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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荒纪年-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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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那些箭头就要射进朝轩体内,一片银白的光网忽然从混乱的观礼人群中飞出,堪堪罩定了朝轩的全身,将那些飞箭尽数挡了开去——却是颜莹终于挤到了靠近云台的地方,拼尽全力使出“袖底风”,护住朝轩不受伤害。

“抓住逆贼的同党!”领头的将领猛地醒悟过来,一声令下,大队的士兵便朝着颜莹藏身的人群冲来。急红了眼睛的士兵无暇分清谁是乱党,利刃一挥,已是砍瓜切菜般将大批百姓砍倒在地。其余百姓大惊失色,俱都吓得疯了般四散逃命,只有颜莹站在原处,视线牢牢地盯着高台上的朝轩。

终于,朝轩的目光往颜莹的方向转来,让颜莹的心蓦地忐忑——他看到自己了,今日反正只是一死,却无论如何要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

可是朝轩忽然摇了摇头,对着人群中颜莹那担忧而深情的目光摇了摇头,摊开左手亮了亮掌心那颗破裂的承钧星。虽然他没有开口,颜莹却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让她不要再使用武功暴露自己,因为他已经将太史阁的重担交付到了她的肩上,她必须活下去承受镌刻进掌心的千钧之重,否则,九嶷山诀别之时他又何必那么绝决?

心中知道这是唯一的选择,颜莹点了点头,说服自己坚决地随着人潮离开。背转身的一瞬间,泪水决堤而下,沾湿了颜莹的衣襟。以前刻苦修习“袖底风”的武功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她拼命问自己,师父说不能杀人,却可护人,可是如今她根本连自己最爱的人都无法保护!

夹杂在哭泣呼喝的人群中,颜莹只觉得整个广场变成了溅水的油锅,昏乱中只有朝轩的声音还清清楚楚地传进每一个人耳中:“我也是一个有罪的人,今天我用自己的生命来指斥另外一个更大的罪人,虽然我知道他还会继续统治着这个国度。可是活下去的人们啊,长久不变的并非就是天经地义的,记住你们不是被人摆弄的玩偶,不要用你们的狂热帮独夫堆砌宝座!帝王之血的后裔算什么,这种愚民的论调,无非是要剥夺我们选择的权利……”

忽然,这振聋发聩的声音嘎然而止,仿佛整个世界都寂静下来。颜莹惊恐地回头,看到几枝箭矢已经贯穿了朝轩的身体,而几个士兵已经从云台下爬到了朝轩身前!她猛地咬住了自己的手背,压制住几乎划破胸腔的嘶喊,也压制住了即将激荡而出的内力。

“而真正的选择,没有逼迫,也没有愚弄……”朝轩咳出喉咙里的血,却再也无力发出声音,明白自己终于走到了终点。他朝冲上云台的士兵笑了笑,反手拔出身体里的箭,忽然大步跨入了身后的火墙之中!而那原本熊熊燃烧的火墙,则在同时蓦地爆发出一阵夺目的火焰,如同一只璀璨的凤凰,直冲天际。

原来他给自己选择的,就是这样的结局。明知时日无多,却不甘在不见天日的墓室里默默腐烂,而是要在普天之下、万民之前,像涅槃的凤凰一般光彩绚烂……颜莹呆呆地看着舞动的火墙,忽然失去力气一般靠在一根石柱上,胸前所藏的那叠信纸也如同烧着一般灼痛了她——她早该想得到的,那个骄傲的人,怎么容许自己死得那样枯槁黯淡。他把耗尽生命默写出的藏书交给了她,把太史阁的一切秘密写在纸上传授了她,甚至连他没有能在公众面前说完的话,也撰写完整托付了她,因为自始至终——他都全心全意地信任着她。

那么她也不会辜负他的信任。颜莹默默地对着天上说:朝轩,从此你不仅是一个默写书册的人,这个名字本身,就是史书中一出浓墨重彩的华章。

站直身体,未来的太史阁女阁主朝着人群外走去。天边的云霞透着夺目的红光,仿佛一页页浸透了血与火的书页,眩晕了她的双眼。于是她低下头,看着左手掌心中发出微光的九角星芒,抹去滴落在上面的水痕,低低地吐出两个字:“朝轩”。

(全书完)

《中州卷·天华界》



楔子

石宪知道,黑暗里那些贪婪的眼睛已经盯着自己很久了。即使他合着眼睑佯装熟睡,他也仿佛可以看见那些妖异的眸子,如同群星一般将自己包围笼罩,让自己闭着眼睛都能看到点点星光。

星星。这个比喻让石宪感到有些好笑。如果天上的星星都如同这些妖魔的眸光一般狰狞,那么世人恐怕都是活在地狱之中了吧。无意识地伸了伸手,感觉得到胸口衣襟处水润寒凉,想来那株白莲依然无恙。那可是三天前恒露离去的时候交待给自己照看的花儿,说好了等她回来的时候一起种到空寂山顶的天池里。哪怕这几日耗费了诸多精神照看这朵白莲,可是也只有这花儿的存在,可以让石宪将这地狱般的空寂之山想像成开满圣洁莲花的天华界。这般苦中作乐异想天开的本事,石宪自己想起来也觉得太自欺欺人了些,怪不得会引得恒露恶狠狠地骂一句:“你做梦!”

眼看石宪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周围顿时掀起一阵轻微的骚动。“他凭什么笑,难道就笃定我们收拾不了他么?”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就算已经刻意压低,可那无法掩盖的尖锐仍然如同一根刺从黑夜的寂静中突起,成功地煽动起一阵汹涌的戾气和杀气。

石宪翻了个身。虽然眼睛依旧没有睁开,藏在衣袖下的右手却已暗暗压上了腰间的剑柄。这样深陷重围的遭遇,他已经领教了无数次,早已从开始时的惊慌失措修炼到了如今岿然不动的境界。可是岿然不动的毕竟只是外表,内心终归会被那腾腾涌来的阴毒之气所惊激,连耳朵里都是心脏急速跳动的声音。

幸而那些妖魔早已在他的剑下吃过几次亏,此番也不敢冒进,只是锲而不舍地守候在一旁窥伺。这种感觉,就像咆哮的海浪一波波地冲上岸来,却又在即将舔到脚趾的瞬间退下去,让你庆幸之余,却又忍不住担心那不知何时到来的灭顶之灾。

看来今天晚上又睡不成了。石宪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侧起耳朵,却依然听不到那个渴望的声音。明知道她不会有什么危险,却又有些止不住的担心,加上周遭沉重的危险气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浓烈,石宪再也无法佯装平静,索性睁开了眼睛。

空寂之山是云荒西部最高的山峰,因此月亮似乎都比别的地方看起来要大些,可惜却也并非别处看见的那般圆润,竟是带了些钝钝的棱角,仿佛被人浅浅地割了几刀,显出一种阴郁的狰狞来。

然而石宪知道,当然不是有人切割了月亮的轮廓,那冲天而起遮蔽了月光的,是空寂之山中散发出的死灵怨气。每一天夜里,云荒大陆上含着怨愤死去的魂灵中,终有一部分会挣脱黄泉之水的轮回之路,被吸引到最为黑暗阴冷的空寂之山来。而空寂之山,则是靠吞噬这些灵魂而完成自己的生长。当那些飘荡在虚空中的灵魂被空寂之山凝固成比夜还黑的岩石时,栖息在空寂之山的恶魔鸟灵们也开始了一天的狂欢盛宴,通过吸食灵魂和怨气壮大自身的力量。对这些由怨灵聚合而生的恶魔鸟灵而言,石宪这样的存在无异于是对他们力量的最大挑衅,也就无怪乎他们在多次失败之后,仍然不死心地要置他于死地。

果然,在看到石宪睁开眼睛缓缓起身之后,原本退后了两步的鸟灵们又重新走上前来。一二十只鸟灵挤挤挨挨地站在一起,扎煞着他们黑羽覆盖的肉翅,形成一个紧窒的包围圈,妖异的目光贪婪地盯着石宪,显然相互间的鼓励让他们嗜血的本性战胜了对石宪的畏惧。

“我从来只想和你们和睦相处。”石宪看着妖魔们步步紧逼,没有动,也没有拔出腰间的佩剑,目光甚至有些退避地盯着衣襟上斜插着的白莲花,“我只是白天在这里散步,晚上在这里睡觉而已。我从来没有妨碍你们,你们袭击我的时候我也仅求自保,这么大的空寂之山为什么不能让我留下来呢?”

“可是我们的头领很讨厌你,她命令我们杀了你。”一个鸟灵伸出血红的舌头舔了添嘴唇,“她还说你修炼神仙术,若是吃了你,会比吃上一百个普通人还要增强灵力。”

“谁是你们头领?”石宪愕然问道。能做到鸟灵这群食人恶魔的头领,自然是本事最高手段最狠心思最毒的那一个,可是他以前怎么没有察觉?

“哈,你居然连谁是我们头领都不知道,枉你还一副痴心人的模样守在这里,真是笑死人了!”鸟灵们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却一边都冷眼偷觑着石宪的反应,“我们的头领,自然是恒露姐姐了!”

“恒露?”石宪心中一紧,仿佛那里破了一个洞,力气一下子都散了出去,“不可能,三天前她走到时候都还没有……”是的,三天前恒露离开空寂之山的时候,只说要去采更多的莲花回来,而他则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怀里的白莲,满心幻想着要让空寂之山山顶的湖泊里,都种满各色对抗死亡和怨恨的莲花……

“笨蛋,恒露姐姐要做什么,当真会告诉你吗?”鸟灵见自己的说法有效,顿时扑扇着黑翅,面有得色地说下去,“三天前,恒露姐姐带领我们突破了空桑人的结界,飞到白穗城去啄死了那个胆敢放箭射我们的守将,还顺带把城里杀了个人仰马翻,死人堆起来有小山那么高!这三天里大伙儿真是痛快啊,好久都没有吃到那么多新鲜人肉啦!这些都多亏了恒露姐姐的本事,所以大伙儿就尊奉她做了头领。头领吩咐我们杀你,我们敢不遵从么?”

“她……她居然带你们……”石宪脚下微一踉跄,只觉得当头被人打了一棒,眼前竟是一片昏眩——恒露,恒露,就算你已经沦落成魔,却为什么一定要成为众恶之首,犯下如此十恶不赦的大罪?如今你在这条邪恶之路上越陷越深,我的一切努力都不过是泡影而已,那么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恒露姐姐初登头领之位,便下令说你屡屡骚扰于她,像只苍蝇一样赶也赶不走,索性就要我们杀了你算了。”说话的鸟灵忽然诡秘地一笑,不无嘲讽地道,“恒露姐姐还说,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喜欢她,就干脆让我们吃了,也变成妖魔吧……否则,谁还会相信你的鬼话呢?”

唰地一声,石宪猛地抽出了腰间的佩剑,立时吓得早已领教过他御剑仙术的鸟灵们一凛,无人再敢出声。“以为说这些就可以迷惑我吗?”石宪冷笑道,“想要吃我,还得看你们的本事!”

“你的本事,我们自然是知道的。”先前的鸟灵盯着石宪衣襟上渐渐萎蔫的白莲,得意笑道,“不过你现在灵力尽失,就算有什么本事也使不出来了吧!恒露姐姐的本事,要治你真是易如反掌!”

石宪心头一震,脚下忍不住微微踉跄,连手中的长剑也呛啷一声,无力地跌落在地。空寂之山乃是云荒的绝地,任何生命都会被山体吞噬,因此这三日来为了护住白莲不至枯萎成尘,他一直在用自身的灵力抵御着外界的侵蚀,以至于现在已有力竭之感。想起递给自己这朵花儿时恒露笑语盈盈的模样,分明是早已为今日设下了圈套,偏偏自己还以为是自己的恒心感化了她,心甘情愿为她守着这点温情的象征,却不知他的恒露早已沦落成魔,早已不是当年率真明朗的活泼少女了!一念及此,石宪心如刀绞,勉强捏起蹑云诀飞上半空,只想趁着一息尚存之际逃离这些妖魔的包围。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在空寂之山维持那朵白莲耗费了石宪所有的力气,蹑云诀不过初初展开,平日里几乎毫无所觉的反噬之力却骤然如同雷轰电击一般,让强弩之末的人忍不住痛哼一声,不由自主地从半空中重重砸落在地。“恒露……”他用尽力气嘶喊了一声,听在旁观者耳中却已弱不可闻。

鸟灵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当先上前,似乎不相信这个平日里那么强大的人竟然会真的再无反抗之力。过了良久,眼看石宪仍是不动,他们终于小心翼翼地围拢上去,试探了几下发现那个人果然虚弱不堪,当下欢呼一声,扑了上去。

鸟灵的尖爪和利齿如同刀剑一样撕开了石宪的皮肉,他甚至可以在你争我夺的嘈杂声中听见自己血液汩汩外流的声音。倒在空寂之山冰冷的岩石上,石宪努力抬起头,想要透过鸟灵们黑色翅膀的空隙找到那抹熟悉的红衣,视线里却始终空空如也。只有那朵他寄托了无限希望的白莲,被空寂之山吞噬了所有的活气,在一瞬间被鸟灵们践踏成了尘土——就像他自己一样。

看来,我是真的不能救你了……往事如同潮水一样汹涌而至,淹没了石宪所有的神志。当那缕期盼的目光终于熄灭的时候,血肉模糊的人只剩下一声微不可闻的誓言:“我答应你……要带你去……天……华……界……”

“不用假惺惺了,我早已回到了云荒,回到了天华界,你以为再提起当年的事情我就会放过你么?”一只指甲尖利的手掐住了石宪的脖子,将他的头整个提了起来,深不见底的黑色眸光冷如利剑,“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么?你总是用那么怜悯那么悲惨的眼光看着我,时刻提醒我身为鸟灵所遭受的一切痛苦。不杀了你,我怎么能过上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生活?”

“对不起……我只是……想要和你找到……天华界……”石宪此刻已经看不清楚面前红衣黑发的身影,只在昏迷中喃喃地念叨,发自肺腑的声音和着鲜血从口中涌出,“天华界里……到处都是莲花……连鸟灵也不再有痛苦……”

尖利的指甲慢慢从石宪的脖子上松开,重伤的身体缓缓坠落到岩石上。就在口角沾着鲜血的鸟灵们欢呼一声,打算继续享受难得的美餐时,一双黑色的翅膀忽然狠狠抽过来,将一众鸟灵扫得立足不稳跌了出去,下一刻,一个带着威势的声音在空寂之山山顶响起:“都给我滚!以后再不许找他的麻烦!”

上卷

一、神之子

我有一个秘密。

我是神的孩子。

当然,从我发现这个秘密开始,我就从未把它告诉过任何人,包括我的父亲母亲。不过我猜他们知道我发现了这个秘密,因为他们就是神,神应该无所不知。既然如此,他们不提,我也不提。神与神子之间应该是心照不宣的,不是吗?

我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个秘密的,就像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学会了思考。那个时候我们家住在一个宁静的小村庄里面,村子背后是层层叠叠奇峻秀丽的山峦,清淡的薄雾环绕在山巅,最终化为一道流泉从山脊汩汩而下,润泽了从山顶披陈到村庄边缘的树林。而那些树木,更是无不虬枝劲节,每一株都可以成为一片园林中最出挑的景致,每一片树叶上都仿佛跳跃着七彩的光斑:曙红、金黄、黛青、石绿……这一切美景,都和父亲笔下的那幅《秋山暝色图》异曲同工,仿佛父亲只是把画笔朝着虚空挥洒,就创造出了那一片深邃宁静而又鲜润多彩的风景。

村庄里似乎只有稀稀落落七八户人家,虽然住的都是竹篱茅舍,却无一不谈吐温雅,举止脱俗,成日里行的都是采药、抚琴、饮酒、吟诗、读书、下棋等等雅事,从无一人为家计发愁。当然我只是个孩子,更是不用发愁的,母亲在后院里养了小鸡小鸭,父亲也常常从门前小溪中钓上大鱼来,我所做的便是扑完黄蝶放完纸鸢后回家享受天伦之乐,然后乖乖地听父亲给我讲解经史子集。

很久以后我知道,这就是无数人求而不得的理想生活。

我不知道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多少年,反正每一天都是一样的单调而祥和。我从来不会问父母亲我们是谁,为什么住在这里,将来会怎么样,我只是一个懵懂的孩童,永远无忧无虑。

直到有一天——一个巨大的黑色的影子出现在我的面前。开始只是占据了远山的一角,随即以惊人的速度笼罩了村子外侧的大幅山水,并逐渐往我们的村子移动而来。更可怕的是,那个黑影的轮廓分明是一个人,一个巨大无比的女人!那个时候我正和平日一样,同一个梳着双抓髻的同伴在菜地里扑蝴蝶,对面这样惊异而恐怖的景象,我吓得大声叫唤,同伴却听而不闻般一片茫然,目光照旧落在不远处的黄蝶身上。

我见他不可理喻,打算扔下他就往菜地旁的茅舍跑。这个时候父母亲应该坐在一起品茶吟诗,也只有他们可以把我从眼前这匪夷所思的骇人景象中拯救出来。可是,与此同时我发现了一个更加可怕的事实——我跑不了,无论我怎样咬牙努力,我都无法逃出这片小小的菜花地,甚至连我双手举起要扑向蝴蝶的姿势都无法改变一丝一毫!前所未有的恐惧袭上了我的心头,我仿佛一个刚刚完成蜕变苏醒过来的蛾子,想要破茧而出之时却发现束缚自身的丝茧牢不可破,只能用尽全部的力气做出扭动和挣扎。因为若是无法自由,便自有死。

我的垂死挣扎反而吸引了那个巨大黑影,它竟然径自向我移动过来,堪堪我把笼罩在它的阴影下。我吓得不敢再动,又突然想起整个村庄除了我谁都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只好努力保持原状,连大气都不敢透一口。

然而那个黑影看来是盯上我了,它笼罩在我的面前,目光灼灼地落在我身上。随后我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天空中传下来:“你是他们的儿子?”

她没有说明“他们”是谁,但是我在一瞬间就明白,她说的是我的父亲母亲。于是我想起父亲在书上教过我的那些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的故事,当即鼓起勇气回答:“是又怎样?”其实我还想做出一个更加英勇无畏的动作来,至少也要挺直脊背,可是我仍然无法改变自己的姿势,举着双手扑蝴蝶的动作连想想都觉得很傻很幼稚,我几乎要哭出来了。

然而她没有嘲笑我,只是奇怪地咦了一声,影子越发朝我凑得近了些:“你居然会说话?”

我又不是哑巴,为什么不会说话?我的恐惧变成了愤怒,于是我只是哼了一声,表示对这个问题不屑一顾。

她笑了起来,声音清脆,虽然从天而降仿佛雷霆一般,却也不让人感觉刺耳。“居然还会生气,真是奇妙啊。”她忽然止住了笑,严肃地问,“你从什么时候感觉到自己存在的?”

这个问题委实太深奥了些,何况还有些贬低我的意思,于是我便色厉内荏地回道:“自然是从一开始便感觉到了。”

她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这种沉默让我又有些畏惧,不知她后面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偏偏无论我怎样努力睁大眼睛,都无法看清楚她的模样,眼前始终只是一片白茫茫的柔和光芒。就连她的声音,也仿佛是隔着什么传过来,就像——就像我们处在不同的世界。

“如果你这么聪明,那我问你几个问题。”那个巨人果然没安好心,一连串抛出些折磨我的问题来,“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为什么这片地方景色从来不曾改变?为什么你永远不会长大?为什么你无法自由活动?为什么你刚才大声尖叫,你的父母亲却还在安心喝茶而不顾你的安危?哈,我猜你连自己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都不知道,对不对?”

“我就是我,为什么一定要有名字,一定要有岁数呢?”我硬着嘴壳子回答,“我能思考,所以我存在。”

“你这个样子也敢自称‘思考’?”那个女人的声音咯咯笑了起来,倒有些妖媚的感觉,“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神仙,是来启迪你的心智的。你好好想想我刚才的问题,就能长大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想了她的问题就能长大,事实上我确实永远是这个头梳双髻身穿小褂的顽童模样,总是无法像父亲那样长身玉立衣袂飘飘。可是就在我正要开口问她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刺目光芒乍然从遥远的天边亮起,一个声音带着怒气喝道:“程青芜,你给我出来!”

“不好,被发现了。”跟我说话的女巨人轻轻哎哟了一声,黑影慢慢从我们的村庄上空退去,“再见,小东西,我会再来看你的。你可要争气,一直都在哦。”

我怔怔地没有回话,实际上我根本没有听懂她最后的意思。而且我听出来,刚才那个喝退了女巨人的声音,是母亲的声音。看来我原先猜测父母亲是神果然是正确的,能够一声就把那可怕可恶的女巨人吓跑,母亲真是有本事。

那个叫做程青芜的女巨人,抑或女神仙走了,可她的问题却留了下来,并且深深地困扰在我的心里,浓重的疑惑随着岁月的流逝与日俱增。我究竟是谁,我从哪里来,为什么父母从来不告诉我?更可怕的是,我所处的世界为什么没有丝毫变化?岁月仿佛在我们所居住的村庄凝滞了,飘在半空的树叶从不落地,远处萦绕在山峰上的云烟从不漂移,就连飞翔在我和同伴面前的黄蝶,也始终近在咫尺而永远不能触摸。这些事情,以前看起来是多么理所当然,可是当那个叫做程青芜的女巨人把它们当作问题提出来后,我就彻底地迷茫了。在这个没有年月没有季节没有时刻的世界中,我只能靠着自己越来越多的问题来判断自己正在不停长大。可是既然我的世界中从来没有“时间”的观念,我又是从哪里懂得它的呢?

这些问题折磨得我快要疯了。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大叫起来:“我不要再住在这里了,我不要再扑蝴蝶了!我要长大!”这是我第一次向父母亲提出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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