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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荒纪年-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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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纯净,是身为读忆师的他也望尘莫及的。

“哥哥也有故事讲给我听吗?”见自己成功地引起了季宁的谈兴,水华兴致勃勃地道。

“我再没有什么新鲜的故事告诉你了。”季宁苦笑着回答。或许她是好奇自己这一身的旧伤从何而来,可惜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那么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定想去空寂之山?”水华说到这里,蓦地伸手掩住了口。

“不怪你,是我的意念太过强烈,才让你能有所觉察。”季宁侧了侧身子,换了个靠坐的姿势,半晌终于强打起精神道,“我给你讲讲镜湖吧。”

“大家都知道,镜湖里面有蜃怪,吞吐蜃气构成幻象,所以空桑百姓很少能乘舟前往伽蓝帝都,只能靠叶城和帝都之间的湖底地道往来。”

“是的,爹爹带我从帝都来这里的时候,就是走的湖底地道。”水华点头。

“可是实际上,还是有人能行舟渡湖,我就曾经坐船去过伽蓝帝都。”季宁回忆道,“镜湖上有一对夫妇,专门执掌渡船,为各地急赴帝都的旅客提供方便。传言他二人身份尊崇,只不知为何隐姓埋名在镜湖摆渡度日。可也正因为有了他们的船队,镜湖周边的旅客才不至于为了进入伽蓝城而远绕到叶城,那夫妇实在是造福四方做了莫大的善事。”

“在镜湖上坐船真的很神奇么?”水华好奇地追问。

“是的,蜃气会在湖中结成幻影,让每个人都看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所以常常会有人因为意乱神迷而坠湖死去。”季宁继续道,“于是几乎所有的渡船都密封得看不见外面的一丝情景。只有那对夫妇亲自执掌的渡船,才可以让客人看到湖中的幻境,只是必须用铁链将自身绑缚在座位上,以免发生意外。”

“那哥哥选择的哪一种渡船呢?”水华有些兴奋地问道,看得出,女孩子小小的心灵里满是希望季宁选择后者。

“我那时急着将霭亭的遗物送到太史阁,根本无所谓乘坐哪种渡船。只是机缘巧合,碰到船主夫妇亲自来为我们掌舵。他二人风神俊秀,气度高雅,一望而知并非寻常出身。”季宁见水华听得入神,喘了几口气微微笑道,“船到湖心,同行的旅客果然痴迷地望进水中。我却故意向天上张望,生怕在湖中幻境里看到活生生的霭亭,悲痛失态。哪知蜃气不光在水中结成幻象,还能穿透湖面抵达云端,在天空中结出另外的幻象来。只是以前所有人面临湖水的诱惑,都不曾往天上看罢了。”

“你看到了什么?”水华紧张地问。

“其实和水中应该无甚差别,都是每个人内心中最渴望的东西。”季宁歇了一会儿,语声终于不再那么虚弱,“我看到了一个女子,她侧身对着我站着,微阖着眼睑,长发被风吹得向后飞扬,就仿佛天上的女神降落云端。而我触摸着她脚下的黑色石碑,达到了一个读忆师毕生追求的最高境界——不再是在杂乱的记忆中摸索,而是能与宇宙万物自由交流。”他说到这里停了停,再度补充了一句,“那个幻象的背景,就是空寂之山。”

“原来是这样……”水华有些寂寞地应道。

“读忆师毕生追求的,正是这种心境的空灵。”季宁低下眼,回避开水华黯淡的神色。水华的心思他能猜出几分,只是对这种贵族小姐无伤大雅的感情游戏,他并没有精力奉陪。

天色渐渐发出了惨淡的光,迷迷糊糊的季宁恍然发觉,水华陪伴自己度过了原本痛苦难熬的夜晚。他从床上站起,舒展了一下双臂,满怀感激地轻轻推了推伏在桌上打盹的水华,柔声道:“多谢小姐,我已经好了。小姐还是回房去歇息吧。”

“嗯。”水华迷迷糊糊地答应了一声,仍然伏在桌上不动。季宁知道她昨夜为了自己强打精神说话,此刻定是困倦得很了,只好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的床上,又拉过被子将她盖好。然后他走到床尾,打算清洗自己昨夜换下的湿衣,伸手却摸到一粒枣子大小圆溜溜的东西,取出看时,发现是昨日乐绿夫人送的那粒摩天草种子,吸了衣服里的水分,竟然不知不觉地冒出芽来。

“哥哥,我真想看看你……”睡梦中,水华喃喃地道。

季宁轻轻地把那粒种子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第三章 杂耍艺人

交城的商会行动果然快,季宁隔一日便在总督府的门房里看见了乐绿夫人的哥哥乐绵,还有几个衣着光鲜的商栈代表。看见季宁进来,乐绵赶紧迎上来苦笑道:“玄林大人不肯接见我们,连礼单也不瞧上一眼。这样下去,非但公子你出不了海,我们这些商栈也都活不下去了。”

“所以你改来找我?”季宁不动声色地问。

“公子既然是总督千金之师,我们无奈之下,只有请公子为我们在玄林大人面前说几句话。”乐绵说到这里,语气渐渐激动起来,“前朝颁布的禁海令本就迂腐,早该取消。而交城土地贫瘠,资源匮乏,若不靠海上贸易,很快就会民生凋敝。若玄林大人真为交城前途、空桑百姓计,就应该建议朝廷取消禁海令,而不是限期清查我们的商栈,加强对出海的限制。”

“我一向对禁海令也有些非议……”季宁沉吟着道,“也罢,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试试求见玄林大人。”

“交城百姓的生计都托付到公子手中了!”乐绵和几个商栈代表忙不迭地躬身施礼,乐绵更是想把礼单交给季宁一并带去。

“这个就不必了。”季宁将礼单塞回乐绵手中,转身出了门房。他知道以玄林的脾气,有了礼单反而适得其反,而他之所以答应去为商会说话,也少不了自己那份出海的私心。

季宁敲门走进玄林书房的时候,交城总督正坐在宽大的书案前写字,清矍的背影挺得笔直。“有什么事么?”玄林转头示意季宁坐下,他自己继续写了几个字,方才搁下笔。

“我来这里,是想劝说大人接见外面交城商会的代表。”季宁见玄林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赶紧说道,“窃以为就算他们只为一己私利,大人身为交城父母官,也应该广开言路,听取治下百姓的真实想法。”

“他们的想法,我自然知道。此番不见人,不收礼,无非是爱惜羽毛,不愿在朝廷中落人口实。”玄林看着季宁,笑道,“你以为我前些日子数日不归是去了哪里?我扮作客商,在他们的商栈里住了不下一个月,前前后后暗访了十几家商栈的情况,所以我知道的实情,可比你知道的多。”

季宁悚然一惊,商栈之中鱼龙混杂,环境龌龊,而玄林竟能放下清贵身段,亲入私访,季宁不由心下敬服,口中仍然道:“那么大人想必清楚,若查封了这些商栈,交城百姓便失却了衣食之源。”

“交城百姓未必受损巨大,反倒是冰族才会失却衣食之源,他们偏居海岛,粮食物资都得靠云荒大陆的供给。”玄林笑了笑,转回身继续拿起笔,“禁海令虽然有弊端,却能让冰族一蹶不振,断了他们侵略云荒的指望。现在你看看,这些交城商栈哪个不和海外的冰族走私勾结,明里暗里资助了他们多少禁运的物资?恐怕今天的礼单上,有不少贿赂还是冰族的手笔呢。皇上之所以派了我来这里,就是知道交城是冰族走私最为猖獗之地,下了决心要革除这里的隐患。你去转告那些商会的代表,只要他们奉公守法,我自然不会为难他们。”

“大人说得是,季宁告退。”季宁默默听了,无话反驳,见玄林又忙于撰写朝廷奏报,只好站起来告辞。他既被玄林说服,便照实将那些话转告给乐绵等人。乐绵见事不可为,率了那几个代表颓然而去,临走时对季宁叹息道:“公子还是早些离开吧,这交城的平安日子是到头了。”

侍女四月回来的时候,坐在木棉树下跟水华描述着她出府这些天的见闻。两个女孩子咭咭呱呱地又说又笑,却是讨论请杂耍班子来府里表演的事情。

“季宁先生……”四月当先看到季宁,她微微红了脸,站起身来。

“哥哥,”水华摸索着拉住季宁的手,欢快地道,“到时候杂耍班子来了,你要说给我听啊。”

“一定。”季宁点了点头,想起自己授课的三月之期即将届满,倒有些留恋这段时间的愉快闲适。回头望望四月,正见秀美的侍女朝自己微笑。情窦初开的眼神,让季宁忍不住心里一跳——眼盲的水华长大了,恐怕也是无法露出这种神情的吧。于是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牵住的女孩子,心头第一次为她的缺陷感到惋惜。

杂耍班子果然很快就进了总督府的后宅,拉拉杂杂地用布条和羽毛把空旷的戏台打扮得花枝招展。水华虽然看不见,却兴致勃勃地和四月在戏台四周转来转去,兴奋地听四月描述眼前的景象。杂耍班子的艺人多半是身份低贱的冰族鲛族混血人种,见了空桑贵族照例要下跪匍匐,不能正视。水华却一个个亲手将他们扶起来,笑道:“反正我看不见,你们只要尽兴表演就好。爹爹我是不许他来的,就怕你们受了拘束。”

那些杂耍艺人四处流浪,吃够了官府的苦头,何曾见过水华这般亲切和善的说话?更何况空桑法律规定,混血种人最为低贱,连触摸空桑人亦当受笞手之刑,此番得水华亲手搀扶,更是无法想像的恩典。他们当即欢呼一声,无不抖擞精神,卖力表演。

玄林忙于公务,自然无暇前来观看。此刻坐在台下的,无非水华、季宁带着四月等一干仆从家丁。艺人们照顾水华眼盲,故意编排的都是喧嚣热闹的节目,特别是那个叫做淇夜的鲛人,声音动听之极,最得水华的欢喜。

“我最喜欢那个小丑啦,可却没找到他。”四月往台上台下看了半晌,在震天的锣鼓声中俯身对水华和季宁道,“若是他没来,就可惜了。”

“你说的是那个脸上涂着白粉的花衣男子么?”季宁问道,“我开始还见着他,现在不知去哪里了。”

“啊,我也好想听他表演呢。”水华失望地道,“哥哥,他会不会在府里迷路了?”

“我去看看。”季宁揉了揉额头,对杂耍班子习惯在闹市表演而显得过于嘈杂的配乐感到有些头痛,于是乐得站起身来,往总督府错落庞大的宅院中走去。

他原本只是图图清静,也未必真想去寻那小丑,随意一走,竟离玄林的书房处越来越近。正打算折返,忽见人影一闪,仿佛有人正从书房那边折了出来,季宁定睛一看,那人穿一身红绿布块拼凑出的花衣,头上戴一顶宽边四角帽,脸上厚厚涂了一层白粉,却不正是方才在台下匆匆一瞥的杂耍班子小丑?

见季宁站定了盯着他,那小丑虽然脸色藏在白粉后看不分明,却有些畏惧地瑟缩了一下:“我……我本想找个无人地方解手,却找不到回去的路……少爷行行好,带我回戏台去救场……”

“嗯,我带你回去。”季宁点了点头,目中却闪过一丝犀利之色。

走了一会,忽见几个护院神色紧张地匆匆过来,对季宁低声问道:“先生可曾见到什么可疑之人?”

“怎么了?”季宁问道。

“有人在大房里用刀子钉了一封恐吓书信。”护院们说到这里,见季宁默默摇头,便快步赶往戏台方向,生怕潜藏之人乘乱危害到府中家眷。

见护院们走远,季宁方才转身,对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小丑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不知为何,他虽然从一开始便怀疑起这个小丑的真实身份,却始终犹豫着没有当场揭穿他。

“我只是个杂耍艺人……”

“你撒谎。”季宁看着小丑那双藏在宽大帽帷下的蓝色眼睛,声音因为有些紧张而微微颤抖,“我是读忆师,你的眼睛骗不了我。”

“你是……季宁?”那个小丑仔细地端详着季宁的面容,忽然试探着问道。

“你认识我?”季宁疑惑地盯着面前身材高大的小丑,虽然难以分辨他化妆下的真实面目,但那双冰族特有的蓝色眼睛却让他脑中的神经猛地一跳,仿佛有什么激烈而复杂的记忆想要翻涌而出。

“我是明石。”杂耍艺人忽然笑了笑,“十多年了,真没想到还能认出你……怎么,你不记得我了么?”

“十多年前的事,我已经忘记了。”季宁漠然对视着对方欣喜的笑容,冷淡地回答。

“你……忘了?那怎么可能?”明石难以置信地问道。

“我知道那段记忆会让仇恨蒙蔽我的心灵。”季宁伸手按了按不住跳痛的后脑,不动声色,“所以,我用金针把它从脑中封印了。”

“你故意装作不认识我,是为了把我交给官府吧?”明石咬了咬牙,过度的表情让他脸上涂的白粉簌簌飘落了些许,显出难以掩饰的愤怒,“真是看不出来,当年救的是只忘恩负义的小狼!”

“我并不要把你交给谁。”季宁冷冷地道,“你们的恩怨,跟我无关。”

“好,很好。”明石盯着季宁,点了点头。然后他转过身,往戏台方向走去。表演仍然要继续,他不能连累整个杂耍班子。

“哥哥,你回来了?小丑要上场了呢。”听见季宁回来,水华兴奋地道。

“好啊。”季宁答应着,把自己的椅子朝水华挪近了一些,眼角却瞟到台边新到来的一队护院。他的手不自觉地搭到水华椅子的扶手上,即使他刚才没有从明石的眼中看出进一步的恶意,他还是随时准备着在突发的危险中保护水华。毕竟,她是他的学生。

小丑终于出场了,这回他模仿的是一只出来偷东西,却误食了药饵的老鼠。他在台上上蹿下跳,好几次还滑稽地从木架上跌落。惟妙惟肖的表演引得观众阵阵大笑,而季宁却恍惚觉得他脸上那痛苦的表情并非全部是假装。明石……从那人口中吐出的这个称呼仿佛一把钥匙,使劲地捅着他那把生锈的记忆之锁,磨得他有些心烦意乱。他不由伸出手,摸到了后脑那封印的所在,内心中竟有一种冲动想要把那金针拔出来。

“哥哥,他们在笑什么啊?小丑演的是什么?”水华半晌不见季宁开口,而周围的笑声却此起彼伏,她焦急地扯了扯季宁的衣袖。

“哦,他演的是……”季宁刚说到这里,却觉得远处有些异动,转身看时,却是几个交城驻军悄悄走入院中,与护院队长低声交谈了几句,随后又走了出去。于是他拍了拍水华的手,走过去问护院道:“怎么了?”

“参将大人调兵把总督府围起来了,待会儿表演完了就进来搜捕刺客。”护院队长回答。

季宁点了点头,走回座位,却见明石已退回了后台去。他轻轻在水华耳边道:“一会儿驻军要进来巡视,小姐不必惊慌。”

“哦,又来刺客了么?”水华不以为意地笑了,“不过我不担心,爹爹每次都能化险为夷的——那还继续表演么?”

“其他人还不知道这事,当然要演完。”季宁轻轻摇了摇头,他无法想像面前的女孩子是在怎样的状态中长大,她竟然在父亲面临危险的时候仍然忘不了观看演出。然而他很快便觉察出,水华的手在瞬间变得冰冷而颤抖,这个孩子,只是习惯了把恐惧和寂寞都藏在心底,而给所有担心她的人做出最快乐和单纯的模样。

杂耍艺人们显然并不清楚他们的处境,仍然在台上筹备他们最为出彩的压轴节目。他们拆去了戏台上方遮蔽日光的帏幕,在戏台中心放置了一张包着铜皮的宽大木桌,桌面凹陷成槽,最低处打通后在桌下接了一个吹嘴。

杂耍班子的头领,也就是先前自报姓名称为羽边的中年人走上台来,做了个四方揖后钻入桌下,含住了吹嘴。而桌面上方,两个少女则在凹槽两边的铜皮上点燃了一枝枝粗大的蜡烛,熔化的烛油沿着铜皮流下,汇集到最低点。当烛油聚集起汪汪一摊后,桌下的羽边猛地吹了一口气,吹破了凝结在吹管内壁的薄薄的蜡层,让上方的烛油“嘭”地向上溅起、伸展,如同一株破土而出的树苗,瞬间凝固在半空中,也引得台下的看客们轰然叫好。

蜡烛不停地熔化,烛油也在凹槽里越积越多。坐在桌下的羽边不停地含着吹嘴鼓动着腮帮,半空中的蜡烛树就仿佛吸取了养分一般迅速地生长,越长越高,渐渐高过了总督府的围墙。

“听说,他能把这蜡烛树吹到云端里去呢。”四月目不转睛地盯着树尖,兴奋地道。

“真的有那么高了么?”水华也紧张地抓住季宁的手,屏着呼吸,仿佛她能够听到蜡烛树簌簌长高的声音。

“嗯,是的,快要看不到头了。”季宁回答着,终于因为刺目的阳光而垂下眼睛,却看见明石扮演的小丑再度走上台来。

“小丑要准备爬树了。”季宁说。

“啊,那不是蜡烛油凝成的么,怎么能支撑得了人的重量?”水华惊异地问。

季宁心里一惊,自己怎么会知道小丑是要爬这株蜡烛树呢,难道当年明石曾经告诉过自己,或者自己已经看过了类似的表演?看来被自己封印的记忆里,果然不光有仇恨,还有一些自己本来不愿意忘记的事情。

小丑绕着木桌跑了几圈,终于“噌”地一下,跳上了最低的一根“树枝”。蜡烛树枝颤了几颤,居然没有断裂。

小丑来了精神,开始沿着蜡烛树向上爬去,而台下众人的目光,也逐渐从仍然在不停长高的蜡烛树尖上回到他身上。看着高大的人影如同猿猴一般敏捷地攀爬在脆弱的蜡烛树枝上,看客们无不咂舌称奇,连那一众护院也看得入了迷。

“蹑云之术。”季宁的脑海中忽然冒出这四个字来。然而还容不得他细想,众人的惊呼声中,小丑脚下的一根树枝蓦地断裂了,他的身体悬浮在半空中摇晃了几下,仿佛一只骤死的鸟一样“砰”地砸落在台面上。

果然,明石是有伤在身,否则他何必要借杂耍艺人的身份混进府来送信,而不是一开始便使用蹑云之术。季宁想通了这一层,淡淡一笑,他倒要看看,明石如何从这重重包围的总督府中逃脱。

几个杂耍艺人慌忙跑上了台,将明石搀扶起来。走了两步,明石摆了摆手,再度走回蜡烛树前。

“小丑还要重新表演一次。”季宁向一旁的水华解释,“杂耍艺人都是这样,他们要一次次表演到成功为止。”

“从那么高摔下来,他肯定很痛吧。”水华转头对四月道,“去把我们的药箱拿来。”

明石明显地小心起来,季宁猜测他已看到了墙外包围的军队。他放慢了动作,却保持着速度,毫无花样,却又稳扎稳打,逐渐沿着蜡烛树超过了围墙,超过了总督府最高的明楼,红绿相间的身影在众人的视线中越来越小,仿佛一路爬进了云层后的天空中。

“好啊!”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众人的欢呼和掌声顿时响成了一片。似乎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震颤,那株高已通天的蜡烛树忽然簌簌地断裂开来,白色的枝干一截截地从天而落,最终坍塌在宽大的戏台上,仿佛一层风干的骨骼。与此同时,所有的杂耍艺人们一起走上台来,对台下的观众鞠躬致意,宣布全部的表演结束。

这个时刻,除了季宁,所有的观众都忘记了追问那个小丑的去向,而交城的守军也最终没有在包围得铁桶一般的总督府里发现任何可疑人员。负责缉拿刺客的参将事后醒悟过来,想把一众杂耍艺人带回衙门拷问小丑的下落,却被匆匆赶回的玄林阻止了。

“不过区区一封恐吓信,没有必要大动干戈。”玄林随便看了看那封用尖刀钉在自己书房桌案上的冰族来信,只是付之一笑,随即将那封信在烛台上烧掉,“我这辈子收过的恐吓信不下百封,遇到的刺杀也近十起了,若是真要株连清查,怕是人头都砍不过来。不过,”他说到这里,声调猛地转高,“交城的海防才是真正令人担心之处,希望将军能大力协助于我,清吏治、勤兵事、固城墙、绝走私,清除冰族从交城渗透入云荒内陆的隐患。”

眼看参将诺诺称是,玄林挥手遣走了无功而返的军队。他疲惫地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看着那些交城士兵的背影暗叹了一口气。

第四章 火

毫不理会商会的贿赂与冰族的威胁,玄林在清查告示期满的第二天,带人一口气查封了八十九家商栈,并逮捕了几个带头阻挠官府清查的商人。这个消息无异于在交城的潭心中投入一块巨石,漾起的水波一圈圈地席卷了从交城到伽蓝帝都甚至冰族盘踞的碧落海岛屿。

当天晚上,季宁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允诺玄林的三个月教授之期即将届满,而前往空寂之山的道路却被堵死,他一时不知自己下一步该何去何从。

朦胧之中,忽然有什么嘈杂的声音远远传来。季宁本就眠浅,当即便惊醒过来,却发现窗外的天空透出淡淡的光芒。他跳下床奔到窗前,果见南城方向的天空已是一片火红。

心知出了大事,季宁抓起一件外衣就推门而出。才走出自己寓居的院子,便见水华披着衣服,摸索着往自己的住处走了过来。

“哥哥,出了什么事了?”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水华惊慌地抬起了头。

“可能是城南失火了,放心,离我们很远。”季宁伸手握住她冰冷的手掌,感觉如同握住一瓣夜雾中的莲花,他劝慰道,“夜里露重,小姐还是回房休息吧。”

“听这个声音,似乎不光是失火呢,倒好像……还有厮杀的声音。”水华朝南城的方向侧着脸,面上渐渐浮起了担忧,“哥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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