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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荒纪年-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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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家里不缺钱。”季宁赶紧把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逃跑似的道,“我走了。叔叔明天见!”

“明天见。”季宁微笑着道。就算为了空桑这些可爱的孩子,他也绝不会在心愿达成前死去。看着季宁的背影,路铭盘算着明日无论如何要托这孩子给自己雇一辆北上的马车。

当天晚上果然下了雨,海风裹着雨丝瞬间就湿透了路铭的全身。他打开季宁送的伞,谁知撑开的伞立时灌满了风,挣脱了他的握持凌空飞去,在远处的沙滩上咕噜噜地旋转,最终被波浪舔进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他曾经拥有的一切,远得再也无法抓住。

第二天,季宁没有来,也不曾有任何人踏足这片风雨交加的海滩。路铭知道自己发烧了,可整个光秃秃的沙滩上连遮雨的山洞树林都没有,他只能仰着头,让迎面落下的雨水滋润一下火烧火燎般的咽喉。

第三天,季宁仍然没有来。湿透的衣服黏腻腻地贴着火烫的身体,路铭模模糊糊地看见远处有人影,似乎是赶海的村民。他想要呼唤他们,声音却微弱得只有自己能听见。而那些村民无一例外地站在远处,惊骇地看着他,最终像逃避什么怪物一般匆匆离去。

到这个时候,路铭几乎后悔没让于伯将自己交给官府。就算那里等待他的是无休止的怀疑和拷问,也总比腐烂在沙滩上要好得多。这种在众人围观下慢慢死去的感觉,让他一向自诩坚强的神经也绝望得几乎要崩溃。这些淳朴蒙昧的村民,虽然怯懦得连靠近他都不敢,却也没有人会想到劫掠这个奄奄一息的异乡人。

第四天,路铭撑住一块礁石半躺着坐起,眼睛看着淹没在远处树丛后的北方天空。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连续几天被高热折磨得一片昏沉的头脑仿佛得到了最后的一丝清醒,手足也蓦地灵活起来,让他足以将腰间沾满了沙土的防水褡裢解下,紧紧抓在手里。这用性命换来的东西,绝不能随着他一起腐烂,可他现在只能指望那些村民能够因为好奇心和贪婪心而看到它,让它能够拥有一丝被发现和重视的侥幸。

“叔叔,你躲到这里来啦?”清脆的童音从礁石后响起,让路铭激动得手一抖,防水褡裢落在了沙地上。

“我给你带了水和吃的。”季宁捧着水壶从礁石后转出来,一边给路铭喂水,一边道,“这几天我被爹爹关起来了,今天才偷空跑出来。”见路铭勉力笑了笑,季宁兴致勃勃地打开一个木盒子,露出里面各色圆溜溜的石子,“叔叔若是像我一样能听到这些石头的说话,就不会孤单了。”

“你能听见它们说什么?”路铭一边凝视着季宁稚气的面容,一边嚼蜡般吞咽着口中的薯糕。

“每一块石头说话是不一样的,有的还会唱歌呢。”季宁急切地看着路铭,小脸有些发红,“叔叔,你相信石头能说话唱歌么?我爹爹他们都不信,村里的孩子还笑话我是骗子。”

“云荒上有人能读出被各色物件记录的声音和影像,他们被唤作读忆师。”路铭的声音越来越微弱,面上却带着微笑,“听说只有最纯净的心灵才能达到人与物的沟通,听到看到这些记忆,所以我相信你。”

“读忆师?”季宁欢喜地笑了起来,“我喜欢这个名字,叔叔你懂得真多。”他眼看着路铭再度疲惫地闭上眼睛,便从盒子里挑出一块白色的石子放在路铭手心里,“我最喜欢这块石头了,它发出大海深处鲛人的歌声,能让人睡觉时做出美丽的梦。”

“睡觉”两个字明显刺激了路铭,他霍地睁开了眼睛——以他现在的身体,这样一睡,恐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他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再也使不出力气来,便微弱地说道:“小兄弟,你帮我把那个褡裢打开好么?”

“好。”季宁答应着,解开了褡裢,发现里面除了一把防身的匕首,几个金铢,便是一个蛇皮小匣,匣子里是几粒色彩黯淡的蜡丸。

“这些蜡丸,你帮我收着好么?”路铭喘了几口气,郑重地看着孩子惶惑的眼睛,“若有机会,帮我送到越京兵部员外郎玄林大人那里,越快越好,就说是路铭以死换来的。”他一口气说了这些,心头的凄凉越来越深重——自己临死之前,居然不得不把这样关系到整个空桑命运的东西托付给一个十来岁的孩子。

“叔叔……”季宁清脆的童音低沉下来,带着孩子的悲伤,“叔叔你要死了么?”

“是啊,所以你一定要记着刚才叔叔说的话……”腿上的麻痹已渐渐蔓延到腰间,路铭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挪动一步,而生命,又能支撑几时呢?

“我会记得的。”季宁伸出小手,将那几粒蜡丸捡起来,放到自己收藏石子的木盒里。光泽黯淡的蜡丸和石子混杂在一起,居然一下子难以分辨。

“好孩子,快走吧,不要再来看我了。”路铭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放弃了抵抗强烈的眩晕,“我困了,你让我好好睡一觉。”在无边的大海里泅游了三天,又在伤痛高热下挣扎了四天,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撑持不下去了。

季宁见路铭果真闭上眼睛不再理睬自己,便抱着自己的宝贝盒子站起来。他有些不舍地看着犹自躺在路铭掌心的白色石子,终于下定决心把它留在路铭手中,自己转身走开了。

虽然很大方地将那粒会唱歌的石头送给了路铭,季宁还是下决心再找一粒同样的宝贝。白川郡南岸有着漫长的海岸线,想要再找寻一粒来自大海深处、带着鲛人歌声的石子,不是没有可能。

然而这一次在海滩上找了大半天,季宁还是没有找到新的会唱歌的石头。看着远处村庄里袅袅升起的炊烟,季宁知道自己该回家吃饭了,否则被爹爹发现自己从书房里偷跑出来捡石头,屁股上又要挨上几巴掌。

沿着沙滩旁的山路,季宁在回家的半途又看见了那个叫做路铭的异乡人。他依然斜靠着那块礁石沉睡,仿佛自季宁离开就不曾变换过姿势。就在季宁收回视线打算老老实实回家的时候,季宁蓦地发现远处的海面上出现了一支船队。

由于天祈王朝的禁海令,空桑百姓不得出海,冰族不得登陆,所有与云荒大陆贸易的外洋商人必须凭借官府的路凭在叶城、交城等几个指定港口上岸,因此季宁虽然在海边生长了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从大海那头驶来的大船。孩子强烈的好奇心立刻盖过了父亲巴掌的威胁,他快步奔得近了些,躲在一块岩石后向海边张望。

神秘的船队越来越近,终于在海边停靠,从船上陆陆续续下来了百来个身穿战甲、手持兵刃的士兵。他们一律有着蓝如海水的眼睛,金线一般的头发,就算季宁从来没有见过冰族人,此刻也一下子就猜出了他们的身份。

想起自幼被教导的关于空桑人和冰族人的世代冤仇,季宁的心里涌起了不祥的预感。他努力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些冰族人的举动,他发现最后下船的,竟然是一个身穿长袍,头戴白色风帷帽的女子。虽然看不清她的长相,但从那些冰族士兵对她的恭敬程度,就连季宁也能猜到她是这支船队的领袖。

“禀告巫姑,我们发现那个奸细了!”四散的士兵们对沙滩的搜寻终于有了结果,连忙向那个白袍女子禀告。被称为巫姑的女子哼了一声,快步随着士兵们朝前方走去。

季宁顺着他们的方向望过去,不由伸手堵住了自己的嘴。此刻被几个冰族士兵从地上硬拽起来,压跪在一众冰族人面前的,正是路铭。

“东西找到了吗?”见巫姑只是冷冷地站着不开口,领队的冰族将领问道。

“禀大人,我们搜遍了他全身和附近的沙滩,没有发现图纸。”一个士兵回答。

“路铭,你把东西藏到哪里去了?”冰族将军托起路铭低垂的头,耐下性子问道。

路铭睁开眼睛看了看他,又闭上了双目,没有开口。

“啪!”冰族将军一个耳光将路铭打倒在地上,恨声道:“你也知道那图纸有多重要,你不说,我有的是法子撬开你的嘴!”说完,他一偏头,几个士兵便一把将路铭架起,毫不留情地朝虚弱的人踢打起来。

听着士兵殴打的声音和路铭微弱的呻吟,巫姑转过头去,查看着沙滩上的脚印。过了一会儿,她示意士兵们停止拳脚,她走到路铭面前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一定是将图纸交给附近的村民了。不过看他们对你也没什么感恩戴德之情,想必还没有意识到那些图纸的重要性——如此说来,图纸定然还在附近的村庄里。”

路铭颤抖着手臂支起身体,仰头看着风帷帽下巫姑沉毅的眼睛,低声道:“你杀了我吧……”说着血就从他的口中涌出来,他身子一歪倒在沙滩上。

“我们怎么会舍得杀了你呢,星尊帝的血裔、欺骗我们的空桑人?”巫姑取出一粒药丸,示意士兵塞进路铭的喉咙,看着他重新苏醒。她冷笑着弯下腰,对不住咯血的人温柔地道,“你不会死,你只会——生不如死。”

直起身子,巫姑迅速地对一众冰族士兵下令:“将这个空桑奸细带回船上,别让他死了。你们其余的人,把附近的村子都搜查一遍,若是找不到图纸,就斩草除根,确保空桑人也得不到!”

斩草除根。就算季宁还是个孩子,他也意识到了从这个明艳女子口中吐出的是怎样残酷的命令。他抖着身子不断向身后的山路靠近,最终撒开腿脚拼命朝村子里跑去。

“爹,娘,快跑啊,冰族人杀来了!”季宁一边跑一边大声喊了起来,指望自己能从小路赶超到那些冰族士兵的前面。然而他还没有跑到村口,就看见原本细细的炊烟已变成了漫天的火光,哭喊声如同失去蜂巢的群蜂一样呼啸着扑面而来。

“爹!娘!”孩子无措地大哭起来,一时也不知躲避,竟懵懵懂懂地朝村里钻了进去。他顾不得倒在路边的村民尸体,只是哭着朝自家大门方向跑去,冷不防对面几个冰族士兵从台阶上冲下,那锐利的目光让季宁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他想也不想反身就跑,后背却蓦地一凉一痛,想必是被利刃砍中了。

带着奔跑的余势和刀刃的冲力,季宁竟一口气跑了十几步才不支摔倒。怀里的木盒子摔了出来,衬在一旁的火光中分外荏弱,季宁在黑暗袭来的前夕,伸手将散落的盒子石子都揽在怀里,下一刻便失去了知觉。

剧烈的疼痛如同一只吸附在身上的毒蝎子,无论他怎样哭喊扭动都无法挣脱。季宁在无边的梦魇里浮浮沉沉,仿佛能看见自己向上伸出的求助的双臂,却始终无法真正醒来。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在自己后背上洒上了清凉的水,虽然不能缓解疼痛却让高热的身体获得了一丝慰藉。“娘……”昏迷中的孩子下意识地呼唤着,却又蓦地意识到爹娘早已倒在了自家的庭院中,再也无法起来照顾他。这个认知让季宁的心猛一抽搐,他惶恐地睁开了眼睛。

首先入眼的是一堆稻草,铺在简陋的木板上,便成了床和被褥。远处波涛的声音阵阵传来,让季宁因为熟悉而微微心安。然而后背的伤实在痛得厉害,让他没有力气仰起头看头顶粗粗搭就的小草棚,只能继续趴在草铺上,断断续续地呻吟。

等了一阵子,没有人出现,而背上的伤口似乎更加疼痛难忍,季宁干脆大声哭了起来,嘴里不断地喊着:“爹……娘……于伯……你们在哪里……”

“有力气哭,不如省点力气养伤。”一个声音从草棚门口传来,是刚刚经过变声期的少年的声音,闷而硬,仿佛两块岩石在敲击。

季宁被这一声吓得止住了哭泣,他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正看见一个少年逆着阳光站在门边,手里还提着一把从地里挖出来的带茎的木薯,显然刚才他是出去找吃的了。海面的阳光从他身后射过来,让少年暗色的身影染上一层金边。

“别哭了,醒过来就死不了了。”见季宁的脸上还挂着泪珠,少年走进屋里,似乎不太习惯地安慰了一句。然后他坐在地上,拿起一把小刀开始削木薯皮。

季宁有些惧怕地打量着不远处冷硬的少年,把一声“哥哥”硬生生地憋在喉咙里。尽管他知道是这个少年救了他的命,可那样强势的带着些凶恶的口气让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季宁无法亲近。他只是看着他身上敝旧的衣服,手上的茧子,看着他略有些蓬乱的头发于黑色中透出幽蓝的光泽,这种发色——是玄之一族还是蓝之一族的特征,季宁一时分辨不清。

见季宁不住怯生生地打量着自己,少年有些不耐烦地停下手里的活抬起头来:“闭上眼睛睡觉,该吃饭的时候我会叫你。”

他这样一抬头让季宁看清了他的脸,这张英俊的面容却让季宁在一瞬间肝胆俱裂,差点再度大哭起来。原来在少年抬起的睫毛下,竟有一双蓝色的眸子,像最晴朗的日子里大海的颜色,也像他昏倒前最后的记忆——一双双闪烁着杀气的蓝色眼睛,给他的家带来灭顶之灾,无情地剥夺了他的所有。

看着孩子在一瞬间颤抖得不成样子,少年有些惊异地走上一步,下一刻却听见季宁声嘶力竭的喊声:“别过来,别杀我……我要我娘,呜……”

“是冰族人烧了你们村子吧。”少年站在原地,带着些不屑地看着草铺上颤抖哭泣的孩子,终于勾起嘴角冷笑了一下,“不错,我也是冰族人。”

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季宁于极度的恐惧中竟生出一股力气,撑起身子就站了起来:“我不在这里,我要回家……”

“你的家早烧光了。”少年走上来,不由分说将季宁抱起,重新放置在草铺上趴下,小心不让孩子碰触到背上刚刚结痂的伤口,“我看过了,你们全村就你一个人活着,幸好那刀砍得不够深。”

然而十来岁的孩子根本不肯安安静静地听他的解释,只是肆意地哭闹着要回家,让少年忍不住恼火起来。他一手压住季宁不断踢腾的双腿,一手压住他挣动的肩头,恶狠狠地道:“别闹了,若不是我的阿黄死了我才不救你!”

他这声叱骂倒真起了效果,季宁果然放弃了挣扎,只是把脸埋在稻草里呜呜地哭。少年见他老实下来,便松了手,继续去削木薯。

等到飘着清香的木薯粥端过来时,季宁心中的恐惧便淡了下去。他一口咬住少年喂过来的勺子,虽然烫得眼泪汪汪,却依然贪婪地把那口粥吞咽下去。

“好吃么?”少年看着季宁狼狈的样子,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季宁不断点头,眼巴巴地看着碗里的粥。然而少年却使坏地故意拿远了一点,似笑非笑地道:“学阿黄叫一声来听听。”

季宁不解地抬头看着他,却立刻避开了他令人心悸的蓝色眼睛,半晌才低低地含混地叫了一声:“哥哥。”

少年脸上戏谑的笑容消失了。他原本是想让季宁学一声狗叫,平复他失去阿黄的悲伤,然而这一声“哥哥”却出乎意料地打动了他的心弦,让他不忍再逗弄面前陷入伤痛和孤苦的孩子。于是他再度舀了一勺粥,吹凉了喂到季宁口中:“叫我明石哥哥。”

“明石哥哥……”季宁含着粥含糊地叫了一声,让明石的心里有些满足。等到一碗木薯粥吃得干干净净,明石站起来打开门,回头吩咐道:“乖乖趴着睡觉,我去给你再找点药。”

说来也怪,那些混杂着绿色草汁的泥土果然有些效果,季宁背上的刀伤一点一点好起来。他趴在草铺上,看着比自己大不了三四岁的明石把一切收拾得井井有条,满心钦佩:“明石哥哥好厉害,什么都会做。”

“没钱,什么都得自己来。”明石此刻正在磨刀石上磨着一把从村庄废墟里捡来的刀片,又用木头给它配了一个刀柄。

“那明石哥哥可以听到石头的说话吗?”季宁指着屋角自己的宝贝盒子问。明石从村子的废墟里发现他的时候,垂死的孩子怀里死死地护着一堆石子,让明石忍不住将木盒和石子一起带了回来,扔在屋角。

“不能。”十四岁的明石自诩已是成人,不屑于季宁如此幼稚的话语,他漫不经心地回答。

“哦。”季宁垂下眼睑,失望地应了一声。下一刻,他又不甘心地说道,“明石哥哥,你可以让我摸摸你的手么?”

“干什么?”明石停下磨刀的动作,用手指试了试刀刃。

“我想看看你的过去。”季宁讨好地笑着,“也不一定看得到,不过我想试试。你知道么,我长大了是要做读忆师的。”

明石怀疑地看着面前的孩子,那样清澈的眼睛,似乎能看到人的灵魂里面去。他轻吹了个口哨给自己壮了壮胆,伸出满是污渍的手去,口中毫不在意地道:“就一下,我看你能看出什么来。”

季宁笑了,伸出自己的小手放在明石的掌心,闭上了眼睛。

“看到什么了?”明石以最快的速度抽回手,戒备地问。

“我看见了一只小黄狗。”季宁保持着方才的姿势,闭着双眼,仿佛竭力想要看清明石记忆深处的东西。

“哦,是阿黄,我捡来的。”明石随口道。

“一个阿姨抱着它……”季宁的脑门上开始沁出了汗珠,显见这种尝试耗费了他不少精力,“那个阿姨……在给小黄狗喂奶……”

“别说了!”明石蓦地大吼了一声,把季宁吓得睁开眼睛。“那个女人不是我娘,不准再提起她!”说着明石猛地掀开门走了出去。

季宁怔怔地看着木门,不明白明石哥哥为什么突然会发脾气。他既然承认自己是冰族,那么有一个冰族人的母亲并不是羞耻的事情。何况那个冰族阿姨虽然同明石一样衣衫敝旧,头发蓬乱,但仍然掩不住夺目的美丽。

安静地在草铺上趴了许久,季宁也没有等到明石回来。难道因为自己说错了话,明石哥哥就不要自己了吗?一种被抛弃的恐惧渐渐占据了孩子的心,让他咬牙忍着背上的伤痛翻身下床,两个月来第一次跌跌撞撞地走出了简陋的木棚。

“明石哥哥,明石哥哥……”季宁大声地呼喊着,拖着虚弱的身体在沙滩上高一脚低一脚地奔走。泪水不知什么时候爬满了他的脸,在这个时候,明石哥哥已经成了他活下去的惟一倚靠,否则孩子不知道在这孤绝的世界如何生存下去。

在沙滩的远处,季宁第一次看见了家乡的废墟。烧得七零八落的村庄在连番大雨冲刷后,只留下焦黑的碎片,仿佛一头从空中摔落下来、粉身碎骨的妖魔。季宁胆怯地望了半天,终于没有敢朝那边走过去,即使他知道,明石常常去那废墟中翻捡可以使用的东西。

最终季宁在一块礁石后发现了明石,他欣喜若狂地朝明石奔跑过去,随即跪倒在明石身边痛得龇牙咧嘴。

然而明石只是看着远处的大海,不理他。

“明石哥哥,是我错了,我不该想要看你的记忆。”季宁见他沉着脸不开口,小心翼翼地讨好道。

“没什么,都是那个女人不好。”明石伸手拉了一把季宁,让他可以坐在礁石上。

“她……真是你娘么?”季宁怯生生地问。

“她和空桑人生了我,让我长成这副杂种的样子。”明石恨恨地一拳砸在礁石上,仿佛感觉不到痛,“原本我们一起在杂耍班子里,她却半途跟人跑了,在外面又给人生了孩子,过了一年才独自回来。我那时刚捡到阿黄,只对阿黄好,不理她,她就讨好我,给阿黄喂奶吃,我就准备原谅她了。谁知她又跑了,丢下我,丢下阿黄,阿黄就饿死了……这种下贱的女人,我才不认她做娘!”

这种刻骨的冷酷语气让一旁的季宁打了个寒战,他无法理解一个母亲为什么会对自己的孩子这般无情。“明石哥哥……”季宁小心地碰了碰明石的手臂,问出自己一直担心的那个问题,“你不会也抛下我走吧?”

明石转头看着季宁,孩子可怜巴巴的眼神让他想起了当初在垃圾堆旁捡到阿黄时的情景,两者都是那么弱小得将他当作了惟一的救星。“你有亲戚么,我送你去他们那里。”明石说道。

“我外公家在门州。”季宁忽然意识到什么,拉扯住明石的袖子叫道,“我不去那里,我要和明石哥哥在一起。”那样疏远的没有见过两次面的亲戚,在季宁心中实在不如这个有些凶巴巴却照顾了他两个月的少年来得亲近。

“我来这里,是等人的。”明石看着大海深处道,“我要去的地方,你不能去。”

“你能去的地方,我也能去!”季宁声音尖锐地叫喊起来,“答应我,我也要去!”

“别闹了!”明石不耐烦地大喝了一声,将季宁吓得再不敢出声,只是坐在礁石上,吧嗒吧嗒地掉眼泪。他原本不是这般软弱的孩子,然而骤然遭逢大变,给孩子心里留下了极为惨痛的阴影,世界早在家园崩塌的一瞬间变得狰狞可怕。

“不哭了,我给你讲故事吧。”明石见季宁哭得伤心,只得软声细气安慰。

“我不听你的故事,我刚才看见了,你的回忆都是黑色的!”正哭得痛快的孩子甩开了明石的手,口不择言地将原本想守住的秘密都说了出来。

“都是黑色的吗?”明石的眼神黯淡下来,“不,也有明亮的回忆呀。”他微笑着揽过季宁,让他在礁石上坐得更稳一些,“我第一次看到杂耍表演的时候,就开心得要命,所以非拉着娘……那个女人加入杂耍班。”

伴着季宁呜咽抽泣的声音,明石自顾自地讲下去:“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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