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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审判-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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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尔一下子变得很严肃;“他是我非常非常非常尊敬的人。”
梅汝璈说:“看得出,我也很尊敬他。”
巴尔颔首致意一下:“谢谢!”
梅汝璈说:“对于他在几个月前被刺杀,我也觉得非常遗憾和痛心。”
巴尔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声音有点低:“谢谢。”
梅汝璈说:“他在被刺杀后的最后一句遗言是:‘嗨!罗摩!’罗摩是印度教里最大的神是吗?如果用我们中国话来说,是不是就是‘哦,天啊!’对吗?”
巴尔只得回答:“是。”
梅汝璈说:“他一生都在为印度和同胞所奋斗,所努力,最后却死在一个他深深爱着的同胞手里,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想告诉我们什么?”
巴尔有些黯然:“对不起,我不知道。”梅汝璈说:“嗨!天哪,怎么会这样?他失望了。”
巴尔沉默了。
梅汝璈说:“据我所知,那个凶手也是信徒,他也信来世的。”
巴尔呆了。
梅汝璈说:“他信来世,却还在用最残忍的手段,来杀害一个推行善的人,那么,从法律的角度来说,法律该怎么处置他?”
巴尔和梅汝璈对视了一会,说到:“爱他,原谅他!”
梅汝璈长吸了口气:“我提请您注意,巴尔先生!爱他,原谅他,就是纵容了恶的增长和膨胀。”他紧紧盯着巴尔继续说道:“我们十一个国家的法官,来到日本,我们是来干什么的?”他越来越激动:“巴尔先生,我再次提请您注意,您是一个法官,法官的职责是什么?是对罪行进行审判、进行认定!然后根据法律给予他们惩罚!这才是一个法官应该干的,这才是一个法官最起码的职责!”他见巴尔想插话,做了个手势打断他:“请让我说完,巴尔先生!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来做法官,您为什么拒绝履行法律的职责,您具有一个佛教徒的伟大情怀却在纵容犯罪,这绝不是一个法官应该有的立场!如果您要坚持这样,那您没有资格坐在审判席上,您应该回到印度的寺庙里去!这是法庭,巴尔先生!”
大家都沉默了,巴尔紧紧抿着嘴唇,梅汝璈紧盯着他。
巴尔却说:“梅,你用不着再说服我了,我依然认为我的观点很正确!”
梅汝璈直起身子,看着巴尔:“巴尔先生,我已经不打算再说服您了,但是,我想最后再告诉您一句话。古希腊有句谚语,那就是:命运的看法比我们更准确。”
卫勃坐不住了,他说:“梅,我知道下一个该我了,请……”
梅汝璈打断了他:“老卫,我就问您一个问题,在座的各位,都是世界各国资深的法学专家,我也想同时请问各位,法律是什么?法律的作用又是什么?”
卫勃一愣,大家也都面面相觑。
梅汝璈很严肃地说:“首先向各位声明,我这个问题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他举了举双手示意了一下,看向各位法官,说道:“我认为,宗教是告诉世人可以做什么,宗教是告诉世人要行善,要宽恕,那样死后可以上天堂。而法律是什么?法律是规定你——你不能做什么。否则,你就要受到法律的惩罚,你就要上断头台,你就要上绞刑架!你现在就要下地狱!这就是法律,这就是法律的力量。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坚持要对这些战犯们必须使用死刑的原因!”他越来越激动:“死刑是什么?死刑是法律对犯罪最严厉的惩罚,我们怎么可以不给日本不给这些战犯以法律最严厉的惩罚?为了掠夺别国的资源,为了扩张自己的领土,为了占领亚洲甚至全世界,日本干了什么?他们杀中国人、杀朝鲜人、杀菲律宾人、杀新加坡人、杀美国人、杀英国人,杀无数无数无辜的平民!他们抢劫、他们强奸、他们放火、他们杀戮……”
他眼里有了泪光:“难道这些不足以让他们受到法律最严厉的惩罚吗?如果法律不给日本、不给这些战犯以最严厉的惩罚,谁敢保证日本有一天不会再次挑起战争?谁敢保证日本不会再侵略别的国家?谁敢保证日本军国主义的幽灵不会再次复活?”他瞪着眼,强忍着泪:“在座哪位先生敢做这样的保证?”
大家都沉默着。许久,卫勃清了清嗓子:“梅,你太激动了,你听我说,其实,把他们流放到荒岛上去,也是非常严厉的惩罚了……”梅汝璈打断他:“老卫,别说了。”卫勃愣着。
梅汝璈说:“王尔德有个戏剧,叫‘不可儿戏’,你看过吗?”
卫勃说:“我很喜欢。”
梅汝璈说:“里面有个人物叫巴夫人,巴夫人有句台词,她说:‘什么样的辩论我都不喜欢,辩来辩去,总令我觉得很俗气,又往往觉得很有道理’。”
卫勃也愣了。
梅汝璈笑了:“所以,你别再说你的理由了,我就告诉你,我不同意你的方法,我坚持——必须将这些战犯们处以极刑!”
卫勃呆了,梅汝璈再次环视着大家,举了举手里的信封:“想说的、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我们可以投票了。”他停了下:“最后一句话,为了那些在战争中死难的人,为了让他们瞑目,请各位慎重。”他使劲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因为——”他一字一顿地说:“他们在看着我们,看着我们手里的这只笔。”
梅汝璈在卡片上划了下,装到信封里,再慢慢走到投票箱前,他停住,郑重地看着大家,大家也都在看着他,他长吸口气,信封向下落去。
法官中,苏联法官用力在卡片上写了点什么,也走过去。接下来,菲律宾法官,美国法官……
托腮沉思的卫勃抽出了笔,犹豫着,笔尖下的卡片上,死刑两个字眼下列着两个选择:YES NO
一滴墨汁掉了下去,正好滴在两个选择之间……
投票箱被使劲摇晃了几下后,底朝天一倒,信封都被倒了出来。卫勃站在黑板前,拿起一个信封,拆开:“赞同死刑!”他把卡片示意给大家看。苏联法官的翻译应声在黑板上做了个记号。
三比四…… (。。com 手机电子书大海无量制作)
三比五……
五比五……
梅汝璈身体微微有些抖了,卫勃也长吸了口气,举了举最后一个信封,“先生们,大家都看到了,这是最后一票了。”他停了下,“这一票将决定所有的一切。”信封慢慢被拆开口,很慢很慢,卡片慢慢露出来,慢慢露出来,我们先看到的,是一滴墨汁。卫勃微微一停,有点愣,翻译举笔等着,卫勃拿着那张卡片看着,长时间沉默着,慢慢地,他抬起头,意味深长,他慢慢举起了手里的那张卡片冲向各法官,所有法官的表情都很凝重……
黄昏来了,在北野家外的小街上,肖南坐在一人力车上,车向北野家走去。北野房内,芳子正在收拾被褥。一张报纸被摔到芳子面前。
芳子愣住:“怎么了?”
北野满脸怒气:“你为什么这么写?”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写?”
“你居然说,日本要对这场战争负责?”
“是!不光是这场战争,日本应该对所有的这一切负责。”
“你站到中国人那边去了是吗?”
“我是一个记者,我不站到任何一边,我一直站在客观立场。”
“你还是个日本人吗?”
芳子迎着他的目光:“北野君。”她有些凄楚地说:“正因为我是日本人,所以我更要这么写。”
北野突然大吼着,双拳紧握着:“可你在侮辱日本!”
芳子坚持着:“不,我认为恰恰相反。”她盯着北野:“日本只有反省,只有谢罪,只有吸取这一切教训……”
北野猛地吼道:“住嘴!”
正夫在他的房间内,北野和芳子的对话都被他听到了。
北野嚷道:“你是因为想讨好肖南是吗?因为你还爱着他对吗?”
芳子盯着北野:“这篇文章,跟我是不是爱他没有任何关系。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北野冷酷地说:“你必须回答!”
芳子久久地盯着他,答道:“是!”
北野脸上一抽搐:“即使他不再爱你了?”
芳子的泪涌上来:“是!即使他不再爱我了!”
北野猛地转身,走到柜子前拿出了大提琴盒子,从大提琴盒子里拿出了那把枪,芳子惊讶了:“你怎么会有枪?枝子是你杀的?”
北野说:“我不会让你如愿的,我先杀掉肖南!再杀那个中国法官!这次我不会再让他们逃脱的!”
芳子震惊了,猛地扑了过来,想夺枪,北野一记耳光抽在芳子脸上。芳子倒地,又扑了过来,突然她停住了,枪口对准了她。
芳子满脸不相信的表情:“北野君!”她哭喊着:“你不能这么干!”
肖南正好出现在门口:“北野君!你这是干什么?”
北野一扭头,先是一呆,又笑了。枪口对准了肖南:“进来!”肖南呆了下,只得进来。枪口随着肖南的移动而移动。
芳子忙问:“北野君!到底为什么?”
北野冷冷地说:“报仇!给弘二!”他拉开了枪栓。
正夫进来了:“那你找的应该是我!”北野和芳子都愣了。正夫说:“弘二是我杀的。”大家都傻了。正夫打开了一个蓝布的包裹,一只手骨露了出来,“这是弘二的手,我砍下来的。”
北野动也动不了,浑身哆嗦,手里的枪也在抖,突然,他大吼:“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弘二?”他含着泪,将枪口一下对准了正夫。
正夫说:“你见过一个孩子杀人吗?弘二,那么纯净,那么善良的一个孩子,居然变成了一个杀人狂魔,你想像得到吗?”
他惨笑着转向北野:“你还拜托我保护他。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他真是吓坏了。晚上,他躲在被子里哭,他跟我说他不想杀人,他害怕,他想回家,他想回日本。只要我不在他身边,所有的士兵都嘲笑他,侮辱他。我眼看着,一个人变成了野兽,那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啊。”
他停了一下:“他开始杀人了,什么人他都杀。”
他呆着,回想着:“我劝阻他,我告诉他,我们可以杀军人,我们可以杀抵抗我们的人,但我们不能杀无辜的人。可他听不进去了,他不杀人的话就难受,你们懂什么叫难受吗?”
“我怎么都劝阻不了他。他以前连鱼都不敢杀的。我开始害怕他了,居然连我都害怕了!”
他看着遥远的某一点,笑了:“那天,他碰到了一个孕妇,那个孕妇的肚子好大,应该马上要生了,但他就是不肯一刀刺死她,他一刀刀地在她身上割,先砍了她的左手,然后是右手、左腿、右腿,那个孕妇一直在骂,我后来知道,她骂的是‘狗日的日本鬼子!’再后来,他开始割她的耳朵、鼻子,最后,他剖开了她的肚子,那个孕妇,怀的是个双生子。”
芳子哭了:“哥哥!不要再说了!”
正夫继续道:“我实在忍受不了了,我杀了那个孕妇,我也杀了弘二,我必须杀了他,他已经变成一个魔鬼了……”
对着正夫的枪口在抖,正夫动都没动,北野的呼吸越来越重,正夫仰视着他,慢慢将枪口抓过来,顶在了自己的额头,突然,他笑了,用中文说:“狗日的日本鬼子!”
枪响了,正夫向后一倒。芳子在尖叫着,却没有发出声音,肖南死死抱着她,枪口慢慢转,慢慢转,停在肖南的脸上。北野单手持枪,没有表情,肖南将芳子护到身后,迎着枪,芳子猛地翻身,将肖南压在身下。北野微微一愣:“走开!”他的手有些抖了,暴喝:“走开!”
肖南强行支起身:“放过她!”芳子猛地把身子挡在肖南面前,还是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北野。
北野说:“我说过,我可以容忍你不爱我,但是你不能爱中国人!我爱你。”
扳机扣动了,芳子倒了,肖南扑向了北野,北野倒在了地上,满脸是血,枪口对着他。肖南脸上也都是血,拿着枪站着,北野沉默地等着,枪一挥,砸在了北野的头上,北野昏过去了。肖南把芳子抱在怀里,芳子奄奄一息,脸出奇的白。
肖南的泪直往外涌,柔声说:“芳子,芳子,跟我说句话,跟我说句话……”他泣不成声:“你能说吗?你还能说吗?”
芳子强打精神,笑着,点了点头。肖南说:“那跟我说句话,我求你了!”芳子笑了,摇了摇头,一直摇。肖南哭道:“芳子!跟我说句话……”
芳子笑着,她就是不说,只是摇头,终于,她的头往后一仰。
肖南把她紧紧搂到怀里,泣不成声:“芳子,跟我说句话,跟我说句话,一句就可以,一句就可以了。”
1948年11月4日,空空的法庭里灯亮了,旁听的人、记者、宪兵、书记官、检察团、辩护律师团、战犯、最后是法官依次进场落座。梅汝璈坐在座位上,神情十分复杂。卫勃看了看下面:“现在开始,本法官宣布判决。”
闪光灯中,法庭沉默、凝神、寂静。
卫勃念着:“本法庭对于第一项罪状中是否因违反所附的详细载明的条约、协定及诺言而发动侵略战争的阴谋一节,认为没有考虑的必要。因为实行侵略战争的阴谋就已经是最高限度的犯罪!现在,本法庭宣布——”
“所有日本被告,有罪!”
一片喧哗。
卫勃继续说:“被告在接受宣判前,退席,按照起诉书排列的名单顺序,再一个一个单独进入法庭。”
法庭执行官喊道:“带被告荒木贞夫!”
荒木贞夫在宪兵的押送下站到了被告席上,他怎么都戴不上耳机,宪兵想帮他,他却一把从宪兵手里抢过来,紧紧捂在耳朵上。
卫勃拿着份文件:“被告荒木贞夫,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判处你终身监禁!”
……
“被告土肥原贤二,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判处你绞刑!”
……
“被告板垣征四郎,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判处你绞刑!”
……
“被告松井石根,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判处你绞刑!”
……
法庭执行官喊道:“带被告东条英机!”
东条英机神情自若地一步步走到被告席上,微笑着戴上耳机,听着。
“被告东条英机,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判处你绞刑!”
东条英机又微笑了下,摘下耳机,冲法庭鞠了一躬,在宪兵的带领下走了出去。
“带被告梅津美治郎!”
……
远东国际军事法庭终于走到了那一天,最后,7名战犯被处以极刑。
让我们回到那关键的时刻吧。在那次是否采用死刑的法官表决上,最后的票数是六比五,赞同死刑的意见以一票险胜。
在那个法官会议室内,法官们凝重的表情旁,是卫勃的背影,他举着最后那张卡片,慢慢地,抽出了那张有墨点的卡片——那是YES的选择!卫勃后来念到:“赞同,死刑!”梅汝璈的眼里涌上了泪光,慢慢地,他笑了……
事隔多年,梅汝璈写下了下面这段话:
“至今,我都不敢回想,如果那天上午,我们这些赞同死刑的法官里,不到六票的话,我会怎么样,中国人又会怎么样,世界又会怎么样?还有,我们所有的法官都发过誓,我们永远都不能向你们,向世界上的任何人透露,我们谁赞同了死刑,谁反对了死刑,我只能说,我,尽力了!”
1948年12月22日夜, 东京巢鸭监狱,晃动着一个绞刑架上空洞洞的圆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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