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云荒纪年-第6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怎么样,玩得还好吗?”程青芜笑着问我。
“挺好。”我不敢说自己的遭遇,只得强装笑颜。
“玩够了我们便出宫吧,要长期占据石宪的身体我还得慢慢想办法。”想必是事情没有想象的那般顺利,程青芜有些意兴阑珊。
“青姨——”我迟疑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道,“你放我留在这里吧。”
“什么?”程青芜吃了一惊,“为什么?”
我自然不会说留在这里是为了能时时见到恒露,只信口胡诌道:“我方才感觉,只有时时磨合,才能让我更有效地控制石宪的躯体。反正他们感觉不到我,任何东西都伤害不了我,青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说得也是。”程青芜难得地没有反驳我的提议,“单找到匹配的身体还不够,我还要四处寻访为你安身固体的法子,带着你也不方便。这样吧,你就留在这里看好石宪,等我找到方子以后便来寻你。”
“青姨说得对,我要看好石宪,万一他什么时候升了天,我们还知道他的尸首在哪里。”我忙不迭地点头。
“这个聚魂葫芦我也留在这里,万一出现什么意外,你可以借助它再度控制石宪的身体。不过仍然只是一个时辰而已,再无可续,明白了吗?”程青芜把葫芦藏在一堆假山石后,谆谆叮嘱。
“明白,再明白不过了。”看着程青芜远去的背影,我快活地在原地跳了两下。这一回我是彻底自由啦。
五、转变
我差一点便一语成谶,若非石宪有些七拼八凑的法术,这次他就会被我害得几乎升了天。当我在他的小屋子里等得极不耐烦,心里后悔了千百遍不该孤零零留在这里时,他终于被两个太监抬了回来,扔在榻上。
“侯爷,挨了这顿打,你从此以后便安生些吧。”那两个太监撂下这句话,几乎是脚不停步就扬长而去,倒仿佛这间屋子有什么晦气一般。我听不到任何声音,以为石宪已经睡着了,就大摇大摆地走到他面前去,却正对上他睁得大大的眼睛,吓得我惊叫一声,退后了几步。
其实我一直担心,石宪修炼过几天仙术,会不会有本事看到我听到我,他却始终没有流露出一点异样来。不过这点担心始终在我心头萦绕不去,以至于我不敢过于放肆地暴露在他漆黑的瞳仁中。
事实证明我不过是杞人忧天。石宪伏在榻上一动不动,手指紧紧地握成拳头,目光定定地盯着虚空中的一点,根本不可能注意到我。我瞧着他无趣,便独自往外走,想要去看看恒露在做什么,偏偏常人几步便可跨越的距离于巴掌大小的我来说实在遥远,走了半天都没能走出石宪的小院子。要在偌大的皇宫中找寻恒露的芳踪,更是谈何容易?
心中正自无奈哀叹,我却突然发现石宪从屋子里扶着墙慢慢走了出来,吃力地躬下身子从墙边的树根处掏出先前那块云母石,想必又要吸食云气精华。然而他的手指只是沿着云母石摩挲了一下,还不等画出符咒来,他便猛然惊醒一般将云母石重新藏回树洞里去,佯装无事一般仰起下巴,负手而立。
我站在院子门口,远远地看着故作镇静的少年,心里纳闷他忽然摆出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给谁看。然而正在我茫然不解的时候,石宪门可罗雀的院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我朝思暮想的红衣红裙如同最灿烂的朝霞一般飘了进来,顷刻把我笼罩在她的光辉里,若非我神子之体万物难侵,恐怕会被她一脚踩瘪在泥地里。
“石宪……”望着站在树下一脸漠然的石宪,恒露仿佛不知怎么开口才好,“我来看看你……”
“多谢。不过恐怕让你失望了,区区二十棍还打不死我。”石宪冷冷地回答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若非太子说情,皇上的怒气哪里那么容易消解……”眼看石宪面无表情毫无所动,恒露忽然大声道,“石宪,你这个笨蛋,你就直接说是我带你进去好了,死撑着以为自己很英雄么?”
他哪里是装英雄,他根本就是不记得那回事嘛。我在一旁不甘心地解释了一句,却换不来恒露的一点眷顾。而石宪偏又是个锯了嘴的葫芦,就算心中诧异也断不肯说出来,因此只是轻轻冷笑了一声,继续摆出一副淡漠的姿势:“太子不过是怕打死了我,会激怒我父亲吧。”
“算了,和你说话我就生气。这些药是太子让我给你的。”恒露说着递上手中紧握的小瓷瓶,眼看石宪眼中露出了然的目光来,顿时委屈得满脸通红,“放心,这里面没有掺泻药。你宁可挨打也不肯供出我来,恒露就算是邪恶的妖女,也不会再整你了。”
“多谢太子,其实石宪当不起他的恩惠,只要他不再怀疑我父亲要篡权夺位就够了。”石宪根本连看都不看一眼恒露手中的药瓶,径自转身走回房间里,伸手就要掩上房门,“我要休息了,你们有什么对付我的花样,抱歉留到明天吧。”
“石宪!”恒露一把抵住即将关闭的房门,低低的声音让我怀疑只有我才能听见,“不管你信不信,我原本只是想用打碎的琉璃鼎吓唬吓唬你,可没有料到皇上也在神殿里!你放心,就冲着你在神殿里说的那些话,我以后绝不会帮着三皇子他们欺负你了!”
什么,仅凭那些在神殿里说的同情鸟灵的话,恒露就对石宪转变了态度?可是那些话,明明是我说的啊,怎么功劳全算在石宪头上去了?眼看恒露朝着紧闭的房门无言站立,又倏地调转头匆匆离去,我急得跳着脚在她后面紧追,无奈任凭我跑得快要断气,短小的腿脚也追不上红衣女孩远去的背影,而我充满真情充满期待的呼唤,落在她耳中连草丛中的虫鸣也比不上吧。
我站在御花园的岔道上,茫然地望着四下里青翠的花草树木,忽然悲从中来。程青芜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想出置换身体的法子呢,她知不知道对于现在的我,每一瞬间都是被忽视的煎熬。
拖着步子,我没有选择地走回石宪偏僻的院子,毫无滞碍地穿过了他紧闭的房门。然而才一抬眼我就惊呆了,石宪此刻正趴在榻上,轻轻吻着手里的小瓷瓶,那分明是方才恒露放在门口的药瓶!
腾地一下,我的火气便窜了上来。我是正直纯洁的神之子,哪里见得这样口不对心的事情?石宪这小子一副死人脸,谁会想到他心里对恒露打着鬼主意?
我忘记了自己也对恒露打着鬼主意,一鼓作气爬到石宪肩头,对着他的脖子拳打脚踢。可惜他却始终没有任何感觉,只是定定地盯着手里的瓷瓶,唇边慢慢牵出一个苦涩的微笑。
就这样,我把石宪当作了继程青芜之后第二个坐骑,每天盘踞在他的肩膀上跟着他去书院读书,回小院修行。我见惯了三皇子石恢他们促狭恶毒的举动,见惯了太子石弘温吞水一般的言行,也见惯了宫女太监们看向石宪既嫌恶又畏惧的目光。我渐渐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石宪那如同猛虎一般的父亲和豺狼一般的兄长。赵国朝廷需要这样的猛兽为它开拓疆土,可是那些高坐在宝座上的人们却又无时不在担心自己终究也会变成猛兽口中的肉食。
倒是石宪本身是无人关心的,甚至连他吸食云气日久,渐渐可以在空中行走也无人知道。凡人们就是这么愚蠢啊,他们乐于给某人贴上“某某之子”的标签,然后便围绕这个标签编造种种话题,却忘记了观察那个人的本性。
也许只有恒露是个例外。在旁人眼中,甚至在石宪本人眼中,恒露对待他和以前并没有多大区别,依旧是喝来唤去,耀武扬威,可是在我神之子的敏锐眼光中,一切小小的变化都无所遁形。就像没有人知道冰雪是怎样一点一点融化,草叶是如何一点一点萌芽,整个赵国皇宫中的凡人都看不出来恒露看向石宪的眼光中逐渐减少了憎恨和蔑视,倒多了几分好奇与羞怯。可惜她再也没有对石宪提过神殿、天华界和鸟灵,也就无从知道说出那些话的人是我,天地间独一无二的我,这一点让我深感郁闷却又无可奈何。
我留在赵国皇宫追求真爱的路途遥遥无期,而程青芜也不知道为什么迟迟不再出现。唯一的一点收获是从旁人的谈话中得知恒露来自一个神秘的家族,那个家族从慕士塔格峰那边被流放到中州来,凭借法术成为皇帝的神侍,却再也无法回归故土。而恒露正是这个家族最为嫡系的后代,因为姑母成为了皇帝石勒的妃子而得以留在宫中。
当然我还听闻了一些其他的消息,不过除了跟恒露有关的,其余的我统统当作了耳旁风。不过很快这些消息便如同潮水一般轰然上涨,淹没了宫中每一个人,让我不得不也略加关注。
说到底,这些消息的源头只有一个——皇帝石勒快要病死了。
无论即位后供奉了多少僧尼来洗刷一生的杀孽,这个从奴隶到皇帝的最传奇人物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这对于立足未稳后继乏力的赵国皇室而言,无疑是最大的噩耗。向来以仁孝闻名的太子石弘成日在神殿里为父皇念经祈福,而三皇子石恢等人则会同中书令徐光、右长史程遐等人围绕在石勒的病榻前,似乎要尽力说服石勒下定什么决心。
他们在密谋什么,我是决计不知道的,也丝毫没有兴趣。倒是石宪仿佛觉察到了什么,原本淡漠的神色里竟然添了几分忧郁,修行仙术也没有往常专注,常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
这天,石宪照例吸食完云气,瞑目坐在天井中打座,我则坐在他肩膀上,撑着下颌回想恒露的一颦一笑。忽听砰地一声,院门竟被人从外面一脚踢了开来,三皇子石恢铁青着脸,手里提着一把宝剑,二话不说就朝着石宪刺了过来!
石宪虽然仙术还不够高,但要从这个武艺平平的石恢手下自保还是不难,当下轻轻一纵身,如同一枚落叶般擦着石恢的剑锋飘过,口中淡淡地道:“三皇子为何要杀我?”
石恢一击不中,早已红了眼睛,哪里还顾得上回答石宪的问题,只是一剑紧似一剑朝着石宪砍来,口中叫道:“我杀了你们这些乱臣贼子!”
“恢哥哥住手!”门口忽然响起恒露焦急的声音,眼看石恢充耳不闻,恒露跺脚道,“你疯了么?难道非要我把太子请过来?”
“太子?我本来就是为了太子!”石恢尝试数次,知道自己定然无法伤害石宪,颓然垂下剑尖,擦去额头的汗水怒道,“中山王石虎听说父皇病危,急不可耐地带着兵马往邺城来了,这不是谋逆是什么?我今天先杀他一个儿子,等他杀我的时候也算够本!”
“不,我父亲一向对皇上崇敬有加,他绝不会篡权夺位的!”石宪难得急切地辩解着,显见这件事就是对淡泊宁静的修道者而言,也是天塌地陷般地重要。
“皇上是能辖制住他,可是万一……”石恢不敢再说下去,只是用剑尖指着石宪的脸道,“石虎来了,你给我老实一点!要是被本王发现你们父子勾勾搭搭,绝不轻饶!”
“三皇子太看重石宪了。”石宪一动不动地面对着石恢的利刃,面上的笑意中竟然带来几分寂寥,“如果我父亲觉得我有用的话,他是绝不会把我送到这里做人质的。”
这两句话一时让石恢哑口无言,末了只得重重哼了一声算是下了台阶,把剑一抛就拂袖而去。
“石宪,中山王来了,你……更要小心。”恒露似乎想说什么,却不得不强自压下,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石宪,无言离开。
六、毒
十月初,地处北方的邺城已进入冬季,间或有细小的雪花盘旋而下,而整个邺城宫殿中,也都烧起了温暖的炭火。从太医们的脸色看,冬天是对皇帝石勒最大的考验,或许他已经等不到明年柳枝吐芽的时候了。
正当愁云惨雾笼罩邺城皇宫时,一道霹雳带着凌厉的光芒从天边直划邺城,震得王公大臣们心神俱散——中山王石虎进京了。
并没有人告诉石宪他父亲到来的日子,他也仿佛毫不知情一般从不对任何人问起。除了我,没有人知道石宪几乎每天都要冒险穿过宫廷禁卫的岗哨,偷偷潜进石勒所住的铜雀台外,在角落里一伏就是几个时辰。这种费力而愚蠢的做法让我不以为然却又无法阻止,心中颇为后悔为什么当初不抛开神子的骄傲和矜持,找个机会附着到恒露身上去,就算下作无耻,也好过陪着石宪这个呆子像只爬虫一样龟缩在角落里,因为一点风吹草动而惊骇不已。
幸亏吸食了不少日子的云气,石宪身轻如燕,守候了七八天侥幸没有被禁卫发现。而中山王石虎,也终于布置好一切,找到机会入宫面圣了。
虽然不是自愿,我耳朵里毕竟塞满了石虎的名字,自然对这个暴虐如猛虎狡猾如鹰枭的人充满好奇。等到终于见到真人,不能不说有一点点失望,若论威武霸气,他不如石勒,若论精明城府,却又不如石勒手下那帮口蜜腹剑的汉人大臣。但是我很快就发现他的眼睛里有一种转瞬即逝的光芒,那是睥睨天地夺取一切的欲望,这种光,或许以前在石勒的眼中也能看到,也燃烧得更加炽热,但是石勒毕竟是老了,得到了,也就倦了。
“王爷,陛下吩咐,让王爷独自觐见。”一个老太监望了望石虎身后顶盔贯甲的随从,小心翼翼地禀告。
“父王……”石虎身后一个眼睛细长的年轻人猛一皱眉,手扶剑柄就站出了一步,后来我知道,这个人就是石虎以荒淫暴虐闻名的儿子石邃,他与弟弟石宣号称石虎最为得力的左膀右臂。
“退下。”石虎沉着脸朝石邃摆了摆手,又解下腰间配剑交到老太监手里,方才一撩衣袍前摆跨进了铜雀台美轮美奂的大门之中。
与此同时,隐藏在角落里的石宪轻轻腾起身体,仿佛一道轻烟从铜雀台侧面的窗洞里窜了进去。
铜雀台有殿室一百二十间,平时作为石勒的寝宫,内有女眷无数。然而此刻由于深怕惊扰到皇帝的病情,竟然一点声息也无。我盘坐在石宪肩头,只听得到一个人不急不徐的脚步声缓缓朝铜雀台深处的寝殿移去,那空旷的回音无端端让人心头发紧,仿佛四壁埋伏的无数刀兵都随着这脚步的振动而嗡嗡作响。
石宪轻轻提起身体,脚不沾地地朝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追去,没有引起一丝响动。我侧头看着他凝重的表情,忽然不明白这个孤僻的少年此刻冒险进来,究竟是为了做什么。
终于,凭借风一般轻灵的盘旋,石宪绕到了石虎前方。他颤抖着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缓步从蜀锦流苏帐后面走出,无声地跪倒在石虎面前:“父王请留步。”
石虎显然被这空荡荡的宫殿中突然冒出来的人影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手指习惯性在腰间一抓,才猛地想起佩剑已解,不由沉声喝道:“来者何人?”
“不肖儿石宪。”石宪没有料到父亲一时竟认不出自己,怔了一下,唇边浮起一缕苦笑,“这里杀机四伏,还请父王回转。”
“你是石宪?”石虎狐疑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儿子,目光闪烁,仿佛一刹那间便转换了无数心思。我看得出他对石宪的话语并不信任,甚至怀疑他不过是皇帝为了试探自己故意布下的棋子,于是打个哈哈笑道:“小孩子胡说些什么,陛下待我恩重如山,我当然要亲自探望陛下的病情。”说着,他丝毫不曾表现出任何久别重逢的父亲模样,径自绕过石宪朝内里的寝殿走去,然而那一身紧绷的防御姿势却逃不过我神子的注意。
石宪闭了闭眼睛,也不知如何动作,竟然一下子又跪在石虎面前,将他去路拦住。眼看石虎面露惊疑之色,石宪伸手在周围画了几个符咒,顿时形成一个透明的结界,将父子两人包裹在其中。
“你要干什么?”石虎发现自己被困,又惊又怒,抬脚就朝石宪踢去。
“儿子只想问父王一句话。”石宪跪在原地,眼看着石虎硬生生地收了姿势,平静地道,“这是儿子布下的结界,外界之人无法听见我们的对话,所以儿子想要的只是父王的一句真话。”
“好,你问。”石虎无可奈何地道。
“若是陛下驾崩,父王会怎么做?”
“怎么做?自然是全心全意辅佐太子登位,做大赵的忠臣良将。”石虎毫不犹豫地说到这里,语气忽然有些伤感,“难道连你也怀疑为父的忠心么?你看就算明知这铜雀台中刀兵四伏,为父还是解剑前来独自觐见皇上,这难道还不够么?”
“儿子自然相信父王,只是担忧父王的安危而已。”石宪松了一口气,缓缓磕头,“请父王恕罪。”
“好了好了,自家父子,讲这么多虚礼做什么。”石虎说到这里,伸手把石宪从地上扶起来,哽咽道,“皇上若是真要杀我,我也无话可说。倒是你在宫中受了不少苦,为父都没有来得及补偿你……”
“有儿子在,定然不会让父王有事的……”石宪轻轻挣脱了石虎的手,解开结界,默然转到他身后,“父王进去吧。”
“好。”石虎答应着迈步往前走去,没有看见身后石宪竟然因为他一句温言宽慰而落下泪来。我诧异地看着仿佛从来没有情绪的石宪流下眼泪,心中总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只能任凭石宪带着我走进皇帝石勒的寝殿去,隐隐差异石宪为何如此大胆不宣而入。
走进寝殿便看见石虎已经跪在御床之前,而石宪刚一迈进门槛也默然跪在一边。殿中飘散着浓重的药味,每个侍从宫女都小心地低着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有我可以昂起头肆无忌惮地打量御床四角衔着五色流苏的金龙头,还有御床上半躺着的病入膏肓的皇帝石勒。
石宪出现的时候,石勒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却没有什么表示,只是静静地用他见惯了杀戮的冷酷眼睛看着面前俯首跪地的石虎,半晌才道:“季龙,朕待你如何?”
“皇上对臣恩重如山!”皇帝虽然垂死,但多年积威之下,石虎仍然颇有畏惧,郑重答道,“臣自幼丧父,多亏陛下一家收养才能活到今天。”
石勒没有答话,这种沉重的寂静仿佛把人扣在一口大钟里,窒闷无比却又不敢挣脱,似乎轻轻一动就会引起轩然大波。石虎的汗水从额头上滚滚而落,顺着下颏一滴滴地打在地板上。半晌,皇帝才轻声叹了一声:“可是太子还是太年轻了啊。”
“陛下春秋正盛,只要静心调养,必然能龙体康愈。”石虎心知此时箭在弦上,自己每一句话都事关生死,当下叩头道,“臣此番入京,就是为了能亲奉汤药伺候陛下,哪怕割肉为引也在所不辞。”
“朕不用你割肉做药引。”石勒冷笑了一下,放在被子上的手指轮动了几下,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指着桌子上一个描金细瓷碗道:“听说古人伺候君王父兄,都要亲尝汤药,季龙就把那碗药替朕喝了吧。”
这句话一出口,就连我都猜到那碗汤药里多加了什么,石虎更是紧紧捏住了藏在袍袖下的拳头,原本僵直的身体微微动了动,仿佛随时会一跃而起。
“怎么,季龙不肯喝么?”石勒皱了皱粗黑的眉毛,眼睛里闪过冷酷的杀意,仿佛一头伏卧的雄狮,虽然年迈体衰,却依然能随时随地给予最强大的敌人致命一击。整个寝殿的气氛骤然如同暴风雨前夕,弹指间便会电闪雷鸣,天翻地覆。
“皇上,”就在这剑拔弩张的一刻,一直默不作声的石宪忽然膝行几步,诚恳地道,“我父王身为人臣,自然该为皇上尝药,但石宪身为人子,恳请皇上准我代替父王为皇上尝药。”
“你?”石勒没有料到半途会横生出个石宪,不悦地骤起眉头。
石宪却似乎没有注意到帝王之怒,径自说道:“石宪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只求一表我父亲的忠心。”说着,他趁皇帝阻止的话尚未出口,以最快的速度起身走到桌前,端起那只描金细瓷碗把里面黑色的汤药一口喝了个干净。
“你退下吧。”石勒若有所思地看着石宪大胆的举动,忽然闭着眼睛挥了挥手,转向石虎叹道,“季龙,你养了个好儿子啊。”
“请皇上恕罪!”石虎偷偷放开了衣袍下暗藏的甩手响箭,如释重负一般放松了一直紧绷的肩膀。
石宪复又跪下,朝皇帝和父亲各自磕了一个头,转身走出了寝殿。他脚步极快,却已不复先去的轻灵,半路竟然撞到了门框上。离石勒的寝殿尚未走远,焦急的石邃已一步跨了过来:“里面情况怎么样?”
“父王没事了……”石宪用尽力气吐出这几个字,也不理会石邃为何敢擅自闯入铜雀台内,一路跌跌撞撞地跨出殿宇,往铜雀台东面的荷花池而去。然而就是一瞬间,我已经清清楚楚地看到,那被石邃手下军士以利刃比住脖颈押在寝殿外的,正是太子石弘!原来不知不觉之间,石虎的军队早已控制了整个皇宫,就算方才石勒想要逼石虎喝下毒药,石虎也大可发出信号,以太子为质换取自己的安全。这老谋深算的王爷,自然不会真正以身犯险,那他说的话,又有几句是真的呢?
可惜这一切,那个傻瓜石宪都不知道,还满心以为自己是救了父亲的大孝子呢。我想到这里,满心不忿,冲着他的耳朵大声吼道:“你糊涂成这个样子,哪里是修仙的材料?你那个父王压根就不是好东西,亏你还信了他的话!喂喂,你到底能不能听到我说话?”
我原本只是发泄自己的怒气,没料到石宪居然转过头来,朝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