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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歌-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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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其中一人的花白长发隐隐闪着银光。
封泽。
我的脑子嗡嗡直响,一个寒战,忍不住望向封逸谦。此时此刻,封逸谦近在咫尺的容颜如此模糊,只有那对晶亮的眸子掠过一道阴霾,转瞬即逝。
辎车被挡道拦截,还未等车夫开口,封泽刀起,只听沉闷的一记声响,车夫整个人重重地倒下马。
“阿谦……”我颤抖地叫了一声。
封逸谦只作未闻,无声地经过我身边,霍地跳下了车。
白袍翻飞,身姿矫健。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那个孱弱无力病入膏肓的封逸谦呢?
一阵朗笑声。封叔从马队里大踏步走来,径直走到封逸谦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加赞赏道:“乾得好!此番进皇城,你必有很多收获。看见靖帝了?那个袁放一定在你面前麻痹自己了吧?哈哈!”
封逸谦轻松而愉悦的声音,“袁放差点怀疑上我们了,我只有装病蒙混过去。上次我们没有截杀他们,下次一定有机会……”
封叔按住他的话,笑语道:“天色已晚,我们继续赶路,回家详谈。”
话说到此,抬眼看了看我,挥手示意手下,“来人,把这个女人押回俪城!”
几个随从一拥而上,将我从辎车内拽了下来,用长绳子重新绑住我的双手。当手臂上一种灼伤的痛楚刺入,我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痛苦而漫长的折磨又将开始了。
只是这次,有更深的痛意夹杂在其中,像夜半冬寒浸透全身,每一寸骨头都是阴寒的。
“你告诉我,阿颦的故事是不是真的?”
我冲着封逸谦的背影大喊,声音哽住了喉咙,已然嘶哑。只是这个背影不再转身,面容不再灿烂,在昏蒙的夜色下都已成了模糊的影。
谁会想到,无论情感已是万年冰封的我,还是自以为聪明一世的司鸿宸,在一个瘦弱少年面前,我们都成了输家。
白日里,封家。
“这女子果然是袁放他们派来的,是潜在封家的一只小狐狸。”
封叔喝完侍女呈上的酸梅茶,大大地吁了口气,朝身边的封夫人说着话。
封夫人早已经变了脸色,指着跪在地上的我,怒叱:“老爷早就看出你不像宫奴,我还不信,谦儿也不信,这会儿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你说,靖帝让你潜入封家,目的究竟是什麽?”
我精疲力竭地跪着,眼前阵阵发黑,却咬牙冷笑道:“滑稽,如果封泽那日不让我上船,或者选了别人,我根本进不了你家。”
“是你故意勾引我的!”身後的封逸谦突然出声,他几步冲到我的面前,我听得出他的声音在颤抖,“在封家你扮演的角色真好,我差点被你糊弄过去了。那夜客栈,我眼看着你下楼,进了厨房,原来袁放在暗地里等你……我这才相信先前的怀疑是对的。也好,我们就将计就计让你逃走,你果然逃到皇城去!在皇城你干了些什麽,我是清清楚楚……你这个女魔头!”
他的手指差点戳着了我的眼睛,冰冷的话语随着他毫无温度的呼吸喷薄在我的脸上,眼前的黑影重重叠叠,我不得不闭上眼睛。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是平凡的现代女子,做不来阴险毒辣的伎俩。他以为受我骗,我被他骗去的岂止是一份真诚?当真相昭然若揭,心中仅存的暖意随着一路无可名状的牵痛,已经被一丝丝抽空了。
对於男人,果然是不能付出真心的啊!
事到如今,我已经无话可说。随便他们把我当作什麽人,我只有一个念头,尽早从他们眼前消失。
我的玉珠项链呢?
脖子上一记剧烈的疼痛。我猛然睁开眼睛,封叔站在我的面前,眼角绽开几道笑纹,他阴冷地朝我笑了笑。
我的玉珠项链,此时正在他的手指下晃荡着。
“啊!你还我!”
全身像是火焰灼灼燃烧,我嘶声大喊着,整个人疯狂地冲了上去。这样的神情,任谁都以为我疯了。可我已经不顾一切,只想将我的玉珠抢回来!
两边的家丁将我按倒在地,加上双手依然被缚得紧紧的,我几乎难以动弹,只会拼命地狂喊着。
封逸谦退得远远的,朦胧里依稀可见其漠然的眼眸,他无声地笑着,意态讥诮冷意入骨。
封叔也在冷笑,“我最初对你的怀疑,就是从这条链子开始。一个小宫奴,会有如此打磨精致的玉珠?肯定是皇家所赐。小小狐狸精,如此细节怎麽会逃开我封某人锐利的眼睛?这条链子想必对你是攸关重要的,可惜落在了我封某的手中。我会慢慢折磨你,等你磨掉了锐气,死心塌地替我封某做事为止!”
“你们都是些无耻的小人!”我绝望地大骂。
“还嘴硬?你不是想当女奴吗?我现在就成全你!”封叔甩袖,冷冷地命令道,“把她关在後院的磨房里,整天整夜地给我推磨,磨死她!”
没有了玉珠,我真的强硬不起来。
就在这天开始,我被关在了後院,成了真正的女奴,整天跟磨具打交道。
圆石的碾磨在我的手里显得愈加的笨重,除了树上的鸟叫声,每天能听到的,只有单调的磨粉的声音。剥了壳的谷物变成细白的水粉从槽渠汩汩流下,我的希望也在一点一滴地落空。
偶尔还有院门被打开的声音,这个时候,我会情不自禁伸脖子去看。
那是封家的几名女佣收磨粉来了。她们从来不跟我说一句话,冷漠地来,放下新的一筐麦谷,又冷漠地出去。
树叶开始一片片凋落,空气中渐渐有了凉意,秋天来了。
树上的雀鸟还在扑腾腾扇翅膀。我仰头望了望天,又望了望有着五彩羽翼的鸟儿,像是跟老朋友说话:“司鸿宸久等我不来,应该预感到我出事了吧?怎麽这麽久他还没来找我呢?”
雀鸟优雅地踩着碎步,似乎看了看我,随意喳叫了一声。我心里有了点伤感,苦笑道:“是啊,他还守着他的什麽考工令,怎麽会想到我呢?我韩宜笑今生倒霉,前世更作孽,其实活在哪个朝代都一样,也许就在磨房里度过一辈子了。”
心下一阵落寞,我坐在树下,打量着自己的双足。几个月的赤足经历,脚趾头已经磨出了老茧,脚面裂开细纹,隐约透着血色。我伸手摩挲着,几近苦涩地摇摇头——我真的成了地地道道的女奴了。
院门有轻微的响动。那些女佣不是刚来过吗?我疑惑地想。
树上的雀鸟警觉地左顾右盼,然後一飞冲天,离开了。
一个人出现在院中。
我抬头,只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别过脸去。
他轻手轻脚地过来,站在面前停住,轻轻一咳。我视他为不存在,只顾仰望着天空。一时,两人都保持沉静。
雀鸟在半空盘旋,没有发出鸣啾声。那洒进院子里的阳光也是软绵绵的,让人无端添了点沉闷。我仰头累了,不经意侧过脸去,看见封逸谦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眼光默默地盯着我的双足。
我脚一缩,站起来,想进磨房去。他突然开口了:“天都凉了,你还是回去伺候我吧。”
“是吗?封少爷怎麽心存怜悯之心了?”
这样冷冷地回道,我只顾进了磨房。他在後面跟进来,语气有点急促,“算是我怜悯你好了。这麽些日子,皇城里的人没一个找过你,你不够可怜吗?”
今日的我不是昔日的我,经此打击,我已经将他当作陌生人,但此时仍恭恭敬敬地、客客气气地屈膝谢了一句,“我确实是可怜的女奴。这个地方,我很乐意呆着。”
我重新拖动碾磨,一屋子噜噜的声音。
封逸谦站在一边,也不知道他现在在想着什麽,而事实上我也没去理会。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道:“阿颦的故事是真的,这个我没骗你。”
我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胸口被一团丝凌乱地交缠住,堵得难受。
他大概真的有高贵的血统,恩怨与靖帝有关。如若以前我会有好奇心,如今那份心情已经消失了。他这样匆匆过来告诉我有关他的风花雪月,对於穷途末路的我,已经毫无意义了。
我依然拖着我的碾磨,脸上连丝动容都无。
也许是失望,他垂下头,声音无悲无怒,“可你……有没有一处是真的?”
我碾磨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又缓缓滑动,轻声说:“我叫韩宜笑。”
“不用再欺骗我了,我听见那人叫你楼婉茹。”他冷哼了一声。
我不再言。
後院又静到了极点,只听到关门的声音。我知道封逸谦出去了,以後再也不会出现。他一定很恼我,我何尝不是这样?
我更恼的,还是司鸿宸,如果他不来营救我,我这一生真的完了。
我在盼望和失望交集中苦度日子,当寒风乍起送来阵阵凄凉,天地间变得苍茫,连树上的雀鸟也没了踪影,冬季很快来临。
这一天,後院的门再度被打开。
这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是白发老头封泽。
“有段日子不见,姑娘可好?”他笑眯眯地问。
我只顾乾手里的活儿,并不理睬他。封泽见状,突然长叹:“果然也是■牛筋。这孩子,眼看这天气越来越冷,你会冻死在这里的。你为靖帝卖命,到头来甚个下场!还是乖乖随我回去,求老爷宽恕你。”
“他会把链子还给我吗?”我暗地瞥了他一眼。
封泽摇摇头,淡然回答:“够天真率直的。老爷是生意人,纵是江湖买卖,也要讲个你来我往、公平合理是不是?你只要替封家做事,为封家所用,将来这宝贝还是归你的。”
“谁会相信呢?我又不是傻子,不会上你们的当。”我冷哼。
“你不相信也得信啊,难道就这麽跟封家耗下去?”封泽哭笑不得地问了一句。
虽说他的话语带着冷嘲热讽,我的心底却隐约游荡着一丝光亮。毕竟封叔派封泽过来与我谈条件,玉珠项链就有到手的可能,那我回到现代自然化为一片光明了。
我咬了咬牙,说道:“带我见封叔。”
“好■!”封泽呵呵笑起来,“识时务者为俊杰,姑娘聪明。不过,见封叔同时,我让你见一个人。等见了他之後,你会更踏实,这些日子所受的苦难会烟消云散。”
封泽说的那个人是谁?
我一路狐疑,跟着封叔出後院,拐上通往封叔庭院的青石路。婆娑的竹林中、廊道两边都肃立着持刀的家丁,杀气腾腾的模样。我越想越是不对,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封叔坐在小客厅里,面上仍是惯常的冷冽之气,抬眼扫了我一眼,道:“让她在屏风後面候着,瞧这副邋遢相,是男人也倒胃口。”
“这不是来不及了?那家伙吵着要进来,晚了会起疑心。”封叔讪笑,赶紧拉我进了屏风。
我隐隐约约地听在耳里,内心有什麽触动了几下,立马似翻江倒海一般。
一定是司鸿宸来了。
尚在恍惚,封泽粗大的手指捏住我的两腮,两粒药丸迅速塞进我的口中,随即拉过小皮囊对着我大张的嘴巴咕噜噜倒水进去。如此三五口水咽下,我的喉咙便是钢刀在割一般,整个身子被钉住似地不能动弹。我死命地想挣扎,喉咙断断续续发出几声呻吟,整个人便软倒在地面上。
“怕你乱叫,先委屈姑娘一下。”
封泽依然呵呵笑,作势要背起我。正在此时,屏风外飞进一个白色人影,紧接着就是封逸谦呵斥的声音,“不许动她!”
封逸谦冲到我的面前,他定定地看了看我,一个伸手便将我揽在怀里。
他依旧瘦弱,脸色苍白,一双炯炯的眸子,仿佛有变幻莫测的火焰在燃烧。我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却发不出声,心底却是莫名的麻木。
他们这会儿想耍什麽把戏?
“谦儿。”外面的封叔不满的声音,“回你的房间去,别在这里瞎捣乱!”
“等会儿,我自然会走。”封逸谦强硬地顶了一句。
“真不懂事!”
封叔气恼地叱道,随後命令手下,“就说我在小客厅恭候,去把客人请进来!”
家丁领命而去。我极力竖起耳朵,整个身躯却是散了架似的,各种各样的痛楚,隐隐地绵绵地刺激着我的中枢神经。
封逸谦也在沉默,眉头紧锁。一时间屏风内外鸦雀无声,好似滔天巨浪来临之前的静谧。
老远的,传来一阵熟悉的窸窣有致的靴声,那声音在门外停住。接着,便是司鸿宸清朗的说话声,“封爷,小人从皇城赶来惊扰封爷,失敬了!”
“四海之内皆兄弟。中郎将大人光临寒舍,封某有失远迎啊!”封叔哈哈笑道。
很快地,屏风隙缝里出现了司鸿宸的身影。仿佛所有的光线都聚集在他的身上,聚在那身严谨的铠甲上,整个客厅显得更加亮堂。
他已经不是夏天那个脏兮兮的囚奴了,眉目清俊,本身就比常人深邃的眼此时更是深不见底。
我无声地发出一记呻吟,中郎将,又是什麽官职?
司鸿宸继续道:“皇城收复那日,在下有一朋友送贵公子回俪城,说好速去速回,却久无音讯。今日在下前来寻找,不知封爷拿她怎样了?”
“你的朋友……”封叔沉思,接着恍然大悟状,“原来那个女奴是中郎将的朋友!也难怪,中郎将以前的身份也是……哈哈,这个有辱中郎将,不说不说!至於那个女奴,她早就回皇城了。怎麽,中郎将没见到她?已经过去几个月了,莫非她路上已遭遇不测?”
司鸿宸轻笑,不紧不慢说道:“封爷要是面含愠怒之色,在下倒是信了,你这般轻松状,我偏不信!首先,我这朋友是女奴,是半路上逃出来的,封爷怎麽轻易会放过她呢?其次,就算封爷看在她救了你家少爷一命的份上,两件事扯平了,可她还是女奴,还是封家的女奴,所以她回不去。”
封叔冷笑了一声,与司鸿宸针锋相对,“怪不得你没有怜香惜玉之心,随便她回俪城,原来是利用她探封家虚实。中郎将确实聪慧过人。没错,此人确实在封家,她是封家花钱买来的,自然没有任何自由!我封某做的是正当买卖,手下偶尔搞点小贼小盗,战乱之时情有可原。你们可以方圆几百里查去,我封家积年累代,虽不能替国分忧,也从未做过与朝廷南辕北辙之事!”
封叔的话语铿锵有力,司鸿宸一时无言以对。他站在那里岿然不动,眉头皱得更深,眼底掩不住的精光四射。
我蜷在封逸谦的怀里直哆嗦,心似掉入冰窖,有薄薄的水雾湿润了眼睛。
该死的司鸿宸,怪不得迟迟不来救我,原来是有阴谋的。他以前就利用我跟楼祥熔的关系,照他的话就是引蛇出洞。到了梁汉朝又施同样的伎俩,我怎麽傻乎乎的还在相信他?
他万万没有想到,封叔不是楼家父子,他比他们更狡猾,更险恶。
封逸谦仿佛感觉到了我内心的起伏,面上闪过一丝难以琢磨的复杂神色。他突然抱我起来,将我轻放在藤榻上,用厚实的毛毡裹住我。我在他怀里就像襁褓里的婴孩,还在瑟瑟抖着,他白皙如玉的面肤凑过来,轻轻贴住我的额头。
他轻叹,问得平静沉着,“你听到了吧?这种人不值得你流眼泪。”
那麽你呢?我愤恨地想,一汪热流无可控制地从眼眶滚下,淌过脸庞,掉落在毛毡上。
封逸谦的眼神迷离,不知呢喃了一句什麽,唇片落了下来,在我的脸上缓缓厮磨。我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激跳,全身却是不能动弹,任凭他的唇片转移到我冰凉的唇上……
“你让我见见她,我马上就走。”屏风外,司鸿宸开口了。
“按理说,封某不会允许家里的女奴跟客人见面的,中郎将风尘仆仆到此,我便允了这回。”封叔又爽直地笑了,“不过,她现在是我家谦儿……”
话音还未落,司鸿宸似乎发现了什麽,屏风上的梅花图上铠甲闪动,眨眼之间他出现在我的眼前。
料不到他的速度之快,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
封逸谦抬起了头,冷冷地面对着他。
窗外,亮的是阳光,长风卷过窗格子,发出激烈的沙沙声。而比阳光更亮的,就是司鸿宸几欲灼烧的眼眸,他死死地盯着这一切,牙齿磨得咯咯响。
“楼婉茹!你这个骚女人!”
他狠狠地骂了一句,我的内心泛滥成灾,却始终发不出声音。他认定我理亏了,指着我道:“你敢这样羞辱我,将来我会让你付出更大的代价!”
他的嘴角又泛起残忍的微笑,然後转身离开屏风口,再无他顾。
阴气扑在我的脸上,刺骨的冷。
封叔很客气地送他出客厅,折回来徘徊了几步,才自言自语道:“这小子短短几个月就做上中郎将,可见其才具过人,确实是可造之才!如果跟随袁放舞弄几样兵器,那是天大的浪费了。”
他接着唤谦儿,封逸谦放下我躬身趋前。封叔沉思片刻,又道:“你说袁放跟他结怨已深,那麽这个敖纵然精通天下百兵,也做不得骠骑将军,充其量是一个受袁放压迫的部将而已。”
“我也不想他做什麽骠骑将军。”封逸谦嘟哝一句,脸色阴沉。
“又耍小孩子脾气了。”
封叔这回只是含笑嗔怪了他一句,转脸对我说:“你听到了,也看到了,这个敖是个权势慾望相当强的人,为了达到他的目的,他可以抛下儿女私情於不顾。他今天风尘仆仆赶来,并不是为你而来,而是借用这个机会可以一探虚实。或许靖帝怀疑上了我,但是我封某做事光明磊落,他们抓不到我的把柄。”
封叔不紧不慢地迈着步,轻薄的靴底碰触地面,一直到了客厅外,竟没有一丝声音。
不知什麽时候,封逸谦也不见了。
偌大的客厅内只剩下我孤零零地躺着,寒意渐浓,药性在消退,我逐渐恢复了知觉。
外面已是薄阳,风吹城楼更凄清,无可奈何花落去。
我疯狂地奔跑着,官道上黄土飞扬,依稀看见司鸿宸的马儿载着他威武的身姿,离我的视线愈来愈远,就这样绝尘而去。
“司鸿宸,你这个疯子——”
终於,我的喉咙发出撕裂的叫喊声,膝下一软,颓丧地跪在官道上。
天色愈加苍茫,冬天的第一场雪开始下了。
我提着满满一桶热水从厨房出来,凛冽的风刮过,我呵了呵冻得冰凉的手,双足相互搓了几下,感觉稍有暖意,才提着桶往前院走。
封逸谦坐在床上看书,看见我进来,抬了抬眼皮。
房间里暖如春色,火光熊熊,兽骨碳在火坑里燃烧,时不时发出哔哔剥离声。我伺候封逸谦梳洗完,照例在他床榻上叠枕折被。
封逸谦懒在床上,抓住被子的一角,依然没有起来的意思。我想扯过被角,他硬是不肯,两人在沉默中来回拉扯起来。我正要放弃,他却骤然加大手劲,粗野地将我压在床榻上。
他几乎是勒着我的腰,灼热的呼吸急促地喷薄在我的脸上。我感觉痛了,很近地看到他写满强烈慾望的脸,我偏过头去,望着窗外迷离的清光,木然地,任凭他温热的舌头舔舐我的颈脖……
感受着我的麻木不仁,他停止了亲吻,用修长的指尖扳住我的面颊,迫使我面对着他。
“笑一个。”他柔软地说着,“我很久没见你笑了。”
我痛苦地想,原来我曾经笑过的。我韩宜笑天生缺乏温柔,待人向来冷若冰霜。健彬说我太强硬、太男孩子气;司鸿宸说我的坏脾气辜负了“楼婉茹”这个好名字——连我@文·人·书·屋@自己都不曾意识到,面对一个异世少年,我真心笑过。
“笑一个。”封逸谦还在挑逗我。
我从痛苦中挣扎出来,牵了牵嘴角,再次偏过头去。
“宜笑!”封逸谦不满地叫道。
我冷冷地回答他:“封少爷,你搞错了,我叫楼婉茹。”
“对,我听见那人这样叫你。”他的眼里掠过清冷,眼圈透着潮红,自顾自说着,“他是你的情人。情人就这样走了,你很难受是不是?”
对这样的问题,我无言以对。如今我和封逸谦是主仆关系,我必须顺从他,尽管心里一直在抵抗。
我就如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本能地渴求活命。其余的,不再重要了。
也许是我漫不经心的态度,撩拨着他不满的情绪到了至高点。他喘息着,探手抓住我的前襟,凶狠地一个撕扯,我那宽大粗劣的奴服被彻底敞开,细白的肌肤暴露在他的眼前。
我又悸又怕,全身一阵阵的战栗。我不敢看他写满慾望的脸,无奈地紧闭双眼。
窗外隐约有很大的声音,潮汐似地涌来又退去。而房间里突然静极了,静到只有封逸谦细微的声音,颤抖着,滑入我的耳内。
“宜笑……你怎麽有这麽多伤痕?让我抱抱你,你一定很冷,很冷。”
他滚烫的身躯贴合过来,颤抖着,由於瘦,凸出的肋骨压着了我的腰。但是他不再动了,只顾紧拥着我,如火燃烧着,仿佛想把我整个人焚成了灰才肯放手。
我也没挣扎,眼光透过窗纸,企图看到外面的景致。潮汐声又大了,仿佛就在附近,仿佛眨眼间就会汹涌而来。
有人大力扣着房门,紧接着封泽在外面大喊:“少爷,快起来!蛣蜣族人杀进俪城了!”
封逸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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