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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荒纪年-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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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越先前见父亲虽然痛哭流涕,座船却终是离自己越来越远,不由想起断断续续听来的父亲最擅作伪的传言,忽然之间竟似看穿了这十七年来的一切,心底渐渐凉成一片。因此当嗣澄将她拽向湖面时,清越眼睁睁地看着那片水波扑面而来,恐惧之余又生出隐隐的快意来。
“湛如,我来了……”头顶传来的惊呼声中,清越忽然听见身边的祖父嗣澄发出了这样低低的呢喃,与其说是叹息,不如说是向往。而不知是不是下坠之时被波光晃得眼花,清越竟恍惚看到水面上一道一闪而过的影子——赫然便是她昔日在弘山别业中看见的心砚树中的女子!
这一切恐惧、快意和惊诧都只发生在一瞬之间,尚不等清越回过神来,她的身子已被人拦腰一揽,抱在怀中。下一瞬间,巨大的水花从脚下炸开,那是嗣澄的身体直直坠入了湖心,却不曾将清越的裙脚沾湿一分。清越仰起脸,入眼的正是李允惊魂未定的面容,而他们两人,居然如同飞鸟一般悬滞在空中!远处围观之人的惊呼毫无疑问地证明了此刻情景的神异,可惜他们两人却都无心去探究这一点。
“你还好吧?”李允结结巴巴地问了一句,虽然还是紧紧地抱住清越,手足无措的模样倒仿佛比清越还要惊恐。
清越微笑着点了点头,将脸朝他的怀中更挨近了一些,因为感受到他的体温而满足地叹息了一声。“带我走。”她低低地说道,不知道该去哪里,然而此时此刻,天地间仿佛只有李允一个人才能让她体会到安全和信任。
这短短的三个字听在李允耳中,却如同霹雳一般让他全身一震。他站在空中,目光慢慢一扫,只见除了面前乌鸦鸦的万井城楼,四面都是波澜诡谲、无所凭依的水面,不由紧了紧抱住清越的手,艰难的吐出一句话来:“对不起……”
言语未毕,李允已匆匆在空中跨出数步,携了清越回到万井城楼之上。
清越心中一沉,挣起身子站好,却发现李允已重重地跪倒在地。
“大胆,还不快向皇上请罪?”靖平将军李况一直眼睁睁地看着李允的举动,焦虑之下脱口喝道。
李允的背影僵直了一下,也不抬头,低声道:“李允鲁莽惊驾,还请皇上恕罪。”
“李允?”盛宁帝不弃一眼便认出了这个从远处人群中飞升而出,仿佛上古神人一般腾云驾雾的年轻人,“你来干什么?”
“臣只是一时心急救人,冲撞了陛下,还请……”李允伏在地上,没有抬头,连说话的声气都弱下去。
“不用再讲虚礼了,说起来朕还要嘉奖你,毕竟活的人质比死的人质有用。”不弃说到这里,斜眼朝清越瞟了一眼,发现清越只是凝望着远处越来越远的彦照座船,微微咬住了下唇,仿佛对城楼上的一切毫不在意。
此时大司命飞桥忽而在不弃耳边低声道:“方才李允那腾空之术甚是怪异,若他欲对皇上不利,可是很难防范。”
不弃摆了摆手,示意飞桥退下,盯着李允问道:“方才你那功夫叫什么?朕居然从未见过。”
“启禀陛下,臣方才所使的,乃是中州神界所传‘蹑云诀’。”李允吃力地回禀道,“臣幼时曾遇一中州异士,教授了此诀。”
“哦,果然行动处若上古神人一般,空中如履平地。”不弃笑道,“那朕此刻便下旨你以此蹑云之术跨越晔临湖,生擒苍梧王彦照。”
“皇上,臣……”
“抬起头来,看着朕的眼睛!”不弃的怒气不知何时爆发出来,大声道,“居然想抗旨么?方才你奋不顾身去救叛逆之女,若是朕半途让人箭弩齐发,任你再有什么神仙之术也要命丧当场!”
“谢皇上不杀之恩……”李允慢慢抬起头来,脸色却已是骇人的惨白,连嘴唇都是乌青。他看着不弃,上半身猛地一晃,连忙用手撑住地才没有倒下去,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皇上,臣有下情启奏。”李况再也忍耐不住,再次上前插言,“李允的蹑云术是他幼时不得已所学,因为是以凡人之体强修神仙之术,故每使一次必大伤元气,经年方可恢复。因此就算他一心愿为皇上擒拿反贼,也是力不从心,望皇上宽恕。”
“笑话,什么叫‘不得已所学’?”不弃冷笑了一声,“我看他以此术英雄救美倒是甜蜜得很啊。”
“皇上……”李况垂首不敢回应不弃的表情,只慢慢道,“这其中下情,恕臣只能单独向皇上密报。”
李况这几句话虽然语气甚是恭敬,却含着一种如金石般坚硬的意志,让不弃也退了几分方才的暴戾。年轻的皇帝看了看已然消失在视线中的苍梧王一行方向,又扫过僵立的清越和跪地的李允,终于厌倦地拂了拂衣袖:“摆驾回宫。”
“恭送皇上。”李况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和玄矜等其余将官一起躬身施礼,却不料一向谨言慎行的李允突然冒出一句话来:“皇上……可以用皇天戒指的神力来破除苍梧王的逃遁之术。”
正要转身而去的不弃如同被一根铁针刺中,蓦地回转头来,眼神冷冽地盯着李允,让一旁的李况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是他在新皇眼中从未见过的酷烈表情。
幸而李允仍然垂着头,没有感受到皇帝强烈的杀意。他闭了闭眼睛,力图挥去眼前不断闪烁的皇天的光芒,心中也大是惊异自己为何会说出这种指摘君上的话来,或许是因为不弃手指上的皇天戒指给自己的印象太深刻了吧。
“看来李校尉倒是念念不忘擒拿反贼啊。”不弃冷笑一声道,“既然你如此忠君爱国,便到九嶷郡去为朕戍守边塞吧。”说着,率领随从官员,径自下万井城楼去了。
“李允,你,你还好吧?”知道先前李允已然力不从心,清越懊恼已平,此刻见李允还跪在地上,便想走过去扶他起来。不料一旁的宣武大将军玄矜却下令道:“皇上未有旨意之前,一干人犯暂且收押!”立时便有人将清越拦住,驱赶到尚未处决的苍梧王党羽中,朝楼下押去。
“清越……”李允心中大痛,挣扎着朝清越奔去,却被李况死命拽住,低声怒喝:“你还嫌自己得罪皇上不够多么?”
“李允,别担心,会好的……”拥挤的人群后,清越的身影已被完全淹没,只有一缕强作的笑声,隐约留在李允的耳畔。他眼睁睁地看着人群消失在远处,终于松开了一直徒劳紧挣的手臂,低下头,用右手手掌按住了自己的双眼。
从万井楼一别,直到数年后重返越京,李允再也没能见到清越。当他心急如焚地回到家,寻思怎样去打听清越的景况时,从宫中回来的李况却确认了不弃遣他远戍九嶷的消息。
“去九嶷也未必不是好事,那里正处于苍梧王的后方,有利于与朝廷大军内外夹击剿灭叛贼。”李况鼓励一般地拍了拍沉默的李允,“年轻人正要去战场上历练一下,窝在越京当个看门的校尉也没什么出息,是不是?”
“是的。不过……”李允才说了半句话,已被李况打断,“既然如此,便去整理行装吧。爷爷和九嶷守将有些交情,这就去写封书信让他关照你一下。”
“爷爷……”眼看李况便要离开,李允再也忍不住拉住了李况的衣袖,“爷爷,皇上会怎样对待平城郡主他们?”
“我们现在都快自身难保,你怎么还这么不懂事?”李况蓦地怒喝了一声,再也掩饰不住强压的焦躁,“那女孩现在是什么身份?是叛王的家眷,是乱党!我们家出了一个李甚已让皇上猜忌,难道还要再出一个李允让李家满门抄斩?!”
“难道七叔也是因为和苍梧王有牵连,才……”李允蓦地想起了七叔李甚和清越表兄蓝澈等人的关系,以前一直猜不通透的迷雾仿佛一下子从眼前散了开去。
“不错,那日皇上宣我觐见,却是当面掷下李甚和蓝澈他们假意游乐,实则谋反的罪证。我当即表示李甚一人所为与我李家无关,皇上却冷笑着道:‘若你今天用腰间的剑杀了李甚,朕就相信你们李家的清白。’——若不是皇上逼我动手杀他以保全我们家族,我怎么可能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手?还为了掩饰他的死因而嫁祸无辜,以免泄露了皇上对苍梧王的怀疑?”李况惨然一笑,门口灌进来的风越发显得他白发萧索,“允儿,你不会知道这百年来为了在云荒立足,我们中州李家究竟做出了怎样的牺牲,所以今天我也断断不会放任你为了一个丫头而毁了我们家族。皇上是怎样暴戾多疑的性子,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若你还是一意孤行要去救那个女孩,你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李允怔怔地听着,脑子里无数个念头纷繁绕转,终于横下心苦笑一声:“爷爷不用逼我,我会去九嶷的,就算不如大哥那般神勇,也断不会为李家丢脸。但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清越……”
“皇上不是说过吗,活的人质比死的人质有用,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她的性命。”李况知道李允关心则乱,温言抚慰,“只有你在前方奋勇立功,爷爷在京中才有资格在皇上面前说话啊。”
知道李况所言不虚,李允低下头,没有作声。
“还有,在外不比在家,一切都要忍让,明哲保身。无论如何,要活着回来,也不枉了我这些年费尽心机把你抚养长大……”李况说到这里,语声哽咽,想必是忆起了李允幼时父母双亡,重病垂死的过往。
“爷爷放心,我记下了。”李允含泪回答,“只要爷爷有机会见到清越时,帮我带句话就好。”
“你要说什么?”李况警惕地问,知道这千钧一发之时,说错一句话将引起多么严重的后果。
李允张了张嘴,一时也想不清该说什么,末了方道:“让她保重,我每天都会为她叠一条纸船。”
天祈王朝盛宁元年四月,云都校尉李允出越京北安门,奔赴九嶷郡。与此同时,苍梧王彦照在侍从的护卫下,突破一路关卡刺杀,平安回到苍梧郡首府芜城。
——春之卷终
第二卷 夏之酷烈
一 玄咨
从万井城楼上下来,清越并未与其他人一样被押往天牢。还在半路,就有人赶来朝押送他们的玄矜说了几句话,随后清越便被单独请上了一辆青布马车。一路上,清越死死地盯着赶车人的背影,咬着嘴唇一声不响。
眼看着马车停在一处越京的官方驿馆前,清越掀开布帘跳下车,见四周果然再无官兵,终于朝赶车之人开了口:“你要我承你的情?”
“不敢,虽然是在下说情,但这毕竟是皇上的旨意。郡主说起来也是皇上的堂妹,不该和那些人混在一起。”赶车之人跳下车位,转身朝清越微笑,一双眼睛明亮非常,竟是个挺拔俊朗的年轻将领。
“玄咨,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今日之事,都是拜你家诬陷所赐。”清越冷冷地说了这句,跨进了驿馆的大门。心底实在是一片凉透,那时实在无法料到,正是这个祖父和父亲一致看中、想要招为自己夫婿的男人,亲自和他玄家的长辈们一起,到宫中向皇帝告发了自己一家。
“不是诬陷,苍梧王是真的要反。”玄咨一边招呼着驿卒过来接待,一边依然微笑着,“不过当初郡主说在下眼神不像好人,才是真正的诬陷。”
清越此刻根本没有心思听玄咨的玩笑,她径直跟着驿馆的差役朝里走去,淡淡地朝门口的玄咨扔下一句话:“你的使命完成了,我会在这里等皇上的旨意。”
这一等,便是几个月,盛宁帝不弃的旨意却一直没有颁布,似乎完全忘记了清越这个人的存在。生活在这暗中戒备森严的驿馆中唯一的变化,是鲛人女奴浔被重新送回了清越的身边,伺候起居。
驿馆是最普通的驿馆,用来接待平日里进京述职的外地普通官员,小小两进院落,陈设布置比起苍梧王府来甚是简朴,不过此刻只有清越主仆二人并几个驿馆里的仆妇居住,倒也宽敞清静,似乎越京城的一切喧嚣流言都隔绝到了墙外。
门口有士兵把守,又无事可做,清越只能不厌其烦地向浔询问她从蓝府离开后发生的一切,从浔在越京水道中泅游见到李允,到李允临走前托浔给清越带话,再到李况将浔交给宣武大将军玄矜,最后玄矜将浔送回清越身边……清越发现,在对父王的失望和对祖父的怨恨中,此时她生活里唯一的希望便是那平时淳朴老实,却常常能带给她惊喜的李允了。可惜,她现在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像在万井城楼上一样,蹑云而来带她离开这潮湿沉闷的越京。
“李公子走的时候说,他一定会活着回来见郡主,还要每天给郡主叠一艘船。”浔适时地在一旁安慰道,“李公子那么有本事,人品又那么好,一定能救郡主的。”
“是啊,他一定会回来的。”清越重复着,似乎在这空茫的人世中抓住了唯一的依靠。然后她回忆起李允那纯朴诚恳而又令人心安的表情,不由微笑起来。
不过真正带来李允消息的人是玄咨,清越料不到这数月未曾造访过驿馆的人,竟然是来专程向自己辞行的。
“皇上封我为忻州宣抚使,即日便率军出发,苍梧王从芜城祭父起兵,已经快打到青水了。”面对清越的冷淡,玄咨仿佛不觉一般侃侃而谈,“他们打着为你祖父嗣澄报仇的旗号,全军缟素,听说很有噱头,皇上急调的姑射郡守军都被他们打败了,所以才派我去守住重镇忻州。”
“恭喜玄大人升官发财,从玄王以下,你们玄之一族都鸡犬升天啊。”清越嘲讽地冷笑道。
“看来郡主对我等的怒气还没有消。”玄咨不以为意,随意笑道,“不过说起来,你舅舅蓝珏他们父子几人除了贪污享乐,什么正事也做不了。他们享了这么多年的福,死了也不算冤枉,是不是?”
“玄大人既然要急着出兵讨伐我父王,想必有很多‘正事’要做吧。若是再在我这里浪费时间,谋划不周,兵败身死,清越可担不起这个罪名。”清越接过玄咨的话头,不依不饶。
“郡主的嘴果然狠辣,难怪大司命飞桥一心说你有碍社稷,天天想法撺掇皇上杀你呢。”见清越果然有些变色,玄咨不由得意,“不过放心,有我们玄王一系力保,郡主不会有任何危险。皇上是聪明人,他知道能带兵打仗的将帅和只会装神弄鬼的神官之间孰轻孰重。”
“那就请代为致谢玄王铮、宣武大将军玄矜、禁军统领玄癸,还有您——忻州宣抚使玄咨等等各位大人吧。”清越话语虽然客气,语气却不肯示弱,仍然带着明显的愤恨和嘲讽。
“郡主不用客气,其实我这次来,是想求郡主一事的。”玄咨依然不愠不火地笑道。
“阶下之囚何用‘求’字,玄大人真是客气了。”清越不动声色地答了,心里却有些异样。
“因为传言苍梧王暗中派人潜入越京来救郡主,皇上很快会将郡主接入宫中,玄咨只求郡主到得宫中后温柔顺随,莫要惹怒皇上,一定要保住性命。”玄咨说到这里,竟然一反方才的漫不经心,眼神郑重,仿佛另有寓意。
“玄大人过虑了,清越若是有幸入宫,定会想方设法讨得皇上欢心,将那些升天的鸡犬一只一只都打落到地上去。”清越盯着玄咨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
玄咨淡淡一笑,心中知道这番话无非这个天真的女孩儿说来吓唬人而已,轻笑道:“郡主只要平安就好,不用那么委屈自己。对了,还忘了告诉郡主,我此次去忻州,手下有一个部将就叫做李允,不知是不是郡主当初认识的那一个。郡主想不想托我带点什么话给他?”
“胡说,李允已被皇上差遣到九嶷郡去了,又怎么会去姑射郡的忻州?”清越心里咯噔一下,脱口而出。
“去什么九嶷,那是皇上小惩他而已。如今他在云荒东南西北奔波了几个月,也是该为朝廷尽力效命的时候了。”玄咨看着清越,一双灵活的眼睛转了转,脸上依然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
确实如玄咨所言,从四月离开越京,到如今八月处暑,三个多月来李允一直在云荒大陆上辗转奔波。他带着军中路凭,从越京北安门出发,沿着青水到达云荒中部洋洋万顷的镜湖边,登上长途渡船,准备从水路前往云荒最北面的九嶷郡。
九嶷郡路途遥远,因此渡船照例要在镜湖湖心的伽蓝城停靠一天,吐纳货物。看着船家和水手来来往往搬运忙碌,李允空闲无事,便下了船沿着码头闲逛。
伽蓝城是空桑第一大城,自第一个王朝建立来就一直是空桑历代王朝的首都。天祈王朝虽然皇帝长期居住在越京,名义上伽蓝城仍然是国都,大凡新春来临之际,天祈的皇帝们便要从越京出发,乘坐御船来到伽蓝城,登上城中心直入云霄的白塔,主持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
李允站在湖边,很容易就把远处的白塔看了个清楚,想起数千年前兴建这宏伟建筑的艰辛,不由兴起些虚无缥缈的感叹。
看了一会白塔,李允继续漫无目的地朝前走,却被一排坚固的石墙拦住了去路。沿着石墙绕到它的侧面,李允猛然发现几个兵士持了长戈肃立在石墙入口处,显然不放寻常人等靠近。
李允不是犯禁之人,老老实实地退开。然而退得几步,视线里便现出石墙后一抹朱红的飞檐,远远地划破了天空的阴影。心里似乎有一根弦被拨动了一下,李允迅速跑到码头的一处货台上,几个跳跃登上高高的货物堆,举目朝那石墙之后的水面望去,不由身子微微一颤。
那是一艘巨大的楼船,船头用云晶石浮凸镶嵌出栩栩如生的兽头,李允认得那是天祈王朝皇室标志——神兽狷的头像,仅此一项就可证明这艘气势宏伟、精雕细刻的楼船正是皇家的专用座船。此刻这艘御船风帆未挂,桨橹不发,只是泊在码头中随着湖水微微起伏,显见已闲置了许久。
眼光细细地扫过御船的每一个细节,李允恍惚觉得自己也曾经这样贪婪地观察过这艘船,可这由天祈王朝开国皇帝元烈帝建造的御船只往返于伽蓝城和青水口之间,自己连镜湖都没见过,又怎会看见过它?想必这只是自己的错觉而已,李允摇了摇头,力图甩开脑子里混沌的思绪,跳下货台。
可是下一刻,清越的笑语却清清楚楚地响在了脑际:“我看出来了,这艘船,倒像是皇上去伽蓝帝都的时候,在镜湖上乘坐的御船呢……”是啊,如果自己从未见过这艘装饰了神兽狷的御船,又如何能够给清越叠出一艘和这船一模一样的纸船来,倒像是自己早已将此船的一分一毫都刻画在脑中一般?眼前不断闪现出那御船和纸船的影像,李允猛地低低了一声,举手扶住了跳动的太阳穴。
似乎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想要破土而出,却又被急速流动的血液一点点冲淡了。这个毛病,自从他八岁那年患了重病,几乎死去之后就不时发作,每次都是祖父李况将他抱在怀中,一遍遍低语安慰将他哄得睡着了才会不治而愈,成年后更是几乎绝迹,不想此番在遥远的伽蓝城竟会被一艘楼船引发。
体内的血流得越发快了,李允感觉得到自己的脸烫得惊人,想必已红得如同煮熟的虾子。他坐在地上,缓缓地呼吸着力图平复血液异常的流动,平心静气了一盏茶的工夫,果然发觉神志逐渐清明,一切又恢复了原状。
正奇怪间,忽见一艘快船风驰电掣一般驶了过来,当先一个兵士不等船停稳便跳上码头,大声喊道:“哪个是李允?”
“在下正是。”李允赶紧站起来,迎着那军中传令的快船走过去,抱拳施礼,“不知官长有何事吩咐?”
“传兵部调令,着云都校尉李允即刻赴萨其部镇西军部下效力,不得有误!”传令兵例行公事地说完,伸手将调令交给李允。
李允双手接过,心中诧异地处云荒西北角的萨其部辖地历来和平驯顺,兵部为何会突然将自己派驻那里。然而军令如山,不得不遵,他只得立时寻了另一艘开往西北方芦湄城的商船,启程前往萨其部。
船至镜湖西北岸后,李允弃舟乘马,赶赴镇西军驻地。这一段旅程地形多变,人烟稀少,行走起来甚是辛苦。等他水陆兼程到达西荒沙漠边缘的时候,已是云荒大陆上最为酷热的六月底。抬头望望天上火球一般低低悬挂的太阳,李允抹去额头的汗水,一口喝干了水壶里的水,持着空空的水壶对着眼前漫无边际的沙漠苦笑了。
压制住心底愤懑的心绪,拨回马头,李允不得不回到沙漠边缘的小镇去,打算在那里置备下干粮饮水,帐篷沙马,方才能穿越茫茫沙海,前往沙漠后的萨其部草原。
然而当他辛苦购齐了一应沙漠物品时,却意外地再次收到兵部的调令,这一次,却是调他去镜湖最南端入海口处的叶城,参加卫海军围剿海盗。
“请问,这调令是兵部尚书玄大人的意思么?”站在刚刚买好的帐篷水囊前,李允终于忍不住向传令兵问道。
“去哪里都是为皇上效力,云都校尉就不要多问了。”传令兵似乎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李允的狼狈模样,打着官腔道。
李允不再开口,默默地重新收拾了自己简单的行礼,用沙马和所有的沙漠装备换了一匹能耐长途跋涉的霍图矮脚马。
这一次,他不再像先前一样日夜兼程地赶赴前方,心中知道不知何时那诡异难测的兵部调令又会不期而至。可是,调令上那清清楚楚写明的报到日期却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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