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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荒纪年-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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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别忘了,我也是阁主亲自点了承钧星的继承人,你瞒得过别人却瞒不了我。”锦途慢慢向朝轩踏出一步,眼神犀利,“狡兔三窟,太史阁绵延千年,自然不会没有藏书备份之处,而这个秘密的地点只有阁主本人才知道。何况还有一些东西是靠历代阁主亲口传授的呢,若没有安排好后事,老阁主怎么甘心蹈火而死?”
“你怀疑他告诉了我?”朝轩冷笑道。
“本来最有可能的人选是冉霖,不过他已经死在阁主之前。”锦途说着,猛地伸手抓向朝轩的肩头,“我原本也不曾怀疑过你,可现在只有我们两人有资格知晓阁中机密,既然不是我,那就一定是你了!”
“大胆!”朝轩虽然内力尽失,招式仍在,几个步子便绕开了锦途的偷袭,“不管你侍奉新主子旧主子,我都是侯爵之尊,你敢对我不敬?”
“若在别处,我倒是还忌惮你三分。可惜这里山高皇帝远,你这头衔不过是纸糊的帽子。”锦途说着,接连几掌,将朝轩逼得直退到山壁之前。他武功虽不拔尖,但对付内力尽失的朝轩却绰绰有余,三两下便卡着朝轩的脖子按在山壁上,“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得出,那个地方就在这里,对不对?”
“有本事你自己进去。”朝轩冷笑着回答,掩饰着心底的惶急。他长年累月蛰居山中墓室,身体和心神都损耗极大,因此对锦途的突袭竟毫无准备,只能束手就擒。
“这里面想必机关重重,我可没那个本事。”锦途没有松手,也没有使力,只看着朝轩的眼睛诚恳地道,“小侯爷,其实我要做的无非是重建太史阁,你何必死守着这些残书不肯通融呢?想当初你为了保住这里不惜苟且偷生,我和你实际上是殊途同归,否则太史阁恐怕连一个传人都不会剩下。”
“你不配和我相提并论。”朝轩似乎懒怠看到锦途近在咫尺的脸,索性闭上了眼睛。
“我不配?我受苍平朝廷所逼,打开了阁门放士兵入内,可你却亲手杀了冉霖,杀了静河,你手上沾的血比我多得多!我最恨就是你这一副轻狂样子,若不是出身好些,你以为你哪里强过了我,能得阁主另眼相看?”锦途说着,蓦地伸指在朝轩身上点了几点,刻毒一笑,“幸亏当日我怂恿冉霖废了你的武功,今天你落在我手里,不怕你不听我的话!”
颜莹一直隐在远处倾听他二人话语,只觉事情错综复杂,自己还是暂时袖手旁观的好。此刻她看到这里,料想锦途所使的乃是分筋错骨之类的手法,用于逼供甚是有效,虽然心下一颤,到底压抑着没有现身。果然,锦途方一收指,朝轩便闷哼一声,头猛地往后仰去,大颗的冷汗雨点般从额头滴落。他咬着牙关捱了半晌,那错裂筋骨的痛却丝毫不见缓解,终于虚弱地道:“你放了我,我开门就是。”
“小侯爷铁心辣手,我不得不防。”锦途虽暂时解了朝轩的痛楚,却依然不肯放他双臂自由,只是牢牢抓住他道,“如何操纵机关,你只管说就好。若要玩什么花样,最多我们两人同归于尽,那太史阁也就真正绝了后,想来小侯爷自己也不敢辜负了阁主的托付。”
“我并不想死。”朝轩一边教给锦途开启机关之法,一边若有若无地向颜莹的方向望了一眼——就算所有的人都死了,他也不能死。
石门移开,锦途拽了朝轩便走了进去,而朝轩倒也守约,何处有暗器,何处得坦途,都说得清清楚楚。待到两人走到墓室正中,朝轩望着地上层层堆叠的木箱道:“你要的东西就在里面。”
“你来开。”锦途生怕朝轩使诈,将他拉过来挡在自己身前。
朝轩也不拒绝,抬脚一勾,便打开一个箱盖,露出里面满满的书册来。
“想不到果然另有一个藏书洞……”锦途感叹了一句,眼神忽然一凛,一把钳住缓缓走向左前方的朝轩,“不对,看这些箱子的数量,根本不能容纳那么多文献,而且这些书册纸张太新,根本不是古本!”
“这里是很久以前废弃的皇陵,真正的墓室还在里面。”朝轩说着,指着前方嵌在墙上的一个狷兽图案浮雕石道,“按一下便能打开前面的暗门。”
锦途处处谨慎,此刻也并不亲自动手,只捡了地上一个青铜灯盏朝那机关掷去。只听喀喇一声,对面的墙壁上现出一片黑黝黝的孔洞,数枝细长尖锐的铁钎如同闪电一般向二人所立的方向飞来!
果然不出所料。锦途冷冷一笑,早有戒备地猛力拉过朝轩挡在身前,疾步后退。然而与此同时,朝轩却也大力向锦途身前扑来,倒似要舍身救护锦途一般。还没等锦途想明白朝轩怎会如此好心,两个人的两股力量已叠加在一起,朝轩便跌得过了,堪堪错开了锦途的胸腹。兔起鹄落之间,一枚铁钎穿过了朝轩的肩头刺入锦途小腹,另一枚却正好无遮无挡地扎进了锦途的胸膛!
“你够狠……”锦途此刻方明白朝轩之所以敢发动同归于尽的机关,赌的就是自己会以他挡刃,方才欲擒故纵借力逃生,自己却果然上了当,看来于这“铁心辣手”四字,自己终究比他不过!愤怒之下,锦途一掌挥出,将朝轩硬生生地从串连两人的铁钎上打飞了出去,方才闭上了满是不甘的双眼。
朝轩被锦途临死一击打得撞在石墙上,只觉全身几乎寸寸碎裂,却依然不放心地想要爬起来查看锦途的情况。然而他双臂穴道未解,甫一挣扎,大股鲜血便从他口中喷出,竟是一丝力气也没有了。
可是现在还不能死,不能死!朝轩不断告诫着自己,拼命睁开眼睛,望向隐隐透着日光的甬道尽头,不让自己沉没到黑暗中去。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虽然实际上并不久,却让重伤的人感到绝望的漫长。终于,在他以为自己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有人从甬道内走进了这间血污的墓室。
八 插足
“当家的,我们这样走进来,少爷会不会生气?”一个声音从远处渐渐走近,夹杂着两个人在甬道内的脚步声,赫然是勤嫂。
“我们是关心他,应该没事。”勤哥心不在焉地回答着,忽然惊叹一句,“你看,这是皇家的狷纹!这里就算埋的不是皇帝,也是个王爷公主,怪不得设了那么多机关!幸亏他们鞋上的泥土留下了痕迹,否则我们哪里能平安进来?”
“那么陪葬应该是不少吧……”勤嫂带着小小的窃喜,胆战心惊地攥着丈夫的胳膊,忽然于四壁莹润的绿光中看到了堆砌得小山一般的木箱,脱口惊呼,“啊,这么多!”
“别动!”勤哥一把抓住加快脚步的老婆,指了指地上血流满地的两个人,顿时把勤嫂吓得躲到了丈夫身后。
小心地蹲下身,勤哥试了试锦途的鼻息,放心地点点头。待他重新站起时,一旁的勤嫂扯了扯他的衣袖,“少爷他……还睁着眼睛呢……”
“那么重的伤,肯定是活不了了。”勤哥见朝轩口唇上全是血迹,自顾打开了一个又一个木箱,发现里面都是书册,不甘心地伸手进去抄了抄,哼了一声,“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我们要不要先救救少爷,他……他一直不闭眼睛,好可怕……”勤嫂小声道。
“救下他我们还走得了吗,还有这人命官司,我们少不得要连坐!风梧的军队很快就要杀到九嶷郡了,孩子们还在镇上,我们赶紧找点值钱的东西接了他们逃命。”勤哥放弃了搜索木箱的打算,四下打量了一下墓室的结构,指着一扇开着的石门道,“我们到里面去看看。”
勤嫂望了望一动不动的朝轩,想想丈夫的话在理,不再说什么,跟着勤哥消失在另一间墓室里。他们毕竟只是普通的山民,大难当头,唯愿能保住自家的平安。
颜莹在锦途胁持朝轩之时便偷偷地缀在了他们身后,幸亏她轻功卓绝又对这墓室的机关甚是熟悉,方才一直没让他们发现。当锦途毙命,朝轩重伤之际,她原本想现身救治,却发现勤哥勤嫂也尾随而来,便又继续隐匿下去。
此刻她见勤哥勤嫂只顾敛财,而朝轩肩头的伤口却不断流出血来,将半个身子都染红了,再耽搁片刻恐怕真要不治而亡,颜莹再也忍耐不住,举步走到朝轩身前,先点了止血的穴道,再解开了他双臂的禁制。
朝轩原本已经闭上的眼睛睁了开来,一眼看见颜莹,初时的敌意慢慢缓和。他配合地服下颜莹塞进嘴里的药,将头扭到了一边。
“有金疮药吗?”颜莹一边包扎他肩头的伤口,一边问。
然而朝轩却没有回答,颜莹以为他没有听清,却顺着他的眼光望见了再次出现的勤哥勤嫂。他们并没有多大的收获,一个手里握着朝轩的钱袋,一个胡乱拿了几样铜地镏金的香炉和笔洗。
“少爷……”勤嫂下意识地唤了一声,踟蹰着不敢再说什么。
“你们走吧。”颜莹无暇理会他们,随口吩咐了一声。然而这一声于两人而言如同赦令一般,连忙抱紧了手上的东西,往甬道外走去。
“我需要药给你止血,这里有么?”颜莹只是皱眉处理着朝轩的伤处,对其他并不在意。
“有。”朝轩安静地垂下眼睑,低哑地道,“往右拧桌沿的砚台。”
颜莹点点头,走过去伸手拧动那仿佛镶嵌在石桌上的石砚。她正有些奇怪金疮药会藏在如此怪异的地方,却听远处甬道内风声不绝,勤哥勤嫂蓦地失声惨叫,却又瞬间恢复了平静。
她心下一紧,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变故,下意识地冲回朝轩面前,却见他仍是靠墙坐在原处,脸上似笑非笑。
“药……在柜子的第二个抽屉里……”他闭着眼睛,忽而道。
心底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也凉透了,颜莹掉头跑到甬道处,猛地捂住了嘴——无数锋利的刀尖组成狰狞的栅栏,密密麻麻地将甬道切割成一段一段。而勤哥和勤嫂,则被这些从天而降的利刃刺穿了身体,倒在这片荆棘地狱之中,脸上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和苦痛。
“你骗我……”颜莹转过头看着朝轩,几乎不能成言。若不是他借口取药骗她打开了连接砚台的机关,那两个虽然贪财却没有大恶的山民夫妇怎会惨死当场?
“不能让他们泄露……”朝轩无力再说下去,头靠着石壁,身体却慢慢软倒。
颜莹看着他淡然的脸,平生第一次有了打人耳光的冲动。然而她终究还是走到木柜前,打开抽屉拿出了金疮药。
如果正如锦途而言,朝轩背负了老阁主的众多嘱托,那么颜莹就算再恨他,也必须让他活下去。
朝轩的左肩被铁钎穿透,尽管颜莹将他挪到外屋请了大夫救治,仍然是伤了筋骨,从此左臂活动再不如以往灵活。看着颜莹忧愁的模样,朝轩淡笑道:“不影响右手写字,已经不错了。”
想起他当日站在锦途身边的方位,竟已是算好了今日的一切,包括牺牲掉的这条左臂,颜莹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她端了药碗进来喂朝轩喝下,看他精神好了些,终于把一年来萦绕心头的疑惑问出来:“苍平朝廷为什么要毁了太史阁?”
“因为在太史阁撰写的《云荒纪年》中,记载了彦照皇帝只是苍梧王从府外抱来的养子,断无可能继承万世一系的帝王之血,而叛将风梧却实实在在是星尊帝的后裔。所以苍平朝廷不惜一切代价,也不会任由这些史书流传……”朝轩低声回答。
听到这里,颜莹默默地点了点头。云荒自数千年前星尊帝建立毗陵王朝后,历代帝王无不自称是他帝王之血的传人,久而久之竟无人敢挑战这种说法。难怪面临风梧的挑战,一向有亲民仁厚之风的彦照皇帝,也能下狠手毁灭了享誉千年的太史阁。民间流俗的力量,实在比刀剑还要有力。颜莹叹了一口气,取水给朝轩漱了口,末了又问:“那你和锦途的对话,可都是真的?”
“基本上是真的。”朝轩勉力点了点头。
“可我翻了箱子里的书册,明明都是你亲笔所写,断非旧日遗留,墓室中也没有别的藏书,说明这里根本不是太史阁的备书之地。”颜莹审视地看着朝轩,事到如今她已不敢再轻易信他,人心反复,世事无常,她虽然年纪比他大,心性上却比他稚嫩得太多。
“你可知道,太史阁一年需要多少金铢?”朝轩忽然问。
“大约两万金铢。”颜莹昔日管理过太史阁的帐册,自然对一切用度心知肚明。且不说诸多门人的食宿和采办开销,光藏书洞内一年所焚的香料就要上千金铢才能维持。
“朝廷每年划拨给太史阁的,还不到一万金铢,剩下的,都靠各地书坊所付的文资,但是这笔钱来得并不稳定。”朝轩接下去道。
颜莹静静地听着,不明白朝轩的用意。太史阁外表光鲜,内里资金却是奇缺,常常需要东挪西补,这一点,她深有体会。
“所以,一个藏书洞就已是了不得的奇迹,太史阁根本没有能力再在千里之外的九嶷山维持一个相同规模的备书之处。”朝轩说到这里,疲惫地闭了闭眼。
“你是说,根本没有锦途所言的那个地方?”颜莹心下一沉——如此说来,昔日烧毁的那些书册,果然是再也复制不来?太史阁门人数千年来用血汗生命保存下来的历史真相,就真的荡然无存了?
“不,还有一个地方。”朝轩一口气说了太多话,力气不济,躺在床上微微喘息。
颜莹用手帕擦去他额头的冷汗,不欲他再费力讲下去,站起身准备出去清洗朝轩换下的衣物。
“别走……”朝轩忽然慌张起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衣摆,眼神中都是恳求,“听我说完。”
颜莹不忍拂逆他,走回来重新坐在他的床边,发现朝轩虽然面白气弱,眼中却闪着奇异的亮光,仿佛把整个生命都逼到了眼眸之中。
“你可听说过鲛人中的‘传承者’?”≮更多好书请访问。。≯
颜莹点了点头。鲛人是生活在大海中的种族,没有自己的文字,所有的历史和沿革全靠“传承者”默记在脑中,代代口耳相传。这些“传承者”是鲛人中的异数,千万鲛人中才能产生一个,过目不忘,记忆惊人,能将海国的一切全部背诵在脑中,至死不忘,每个人都仿佛是一座活着的藏书阁。
“其实那些‘传承者’之所以能有如此强大的记忆能力,都是因为他们脑中有一种特殊的腺液。如果其他人也摄入了这种腺液,同样能够具备他们的能力。”朝轩缓缓地说。
颜莹屏住了呼吸,她隐约猜到了事情的端倪,却无法相信。
“我进太史阁的时候,阁主当场便给我点了承钧星,说‘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我心中难免有些窃喜,却不知一开始他已给我选定了一件大大的‘非常之事’。”朝轩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阁主明里让我在阁中抄书磨炼心性,暗中却嘱咐我在鲛人中搜寻带有传承者特质之人。等我终于在西市上找到符合他要求的鲛人头颅时,他再也不过问阁中之事,只把自己关在密室里用鲛人的脑髓炼造丹药——那个时候,他就已经预感到太史阁的劫数,而我,也心甘情愿地参予了他的计划。”
“你是说,后来发生的一切,都是阁主授意你的?你根本不曾背叛过我们?”颜莹惊道。
朝轩点了点头,无力地笑道:“丹药炼成之后,阁主给我服下,借故把我关到藏书洞中,实际上却是让我可以名正言顺地躲在那里阅尽藏书,将它们尽数默诵下来。所以锦途的话也不完全错,太史阁果然有一个藏书备份之处,只不过那个地方就在我的脑中。”
颜莹没有答话,面色却已渐渐苍白。朝轩的话语虽然极为简短,却如同钥匙一般解开了那段时间的所有疑窦,否则以朝轩的武功,完全可以从太史阁逃离,何必意气用事反被擒下?若没有太史令的协助,他又如何能轻易打开藏书洞,在浦明面前与太史阁彻底决裂?联想起朝轩剑砍鲛人、胁持静河、失去内力、杀害冉霖的一幕幕,哪怕颜莹此刻得知他都是迫不得已,都是为了保全阁中心血,也忍不住全身发寒——这个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当初太史令挑选他做“传承者”,也是看中了他这不择手段的“铁心辣手”吧。
朝轩看出了颜莹神色的变化,没有说什么,只是目中的神色渐渐黯淡下去,冷冷地道:“颜表姐,我跟你说这些,无非是想让你留下来照顾我,让我可以安安稳稳地把脑中记忆的藏书全部写下来,这样你也会知道我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好。”颜莹最终点了点头,发现朝轩的眼神比方才更冷了下去,仿佛刚才所有的火焰都不过是寒冰的幻影。她想就算朝轩说的都是真的,他的所作所为依然超越了她内心道德的底线,让她永远无法从心底谅解。他和她之间,注定要隔着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了。
九 断肠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平常,只是拉动藤条招呼朝轩出来吃饭的人变成了颜莹。而朝轩,依然在吃完饭后在静河的墓边小憩一阵,随即消失在墓室深处。
颜莹平时除了料理朝轩的起居,更多的时候是帮朝轩整理他已经默写出的书册。除了必要的话语,他们自那一次谈话后几乎再不交谈什么。朝轩永远坐在静室里宽大的桌案前,一刻不停地默写脑中储藏的文献典籍,而颜莹一方面不敢搅扰他的专注,另一方面,朝轩冷淡的言行让她更加矜持地不肯主动表示什么,时间久了,两人更加无话可说。
然而颜莹心中毕竟不像表面那样平静。由于心神太过消耗,朝轩几乎丧失了食欲,无论颜莹怎样变换花样,朝轩吃饭总是味同嚼蜡,每咽进一口都异常困难。而萤石发出的光芒让整个墓室失去了日与夜的交替,朝轩就永远沉浸在他的回忆中,不肯停笔。看着朝轩的脸容一点点在他的笔下失去血色,颜莹内心如被春蚕细细咬啮,口中却不知该说什么。算算整个藏书洞被焚毁的书册,朝轩就算日夜不停地默写下去,也要五六年的时间才能完全复写出来。可是看他薄如剪影般的身体,还能将这样劳心劳力的工作支撑多久?她心疼他的辛苦,却又不敢逼他休息,毕竟他正在做的事情意义之大已不是他们两人所能背负。
终于有一天,当朝轩一贯坐得笔直的腰也渐渐佝偻下去,颜莹走到他旁边,看着他用力地揉了揉布满红丝的眼睛。
“目力变弱了?”蓦地生出这个念头,颜莹一阵惊恐——否则以朝轩的习惯,绝不会允许自己显出那样颓唐的坐姿。
“嗯。”朝轩费力地眨了眨眼,神色如常地点点头,用有些僵硬的左手取过一本空白的纸册,重新蘸了蘸笔尖。
“你,你就不会爱惜一下自己?”颜莹看着他漠然的脸,只觉得这些日子来积蓄的悲怜怨怒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终于漫出了堤坝。她一把夺过朝轩手中的笔,心中翻滚了千百遍的话脱口而出:“每天只睡一个时辰,只吃一顿饭,受伤了不肯静养,生病了不肯开口,到如今连眼睛也不行了——朝轩,我看你不是一门心思默写史书,你是在一门心思求死!”
“我只是担心写不完而已……不过真要死了,就不会这么辛苦。”朝轩姿势未变,手指上还染着颜莹抽笔时留下的墨汁,喃喃地道。
“可是,你有什么资格死?”颜莹看着他灰暗的眼神,心底漾起一片巨大的恐慌,只想说点什么来激发他的意气,“其他人都是为了你而死的,那他们没有完成的一切都必须由你承担!现在你觉得辛苦了觉得困难了,就想以死逃避,你有什么脸面去见那些死去的人?”
“我见他们做什么?”朝轩愣了一会,忽然笑了笑,费力地从怀中掏出一束打了结的长发来,拈在眼前死死地盯住,“静河,其实连你也是不明白我的……”
仿佛亘古不化的积雪被风吹得飞扬开去,露出雪下深深埋藏的碎裂的岩石来,颜莹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朝轩在藏书洞中落下的泪,心一下子灰下去——这个世上,其实每个人都不被别人理解,也不能奢望理解别人。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于朝轩而言是多么冷酷无情,颜莹却开不了口道歉,只是轻轻地把夺来的笔搁回砚台上,弯腰将原本备好的暖炉放进朝轩怀里,掉头走开。
走到甬道拐角处,颜莹转回头,发现朝轩已经重新捡起笔,恍若无事一般地写了下去,那微微佝偻的背影刺在颜莹眼中,平添几分酸涩。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山中寒暑几番轮换,转眼已是苍平朝后主二年。早已占领了帝都的破冰将军风梧在经过几年修整之后,向苍平王朝的半壁江山发动了最后的进攻。而彦照皇帝早已病死在苍梧郡首府芜城,后主不能抵挡风梧的军威,最终献城投降。风梧统一了整个云荒大陆,定新朝名称为“梦华”,择日举行登基大典。
这些,都是颜莹到山脚镇上采买物品时听来的,只是原本石破天惊的消息传到这边陲小镇时已如同天边偶尔滚过的闷雷一般轻忽。颜莹买了食物和药材,就一心惦记着早上收集了埋在心砚树下的露水,疾步赶回墓园去——那个人总是不让人省心,虽说那些悬崖蓟花上的露水对恢复目力有很大效用,可若是没有她提醒,朝轩永远不会记得点上一滴。
朝轩。颜莹微微喟叹了一声。虽然五年多来朝夕相处,可每当念及这两个字,还是会让她平添一抹莫名的惆怅。五年了,虽然几乎没有多少交谈,可她已经习惯了他在桌案前默默书写的身影,只要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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