盟国检察团全体同仁,现在郑重向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庭长及各位法官提请,请你们以公正之心,以善良之名,以人类之愿,给这些发动并实行侵略战争的被告们以法律的严惩!”
法庭上的人们在交头接耳。
季南再次环顾四周后,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最后——谢谢各位!”
季南走向自己的座位,他的脚步声回荡在法庭内,一声、两声……
只听法锤一敲,卫勃说:“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全部庭审到此结束!”
法庭一片喧嚣。
又是一声法锤。还是卫勃的声音:“本法庭现在宣布,等候判决。现在休庭,直至判决宣布之日!”他说完站了起来,其他法官也都迅速站起,并马上退庭。
镁光灯追拍不停……
第五章 一锤定音(1)
……………
(战犯们等待宣判)
(土肥原贤二第一个上绞刑台)
东京审判结果:判决28名被告全部有罪。
绞刑(死刑):东条英机、板垣征四郎、木村兵太郎、土肥原贤二、广田弘毅、松井石根、武藤章。
终身监禁:荒木贞夫、梅津美治郎、大岛浩、冈敬纯、贺屋兴宣、木戸幸一、小矶国昭、佐藤贤了、嶋田繁太郎、白鸟敏夫、铃木贞一、南次郎、桥本欣五郎、畑俊六、平沼骐一郎 (死于狱中)、星野直树。
有期徒刑:重光葵 (7年)、东郷茂徳 (20年)。
判决前病死:永野修身(1947年1月5日病死)、松冈洋右 (1946年6月27日病死)。
免予起诉:大川周明(精神异常)。
屋子里到处都是资料及文件,梅汝璈坐在书桌前,用放大镜查找到了什么,又写着什么,两个助手一个在资料堆里四处翻找,一个拿着一份文件,走到梅汝璈身边,指点着什么给梅汝璈看。夜深了。灯光下,一个助手已经趴在资料上睡着,一个仰头歪在椅子上打呼噜,他手里还拿着个放大镜和文件。梅汝璈依然在灯下奋笔疾书。
按照事前预定的程序,远东国际法庭进入了起草判决书的工作。经过讨论,法官们一致同意将日本侵略中国的审判单独列出一章。作为中国的法官,这一章节的起草工作自然要由我来负责。整整一个月,八年抗战的所有往事一一重现,我们不敢遗漏任何一件证据,因为我们知道,这份判决书起草的成功与否,将直接影响到最后的判决结果。
我们的工作完成得很漂亮,但是我们没有想到,最致命的问题居然出现在法官内部!在最后的量刑阶段,也就是说在决定这些战犯们是生还是死的问题上,法官内部出现了巨大的分歧,居然有半数以上的法官不同意对战犯们执行死刑,还有的居然主张将所有战犯无罪释放。
法庭法官评议室内的门虚掩着的门后,争论的声音越来越近。
会议已经进行了很长时间,十一国法官围坐在圆桌前,屋里烟雾缭绕。苏联法官柴扬诺夫很激动:“对!所有战犯都应该定罪,也必须让他们受到法律的严惩!只有两种选择——枪毙!或者上绞刑架!” 翻译将他的话很快用英语翻译了出来。
卫勃说:“我坚持我的意见,就像当年流放拿破仑一样,将有罪的战犯流放到荒岛上去。”美国法官克莱默尔声音很大:“我可以做一点让步,可以不对所有战犯使用死刑,但是最低限度,发动太平洋战争的那些战犯,无论如何也要让他们上绞刑架!”
法国法官柏奈尔说:“先生们,我也再次提请诸位注意,世界应该要进化,我们要用西方的文明来影响亚洲和东方!死刑是什么?死刑是最不人道、最不文明的一种刑罚!看一个国家是否文明就要看这个国家是否还延用死刑。我们不能使用死刑,我也坚决不同意使用死刑!”
梅汝璈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印度法官巴尔不紧不慢地说:“我认为所有战犯都是无罪,而且应该将他们马上都无罪释放!”
梅汝璈愣了,看向巴尔。
苏联法官柴扬诺夫瞪大了眼睛:“巴尔先生,我没听错吧?你刚才说什么?无罪?”
印度法官巴尔依然不紧不慢地说:“是的,将军,你没听错,我认为所有战犯无罪,应该将他们无罪释放。”
“所有战犯无罪释放?”苏联法官柴扬诺夫猛地用拳头捶了下桌子,大声咆哮着:“荒唐,这是我听过的最最荒唐的话!”他气得脸上的肌肉在抽动。
印度法官巴尔回答说:“将军,我一点也不这么认为。”
柴扬诺夫瞪着巴尔,吼着:“那你认为我们在干什么?我们在游戏吗?我们两年多的时间审的居然是应该无罪释放的人?”
巴尔冷静地说:“将军,审判时间的长短跟受审者有没有罪没有任何关系!”
法官们互相交流了一下,梅汝璈咬牙定着。
柴扬诺夫说:“理由!你的理由是什么?”他胸口起伏:“巴尔先生!你必须把你的理由说出来!”
巴尔看了看大家:“可以。我在意见书里已经详细阐明了我的观点,在这里我再次重申一下:第一,日本发动的战争是一个国家的行为,不能够由个人来承当这种过错或者罪行。第二,在座有好几位来自西方,你们信奉天主,信奉上帝,《圣经》里也说了,要爱世人,要用爱和仁慈来感化世人,对吧?同样,我们印度是个佛教国家,佛祖也主张宽大为怀,要宽恕一切过错和罪行,所以,我们要用慈悲来感动日本,来感动这些所谓的战犯们!各位再想想,如果我们原谅了日本,原谅了这些战犯,那他们将是多么感激,他们会感激佛祖的力量,他们的内心将不会再有黑暗。”他诚恳地说:“先生们,这比起使用死刑,不是个更好的选择吗?”
法官们有的皱眉,有的思索,有的颔首赞同,梅汝璈的牙关咬得直响。
柴扬诺夫气得浑身哆嗦:“巴尔先生!你这是什么理论?!”他梗着脖子瞪着巴尔:“你为什么不说,日本侵略中国日本侵略朝鲜日本侵略全亚洲的时候,亚洲应该让日本侵略,这样不是更能感动日本吗?亚洲为什么要反抗?苏联和美国包括所有的盟国为什么要向日本宣战?全世界让日本占领好了!那样日本不就更能感动了吗!”他使劲捶着桌子:“如果日本侵略和占领了你们印度,你们怎么办?你们印度怎么感动日本?”
巴尔说:“将军,我请您回到我们讨论的问题上来,法律只讲事实和依据,没有如果。”他停了下:“况且,我已经说明,国家有罪,不代表个人有罪!”他毫不示弱地盯着柴扬诺夫。
梅汝璈眯缝着的眼睛都开始跳了。卫勃说话了:“先生们!请你们冷静点——”柴扬诺夫吼着打断卫勃:“你怎么还能冷静?你们怎么还能冷静?”他已经气得不行了:“你们为什么不愤怒?”他瞪着大家,目光定在梅汝璈的身上:“梅!你为什么不愤怒?”
大家都看向梅汝璈,梅汝璈咬着牙,一言不发。柴扬诺夫冲梅汝璈大吼着:“梅!你怎么能够不愤怒?”
梅汝璈谁都不看,猛地站了起来,收拾起面前的文件。大家都有些愣,看着他。卫勃说:“梅,你这是——”
梅汝璈铁青着脸,使劲忍着:“请各位原谅我先走一步!”他拿起文件转身就走。大家都愣了。
梅汝璈走到了门口,站定,慢慢地,他回过头来:“回答您刚才的问题,将军,我真希望愤怒能够解决问题,那么,所有中国人的愤怒早就将日本岛淹没了!”他说完走了出去,门弹回来,慢慢合上,屋里的法官都面面相觑,巴尔耸了耸肩,很无奈。
卫勃说:“各位!关于是否使用死刑的问题,我们已经争论得够久了,这样,依照最初的法庭宪章,我们还是采用投票制,只要有六票通过,我们就采用死刑,否则,我们就将摈弃!”他停了一下:“三天后,我们投票!”他站了起来:“今天就到这里吧,梅法官那儿我来通知!”他说完率先走了出去。
众法官有的面露喜色,有的无奈地耸耸肩,有的无所谓地挑挑眉,有的沉默地收拾着自己的文件,柴扬诺夫将手里的文件夹猛地合上,气呼呼地坐下了。
晚上,在梅汝璈住所内,梅汝璈和向哲浚对坐在桌子前,桌子上已经有了好几个喝空了的酒瓶。梅汝璈从未有过的衣着不整,头发凌乱,神态失常,他已经喝了很多的样子,往杯子里倒满,一口又干了,把着酒杯直勾勾地盯着某一点。
向哲浚看着他:“怎么了亚轩?是量刑的问题吗?”梅汝璈沉默着,盯着手里的酒杯。
向哲浚给自己斟着酒,自言自语似的:“昨天英国《泰晤士》报上,一个英国记者的预测非常惊人,他说在是否使用死刑的问题上,十一国法官将分成两派,而且,不赞同使用死刑的人居多。”
梅汝璈还是沉默。
向哲浚判断似的看着他:“他还写到,也许这些战犯最后很有可能会从宽量刑,而且,不排除有无罪释放的可能。”
梅汝璈打断他:“明思,什么都别问了,我也什么都不能跟你说”
向哲浚看了他一眼,停了一下,给梅汝璈的酒杯斟满。梅汝璈眯缝着眼睛,盯着手里的酒杯,出神地说:“他人即地狱,每个人都是一个深渊。”向哲浚抬眼看了一下他,端着酒杯没说话。
梅汝璈目光有些呆滞:“人,难道只有在深受其害后,才能够真正意识到战争和罪行的可怕吗?”
向哲浚沉默地看着他。“我从来不后悔什么,可是今天……”梅汝璈苦笑着,“我真后悔自己选择了来日本。”
向哲浚的眉头皱了起来,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梅汝璈继续说:“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向哲浚猛地站起,大喝一声:“梅汝璈!”
梅汝璈没看他,只是苦笑着呆视着某一点。向哲浚把手里的酒一把泼向梅汝璈的脸上,梅汝璈脸上的酒往下滴着,他愣了,看着向哲浚。
向哲浚激动地说:“你想干什么你?你想学项羽是不是?你想死是不是?”
梅汝璈沉默了。向哲浚说:“你要是死,就能让那些法官站到你这一边,就能让那些战犯得到该有的惩罚,你现在就从窗口跳下去,老子绝对不拦你!你以为你那是以死明志吗?狗屁!我看你整个就一东条英机!”
梅汝璈有些羞愧了。
向哲浚继续说:“你以为你这些感慨能够感天动地?你以为你这样发发牢骚就能让那些法官们站到你这一边吗?你就能争取到他们吗?”他逼近梅汝璈的脸:“行动!拿出你的行动来!”
梅汝璈慢慢冷静了。
向哲浚稍微平静了下,没有表情地看着梅汝璈:“我们湖南有句老话——只要你打不死老子,老子就要站起来!”
梅汝璈长吸了口气,也端起酒杯:“老子就要站起来!”
两人一仰头,一亮杯,相视一笑。
第二天,梅汝璈开始刮胡、修面,打上领带,穿上西装,审视自己的仪容。这一切动作,他的神情都十分沉着、冷静。到了法官会议室,法官们围坐在会议桌前,表情都很郑重,卫勃环视着大家:“先生们,我想,我们争论的时间似乎已经很长了,今天,如果没有人有新的见地,我想,我们就可以投票表决了。”他停了下,看了看大家:“如果没有人想再发言,那我们就开始了。”
苏联法官和菲律宾法官有些泄气了。梅汝璈举了下手:“卫勃爵士,我想最后再说几句。”
大家循声看向梅汝璈。卫勃有些愣。
梅汝璈看着大家,微笑着,举着手:“可以吗?”他看向卫勃。
卫勃说:“当然。”
梅汝璈礼貌地说:“谢谢。”
他站了起来,一个个地看着大家,说道:“卫勃爵士刚才已经说过了,战犯们的罪行我们都已经进行了认定,这点我们都没有疑义,我们争论的焦点就在于是否对那些罪行严重的,需要对战争负主要责任的战犯施行死刑。”他停了下:“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那就是我们决定是否对那几个首犯施行死刑,这决定着所有在战争中死去的人能不能闭上双眼。”
他转向法国法官柏奈尔,说:“柏奈尔先生,你反对使用死刑的原因是——你说一个国家的文明程度取决于是否废除了死刑,是吗?”
柏奈尔坐直了说道:“很正确。”
梅汝璈说:“某种角度上,我赞同您的观点,但是关于这个问题,我还有些疑惑……”
柏奈尔微笑着说:“梅,我很乐意跟你探讨。”
梅汝璈也微笑着说:“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按照您的逻辑,文明应该被尊重,这我非常同意,但您认为生命呢?生命应该被尊重吗?”
柏奈尔皱了下眉头:“我想我不用告诉您我的答案,您应该非常清楚。”
梅汝璈说:“我想您应该不会否认,生命是最宝贵的,因为对每个人来说,生命都只有一次。”他拿起一个杯子:“如果说,这代表人类,水,代表了文明。”他手一松,杯子掉了下去,在地上砸碎,水四溅,大家都愣了。
“请原谅我的粗鲁。”梅汝璈微笑,但一直盯着柏奈尔:“文明是人类创造出来的,可如果人的生命都被无情地毁灭,那文明还从何谈起呢?”
柏奈尔忍不住了,他说:“梅,你到底想说什么?请直言。”
梅汝璈说:“那好,我这么问您,日本发动的侵略战争,对所有亚洲各国的侵犯,对这些国家的尊严和生命的践踏,是在推进人类的文明还是在摧毁人类的文明?”
柏奈尔停顿了下,说:“是摧毁。”
梅汝璈一直微笑着看着他,但目光很锐利:“那您认为,我们怎么才能让未来的世界不再出现这种对文明的摧毁和对生命的践踏呢?如果这种罪行不受到法律最严厉的惩罚,我们怎么保证未来的世界不会再出现这种罪行呢?”
柏奈尔无言了。
梅汝璈继续说:“当然,即使我们给了这些战犯们最严厉的惩罚,我们也不能保证未来的世界就永远也不再出现这种罪行。”他停了下:“但是,起码我们能够给那些企图发动战争的人以震慑,给那些企图犯罪的人以震慑!这应该才是法律真正的作用吧?您认为呢?”
柏奈尔陷入了思考。
“巴尔先生……”梅汝璈的目光再慢慢转向巴尔。
巴尔笑了:“梅,你想跟我探讨佛学吗?”梅汝璈微笑了下:“巴尔先生,坦白地说,对于佛学,我知之甚少,但我非常尊敬佛学……”巴尔微笑着哦了声。
梅汝璈说:“家父和家母是信徒,所以我从小就知道,佛家鼓励世人向善,多做善事少行恶或者不行恶,对吗?”
巴尔点头:“这是最基本的。”
梅汝璈问道:“那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佛家的教义里除了扬善,是不是还有惩恶?”
巴尔微笑着说:“有,但是,佛家说的是来世报。”
梅汝璈说:“也就是说,人在今世做的恶,来世必有报,对吧?”
巴尔回答:“是这样。”
梅汝璈继续问:“可犯罪的人不信佛,或者不信来世,佛怎么办?”
巴尔微笑着说:“佛会让他信的,佛会爱他,会原谅他所做的一切。”他看着梅汝璈:“所以,最后,每个人都会到达佛的怀抱。这就是佛的力量。”
梅汝璈看着他,点头道:“巴尔先生,我敬佩您的仁慈。”巴尔笑了。
梅汝璈突然转问道:“那我想请问您一个其他的问题,印度不抵抗运动的领袖甘地,在贵国很有影响,您怎么看他?”
巴尔一下子变得很严肃;“他是我非常非常非常尊敬的人。”
梅汝璈说:“看得出,我也很尊敬他。”
巴尔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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