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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荒纪年-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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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并不深,只是没到了他的胸口。石宪小心翼翼地朝着前方摇曳的金莲迈步走去,却蓦地停下了脚步。

“快啊,你磨蹭什么?”画舫上尊贵的王爷公主们齐声催促着。

石宪咬着牙不作声,也不动作,然而身子却逐渐往下沉去,池水渐渐向上淹没了他的肩膀,直至淹没了他的下巴。

“不好,侯爷是陷进淤泥里去了!”艄公猛地醒悟过来,惊惶失措地叫道,“二王爷,快……快命人去救……”

“罗嗦什么?”画舫上领头的二皇子石恢朝艄公怒喝了一声,“午膳时间到了,还不开船回去?”

“是……可是侯爷他……”艄公还待开口,石恢已一耳光将他抽到一边,“开船!”

画舫果然重新划动起来,距离陷在水中的石宪越来越远。眼看池水已快要淹没石宪的鼻尖,而他仍旧像死人一般不言不动,红衣少女恒露忍不住扶住栏杆探出身子叫道:“石宪,只要你求饶,我们就救你出来。”

“恒露,别理他,我们整了他这么多次,他哪回真正出过事?”石恢在一旁不以为然地道,“有些人天生贱命,哪里那么容易就死了呢。”

画舫渐渐隐入茂盛的荷花枝叶中,我再努力睁大眼睛,也看不到那袭燃烧了我的红衣了。整个荷花池又恢复了宁静,连一点欸乃的水声也消失殆尽。等我终于从恒露的音容笑貌中回过神来时,我才发现石宪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了一点乌黑的发髻。

“唉,想不到最终找到的果然是个羯人。”程青芜自言自语般道,“要不要现在救他呢?”

“什么?”我原本想爬上葫芦口骑坐在上面,听到这句话差点滑落下去,“青姨,难道那根淹了个半死的芦苇杆子就是要给我找的身体?他根本就不是我喜欢的样子,我不要我不要!”

“不要也行。”程青芜扭头看了看我,轻松地道,“我们还可以等下一个合用的身体出现。”

“要等多久呢?”我忙问。

“也不算久,二三十年吧。”

“啊!”我当即惨叫一声,让我再过二三十年这样居住在葫芦里,动不动就被程青芜关禁闭的生活,或许还可以忍受,但是一想到红衣恒露和其他凡人一样,二三十年里看不到我听不到我,还不如让我死了的好。“不干不干,青姨,我宁可要他了,哪怕他是羯人,哪怕是那么麻杆一样的身体我也要定了!”

“好了好了,就依你。”程青芜被我吵得头痛,只好从白马尾鬃制成的拂尘上拔下一根马鬃,伸手轻轻掷出,那根马鬃便迎风一抖化作十数丈长的丝绳,钻进了淹没石宪的地方。

程青芜轻轻叫了一声“起”,白色的丝绳立时回抽,带得绳子末端卷住的人形落在荷塘旁的草地上。眼看石宪睫毛微动吐出几口水来,程青芜带着我悄悄躲到了树后,“这孩子确实有些不同寻常,我们且偷偷看一看。”

就算程青芜不说,我也觉出石宪的古怪来。他捡回来一条命后竟连一丝惊讶惶惑也看不出来,径自擦去脸上的水珠,爬起身拖着满是泥水的步子,朝着偏僻的宫城西北角走去。

以程青芜的法力,石宪当然无法发现我们跟随在他身后。他对脚下的道路熟悉得很,三转两转便走到一处年久失修的宫墙前,伸手推开了虚掩的木门。

屋子里陈设很简单,除了床榻矮几几乎没有长物,却也收拾得干干净净。石宪站在门口,脱掉了鞋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拖泥带水的衣衫,伸手将它脱了下来,抛在屋外的石阶上。然后他就这么赤着瘦骨嶙峋的上身走进屋中,点燃了屋角的油灯,再举着灯盏走了出来。

此刻正是午后,阳光充足,因此我和程青芜都猜不透他点灯的用意。却见石宪蹲下身,一手拎起脏衣服脏鞋子,一手将油灯的灯焰凑过去,衣服便倏地腾起白色的火光来。

我吃惊地看着石宪烧衣履的举动,心想看他屋里的陈设,哪里还能找出多余的衣服来,莫非他日后便打算这样光着身子赤着脚走来走去么?然而我很快便看出了端倪——那堆衣履上虽然火光熊熊,衣服本身却没有一点损害!果然当火焰灭去,石宪伸手提起衣服用力一抖,原本脏污的青衫已然恢复了洁净,那簌簌而落的灰烬分明只是污垢而已。

“原来他也会一点法术,否则怎么在这宫里自保?”程青芜轻轻叹息了一声,“小东西,看来这个身体可不那么容易抢过来呢。”

我原本就不知道怎么抢别人的身体来用,此刻听程青芜这么一说,更是没了主意,只好嗫嚅道:“再看看吧。”

石宪将干净衣服穿好,套上鞋子,便走到墙根去盘膝坐下,把湿透的头发披散开来。他搬开面前树根处的石板,伸手从地洞里掏出一块拳头大小半透明的石头来,伸手在上面不知画了什么符号,那块石头上便袅袅地升腾起白色的烟雾。石宪凑过去把脸笼罩在这白色的烟雾中,闭着眼睛深深地呼吸着,瘦削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居然懂得吸食云母中蕴含的云气精华,这小子看来是在修行神仙术了。”程青芜与其说是自言自语,不如说是解释给我听,“不过看他衣食无着,纵然能凭借云气保持神清骨秀,却到底太荏弱了些。”

我没搭话,只是怔怔地盯着云母中升腾而起的白烟,心中猜测这云气吸食起来是个什么滋味。

“有了!”程青芜忽然笑了笑,扬起拂尘轻轻一点石宪,石宪便如同睡着一般缓缓倒在地上。

“你要干嘛?”我身不由己地被程青芜带着走到石宪面前,惊讶地问。

“你无法真正成为这具身体的主人,因此我只好换一个法子。”程青芜指着失去知觉的石宪道,“我可以让他的魂魄休眠,而让你暂时占据这具身体,不过第一次时间不能超过一个时辰,日后我会想办法逐渐增加时间。”

“好啊!”我兴奋地跳起来,“青姨不用着急,你肯定能想出办法来把他的魂魄赶走的。”

“但愿如此。”程青芜似乎并没有那么大的自信,却也不愿当场打击我的情绪,“不过你要小心些。这个石宪是中山王石虎的儿子,石虎大权在握又生性暴虐,赵国朝廷对他又恨又怕,特别是石勒的几个儿子更是对他恨之入骨,因此石宪作为人质留在宫里日子可不好过呢。”

“我理会得,再说,不是还有青姨在么?”我此刻迫不及待地想要享受常人的生活,哪里还有那么多顾忌,当下一叠声地催促程青芜施术。

虽然我一直对拥有一个常人的躯体念念不忘,但当我真的可以控制石宪的身体时,我才发现这滋味也并不怎么好。且不说肺中呛进去的池水让我胸口隐隐作痛,单是腹部那种奇怪的感觉就让我有些不自在,但那具体是什么感觉,我又形容不出来。

“好了,你自己出去转转吧。”程青芜晃了晃手中的葫芦,“一个时辰之后,这葫芦会把你自动吸出来。”

我有些不习惯地看着面前陡然和我一般大小的程青芜,小心收敛起自己把她塞进葫芦里的妄想,掩饰一般嬉皮笑脸地道:“这个样子看青姨,比以前更漂亮啦。”

“看你这贼忒兮兮的样子,哪里像是石宪?”程青芜嗔道,“我看你出去没两步,就会被人识破了身份。”

听闻此语,我赶紧咳嗽一声,沉下了面孔,随即苦着脸道:“这样板着脸过日子,还有什么乐趣啊?”

“唉,一个太孤僻一个太调皮,我看把你们两个的性子揉在一起就好了。”程青芜说着推了推我,“出去吧,看看你能不能适应这个新身体。”

我心里其实早巴不得飞得远远的,只是要讨程青芜欢心,不愿表现得太明显而已。这下子终于盼到了这一刻,当下也不顾披头散发,一步就跳过门槛,朝着外面大步跑了出去。

我那个时候并不知道宫中是不许人奔跑的,只是一味沉浸在挥舞四肢的快乐中,连周围宫人的议论呵斥也听而不闻。我只有一个时辰而已啊,就让我在这一个时辰里尽情地享受吧。

跑了一阵,腹部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虽然麻木下去,背上却冒出一阵阵的虚汗来,手脚也酸软得再没有力气。我摇了摇有些昏沉的头,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出这样的状况,只好停下脚步坐在路边的山石上,呼哧呼哧地喘气。

“石宪,你居然从湖里爬出来了?嘻嘻,原来倒是没发现你的头发有些卷呢。”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在我身后响起,让我仿佛受到当头一棒,顷刻间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是愣愣地转头过去,咧开嘴笑了。

没错,站在我面前的,正是穿着一身红衣服的恒露。凑近了看她,比刚才隔船而望的时候更加美丽了,那一身红衣把她雪白的脸颊和幽深的黑眼睛衬托得难描难画,让我再也移不开视线。说什么邺城壮观,三台瑰丽,那些被称为“天下至美”的建筑死气沉沉,又怎么能和面前活生生的女孩儿相比?

想是从未见过石宪脸上如此痴迷的笑容,恒露有些疑惑地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你病了吗?”

我仍然说不出话,只是望着她傻笑,心里使劲地要把她的每一分每一寸都牢牢记下。不料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肚子忽然很奇怪地发出了咕咕的声音。

“原来你是饿昏了头。”恒露恍然大悟地笑起来,“才从湖里爬出来,还没有用午膳吧?要不要我给你带点吃的来?”

我原先虽然无需饮食,却也知道对常人而言,一日三餐是保证力气的来源,怪不得方才跑了一阵便全身发虚,可见石宪吸食云气的功夫还不够,竟让这具身体仍然觉出饿来。我此刻深知饿肚子的滋味实在不好受,见恒露居然肯帮我找吃的,自然心花怒放,忙不迭地点头。

“你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就回来。”恒露说着,一溜烟就不见了。

我老老实实地坐在山石上,一边想象着她的笑脸一边等待,就算听到四周的树丛里有人悉悉簌簌躲藏起来也混不在意。过了一会,恒露果然拿了一个包子塞在我手中:“吃吧。”

肉包子香喷喷的气息加上佳人言笑盈盈的模样让我几乎幸福到了天上,当下抓起包子大口地咬了下去,脸上还是脱不去那沉醉的笑容。然而口中猛地咯啦一声,似乎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破了我的舌头和牙龈,我连忙抛开手里的包子,张嘴就吐了出来,嚼了一半的包子已被血染成了红色,内中赫然躺着一枚白色的碎瓷片。

“吃亏那么多次,居然还这么笨啊……”四周的树丛里忽然传出低低的哄笑,我明白又是石恢那帮人在搞鬼,却不愿把我这宝贵的一个时辰浪费在他们身上。于是我只是擦了擦唇边的血,有些委屈地看着恒露。

“我……我也不知道……”恒露忙不迭地掩饰着,却明显带着诡计得逞的得意笑容。

“我不生气。”我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只希望她能体会到我炽热的感情——不是石宪的,是我的。

“不生气就好。”恒露眼珠一转,忽然走上来拉住了我的手,“石宪,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和石恢石宏他们打架,我还帮了你呢。”

我自然是不记得的。不过既然我以后多半要顶着石宪的身体过日子,还是应该趁此机会多和恒露套套近乎,于是我点了点头,尽量用自己最温柔的声音说:“我知道你很好的。”

树丛里又有人压抑不住地嗤笑起来,我仍旧装作没有听见,恒露也装作没有听见。“我带你去神殿吧,你敢不敢去?”她忽然朝四周掠过一个得意的眼神,神秘地对我说。

“当然敢。”不就是去神殿吗,为了博她欢心,为了和她多呆一会儿,我还有哪里不敢去?

四、天华界

根据程青芜的说法,羯人的祖先自西而来中州,原本信奉拜火教,到了石勒这一代,又改信了佛教。然而实际上,羯人始终保持着他们原先的部落制度,每个部落都有各自崇拜的神,这就导致赵国皇宫中的神殿也糅合了各种各样的宗教痕迹。

我只是没有想到,所谓的神殿居然就位于三台之一的冰井台内。

此时正是午后,热辣辣的阳光晒得人头晕,就连站在冰井台入口之处的几个太监也昏昏沉沉地耷拉着脑袋。恒露朝我招招手,熟稔地溜到冰井台侧面,指着上方道:“你先上去。”

我抬起头,眼中看到的是白花花一片高耸的石雕栏杆,被阳光晒得眩目。无法违抗她的命令,我纵身一跳,双手紧握着滚烫的汉白玉石栏杆,翻身越上了冰井台。然后我伸出手,把恒露也拉了上来。

“身手挺灵活的嘛,难怪……”恒露甩开我的手,轻轻哼了一声。

难怪是以勇猛暴虐闻名的石虎之子。我猜到了她没有吐出的后半句话,倒也没有太大的难过,反正我又不是石宪,他的事情与我何干?可惜这件事,只能以后慢慢对恒露说明。

见我低头不语,恒露没有再说什么,反倒把食指竖在唇前作了个噤声的手势,领着我一路跑到廊下,轻轻推开了一扇房门。

传说冰井台上有房间一百四十五间,此刻却静悄悄的连一点人声都没有,每一间房间里都弥漫着沁人心脾的凉意和不知什么名目的香味,比待在外面舒服多了。我想起程青芜告诉我冰井台中有一深井,深达十五丈,通连贮藏冰块的地宫,方才醒悟这些房间为何如此清凉宜人。

冰井台上每一间房间似乎都是相连的。我跟在恒露身后,眼看她一扇扇打开面前的房门,领着我越走越深,似乎对这个地方熟悉之至。我小心翼翼地跟着她,发现头顶上铺的都是五颜六色的琉璃瓦,阳光透过半透明的瓦片落下来,在地上映出七彩的光斑,让最普通的房间也恍如仙境。

实际上,这些都不是普通的房间,每一个房间都不像传统建筑那样用木材构造,而是用玉石镶嵌而成,四周的墙壁上都绘着无数色彩繁丽的壁画,影影绰绰恍如活物。我初时只是粗粗掠过那些复杂的图画,渐渐地却看得仔细起来,最后竟然停驻在一幅硕大的壁画前,再也迈不动步子。

如果目光平视的话,首先看到的便是莲花。虽然我已经对莲花荷花看得烦腻,但这样花瓣成百上千层层叠叠虽茂密却丝毫不显繁琐的莲花,却是第一次见到。它们一朵挨一朵地簇拥着,摇曳生姿,颜色虽然是极淡的墨色,却无端地透出金壁辉煌,让人忍不住想要惊叹出声。

然而这些莲花无非是这幅壁画的陪衬而已。在莲花上方,是绵延的雪山,一只金翅鸟正腾空翱翔,朝着雪山背后飞去。我将目光顺着金翅鸟的方向朝着壁画上方望去,忽然张大了嘴——那是怎样恢弘壮美的图景啊!宽阔的大地中央躺着一片湛蓝色的湖水,每一片水波都可以撩动得人的心绪随着它们起起伏伏。而那片湖水正中,却又傲然伫立着一座繁荣的城市,且不说那些超出中州人理念的美丽建筑,单是城中央一座高插云霄的白塔,就让整个画面都灿然生辉,让观众目中心中刹那间光明无限。

“就会看热闹,知道这画的是什么吗?”恒露扭头见我对着壁画发呆,揶揄道。

我仰头凝望着白塔,仿佛想要找出它超出画面的尖端,茫然地道:“难道这才是仙境么?”

“这画的是佛教里的香格里拉,也就是世俗之人心目中的理想王国,羯人则称呼它为‘天华界’,意思是圣洁莲花开放之地。你不会不知道佛经中把各种莲花总称为‘天华’吧。”恒露眼瞧我一副懵懂无知却又痴迷渴慕的模样,不屑地哼了一声。

“我不相信它只是理想之地,一定有人看见过那里,至少一定有人看见过白塔,否则任何人也画不出这样的景致。”我喃喃地道。

恒露看我的眼光忽然变了。她收敛了先前的轻蔑,转而有些疑惑地问:“你确定它是存在的?”

“它一定存在,应该就在中州西部的雪山后面。”我指着金翅鸟身下的雪峰,笃定地道。

“你怎么知道?”恒露脱口问出这句话,忽然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的眼光倏地从壁画上转开,扭头看着红衣女孩略带惊惶的模样,忽然心中一动,柔声道:“以后我们一起去那里,好不好?”

“不用骗我,我知道我是回不去的,我们祖祖辈辈都是无法回到云荒的!”恒露冷笑道,“石宪,我知道你有些法术,可是你帮不了我们,别说大话了!”

此时此刻,我已经大致可以揣测出来,恒露和她的族人应该就是从那画中所在——被他们称为“云荒”的天华界迁徙而来,却再也无法回归故国。我仔细地看着她,陡然发现她的长相果然绝非汉人,却也与羯人颇有不同。我不愿与她争执,便只是满目诚恳地道:“我现在的法术确实不够,但我发誓——一定要让你重回云荒,否则……”

“呸呸,谁希罕你发誓。”还不等我把所知最凄惨最恶毒的死法说出来,恒露已狠狠地打断了我,“你以为云荒就真的是香格里拉吗,你只看见了它光明的一面,却不知道它黑暗的地方比夜还要黑!”说着,恒露猛地拉开了一角帷帐,露出那幅壁画被隐藏的部分。

我首先看到了一座黑色的山脉,巉岩林立,怪石嶙峋,仿佛它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群堆叠在一起的恶鬼——不,它分明就是一群堆叠在一起的恶鬼!那些扭曲的面容和肢体,带着洗刷不去的怨恨和绝决,努力向着天空伸出它们鸟爪般狰狞的手掌,仿佛在祈求上天的报复。而高高站立在这黑色山脉顶端的,是一群身负黑色双翼的恶魔。它们隐身在黑暗的背景中,带着无限恶毒的表情盯着壁画的其余地方——那些被白塔的光辉笼罩的光明之域。虽然这些魔鬼统治的黑暗地域不过占据了整个壁画一角,阴森的寒气却无法遏制地扑面而来,越发显得整个画面截然分成了两个世界。

“这些东西,是什么?”仿佛那些恶魔的视线已经对准了我,我颤着声音问道。

“它们是鸟灵,统治空寂之山的恶魔。”恒露的声音有些奇怪,然而我却无暇顾及了,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她右手的中指上——那个黑铁色的古旧指环,分明镌刻着与鸟灵一模一样的黑色翅膀!

“你害怕了?据说只要转动这个指环,就可以召集来鸟灵哦。”恒露说着,作势就要去转中指的指环。

“是有一点害怕……”我不得不承认,“可是看它们的模样,若非遭遇了悲惨的往事,恐怕也不会变成恶魔吧。说到底,把它们逼成这样的人才是最大的恶魔啊。”

“我倒是第一次听到中州人说这种话呢。”恒露有些怔忡地望着我,“就算是皇上和太子,也只把它们看作地狱里的魔物,特地要用帷帐遮盖起来不愿看见……”才说到这里,她忽然醒悟过来不该在我面前说这些,当即沉下脸警惕地盯着我,仿佛怀疑我刚才使了什么摄心的妖法。

我刚想解释一下,恒露却已调转头往前走去,再不回顾。我深怕在这些迷宫般的房间里迷了路,只好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那幅天华界的壁画,加快脚步跟了过去。

越往前走,房间越冷,想是离冰井越发近了的缘故。我正东张西望地打量着每一间房间里造型各异的神佛塑像,忽然听到前方传来恒露一声低不可闻的惊呼,还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当即想也不想地冲了进去:“怎么了?”

“何人大胆?”还没有看清屋内的一切,一声霹雳般的怒喝忽然在我耳边响起,低沉而威严,让我忍不住心下一凛。等到勉强停下脚步看清现状,我才发现自己闯进了一间宽大的殿堂中,脚下是一堆打碎的琉璃器皿,而恒露早已不见了。

“濮阳侯石宪,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那个威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慌得我赶紧转头看去,却见到一个魁伟的身着明黄便服的身影从蒲团上站起身来。他五十岁左右年纪,虬髯连腮,双眉粗黑,眼眶深陷,特别是一双眼睛冷冽幽深,让我猛地想起从葫芦缝里窥见的那只眼珠,顿时醒悟过来他就是赵国皇帝石勒,顿时吓得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是你打碎了琉璃鼎?”石勒望着我脚边的碎片,见我只是不开口,顿时皱起了眉头,“披头散发,衣冠不整,成何体统!说,谁带你进来的?”

我心想关键时刻方显英雄本色,我断断不能出卖恒露,当即小声道:“我自己进来的。”

话音未落,哐的一声我已经被石勒一脚踹到墙根:“你自己进来的?谅你还没有这个本事!”

我揉着发痛的小腹,心想羯人就是羯人,连皇帝都这么粗鲁,怪不得程青芜不愿意给我找个羯人身体。正想着怎么应付石勒,已听到那赵国最有权力的人冷冷地开口:“来人,把濮阳侯拉出去打二十棍!他若是不说出同谋,就接着打!”

顷刻之间,也不知哪里冒出几个太监来,拉起我就往外拖。我心中怕得要死,方才还指望一个时辰能越慢越好,现在却巴不得时辰已到好逃之夭夭,当即心里不停默念道:“死是死道友,打是打石宪,不关我事,不关我事,青姨你快来救我啊……”

说起来这几句咒语还真是有效,就在我尚未被拖出冰井台时,一阵熟悉的吸力从天而降,牢牢地笼罩住我死命一拽,我便身子一轻眼前一黑,刹那间脱离了石宪的躯壳。等到再度睁开眼睛,我已经平平安安地回到了程青芜腰间的葫芦里。

“怎么样,玩得还好吗?”程青芜笑着问我。

“挺好。”我不敢说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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